正文 第三十六章 各有心機 文 / 東方玉
白少輝朝凌雲鳳拱拱手道:「姑娘約在下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凌雲鳳並沒直接回答,含笑問道:「薛少俠回去之後,是否已把藥丸給白髮啞婆服下了。」
白少輝道:「已經給她服下了。」
凌雲鳳道:「現在你總相信了,我並沒騙你。」
白少輝道:「不錯,在下趕來此地,正要向姑娘請教,家母究竟在那裡?」
凌雲鳳眼波流盼,嬌柔的道:「走,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
白少輝道:「姑娘要帶在下到那裡去?」
凌雲鳳的笑道:「你可是怕我以令堂為餌,誘你入伏麼?」
白少輝朗笑道:「縱是千軍萬馬,在下也未必怕了。」
凌雲鳳微歎了口氣,抬目道:「薛少俠口氣果然豪壯,只是你明明知道我不會設下埋伏害你,就說相信我凌雲鳳,豈不動聽的多了?」
白少輝道:「姑娘既然答應帶在下去,那就走吧。」
凌雲鳳道:「好。」話聲出口,舉起玉掌,輕輕拍了兩下。
但見岸邊緩緩移動,搖出一條小船,原來那小船上插著許多柳條停泊在柳陰之下,是以白少輝並沒看的出來。
凌雲鳳道:「咱們上船去。」
白少輝腳下略現遲疑,問道:「你要我到君山分宮去麼?」
凌雲鳳嬌笑道:「不管到那裡去,都有我呢!」
白少輝道:「好,在下相信姑娘。」
凌雲鳳嗤的笑道:「你早該相信我了。」
說著,回身抬抬手道:「薛少俠請啊!」
突聽身後有人喝道:「且慢!」
刷的一聲,一條人影從身後樹上,飛掠而下!
凌雲鳳嬌叱道:「什麼人?」
突然轉過身去,玉手揚處,一點寒芒,脫手打出。
白少輝聽出是范殊的聲音,一時情急,屈指輕彈,嗤的一聲,一縷指風,直向那寒芒射去,把凌雲風打出的暗器,擊落開去,一面說道:「他是在下義弟。」
范殊飄身落地,說道:「大哥,這妖女鬼計多端,信她不得。」
凌雲鳳冷冷的道:「誰要你相信了廣
范殊冷道:「你當我不知道、你一計不成又來一計,想把我大哥騙到君山去。」
白少輝暗暗皺了下眉,忙道:「殊弟,凌姑娘……」
范殊沒待他說完,跺跺腳道:「大哥,你是被這妖女迷住了!」突然朝凌雲鳳身前欺了過去,喝道:「凌雲風,你取下面具給我瞧瞧。」
凌雲風目中寒芒一閃,怒笑道:「好個淺薄少年,我要不是瞧在薛少俠份上,今晚管教你橫屍江岸。」
范殊冷笑道:「只怕未必,哼,你自己不取下來,我就不會把它揭下來麼?」
白少輝急忙喝道:「殊弟,不可魯莽。」
范殊道:「我偏要看。」
身形倏進,左手快疾無倫的朝凌雲鳳臉上抓去。
凌雲鳳怒叱道:「你想死!」
右手一揚,呼的一掌,劈了過來。
范殊左手不變,依然朝她臉上抓去,右手緊隨著左手指去。
凌雲鳳冷笑一聲,左手抬處,幻起一片指影,分襲范殊身前幾處要穴。范殊身形一閃,躲開一片指影,雙手屈指連彈,一連彈出幾縷指風,反向凌雲鳳襲去。
凌雲鳳嬌軀一轉,身如飛花,一下閃到范殊身後,一指朝范殊笑腰穴上點到,她這一閃,身法奇快,輕靈巧妙,使人為之目眩!
白少輝暗暗叫道:「飄花身法!」
那知目光注處,范殊不知如何一來?又和凌雲鳳對了面,口中喝道:「你接我一掌試試。」舉手一掌,拍了過去。
白少輝心中不覺一怔,暗道:「殊弟這是什麼身法,自己居然會沒看清楚?」一面急忙叫道:「殊弟快快住手。」
范殊從來都是很聽大哥的話,這回卻負了氣,回頭道:「你為什麼不叫她住手?」手掌一送,直向凌雲鳳當胸拍去。
凌雲鳳怒哼一聲,右手揚起硬接范殊一掌。
兩人這一掌上,誰都用上了全力,雙掌接實,但聽「拍」的一聲,人影倏分,各自被震的後退了三、四步。顯然雙方內力,也在伯仲之間!
白少輝掠到兩人中間,搖手道:「好了,好了,不用再打了。」
范殊玉臉通紅,突然從身邊撤下長劍,氣憤的道:「大哥,你走開,我要領教領教她的劍法。」
白少輝看的一呆,暗道:「殊弟怎的犯了小性?」
凌雲鳳冷聲道:「薛少俠,你只管站開去,凌雲鳳手下極有分寸,不傷他性命就是了。」
范殊清笑道:「你勝得了我麼?」
凌雲鳳翻腕抽出長劍,冷聲道,「不信你試試就知道了。」
白少輝眼看兩人都取出兵刃,心頭大急,叫道,「殊弟……」
范殊冷笑道:「大哥不用替她擔心,小弟不傷你心上人就是了。」話聲出口,突然喝道:「凌雲鳳,你小心了!」
長劍一揮,三點寒芒,迎面刺去。
凌雲鳳左手劍訣一領,身隨劍走,使了一招「蓮台起駕」,巧妙的游過范殊劍鋒,一朵劍花,朝范殊右臂「內關穴」刺來。
范殊曲臂沉時,身形半旋,倏地手腕一長,長劍疾掃而出,一片劍光,帶起了一股嘯空之聲!
凌雲鳳沒想到對方劍上造詣,竟有這般深厚,不覺被逼的後退了一步。
范殊冷冷一笑,欺身直上,揮手又是一劍,直點過去。
凌雲鳳又退後了一步,劍勢一變,奇招突出,但見她玉腕一抖,剎那間飛起了朵朵銀花,宛如怒海洶湧,反向范殊席捲過去!
白少輝瞧的大驚,暗叫一聲:「百花劍法!」
急忙從身邊取出竹簫,正待縱身掠去。
只聽范殊清笑道:「好劍法!」
突然連人帶劍,一躍而起,一支長劍寒芒飛灑,北作千百縷銀線,直向朵朵銀花激射過去,一時但聽嘶嘶輕嘯,和輕微的金鐵交鳴,叮叮不絕!
兩條人影,全都陷入了一片冷芒寒雨,劍傑銀花之中!
這原是快得如同電光石火一般,金鐵交鳴之聲乍起,勢如狂濤的洶湧銀花,倏然盡滅,交錯的人影,也突然分開,兩人各自持劍而立,四目相注,肅立原地,未再出手,但凌雲鳳手上,卻已只剩了半截斷劍。
白少輝看出兩人正在凝神運功,這一下不發則已,一發必然盡力一搏,也許鬧個兩敗俱傷!心頭一急,趕忙一揮手中竹簫,攔在范殊面前,沉聲道:「殊弟,不許再打了!」
范殊忽然以劍投地,眼圍一紅,道,「大哥,我知道你怕我傷了她……」
說完,轉身欲走!
白少輝弄不懂這位結義兄弟,今晚不知怎的老是使著小性,急忙閃身一攔,說道:「殊弟,你聽我說。」
范殊氣道:「不要攔我,我看得出來,你處處都在保護著她。」
白少輝正容道:「殊弟,你總該知道,薛夫人就是家母,如今尚在君山,我不能坐視不救,凌姑娘答應帶我前去,你怎的盡說這些不相干的話?」
范殊臉上一紅,問道:「大哥,薛夫人真是伯母?小弟怎的從沒聽你說過?」
白少輝道:「此事說來話長,慢慢再告訴你。」
說完從地上拾起長劍,送到范殊手上,拍拍他肩頭,柔聲道:「好了,別再孩子氣了,你先回去吧。」
范殊雙頰發赤,收過寶劍,抬目道:「小弟和大哥一起去。」
白少輝看了凌雲風一眼,遲疑的道:「這個……不知凌姑娘是否同意?」
凌雲鳳問道:「他就是范殊麼?」
范殊道:「在下正是范殊。」
凌雲鳳冷冷說道:「范少俠劍術果然高明,普天之下,能破解百花劍法的人,凌雲鳳還是第一次遇上,」
范殊微微一笑道:「過獎了。」
凌雲鳳接道:「范少俠要同去自然可以,只是必須聽我安排,你願是不願?」
范殊道:「如何聽你安排?」
凌雲鳳道:「到時候,我自會告訴你的、但你先得回答我,願不願遵守我的約束?」
范殊雙眉微微一揚,似想發作,卻又忍了下去,淡淡一笑道:「好吧,凡是和咱們此行有關的事,在下就聽姑娘安排。」
凌雲鳳冷笑道:「自然是和此行有關的事。」語聲一頓,接著道:「咱們該下船去了。」
說完,也不招呼兩人,雙足一點,輕輕躍落船艙。白少輝、范殊跟在她身後,飛身落船。
凌雲鳳揮了揮手,艙後一名少女,立即用漿在岸上一點,掉轉船頭,直向江心駛去。
凌雲鳳望著兩人,說道:「兩位就這樣進入君山去麼?」
啟少輝聽的一怔,道:「姑娘之意,該是如何?」
凌雲鳳道:「白少輝三字,在江湖上也許知道的人並不多,但百花谷的人,卻是無人不知,師傅曾通令各地,遇上了生擒固佳,格殺不論。」
白少輝大笑道:「如此說來,在下倒是榮幸的很。」
凌雲鳳並沒有理他,續道:「至於范少俠麼?也是師傅通令緝拿的人……」
范殊道:「那是你有意引咱們入伏的了。」
凌雲鳳冷曬道:「凌雲鳳雖是女子,說過的活,從無更改,我既然帶兩位進去,自得對兩位負責。只是凌雲鳳身為君山分宮之王,咱們處於敵對地位,兩位如若以本來面目進入君山,實有未妥……」
范殊問道:「那你要用什麼法子帶我們去?」
白少輝微微一笑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在下兩人易容改裝了?」
凌雲風道:「最好如此。」
白少輝道:「姑娘要咱們改扮什麼人才行?」
凌雲鳳道:「什麼人都行,只要掩去本來面目就好。」
白少輝道:「這個容易。」
當下探懷中取出一隻扁形木盒,打開盒蓋,挑了兩顆藥丸,先在自己臉上塗抹了一陣,扮成一個紫臉大漢,然後又替范殊扮作留著山羊鬍子的老頭。
凌雲鳳一直注視著白少輝的舉動,等他改扮完畢,不覺奇道:「薛少俠易容技術,極為高明,凌雲鳳想請教一個人,不知你認是不認?」
白少輝道:「姑娘問的是誰?」
凌雲鳳道:「黑煞游龍桑九。」
白少輝心頭咯的一跳,忙道:「在下久聞桑老前輩大名,只是無緣拜認。」
凌雲鳳披披嘴道:「薛少俠這易容術,如果我看的不錯,倒是和黑煞游龍的手法極相近似。」
白少輝心中暗道,「她突然問起師傅,不知用意何在?」一面笑了笑道:「江湖上易容之術也許創自一人,手法大同小異,那也不足為奇。」
話聲方落,忽見江面上出現了一艘快般,直駛而來,船頭上同時突然亮起兩盞孔明燈,兩道燈光射到了船上,遠遠傳來一聲喝:「船上什麼人?」
划槳的少女答道:「順風歸柁。」
答話之間,兩船已然靠近,船頭上站著一個青衣勁裝漢子,目光注視著三人,問道:
「可有令牌?」
划槳少女纖手一揚,左手掌心亮出一枚銀牌。
青衣漢子朝令牌躬了躬身,然後揮手道:「姑娘可以去了。」
小船並沒直駛君山,卻在侯家灣西首的一條小港灣中停了下來。
凌雲鳳一躍上岸,走在前面領路,白少輝、范殊跟在她身後,那划槳的少女走在最後。
這一路上凌雲鳳沒有說話,白少輝、范殊自然不便多問。
白少輝目光轉動,打量著四周形式,但覺凌雲風領著自己,繞過一座小山,行入了一片荒僻的小徑之上,心中暗暗忖道:「不知他們把義母囚在那裡?」
片刻工夫,已經奔到一座峻峰之下,這自然是君山後山,但也是最荒僻的地方。
凌雲鳳依然沒有作聲,直向森森古柏中走去。
月黑星稀,夜色朦朦,這山後一片暗影,更顯得陰沉神秘!
白少輝目能夜視,目光一轉,已然看清這深沉的柏樹林中,原來是一座墓地,平台正中矗著一方高大石碑,上書:「皇清敕授布政使侯公啟伯之墓」。暗暗尋思:「這一帶地方勢甚是隱僻,莫非義母就被他們藏在這裡不成?」
心中想著,但見凌雲鳳一聲不作,繞過平台,直向墓右行去,不大工夫,到了一座莊院前面。白少輝凝目瞧去,那莊院兩扇大門上,嵌了一方水磨青磚的橫額,刻著,「故佈政使侯公之祠」。
這是人家姓侯的柯堂卜
白少輝看的心頭一寬「,暗道:「原來他們果然把義母藏在這祠堂之中。」
這時凌雲鳳已經走到右側一道邊門,停了下來,那划槳少女搶前一步,在門上連叩三下。
一道木門呀然開啟,裡面走出一個滿臉虯髯的駝背老者,目光炯炯,望著划槳少女問道:「刮的是什麼風?」
划槳少女答道:「東方甲乙木。」
駝背老者伸手一推,道:「令牌呢?」
划槳少女咕的笑道:「壽老頭,我是小燕,宮主來了。」
駝背老頭方自一怔,凌雲風道:「壽增福,是我。」
駝背老頭慌忙躬身道:「屬下該死,不知宮主駕到。」
凌雲鳳道:「不用多禮。」
隨著話聲,已然往裡走去。
白少輝、范殊緊隨她身後,穿過小天井,跨進側院廂房,這是一間佈置幽雅的客廳,窗明几淨,收拾的甚是乾淨。
那駝背老頭跟著進來,點起了燈燭,才行退去。
划槳少女早已揭去了臉上人皮面具,露出一張秀美的臉孔,這時後中端著兩盅香茗,送到白少輝,范殊兩人跟前,說道:「兩位請用茶。」
白少輝一眼認出她正是凌雲鳳的貼身侍婢小燕,自己當日身負重傷,還是她服伺的,不覺朝她看了一眼。
小燕俏然一笑,問道:「少俠還認識小婢麼?」
白少輝忙道:「你是小燕姑娘,當日在下身負重傷,多蒙姑娘照顧,在下還沒向姑娘道謝呢。」
小燕粉臉一紅,抿嘴笑道:「小婢奉命行事,少俠要謝,也該謝咱們宮主嘛!」
范殊臉色微微一變,心中暗自忖道:「好」啊,原來大哥早就和她們認識了,這些事情,他從沒和我說過,這次回去,倒要好好問問大哥。」
白少輝轉臉朝凌雲鳳拱了拱手,道:「如此說來,在下自該向姑娘致謝,尤其當日失手誤傷了姑娘,更使在下不安了。」
凌雲鳳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觀,看出范殊臉上神色有異,但只作不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淡淡一笑道:「事情已經過去了,不提也罷,當日我打了你一掌,你也點了我一簫,兩下正好扯直。」
說話之間,小燕又送上四式精美茶食,放到几上。
凌雲鳳含笑道:「兩位少俠難得光臨,午夜已過,想必腹中飢餓,請用些茶點吧。」
白少輝道:「姑娘不用客氣,時間不早……」
凌雲鳳沒待他說完,微哂道:「薛少俠大概懷疑我在茶食中暗施手腳了。」說完,伸手在四個盤中,每樣取了一塊先行吃了,一面笑道:「薛少俠現在該放心了吧?」
白少輝道:「在下並無此意,姑娘既這麼說法,在下再要推辭,豈不是不識抬舉了。」
說完,就在盤中取了一塊玫瑰松仁糕,放入口中吃了起來。
范殊看大哥吃了,也跟著取了了塊,慢慢吃著。
吃過點心,凌雲鳳朝范殊說道:「范少俠,請在這裡寬坐,我領薛少俠進去。」
范殊起身道:「不,我要和大哥一起去。」
凌雲鳳道:「這點要諸范少俠原諒,咱們有言在先,到了這裡須聽我安排。照說,凌雲鳳既把兩位帶來此地,一起進去又有何妨?」她頓了頓,又道:「只是其中另有為難之處,凌雲鳳未便向范少俠明說,我陪薛少俠進去,最遲天亮以前就可出來了。」
白少輝道:「殊弟,凌姑娘也許真有為難之處,你就在這裡等一等吧!」
范殊道。「好,我就在這裡等候,但到了天亮之後,大哥再不出來,莫怪在下不守諾言。」
凌雲鳳輕笑道:「這個自然,你只管放心,我不會把你大哥吃了的。」接著朝小燕一指,又道:「我連小燕都不能帶進去,范少俠總該相信我說的不假吧?」
白少輝心中暗想:「看她說的不像有假,不知這是什麼地方,戒備如此嚴密!」
凌雲鳳話聲一落,轉身道:「薛少俠,請隨我來。」舉步朝裡行去。
白少輝跟著她穿過一道天井,迎面是一座敞廳,拾級而上,但見廳上放著兩排雕花椅幾,陳設古雅似是會客之所。但當中卻有一座半人來高的古銅鼎,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白少輝舉目四顧,忍不住問道:「家母就在這裡麼」
凌雲風「嗯」了一聲,道:「我帶你進去見見一個人。」
「進去?」這裡已是最後一進,「見見一個人」,聽他口氣似非義母?白少輝心頭不覺升起一絲疑念,說道:「在下跟姑娘來此,是為了要見家母。」
凌雲鳳嬌笑道:「薛少俠不用多問,到時自知。」
說話之時,忽然走前兩步,伸手揭開鼎蓋,十分謹慎的朝鼎中摸去。只聽一陣軋軋之聲起自地底,那矗立在地上的銅鼎,緩緩向下沉去。接著但見正面石壁,突然出現了一道門戶。
白少輝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原來這座銅鼎是關啟石室的機關。」
凌雲風整理了一下秀髮,回頭笑著問道:「薛少俠,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白少輝道:「自然是山腹石室了。」
凌雲鳳道:「這還用說?我是問你這裡的方向。」
白少輝道:「該是君山後山。」
凌雲鳳道:「不錯,咱們現在的君山分宮,原是常家堡。」
白少輝道:「在下知道那是入雲龍常維仁常大俠的故宅,被你們佔用了。」
凌雲鳳道:「誰說佔用?那是常大俠失蹤之後,咱們買了下來的。」
白少輝冷笑道:「整個衡山派都在你們掌握之中,區區常家堡就是佔用了,也沒有敢說半個不字。」
凌雲鳳柔聲道:「我又不和你說這些,幹麼你要生我的氣?」
白少輝道:「那麼你在和我說什麼?」
凌雲鳳道:「我不是和你在說山腹石室麼?當年人云龍常維仁還沒失蹤以前,咱們就開發了這座石室,後來買下了常家堡,這裡就關閉了,沒有開啟過。」
白少輝道:「你是說,這山腹石室另有通路,可由君山分宮出入?」
凌雲鳳笑道:「是啊,君山分宮如今才是正門,這裡只能算是後門了。」
白少輝笑道:「姑娘似乎不用把這一秘密,告訴在下。」
凌雲鳳道:「我告訴了你,你也不會洩漏出去的,是麼?」
白少輝道:「那可不一定,有朝一日,武林同道為了伸長正義,大破君山分宮在下知道此處人口是條捷徑,極可能領了他們直搗君山分宮心臟。」
凌雲鳳笑道:「所以我才要告訴你,那銅鼎中的機關,操縱著幾道埋伏,稍一不慎,觸發機關,所有在廳上的人,無一倖免。」
白少輝心中暗暗冷笑,說道:「在下承教了。」
凌雲鳳看了他一眼,道:「我說的是真話,今晚我所以要帶你從這裡進去,其實全是為了你。」
白少輝道:「在下想不出來。」
凌雲鳳道:「第一,自然是此處地勢隱僻,免得洩漏了你薛少俠的身份。」
白少輝道:「第二呢?」
凌雲鳳神秘一笑,道:「等你出來的時候,自會知道。」
白少輝心中暗想:「看她對我倒是不錯,但不知這情意是真是假?」心中轉念,一面說道:「時間不多,咱們該進去了。」
凌雲鳳道:「我替你領路。」
說完,從身邊取出一個精巧火筒,隨手打亮,當先走了進去。
白少輝緊隨凌雲鳳身後,向前行去,走了不過丈許光景,突聽身後一陣輕震,那道石門,已然關了起來。
白少輝功凝右掌,說道:「石室出口,可是姑娘關上的麼?」
凌雲鳳輕輕歎息一聲道:「到了此時,難道你還不肯相信我麼?」
白少輝心中暗道:「她如要加害於我,白天就不用送我出去,更不用給我解除玉梅聲啞的藥丸,看來又不像有假……」
凝聚右掌的功力,不覺徐徐散去。
凌雲鳳接著又道:「進口石門,咱們進來了,自然要關起來,待回咱們出來了,不會再開麼?」
兩人繼續前行,洞中一片黑暗,凌雲鳳手上火筒,也只能照得丈許光景。
白少輝運目打量,只覺這座山腹之中,轉折頗多,但因隨在凌雲鳳的身後,看不到前面的景物。這樣足足走了一刻工夫之久,凌雲鳳忽然斜斜向右行去!
原來到了這裡,地勢突然開闊,足有數畝大小一片平地,但一條甬道,卻繼續往前通去,望去成了黑越越的一個洞窟。
在甬道右首,一片平地中間,卻有著一座圓洞門,裡面隱隱透出燈光。凌雲風出了哺道,斜斜越過平地,就是朝圓洞門行去。
白少輝心頭不禁感到一陣緊張,暗暗忖道:「義母大概就被他們關在這裡了!」心念轉動,不覺叫道:「凌姑娘。」
凌雲風口中「嗯」了一聲,問道:「你想問什麼嗎?」
白少輝道:「家母可是就在這裡麼?」
凌雲風回頭笑道:「我說過帶你來看一個人的,到了地頭,你自會知道了。」
白少輝怒聲道:「你到底存著什麼心?」
凌雲鳳笑道:「總不會存心害你吧?」
白少輝道:「你……」
凌雲鳳柔聲道:「快不用說啦,這不是已經到了麼?」說著伸手揭下面具,收入懷中,一面低聲道:「你也該快把易容藥洗去了,隨我進去。」
白少輝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好依言拭去臉上易容藥物。
圓洞門內好像是一個小天井,兩邊還放著不少盆栽花草,迎面三級石階,以雕欄,階上一排三間石屋,儼然自成院落!
凌雲鳳領著進入圓門,但見階前站著兩名身穿黑衣,手執玉拂的道童,立即躬下身去,道:「家師命小道恭迓宮主。」
凌雲鳳道:「乾爹已經知道我來了?」
白少輝忖道:「原來她帶著自己看她乾爹來的,但不知她乾爹又是什麼人?」
左首一名道童回道:「家師方才聽到宮主說話,知道宮主還帶了一位外客前來。」
稜雲鳳道:「他老人家在靜室中麼?」
左首道童應了聲「是」。
凌雲鳳又道:「乾爹可有什麼吩咐?」
左首道童道:「家師曾說,宮主親自帶來的人,不會是外人,就請到靜室中相見好了。
「
凌雲鳳點點頭,回身朝白少輝低聲說道:「你隨我進去。」
說完,拾級而上,迂向左首一間石屋走了進去。
白少輝緊隨她身後而入。舉目瞧去,但見這間石室,略呈長方,中間放著一張石榻,榻右石几上,點燃著一盞白玉為檠的油燈,燈光甚是柔和。
榻上端坐一個身穿黑袍,鬚髮如銀的老道,雙目微闔,狀如老僧人定一般。
凌雲鳳進入石室,嬌軀翩然朝榻前走近,嬌聲道:「乾爹,女兒來了。」
黑袍老道微微頷首,藹然笑道:「鳳丫頭,你帶來的這位年輕人是誰?」
說話之時,迷著兩條如線雙目,朝白少輝望來。
別看他雙目如線,但兩道眼神,卻隱隱射出金光,白少輝和他目光一對,心頭不覺暗暗地一凜,忖道:「這老道好精深的內功!」一面抱了抱拳道:「在下……」
凌雲鳳連忙攔道:「你不要說嘛,先讓乾爹瞧瞧。」一面朝黑袍老道說道:「乾爹,女兒特地帶他來見見你老人家的。」
白少輝只說了「在下」兩字,就被她攔住,不由怔的一怔。
黑袍老道望望白少輝。又望望凌雲鳳,忽然呵呵笑了起來,連連點頭道:「人品著實不錯,哈哈,鳳丫頭,你眼光更是不錯。」
他這一笑少白少輝的臉紅了!
凌雲鳳更是雙頰發郝,驟然間飛起兩朵紅雲,嬌急的跺跺腳道:「乾爹,你……」
黑袍老道一手捋鬚,笑道:「鳳丫頭,看你急成這個樣子,你師傅面前,自有乾爹替你作主。」
凌雲鳳瞟了白少輝一眼,道:「乾爹,女兒不是這個意思。」
黑袍老道含笑道:「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麼意思?」
凌雲鳳道:「女兒是帶他來給乾爹瞧瞧的……」
黑袍老道沒待她說完,笑道:「這就是了,你既然帶他進來讓乾爹瞧瞧,乾爹就是瞧他人品不錯。」
凌雲鳳急道:「你老人家聽女兒說完了,再說好麼?」
黑袍老道臉上飛過一絲詫異之色,點頭道:「好,好,你說,你說!」
凌雲鳳道:「女兒是要你老人家鑒定一下。」
黑袍老道笑道:「乾爹不是已經給你鑒定了麼?」
白少輝站在邊上,一直沒有作聲,心中暗忖道:「這黑袍老道大概年事已高,縱然修為功深,但人卻顯得老悖,說話老是夾纏不清。」
只聽凌雲鳳道:「不,女兒帶他進來,是要你老人家看看,他臉上是不是也經過手術改造?」
白少輝聽的暗暗哦了一聲,心想:「原來她還不相信自己就是薛少陵,才把自己帶來此地,要老道鑒定……哦,莫非這黑袍老道,就是昔年名聞武林的外科聖手公孫述不成?」
心念轉動之際,那黑袍老道也薇覺神情一動,如線雙目,突然射出兩道熠熠精光,盯注在白少輝臉上,看了半晌,驚異的道:「鳳丫頭,你說他經過手術改造」
凌雲鳳嗯道:「你老看不出來?」
黑袍老道搖搖頭道:「這……不可能……經過手術改造的人,老夫一眼就看的出來……」
凌雲鳳突然臉色一變,出手按上了白少輝後心,冷笑道:「白少輝,你……你敢欺騙我凌雲鳳,如今還有何說?」
她似是十分氣腦,按在白少輝後心的手掌,還在微微顫抖,繼續說道:「你受何人指點而來?若不說出實情,我就一掌震碎你的心脈。」
她這句「受何人指點」,雖沒明白說出,意思是指她暗示薛少陵的事,是什麼人告訴你的?
白少輝神色安祥,任由她手掌按自己後心,淡淡一笑道:「姑娘相信這位老道長沒有看錯麼?」
凌雲鳳怒聲道:「我乾爹還會看錯?」
白少輝道:「那你就認定在下是冒充薛少陵來的了。」
凌雲鳳道:「難道你還不承認?你再不實說,莫怪我掌下無情。」
白少輝朗笑道:「姑娘自以為真有把握震碎在下心脈麼?」
人家手掌抵著後心,只要掌力一吐、震碎心脈,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凌雲鳳切齒道:「你當我不敢麼?」
白少輝笑道:「敢,但在下認為姑娘未必能傷得了我。」
凌雲鳳道:「你是找死!」
說實在,她真還有些下不了手,因為白少輝除了臉貌之外,和她心目中的薛少陵簡直太像了。此刻她雖不敢下手太重,但隨著話聲,掌上不由的稍微加了些力道!
這在凌雲鳳來說,乃是一種警告。以她的功力,這稍微加重力道,按的地方又是後心要害,武功稍差的人,就得當場震昏,就算內功精深之上,這一下,也會感到心脈震動,氣浮心跳!
那知就在她喝聲出口,掌心稍微用力,徒覺白少輝身上似有一般無形潛力,微微一震,竟。然把自己手掌震的往上彈了起來!
凌雲鳳驚啊一聲,身不由主後退了一步。
白少輝卻若無其事,瀟灑的朝前跨上了兩步。
黑袍老道看出白少輝似已練成了道家護身罡氣,才能不動聲色把凌雲鳳抵在後心的手掌震開。這一下直瞧的他大感意外,雙目寒光電射,沉聲道:「年輕人,你要如何?」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凌雲鳳後退之際,玉腕一抬,已然快速絕倫的撤出身邊長劍,嬌叱道:「白少輝,你給我站住!」
白少輝含笑道:「姑娘放心,在下只是想請這位老道長仔細瞧瞧。」
黑袍老道兩道細絲般的神眼,始終盯在白少輝臉上,疑或的道:「難道老夫當真兩眼昏花薇成?」
凌雲鳳也臉露驚詫,怔怔的望著老道:「乾爹,你就再仔細看看嘛!」
黑袍老道點點頭道:「乾爹自然要仔細看看,唔,年輕人,你過來。」
白少輝依言又走上一步。
黑袍老道伸出烏爪般雙手,從白少輝耳後摸到前額,在臉上撫摸了一陣,口中噴噴說道:「奇怪呀!」
凌雲鳳忍不住問道:「乾爹,你看出來了麼」
黑袍老道雙目只是凝住在白少輝臉上,一眨不眨,一面微微點頭道:「大概不會錯了。」
凌雲鳳道:「那是經過手術改造的了?」
黑袍老道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奇怪,這會是誰的手筆呢?」
他好像欣賞藝術精品一般,越看越覺驚奇,臉上也越發流露出欣喜之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凌雲鳳道:「你老人家有什麼好笑?」
黑袍老道掀髯道:「此人手法之高。勝過乾爹百倍,世上還有這等幾可亂真的手術,當真歎為觀止了!」
凌雲鳳沉吟道:「這麼說來,他沒騙我,他他……是薛少陵了!啊,你老人家能不能把它取下來呢?」
黑袍老道對凌雲鳳說的話,渾如不端,只是朝白少輝急急問道:「年輕人,你快說,這是什麼人給你施行的手術?」
白少輝淡淡一笑道:「老道長現在相信了麼?」
黑袍老道連連點頭道:「信,信,老夫完全相信,你這副面貌,確是經過施行手術改造,唉,真是巧奪造化!……」他頓了頓,接道:「老夫做夢也想不到,當今之世,還有勝過老夫的人!小兄弟,你說,這人是誰?」
白少輝道:「老道長想是昔年名聞武林的外科聖手公孫前輩了?」
黑袍老者點頭道:「老夫正是公孫述,小兄弟,你還沒回答老夫的話呢!
白少輝道:「替在下改易容貌的人,叫做九疑先生。」
黑袍老道道:「九疑先生,誰是九疑先生?」
凌雲鳳道:「乾爹昔年總聽說過江湖上有兩句話,叫做『風塵三奇,無無無疑』?」
黑袍老道吃驚道:「你說是無疑翁?不錯!他精通百藝,這就難怪能有這等高明的手法。」
凌雲鳳道:「九疑先生據說是無疑翁的傳人,隱居九疑山,師傅派人去過幾次,都沒有找得到他。」
黑袍老道微微歎息道:「老夫活到九十幾歲,今天才知人上有人。」
白少輝心中暗道:「這老道倒是自負的很!」
凌雲鳳道:「乾爹,你老人家能不能把它取下來?」
黑袍老首怔的一怔,道:「為什麼要取下來?」
凌雲風臉上一紅,道:「女兒要看看他本來面目嘛!」
黑袍老道搖頭道:「不成,他這種手術,巧奪造化,足可維持數十年不變,乾爹取是取得下來,只怕要破壞他本來面目,何況取下來了,乾爹我無法再替他按裝上去,好好的幹麼非取下來不可?」
凌雲鳳望望白少輝,說道:「那就算了。」
黑袍老道問道:「鳳丫頭,你到底心裡想著什麼?」
凌雲鳳道:「沒有什麼,女兒要走啦!」回頭朝白少輝道:「薛少俠,時光不早,我們快去!」
白少輝道:「凌姑娘……」
凌雲鳳朝他嫣然一笑,道:「不用多說,你跟我來就是了。」說完,轉身朝外行去。
黑袍老道坐在榻上,望著兩人,搖搖頭道:「鳳丫頭,你眼光是不錯,就是平時太任性了些!」
凌雲鳳領著白少輝退出圓洞門,繼續朝甬道上行去。
白少輝忍不住道:「姑娘還要在下到那裡去?」
凌雲鳳柔聲道:「到了你自會知道。」接著「嗯」了一聲,又道:「你的武功不錯啊!」
白少輝道:「在下要是不能自保,豈不是被姑娘震斷心脈了?」
凌雲鳳幽幽的道:「你當我真會對你下手麼?」
白少輝道:「姑娘方才不是撤下寶劍來了麼?」
凌雲鳳道:「那是因為乾爹說你並沒經過手術改造,那你就是白少輝冒充來的,還……
還欺騙了我的感情……」
白少輝心頭暗暗一凜,不敢接口。
凌雲鳳忽然回過身來,望著白少輝問道:「你知道我要帶你到那裡去麼?」
白少輝道:「姑娘大概是領我去見家母了?」
凌雲鳳點點頭道:「不錯,現在既已證實你真是薛少陵,我自然要領你去見見怕母了。」
白少輝心頭一喜,問道:「家母就在這座山窟中麼?」
凌雲鳳道:「薛少俠,你應該也想的到,我要乾爹把伯母貼身丫頭,改扮成白髮啞婆,替代了薛夫人,自然非把怕母藏起來不可,為的就是要等你前來……」
白少輝心頭一陣感動,慌忙拱手道:「姑娘這番厚意,薛少華有生之年,不忘大德……」
凌雲鳳不待他說完,幽幽一歎,道:「我不是要你記著我的恩情,這是我凌雲鳳的一念情癡,自從在青鸞壇我打了你一掌之後,就像春蠶自縛,不克自拔,我這樣做,原是為了酬答知己,但我們其實連知己兩個字也談不上,我甘冒大不諱,暗中救護怕母,並不是對你示惠,這只能說是我一片癡心,甘願為你犧牲,求得我的心安……」
白少輝聽她剖心示愛,娓娓說來,深清款款,一時鬧的他手足無措,心動神搖,突然跨上一步,雙手握住了凌雲鳳柔荑,激動的道:「姑娘這番厚意深情,人非草木,在下……在下……」
一雙星目望著凌雲鳳,心裡想說,嘴裡就是說不出來。
凌雲鳳任由他握著雙手,嘴角浮起微笑,兩道清澈眼神,同樣盯著白少輝,全身不自禁的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手上火筒,「拍達」一聲,掉落地上!
火光熄滅,石窟中登時恢復了一片漆黑,凌雲風口中嚶嚀一聲,一個嬌軀突然撲入了白少輝的懷裡。
軟玉溫香,投懷送抱,白少輝但覺心頭一蕩,那裡還能把持得住?雙臂一環,把凌雲鳳軟綿綿的嬌軀,抱了個結實!
石窟中沒有半點聲息,只有兩人可以互相感覺到彼此的心房,正在激烈的跳動。
這樣足足過了一刻工夫之久,凌雲鳳才輕輕推開白少輝,從他懷中直起身來,理理鬢髮,淒涼一笑,道:「薛少俠,這片刻溫存,足慰我一生的相思,走,我帶你看伯母去。」
白少輝想起自己方才舉動失常,玉臉通紅,正感尷尬,聞言不覺一怔,趕忙彎下腰去,從地上抬起火筒,嚓的一聲,晃亮了遞了過去。
凌雲鳳接過火筒,轉身朝前行去,轉了兩個彎,迎面已有一道石壁擋住去路。凌雲鳳伸手在壁上輕輕一按,石壁間緩緩裂開一道門戶,裡面隱隱射出燈光!
白少輝緊隨她身後而入,舉目打量,但見石門內有著一塊小小天井。迎面一排三間石室,燈光是從雕花石櫥上透出來的。
兩人緩緩走近,但見人影一閃,一名青衣使女手上提著長劍,趕了出去,一眼瞧到凌雲鳳,趕忙躬身道:「婢子叩見宮主。」
凌雲鳳一擺手,間道:「薛夫人睡了麼?」
那青衣使女道:「夫人早就睡熟了。」
凌雲鳳道:「你去把夫人叫醒了,說是薛相公來了。」
青衣使女應了聲是,偷偷看了白少輝一眼,急忙往裡奔去。
凌雲風道:「你在這裡稍等,我還有些事去。」
說完,舉步往外就走,但聽一陣軋軋輕震,石門又恢復了原狀。
如今白少輝自然不會再懷疑凌雲鳳的閉上石門,有什麼惡意,只是靜靜的站在庭前。過了約有盞茶光景,只見那青衣使女匆匆走出,招招手道:「薛相公,夫人叫你進去。」
白少輝心頭一陣激動,點點頭,跟隨青衣使女跨進石室,果見一把錦墩交椅上,坐著一個半百老婦,那不是自己義母是誰?
十八年養育恩情,這剎那間,但覺心頭一酸,急急奔了過去,噗的跪下,口中叫道:
「娘,不孝孩兒來了。」
薛夫人茫然的目光盯著白少輝,顫聲道:「你……你……不是少華……」
白少輝目含淚光,抬頭道:「娘……孩兒就是少華,娘,你吃了苦了。」
薛夫人搖搖頭道:「你聲音像少華,但你不是少華。」
那青衣使女疑惑的道:「這怎麼會呢?方才是宮主親自把他送來的,明明是薛相公啊!」
薛夫人臉現淒容,只是搖頭道:「不是,不是,老身怎會連自己兒子都認不出來?」
白少輝淚流滿臉跪在地上,咽聲道:「娘,孩兒真的就是少華,孩兒只是為了避免敵人認出,臉上改變了容貌。」
青衣使女道:「夫人,薛相公也許真的易了容,這個容易,塗了易容藥物,只要用少許洗容藥劑,即可拭去,就是公孫老爺子改造的面貌,也只要用特製的藥膏塗上幾次,便會脫落。」
白少輝給她一說,突然想起九疑先生臨行之時,交給自己的一瓶藥未,曾說:「等你身世大白,需要恢復本來面貌之時,可用沸水泡開瓶中藥未,趁熱洗滌幾次,就可復原……」
如今自己身世,雖然尚未大白,但義母堅不肯認,看來只好把九疑先生的易容藥物洗去了。想到這裡,就從懷中取出一個磁瓶,說道:「母親即然不信,孩兒只好把它洗去了。」
站起身,一面回頭朝青衣使女問道:「姑娘可有沸水麼?」
青衣使女道:「方纔小婢怕夫人醒來要喝茶水,正在燒著,不知開了沒有?待小婢進去看看。」
說完,回身奔了出去,過不一回,只見她提了一壺開水進來,說道:「已經開了,相公要怎麼用法?」
白少輝道:「有勞姑娘再去取一個臉盆來。」
青衣使女答應一聲,取來了一個面盆,和一條面中。
白少輝打開瓶塞,把藥未倒人,用開水沖泡,但見藥未隨水而化,成了半面盆黃黑色的藥汁。
白少輝不敢耽延,用面中蘸著藥汁,乘熱覆到臉上。
薛夫人和那青衣使女只是睜大雙目,一眨不眨的望著白少輝,只見他一次又一次用藥汁往臉上敷去。
漸漸,他那張紅勻俊美的臉上,似是起了一層皺紋。
白少輝手指不往在髮際、耳後等處輕輕搓動,終於緩緩從臉上揭下一層薄如蟬翼的表皮。
薛夫人看他揭下一層薄皮,身軀陡然一震,不由悲喜交集,流淚道:「孩子,你……你真是少華!天可見伶,為娘到底見著你的面了。」
白少輝,不,如今又該稱他薛少陵了。
白少輝即已恢復了本來面目,自應先恢復薛少陵的名字;但他本來的名字,卻是少華。
薛少陵雖已知道自己並不是薛神醫骨肉,但他終究是薛夫人一手養大的,十八年養育恩深。此刻揭下面具,母子見面,早已淚流滿面,撲的跪到薛夫人面前,哭道:「娘,這些日子苦了你老人家了。」
薛夫人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含淚笑道:「娘多蒙凌姑娘相救,並沒吃什麼苦,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爹和你兩個人,孩子你快起來,你怎會找到這裡來的?」
薛少陵拭拭淚水,站起身子。
青衣使女趕緊搬了一張椅子過來,說道:「薛相公,你坐下來慢慢的說嘛。」
薛少陵旁著薛夫人坐下,一面說道:「爹已經被南北幫救出去了,孩兒是特地救你老人家來的。」
薛夫人乍的眼睛一亮,雙手合掌道:「謝天謝地,你爹已經被救出去了?啊!孩子,你快說給娘聽。」
薛少陵當下就把自己經過說了個大概。
當然這段經過,雖是擇要述說,也得有一段時間,在凌雲風尚未回來之前,母子重逢,啟有一番說話,暫且放下。
且說范殊自白少輝走後,心中雖黨放心不下,但細看凌雲鳳的舉動,似是並無惡意,只好在小客廳上耐心等候。
小燕替他沖了一杯茶,仍然伺立不走。
范殊心頭一動,暗想「自己正好趁機問問她,大哥和凌雲鳳如何認識的?」心中想著,一手端起茶,喝了一口,一面回頭說道:「我大哥和你們宮主認識很久了麼?」
小燕狡黠的道:「薛相公沒和少俠說過?」
范殊笑笑道:「我看大哥和你們宮主交情不淺,這等兒女情長,自然不肯說的了。」
小燕嘻的笑道:「那時候薛少俠根本不知道宮主是女的呢!」
范殊輕哦一聲,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小燕道:「去年。」
范殊道:「姑娘能否說出來讓在下聽聽?」
小燕道:「這件事咱們壇裡的人都知道,那也並不是什麼秘密,范少俠要聽,小婢自當奉告。」
范殊道:「在下洗耳恭聽。」
小燕粉臉一紅,抿抿嘴,笑道:「范少俠真會客氣,洗耳恭聽,小婢可不敢當。」
接著啊道:「范少俠茶水涼了,小婢給你沖些熱的。」
說完果然又替范殊杯中沖了開水。
范殊道:「多謝姑娘。」
小燕低低道:「不用謝。」一面側著臉,想了想,才道:「去年薛少俠和一筆陰陽張果老混進咱們青鸞壇,結果薛少俠被宮主玄陰掌擊中,傷得很重……」
范殊端著茶杯,又喝了一口。
只聽小燕續道:「當時咱們壇裡已經把薛神醫請來,只是他不肯和咱們合作,宮主讓他瞧瞧薛少俠的傷勢……告訴他薛少俠已眼下宮主秘製的保心丹,三日之內,可保傷勢不致有變,要薛神醫在三天之內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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