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紫薇壇主 文 / 東方玉
紫臉人道:「你敢罵我?」白少輝道:「有何不敢?」
紫臉人右腕一振,短劍鉀的一聲,漾起一片劍影,怒聲道:「狂徒,你還不解下簫來?
今天我非教訓教訓你不可。」
白少輝一臉激憤之色,雙手迅速從腰間解下竹簫,大聲道:「動手就動手,誰還怕你不成?」
手執竹簫,雙目盯住著紫臉人,目光散亂,似是怒極!
紫臉人冷冷一哼,喝道:「狂徒你小心了!」
衣袂飄風,人影一晃而至,右腕揮處,奇招突出,但見劍芒流動,幻起一片劍影,直向白少輝身前湧來,出手劍勢,兇猛絕倫,惡毒無比!
白少輝存心要給他吃些苦頭,等她劍勢快要及身之際,竹簫疾舉,朝一片劍影中點了過去。
他這記簫招,就是在岳陽附近有異人暗中相助,點傷凌壇主的怪招,如今他揣摹熟了,越發覺得其中變化無窮,奇奧莫測,但在外人看來,卻是毫無章法可言。
紫臉人一劍出手,劍勢何等凌厲,眼看白少輝一支竹簫,迎著劍影直點過來,心中暗想:「柴姑婆敢情把『無憂散』的份量用多了,不然,縱使是迷失心神,也不至這般不顧死活……」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就在兩人劍簫要接未接之時,突聞身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喝道:「巧仙,退下去!」
敢情這紫臉人的名字叫做巧仙,她聽到喝聲,果然疾快的收劍往後躍退,但是遲了!白少輝存心給她吃點苦頭,又豈是她後躍所能避開?竹簫已經在她手腕上輕輕點了一下!
紫臉人後退之勢,原也極快,等她躍退出五尺來遠,身形站定,才突然感到手腕一麻。
短劍「噹」的一聲,落到地上,一條右腕也同時垂了下來!
她臉色慘變,只當是自己收劍之後,才被白少輝竹簫點上的,但此刻無暇多想,急急躬下身去,叫道:「壇主……」
原來不知何時,屋中已經多了一個人,這人正是身穿紫袍,腰懸紫穗長劍的紫蔽壇主!
只見他背負雙手,兩道剪水似的眼神,只是凝注在白少輝身上,右手微微擺了一擺,不讓紫臉人多說話。
白少輝其實早已看到他了,但故作不知,低頭瞧著手中竹蕭,一手輕輕在簫身拂拭,口中說道:「還好,你劍鋒總算沒有削壞我的洞簫……」
突然一抬頭,當作才瞧到紫蔽壇主模樣,臉上不禁楞得一楞,才抱抱拳,陪笑道:「原來壇主來了。」
紫蔽壇主冷冷的道:「十九號,你是那一門派的人?」
白少輝心頭暗暗一驚:「莫非他對自己已經動了疑心?此次若是一個回答不好,只怕就要露出馬腳來了!」心念急轉,兩眼望著紫蔽壇主,茫然的道:「在下麼……在下是那一門派的人?」
紫臉人巧仙已經自己推活右手穴道,抬頭道:「啟稟壇主,這人武力駁雜的很,方纔他使過六合門的『疏枝斜橫』,武當派的『太極初動』,和華山派的『連雲縱』,八卦門的『八卦游龍身法』,就是最後這一招,屬下看不出他的招數來。」
白少輝又是一震,忖道:「此女年紀不大,對江湖各派的武功,似是十分熟悉!」
紫微壇主冷哂道:「不成章法的歪打正著!」
巧仙輕笑一聲道:「是了,那一定是屬下劍勢收得太快了,才碰上他的竹簫!」
紫微壇主目光如電,一眨不眨的瞧著白少輝,朝巧仙問道:「你看他是否有詐?」
這句話聽的白少輝猛吃一驚,心想:「自己服了『無憂散』,並沒有迷失心智,也不知道被迷失心智的人如何情形,此時的一舉一動,全憑個人揣摹,莫非有什麼不對之處,被他看出破綻來了?」
只聽巧仙回道:「據屬下看來,此人大概是柴姑婆把藥量用重了。」
白少輝暗暗哦了一聲,心想:「是了,服下無憂散的人,雖說神智被迷,敢情並不十分嚴重,自己大概方才裝作的過份了些,是以反而引起紫微壇主的疑心,今後可得留神才好!」
紫微壇主微微頷首,口中沉「唔」一聲道:「你帶他下去,讓他好好休息一會,看看是否能好轉一些?」
巧仙躬身應「是」回頭道:「十九號,你跟我來。」
白少輝沒有說話,自顧自把竹簫掛到腰間,才楞楞的跟在巧仙身後,走了出去。退出紫蔽壇,走下小山,巧仙轉身朝一條小徑上行去,這是一片薔薇林,人行其中,幽香撲鼻,一會工夫,到了一排房屋前面。
白少輝舉目瞧去,這一排五間房屋,每間都有一扇木門。
巧仙把他領到西首最後一間門口,伸手一指,道:「裡面還有兩個舖位,你是十九號,就住到十九號的舖位上去,我不進去了。」
白少輝道:「多謝指教。」
巧仙斜脫了他一眼,披披嘴道:「前倨後恭。」
白少輝依她指點,正待舉步朝門中走去!
巧仙叫道:「十九號,慢一點。」
白少輝停步道:「兄台還有什麼見教麼?」
巧仙道:「這裡的規定,壇下的人,只准住在屋裡,不得在屋外走動,吃飯會有人。按時送來的。」
白少輝道:「在下知道了。」口中答應著,心裡卻暗暗想道:「難怪偌大一座山谷,一個人也看不到,原來所有的人,都在屋內。」
巧仙忽然壓低聲音道:「記住了,和人家少說話。」
白少輝沒想到自己點了她一蕭,,她不但沒有記恨,反倒對自己十分關照,這就點了點頭。
巧仙朝他笑了笑,道:「現在可以進去啦!」
白少輝沒有說話,一手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只見屋中間放著一張木桌,四條木凳,左右兩邊,果然有四張木榻,榻上被褥俱全。
每張木榻上,都懸有一塊木牌,上面寫著字號,這一間是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四號。
十六號鋪上,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紫衣人,此刻正在榻上盤膝運功,聽到開門之聲,雙目微睜,射出兩道極細的精光,只朝自己瞧了一眼,又闔上眼皮,自顧自的運氣調息。
十八號鋪上,也有一個紫衣人,面向牆壁,呼呼而睡,白少輝目光一瞥,心頭不禁「咚」的一跳。但覺這人身形,極似王立文!心中暗暗付道:「王兄他們,比自己先一步出來,方才柴姑婆曾說王立文已經去過,那麼這躺在榻上的十八號,準是王兄無疑!」
他瞧到十八號沉沉熟睡,突然想起紫蔽壇主要巧仙把自己領來此地,曾有『好好讓他休息一會,看看是否能好轉一些』之言,暗想:「莫非服過無憂散的人,都需沉沉熟睡不成?」
心中想著,也就舉步朝十九號木榻走去,坐到鋪上,脫下靴子,和衣睡下,閉目養神。
這一躺下,但覺心頭思潮,紛至沓來,甚是紊亂,整理不出一點頭緒,漸漸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只聽木門呀然開啟,一個粗大的聲音,叫道:「晚餐來了。」
白少輝中午沒吃東西,只喝了一小杯「無憂散」,這時腹中早已飢餓,聞言不覺翻身坐起。只見一個灰衣大漢,已把飯菜放到巢上,轉身朝外走去。
此人嗓音粗大,他這聲大叫,屋中的人,全部被他叫醒了!
十七號是個身材魁梧的紫膛臉漢子!不,敢情紫蔽壇的人,全易過容、全是紫膛臉!他衝著自己淡淡一笑,算是招呼,白少輝也連忙和他點了點頭。
十八號也起來了,當然也是一個紫臉漢子,白少輝留神瞧去,覺得他臉形輪廓,果然和玉立文有幾分相似,心中更覺遏實!
桌上放好了三付碗筷,四菜一湯,一籮熱騰騰的白飯,有魚有肉,菜餚倒是相當豐富。
十六號大步走近木桌,洪聲道:「大家不用客氣,趕快來吃飯吧!」
白少輝朝兩人拱手作了個揖,說道:「在下初來,以後還望兩位兄台多多指教。」
十七號朝他點點頭,沒有答話,便自在木凳上坐下。
十八號同樣拱拱手道:「在下也新來不久。」
他這一開口,白少輝更加確定十八號果然是王立文,一時不知他神智是否被迷?他為人機警,想到百花谷種種詭秘行徑,這個十七號可能是負有監視自己兩人的任務,也就不敢多說,心想:「自己知道十八號就是王立文,等有機會,再設法和他交談不遲。」
白少輝沒和兩人說話,十六號和十八號也不再和他交談,三人各自裝了碗飯,自顧自吃喝起來,這一頓飯,三個人雖在同一張桌上進食,卻似陌路之人一般,白少輝心中暗暗納悶,難道這就是服了迷魂藥所致?堪堪吃完晚餐,忽聽門外傳來一陣尖銳的哨聲!
十六號迅速的從鋪上抓起佩刀,在腰間掛好,回頭道:「壇主有事相召,兩位快帶上兵刃,隨我出去。」
十八號取過一柄長劍,佩到身上,白少輝除了身邊一支竹簫,沒有兵器,兩人由十六號領頭,走出屋去。黑暗之中,但見二十來條黑影,步履輕捷,朝小徑上奔去。
白少輝知道自己是第十九號,就跟在十八號身後而行。十九條人影,穿林疾行,竟然絲毫聽不到聲息!
白少輝心中暗想:「看來這些人,輕功造詣,全都不弱,敢情也和自己一樣,是被他們劫持而來,被迫著服下了無憂散。」
這條路,正是通往紫蔽壇的小徑,轉眼工夫,便已抵達小山腳下,前面的人。迅速的分成兩排,在通往紫蔽壇的石級兩邊,雁翅般排開,肅然而立。
白少輝排在右邊最末一個,側臉望去,但見十八號王立文和自己並肩而立,臉上神情,露出一片茫然之色!
心頭不覺暗暗一凜,忖道:「據自己近日觀察所得,王立文等四大公子,和百花谷似是兩股相對的勢力,他們對百花谷也似早有準備、何以還會被人迷去本性?」
他那裡知道王立文等人,也早已服過特製的解毒藥丸,那僅是預防有人在酒菜中下毒的藥物,百花谷的「無憂散」,乃系獨門迷藥,豈是他們預服的解毒之藥,所能預防?一鉤新月漸漸從樹梢升起,香霧空濛,花影迷離;在這迷人的夜色之中,十九個紫衣人肅靜無嘩,垂手而立!
天風徐來,花香撲鼻,除了小溪中的潺潺流水,聽不到一絲聲音!
十九個人中,只有白少輝一人的神智是清醒的,他縱有一身高超的武功,但此刻隨著眾人,排班肅立。但覺空氣之中,另有一個說不出的詭秘氣氛,嚴肅得使人透不過氣來,心頭也不禁微微感到有些緊張。
時間漸漸過去,使人感到不耐,但十九個人中心頭感到不耐的,卻僅僅只有白少輝一人!
這樣足足等一頓飯光景,寬闊的紫色石級上,開始出現了一簇人影,緩緩從紫蔽壇下來。當先一人,身材不高,穿著襲寬大紫袍,足登粉靴,腰懸長劍,望去神態嚴肅,顧盼自豪!
他,自然是那位據傲不可一世的紫蔽壇主了!
在他身後,緊隨著四名身材嬌小,身穿紫色緊身勁裝,腰插短劍,胸前繡有一朵金線薔蔽花的紫臉人。
這四個紫臉人,一望而知是四名女子!她們裝柬也和十九個人並無不同,唯一不同之處,是她們胸前,繡有一朵金線繡的薔蔽花!
紫蔽壇主步下石階,並沒稍停,一路朝前行去。四名胸繡金花的紫臉人,緊跟身後,接著就是排在兩邊的人,也開始動了,由紫字第一號、第二號領先,分成兩行,魚貫而行。
白少輝是十九號,照說他應該和二十號成對,但如今沒有二十號了,最後就只有他一個人。
這一行人看去身手極高,奔行之勢,甚是輕快,走在山徑上,但聽沙沙輕響,再也聽不到一絲其他聲音。
大家沿著南首山腳盤行,約莫奔行了六七里路,到達一處山澗,前面的人,腳步漸漸緩慢下來。
白少輝舉目瞧去,夜色之下,只見山澗旁靜靜的停泊著三艘黑篷船隻。此刻,紫蔽壇主已率同四名胸繡金花的紫臉使女,首先下了第一艘船隻。接著隊伍動了,前面十個人,迅快的走下第二條船,其他九人也緊接著下了第三條船。
白少輝跟著大家走入艙中,立即有人放下船篷,但覺艙內一片漆黑,不通天光。大家已在艙中坐定,當下也就傍著十八號王立文身邊坐下。船身起了一陣晃動,已經啟推開行。
白少輝心中暗暗奇怪,百花谷四面環山,這船不知要開到那裡去?他目能夜視,艙中雖然四周都有雙層竹篷遮住,不透天光,依然可以看得清楚!
只見所有的人下船之後,就一個個閉目而坐,誰也不和誰說話,彼此之間,恍如陌路之人!
船行極快,似是順水行舟,過了約有頓飯工夫,但聽四下裡水聲大作,一片都是嘩嘩聲響1白少輝心中暗暗一怔,忖道:「這片水聲,迴響不絕,似是進入山腹之中,才有這般聲響,莫非此處是百花谷的水道出口不成?」
心念一動,目光朝四周瞥了一眼,所有的人閉目打盹,全似睡熟了一般,保持清醒的,只有自己一人。
這就暗運功力,左手食指,輕輕朝篷上戳去,穿了一個小孔,故意裝作打盹模樣,頭靠竹篷,湊著眼睛,往外瞧去!
自己料的一點沒錯,這裡果然是一處山腹水道,水深洞黑,山石壁立,水道可容兩舟並行,看去甚是深逢,船行其中,但聽水聲洪洪!
白少輝看了一陣,依然一無所獲,這樣又過了頓飯工夫之久,前面不遠,現出一座圓形洞窟,隱隱已有天光射入。
船行輕穩,直向山口流去!
駛出山口,眼前頓覺開朗,星辰在天,三艘篷船,已駛行在群山之間的一條山澗之中!
此刻敢情已經出了百花谷,他們出入路徑,竟然會有如此隱秘!
他回過頭來,眼看艙中八人,依然各自垂首打盹,好像對自己一行,究竟要去那裡,都莫不關心!心中暗想:「自己何不趁此機會,試試王兄是否真的被他們迷失了神智?」
心念一動,立時用手肘輕輕碰了十八號一下,以「傳音入密」說道:「王兄,你睡熟了麼?」
十八號突然驚覺,睜目朝白少輝望來!
白少輝為了防入暗中監視,不敢和他視線接觸,依然頭靠竹篷,以「傳音入密」說道:
「兄弟是白少輝。」
十八號當然聽到了,但他臉上卻絲毫沒有驚喜之色,目露迷茫,轉動了一下,又緩緩闔上眼皮,好似不是和他說話一般!
白少輝心中暗暗歎息一聲:「由此看來,王兄果然被他們迷失了神智,自己若非九疑先生預先在密束中附贈一顆解毒藥丸,此刻豈不是也渾渾噩噩,和他們一樣?」
想到這裡,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目前,被百花谷劫擄而來的人中,真正清醒的,已只有自己一人。眼看百花谷防範極嚴,憑自己一人之力,如何才能把王兄、金兄他們,救出險地呢?」
他想到金一凡,也同時想起錢二、趙三、卓七等人,現在不知如何了?他們此刻可能還留在百花谷中。
但自己卻跟著紫蔽壇主離開百花谷。
不知他要把這些迷失神智的人,帶到那裡去?不知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回百花谷來?
天色逐漸大亮,幽暗的艙中,也從縫隙透進些微天光,但大家仍然瞑目而坐,既沒睜眼望上一下,也沒有移動一下身子,當然更沒有一個人開口。這真是一趟枯燥、寂寞而悶氣的旅程!
白少輝從這一夜的枯坐中,已可領略到凡是被迷失心神的人,他們心中,已經是一片空白,沒有思慮,沒有煩憂,對任何物事,都無索於懷,漠不關心,人與人之間,沒有感情,自然也無話可談了!
百花谷為什麼要把人弄成這副白癡模樣?他們到底有何陰謀?中艙竹篷,突然掀開,大家但覺眼前一亮,射進一片陽光。
一個黑衣大漢,手端木盤,送來了一大鍋稀飯,和一大盤饅頭,放到艙中,大聲說道:
「諸位請吃早餐了。」
說完,轉身退出,又掩上了竹篷,艙內依然幽暗如故。
八個紫衣漢子經他一叫,全都睜開眼來,大家原是席地而坐,各自拿起碗筷,由十一號開始,挨次裝上稀飯,吃喝起來。
照說大家面對面的坐著吃早餐,總該有一兩句交談,但大家還是自顧自的吃著,誰也沒和誰說上一句。
吃過早餐,放下碗筷,大家又閉上眼睛,各自枯坐,黑衣人掀篷而入,收了碗筷,很快退去。
白少輝已經知道他們神智被迷,也就不以為怪,跟著他們依樣葫蘆,閉目坐定,調息行功。
第一天過去了!第二天中午時分,船已進入一條大江。
第二天也過去了!
第三天中午,白少輝已可從小孔中,看到江面上不時有船隻往來。
傍晚時分,三艘黑漆篷船,終於在一處港灣中停了下來。
黑衣人替大家掀起竹篷,仍由十一號領頭,一條條人影,相繼縱上岸去。
白少輝走在最後,心中暗想:「看來這些人個個都身法矯捷,具有江湖一流的身手!」
這時,四野陰雲密佈,夜黑如漆!
但見紫蔽壇主寬袍佩劍,早已站在夜色之中,等眾人一齊上岸,就舉手一揮,當先向前行去。
四名胸繡金花的紫臉使女緊跟著壇主身後,十九名紫衣大漢又跟在她們的身後。
白少輝一面奔行,一面暗暗留神,只覺所經之路,漸漸已由小徑轉入大路,一口氣足足奔行了二三十里路程,眼前已有一座巍巍城牆,擋住去路!
白少輝心中暗自起疑,付道:「紫蔽壇主率領這許多高手,莫非要去洗劫城中富戶?」
付思之間,只見紫蔽壇主去勢毫不停頓,距離城牆,尚有一兩丈遠,突然身形沖天而起,宛如離弦勁矢,一下掠上城垣。
他身後四名胸繡金花的紫臉使女也依樣葫蘆,足尖輕輕一點,四條淡煙似的人影,跟著騰起,翻上城牆。
白少輝瞧著他們這份輕功,不由暗暗驚奇,紫蔽壇主一身武功,看去極高,沒想到他的四名使女,也有這般佳妙的輕功。
紫蔽壇主登上城垣,舉起右手,揮了一揮,立時縱身朝下躍去。後面十九名紫衣大漢,同時紛紛縱起,越城而入,加快腳步,追隨紫蔽壇主向前奔去。不消片刻,一行人已經到了一座巨宅前面。
白少輝這回看清楚了,這座矗立在夜幕中的巨宅,正是走在自己前面的十八號王立文的家園——城西王府!
原來自己一行人已經到了成都城內!
此時大概已快近二鼓,王府五進房屋,沒有一點燈光,敢情府中所有的人,全已入睡!
紫蔽壇主一手按劍,在離王府不遠處,站定身子,四名使女分左右站在他身後,十九名紫衣大漢同時停步。
白少輝偷偷朝十八號臉上望去,只見他依然神情漠然,似乎根本不認識這座偌大的院莊,就是他的家了,心中不覺暗暗歎息。
紫蔽壇主凝神瞧了一會,雙目隱射殺機,突然一揮手,沉聲道:「大家隨我進去,如若有人抗拒,一律格殺勿論。」
白少輝聽得心頭勃然大怒,暗想:「原來你是屠殺王府來的,哼,今晚有我白少輝在此,只怕你未必如願!」
紫蔽壇主話聲一落,舉步朝大門走去,他這一舉步,身後眾人,也同時跟著過去。
剛到大門,早有兩名胸繡金花的紫臉使女,搶先閃出,躍落門前,伸手推去,但聽呀然一聲,兩扇大門應手而啟,原來裡面並沒上閂,只是虛掩著的!
大門開啟,裡面深逢黝黑,一片平靜,生似一座久無人住的空宅!
紫蔽壇主藝高膽大,冷冷一哼,既沒施展身法,也沒有隱蔽身形,直向門中走了進去。
穿過二門,越過一座寬敞的大天井,依然不見有人阻擋,甚至連一點聲息也沒有。
紫蔽壇主昂著闊步,跨上石階,進入大廳,兩道冷森目光,左右一閃,喝道:「搜!」
十九名紫衣大漢,躬身應「是」,立即身形閃動,分頭朝屋中撲去。
紫蔽壇主寬袍佩劍,一手按著劍柄,凜然立在廳上,身後四名使女此刻各已亮出兵刃,手上握著銀光閃閃的短劍,分立四周,看去好不威風!
白少輝這下可忙了,他怕這些迷失了心神的人,奉命唯謹,對王府下人,真的來個「格殺勿論」。紫蔽壇主一聲令下,他立即施展上乘輕功,身形閃動,搶在眾人前面,朝屋中撲去。
好在他路徑熟悉,穿窗越房,晃如一縷輕煙,不到片刻工夫,業已走遍了第一進屋宇,每一個角落,不由長長吁了口氣,暗道:「原來王兄失蹤之後,他家裡已經沒有人了!」
不多一會,十九名紫衣大漢,已經紛紛退回廳上,朝紫蔽壇主躬身報告道:「啟稟壇主,屬下搜遍第一進所有房屋,不見有人,恭請壇主定奪。」
紫蔽壇主冷冷一哼,道:「咱們一進進搜過去!」
於是仍由紫蔽壇主領頭,穿越大廳,進入第二進院落。
這裡也和前面一樣,一片靜寂,一片黝黑,聽不到一點聲息,也瞧不到半點人影,搜索的結果,依然是「空屋無人」。
敢情王府的人,樹倒猢猻散,全走光了,今晚紫蔽壇主率眾而來,撲了個空!
紫蔽壇主臉色嚴肅,望了左右一眼,冷哼道:「咱們派來的四名高手,全如石沉大海,一去不返,連隱伏城中的毒蠍陸七娘都為他們所擄,分明有能人主持,本座不信他們會不戰而退!」
他身邊一名紫臉使女道:「壇主,莫非咱們今晚的行動,走漏了消息?」
紫蔽壇主道:「不可能,咱們此來,極端機密,他們事先那會得到風聲?」
另一個紫臉使女道:「莫非他們有什麼埋伏?」
紫蔽壇主冷冷笑道:「本座奉命而來,就是要會會他們的主持之人,縱有埋伏,何懼之有?大家跟我進去!」
這是王府的中院,由第二進通往第三進:如由正門進去,依然有一道高牆為界,牆上有兩扇黑漆大門,此刻緊緊的關著。
紫蔽壇主目無餘子,昂首闊步,率同他壇下群雄,剛走到中院門口,兩扇黑漆大門,突然無風自啟!
這是碰巧?兩扇厚重的大木門,決不會無風自開,但確實是沒有人開的,因為門內偌大一一片天井,確實沒有半個人影。
要是有人開的,這人身法再快,也難瞞得過紫蔽壇主一雙比秋水還要明亮的眼睛。
大門開了,裡面還是一片平靜!
從門口望進去,黑沉沉的天井,黝黑而深逮的廳堂,依然聽不到一絲聲息,瞧不出有什麼可疑之處!
紫蔽壇主一手按著劍柄,心中雖覺這兩扇木門,開啟得有些古怪,但他那會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百花谷,浣花宮的武功,天下無敵,他是浣花宮門下紫蔽壇的壇主,視天下武林如無物!
紫蔽壇主目光湛湛,緊間著嘴唇,臉上一片冷峻,毫不猶豫的領先走了進去。
四名使女,十九名大漢緊跟在壇主身後。
跨進大門,踏著青石板鋪成的大天井,剛到一半……陰雲滿佈的天空,恰在此時,從雲層裡射出半輪昏黯殘月!
月光顯得微弱無力,照在階前,石階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穿黑色長袍,年約六旬的老者!
這老人面貌枯瘦,額下留著一把花白的山羊鬍子,背負長劍,夜風中遠望過去,飄飄然有些像圖書上的呂洞賓!一點沒錯,他正是那天高蹺隊裡扮演呂洞賓的領隊倪長林。
紫蔽壇主微微一怔!
只見那老者臉含微笑,抱抱拳道:「尊駕是百花谷來的麼?」紫蔽壇主沒有作答,冷冷問道:「你是王宅何人?」
倪長林道:「老朽奉命接待百花谷來人,尊駕若非浣花宮來的,此時退出,還來得及。」
白少輝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原來他們已經有備!」
紫蔽壇主怒哼一聲道:「本座百花谷紫蔽壇主。」
倪長林拱拱手道:「原來是壇主駕到,老朽失敬。」
他不待紫蔽壇主回答,迅速轉身過去,躬身道:「稟報夫人,來的是百花谷紫蔽壇主。」
只聽廳上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說道:「問問他們,是幹什麼來的?」
聲音並不太響,但聽來甚是震耳!
白少輝暗自一怔:「百花谷有一位夫人,王府居然也有一位夫人,而且就憑她這幾句話聽來,廳上這位夫人內功修為,甚是精湛,不知她是王兄的什麼人?」
倪長林轉身道:「敝上問你幹什麼來的?」
紫蔽壇主道:「本座也想知道你們主人是誰?」
倪長林連連頷首道:「壇主說的極是,壇主既然來了,自該知道敝上是誰。」他說一這裡,神色一正,道:「壇主大概是浣花夫人門下吧?自從武林中出了一位花夫人,也就出了一位葬花夫人,敝上就是葬花夫人了!」
白少輝愈聽愈奇,暗想:「原來百花谷那位夫人,叫做浣花夫人,廳上這位卻叫葬花夫人。」
紫蔽壇主冷笑道:「本座正想見識見識葬花夫人,究是何等人物?」
廳上傳出冷峻的聲音道:「憑你還不配見我。」
紫蔽壇主仰天冷冷笑道:「本座視天下武林如無物,你縱然躲著不出……」
「住口!」廳上葬花人人沉喝一聲道:「你口氣倒是不小,視天下武林如無物,這句話,就是你師傅也不敢說出口來!」語氣一頓,接著說道:「好吧,老身正有話問你,就讓你見見老身……」
接著只聽她喝道:「掌燈!」
一聲「掌燈」,大家只覺眼前一亮,廳堂上登時點起了四盞琉璃燈!
白少輝排列著站在紫薇壇主身後,不知這位葬花夫人究是何等樣人,急忙舉目瞧去。但見廳堂中間,一張紫檀錦披的太師椅上,端坐著一位花白頭髮,臉色略顯蒼白,身穿青布衣裙的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身邊,侍立著一名紫衣使女,這使女看去不過十六七歲,梳著兩條又黑又亮的辮子,生得眉目娟秀,嬌小玲瓏!
白少輝瞧得不由一怔,這紫衣姑娘自己看來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那裡見過?廳上燈光如畫,看得清楚,只有這位自稱葬花夫人的中年婦人和一名紫衣使女兩人,身上都沒有帶著兵刃。只有站在階上的黑衣老者,背負一柄長劍。
這三個人若無驚人之藝,怎敢如此托大,絲毫沒把百花谷來的紫蔽壇主放在眼內?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端坐椅上的葬花夫人目如寒電,冷冷的瞥了紫蔽壇主一眼,沉聲道:「老身有幾句話要問你,你若能據實回答,老身自可讓你安然出去……」
這話口氣可大了,紫蔽壇主目空四海,除了他師傅,視武林如無物;但葬花夫人這句話,好像紫蔽壇主若不據實回答,今晚就莫想安然出去,那麼這院中難不成有什麼厲害埋伏?白少輝凝足目力,暗暗向四周打量,但天井、迴廊、和明亮的廳上,一片平靜,絲豪看不出有什麼埋伏的跡象!
紫蔽壇主雖心高氣傲,目空一切的人,但他看到葬花夫人和他眼神一對之際,心頭不期吃了一驚,暗暗付道:「此人目光如炬,功力修為,分明已達爐火純真之境,似乎不在師傅之下,奇怪她自號葬花夫人,自然和百花谷有仇,師傅應該知道此人,何以自己會沒聽師傅說過?」
想到這裡,不覺驕矜之氣略減,他本想率眾直上廳堂,但現在不敢造次了,只停在階前,冷哼道:「你以為本座怕了你麼?」
葬花夫人平靜的道:「自然不怕,怕你就不敢來了,但老身也毋須恐嚇,不過今晚就算是你師傅親來,只怕也未必能輕易闖得出去。」
紫蔽壇主做然道:「只怕未必。」
葬花夫人道:「咱們不必為此事爭執,你到時自知,唔,老身只想知道我問你的話,你肯不肯據實回答?」
紫蔽壇主道:「你不妨說出來聽聽!」
葬花夫人道:「老身要問的是王立文、錢春霖他們……」
紫蔽壇主沒等葬花夫人說完,冷峻的道:「他們都很好,」
葬花夫人道:「現在何處?」
紫蔽壇主道:「這還用問?自然在百花谷了。」
葬花夫人點點頭道:「很好,那你就給老身留下來吧!」
紫蔽壇主冷笑道:「只怕沒有這般容易。」
葬花夫人道:「你可是不相信麼?」說到這裡,抬頭道:「副教練,就讓他們見識見識。」
站在階前的倪長林躬身領命,右手突然揚起,但聽「嗤」的一聲,從他大袖中射出一道火花,衝霄而上!
白少輝心中暗想:「原來他們果然已有埋伏!」
突聽身後兩扇大門,「砰」的一聲,自動關了起來!
區區兩扇大門,對這些具有一流身手的人,原也毫無威脅可言,但在大門堪堪閻起的一瞬之間,但聽院落四周,同時響起一陣隆隆震響!
天井東、西、南三面牆上,此刻忽然升起了三道鐵網,每面鐵網,高約五丈,交織的鐵絲,比拇指還粗,連同原有圍牆,已在六丈之上。
如以今晚紫蔽壇主率領的高手來說,除了他自己,只怕誰也縱不上去,何況那三面鐵網上,望去色呈暗藍,分明還塗了劇毒!
只有大廳正面,是一座三丈高的樓房,沒有張上鐵網,依然如故。
只是屋面兩旁,此刻卻出現了二三十名精壯大漢,由龍舟隊領隊萬山青為主,一個個勁裝緊束,腰跨撲刀。
其中有二十名手持匣弩,對準著大天井,另有十數名卻手持鉤槍,好像是準備擒人的。
中間屋脊上,還蹲坐著一個裝束古怪的人!只見他身穿半截黃袍,腰束草繩,滿臉像鋼針般鬍子,空著一雙毛茸茸的大手,黑暗之中,雙目隱射紅光。
白少輝自然認識,此人正是黑手屠夫屠千里。心中暗想:「黑手屠夫在這裡出現,那麼惡丐錢平大概也在這裡了!」
轉念之間,不禁使他想起葬花夫人身邊那個紫衣使女,不是那祁陽城外小廟中,自稱奉夫人之命,去請黑手屠夫和惡丐錢平的那個紫衣姑娘——紫鵑?難怪自己瞧來眼熟!
就在大廳屋面上現出眾人的同時,大廳左右兩廂的走廊上,也同時出現了不少人影!
左邊走廊上,由舞獅隊領隊高沖為首,站著一排三十名手持鋼叉的勁裝大漢。
右邊走廊上由舞龍隊領隊卜百曉為首,一排三十名手執銅棍的勁裝大漢。
這份陣仗,當真就算是浣花夫人親來,也未必輕易闖得出去!
紫蔽壇主目光掃過,心中也不覺一凜!顯然,自己一行,敢情早已落在人家計算之中,一面暗暗忖道:「看來今晚不能一舉解決對方所有的人,就是自己一行,全軍盡覆!」
葬花夫人依然端坐如故,但臉上已經罩上了一層寒霜,雙目含煞,冷冷說道:「你看清楚了?」
紫蔽壇主冷傲的道:「就是這點陣仗麼?」
葬花夫人道:「怎麼?還不夠麼?依老身相勸,還是你自己吩咐他們,一起放下兵刃,束手就縛的好,否則只怕無一生還之人!」
紫蔽壇主冷哼一聲,不屑的道:「你認為這點埋伏,就能唬得住百花谷的人?」
話聲出口,左臂朝後一揮,十九名紫衣漢了,突然一齊從腰間掣出兵刃,他自己也迅速抽出長劍,橫胸凜立。
白少輝眼看雙方箭拔省張,已是一觸即發,心頭不禁暗暗感到作難,自己在他們兩者之間,該當如何呢?站在百花谷這面?當然不妥,幫王府的人嗎?也有不妥之處」
這一戰只要一經發動,雙方的人,身手全都不弱,勢必傷亡狼藉。和自己同來的十八個紫衣大漢,全是被迷失了心神的人,自己總不能眼看著他們死在葬花夫人手下。
尤其……突然間,他腦中靈光一動,登時想出了一個計較,也隨著眾人,解下竹蕭,緊握手上。
這原是電光石火之事,紫蔽壇主長劍朝葬花夫人一指,冷冷喝道:「你下來,讓本座領教領教,。
葬花夫人端坐不動,冷峻的道:「憑你也配和老身動手?」一面回頭喝道:「紫鵑,去把他拿下。」
紫鵑答應一聲,雙肩一晃,身法奇快,一下掠出大廳,飛落階前,粉臉含霜,冷冷的道:「你還是束手就縛?還是要姑娘動手?」
紫籐壇主冷嘿道:「丫頭,你是找死!」
紫鵑披披嘴道:「姑娘就讓你見識見識葬花門的武學!」
嬌軀一側,陡然間直衝而上,右手拍出一掌,逼住紫蔽壇主的長劍,左手倏忽之間,連攻三招。
紫蔽壇主吃了一驚,左手揮起封架,仍然被迫的退後了兩步。
白少輝站在後面,看的暗暗一怔,心中暗道:「這紫鵑姑娘,出手好快!」
紫蔽壇主的武功,果然也不同尋常,避開三招之後,立時展開反擊,長劍一揮,灑出一片劍花,直向紫鵑攻了過去。
紫鵑左手三招快攻,右手同時已從腰間刷的一聲,掣出銀刀,和紫蔽壇主展開搏鬥。
這兩人一動上手,就各使殺著,立時進入了險惡關頭,一刀一劍,所使招術,全都以詭奇見長,看得人眼花緣亂。
白少輝仔細審視,但覺紫鵑的刀法,以快速為主,刀刀都指向紫蔽壇主的要害,而且攻多守少。
紫蔽壇主功力似乎勝過紫鵑,劍招也較為老練沉著,差不多紫鵑出兩刀,他才還擊一劍,但這一劍還擊,卻是毒辣異常。
兩人這一輪快攻,打了將近二十來招,紫蔽壇主一聲清叱,長劍劃起了一道寒芒。只聽「襠」的一聲金鐵大震!刀劍接實,紫鵑功力較遜,被震的後退了半步,手中單刀,也被紫蔽壇主封出門外。
紫蔽壇主長劍迅快懸空一圈,口中喝道:「衝上去!」
神威奮發,人隨聲進,長劍揮舞,一片劍光席捲而出,像長江大河一般,朝紫鵑源源攻到。
紫鵑一著失措,無法還攻,只好改採守勢,顯然落了下風。
紫蔽壇主這一聲「衝上去」,乃是向身後的人發出的攻擊令,十九名紫衣大漢,包括白少輝在內,突然大吼一聲,各掄兵刃,朝階上衝殺過去。」
站在階前的副教練倪長林同時一聲大喝,當先出手,長劍一招「橫掃千里」,朝衝過去的大漢平掃而出。
他這一劍勢道極為凌厲,一下就攔住了四五個人。
兩邊走廊上的人,早已躍躍欲試,此刻一見對方衝殺過來,左邊舞獅隊領隊高沖,右邊舞龍隊領隊卜百曉也同時一揮兵刃,發出攻擊命令,六十名精壯大漢,立即從左右包抄而上!
剎那間,偌大一座天井,登時兵刃交擊,喊殺盈耳!
紫蔽壇主手下的四名紫衣使女也布成了陣勢,阻擋敵人,但她們的任務,不是攻擊,而保護壇主。
白少輝隨同眾人,一面揮動竹簫和王府湧來的人動手,一面卻暗運真氣,以「傳音入密」,朝端坐廳上觀戰的葬花夫人說道:「百花谷來了,均系迷失心神之人,還望夫人傳令,務必生擒活捉,不可傷了他們性命。」
他這幾句話,是以內功直送上大廳,是以天並中雖是一片叱喝,人聲鼎沸,和一陣陣的金鐵擊撞,此起彼落,但坐在廳上的王夫人,依然聽得十分清晰!
王夫人臉上不禁飛過一絲詫異之色,心中暗暗覺得奇怪:「這話聲分明來自天井之中,他們都是百花谷的來人,但聽此人口氣,竟然是友非敵,百花谷的人被阻在階前,和自己少說也有七八丈的距離。
此人能從一片金鐵擊撞,喊殺震天聲中,把話聲傳入自己耳中,這份功力,已非一般武林高手所能辨到!」
心念轉動,兩道寒電似的目光,朝階前緩緩掃過,只是找不出這發話之人。
這就微微頷首,沉聲說道:「百花谷的人,全被迷失神志,大家只許生擒,不可傷了他們。」
她隨口說來,聲音不響,但大天井中所有的人,莫不清楚人耳。
白少輝心中暗暗讚道:「看來葬花夫人,倒不失是個正派的人!」
這時雙方惡戰,已然十分激烈,白少輝一面揮簫封架向自己搶攻而來的兩柄鋼叉,一面遊目四顧,打量四周形勢。
只覺和自己同來的十八名紫衣漢了,一個個勇猛如虎,剽悍無比!
葬花夫人手下人數要比百花谷多出二倍以上,差不多以三敵一,還是稍稍落了下風。
心頭不禁暗自駭然,忖道:「以自己觀察,這些人的武功,本來雖然不弱,但不應如此高強,好像服過無憂散的人,心神受制,一旦遇上搏鬥,就把自己生死之事,置之度外,是以能使一個人平日無法用出的潛能,發揮出來,武功也就隨著增強。」
心念轉動,右手揮動,故意把竹蕭舞了個風雨不透,左手倏抬,一縷指風,朝身側一個紫衣大漢襲去,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朝三名圍攻紫衣大漢的舞龍隊漢子喝道:「還不把他拿下?」
三名舞龍隊的漢了只知夫人手下,有不少武功極高的能手,此刻聽到喝聲,也只道有人暗中相助。果然喝聲一才入耳,剽悍無倫的百花谷紫衣大漢,突然悶哼一聲,好像已經被人制住,動彈不得,不覺大喜過望,立時把他拿下,押上石階。
白少輝一擊得手,立即大吼一聲,刷刷兩簫,迫退和自己動手的兩名漢子,朝前衝了過去!他趁這一衝之勢,左手連續彈出,暗中點了兩個紫衣大漢穴道。就在他這一前衝,也同時奔過來四個手仗銅棍的漢子,把他擋住,劇戰起來。這下也恰好替他掩蓋了行動,使人毫不覺他有什麼可疑。
白少輝眼看兩個紫衣大漢被對方擒下,故意又是一聲叱喝,竹簫舞起一片簫影,裝出要衝上去救人模樣。左手反腕一指,朝身後不遠的在激戰中的一名紫衣大漢點去,又是一聲悶哼,那紫衣大漢應指跌倒。
他不住的衝突,所到之處,已有七八個王府的人,圍著他急攻。如今白少輝練成「九轉玄功」,武功非同尋常,區區七八個人,那能困得住他?但他卻故意裝作盡力拚搏,剽悍無倫,東衝西突,作困獸之鬥。右手揮簫,左掌也不時的揮舞,朝著周圍作勢拍擊,其實他在揮舞之際,暗暗彈出了指風。
紫衣大漢一個個的被擒,百花谷的人,愈來愈少,場中形勢,已然而有了很大的變化!
如今除了紫蔽壇主,已經只餘兩個武功較高的紫衣大漢,還在苦苦奮戰!
這兩個人,一個正是白少輝,另一個只有白少輝認識他,就時十八號王立文。另外就是四名紫衣使女,四柄短劍交織成一片劍網,圍攻她們的,少說也有一二十人。但這四個使女,別看她們年紀不大,武功卻是極高,出手也著實凌厲惡毒,已有不少人傷在她們劍下。
紫蔽壇主一柄長劍,獨鬥紫鵑,原已佔了上風。後來大天井上形勢改觀,副教練倪長林揮劍加入,合兩人之力,還是只打了個平手。後來舞獅隊領隊高沖,舞龍隊領隊卜百曉,也揮動兵刃,加入戰團。
紫蔽壇主確也了得,此刻大展身手,一支長劍幻出漫天劍影,獨鬥四人,依然絲毫不見遜色!每一劍都貫注了強勁劍風,奇詭變化,極盡凶狠惡毒;劍風所指,迫的圍攻他的人不迭的縱身閃避,但他還是被四個人的刀光、劍影、棍風重重困了起來。
戰場四周有人高聲呼叫老:「莫放走了百花谷的人!」
「活捉紫蔽壇主!」
紫蔽壇主得心頭又急又怒,舉目四顧,但見自己統率而來的勁旅,幾已全軍盡覆!
就這一分心神,遭遇了兩次險招,差點傷在紫鵑的銀刀之下!
紫蔽壇主眼看大勢已去,不由得急怒攻心,突然撮口發出一聲清越的口哨。
哨音驟發,右手長劍,突然一緊,刷刷刷,一連三劍。劍光橫飛,寒芒電卷,登時把圍攻他的紫鵑、高沖、倪長林、卜百曉四人,各自逼退了一步。
猛地吸了口真氣,雙足一頓,身子憑空拔起!
紫鵑睹狀大驚,嬌叱一聲,縱身上躍,手上銀刀,閃電朝上撩去,但她終究遲了一步,銀刀從紫蔽壇主腳下劃過,一刀砍空。
倪長林大叫道:「莫要讓他逃了!
抖手打出一枚鋼錐。
這時紫蔽壇主已快撲到五丈高處,突處「撲」的一聲,左肩一陣劇痛,已被倪長林的鋼錐打中,他無暇拔去肩上鋼錐,咬牙忍痛,騰身越過鐵網,朝外飛出。
只聽一聲劃空長笑,橫越天井追了出去!
四名紫衣使女聽到了她們壇主的哨音,那敢戀戰,四人左手齊揚,同時灑出一把飛針。
圍攻她們的人,距離較近的立時有人中針倒地,其餘的人大驚之下,紛紛躍退,四名紫衣使女就趁大家躍退之際,立時雙腳急頓,朝上縱起!
四條人影,身如箭射,只見她們撲到三丈高處,手中短劍朝鐵網上輕輕一點,身形就繼續上騰,一連兩點,便已翻越了過去。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她們動作奇快,捷若猿猴,總共也不過是眨眼工夫的事!
十八號王立文神志受迷,他驟然聽到口哨似乎也急欲突圍,怎奈圍攻他的人愈來愈多。
在重重包圍之下,他一柄長劍,使的兇猛無比,連傷幾人,依然難以衝出眾人阻攔之陣,急得他連聲厲嘯,勢若瘋狂,幾次縱起,都被截住。
白少輝眼看紫蔽壇主已率同四個使女,越出圍牆,竹簫連揮,逼開了一條路來,縱身一躍,突入重圍,撲到王立文身側。
陡覺頭上疾風颯然,一道人影,同時朝自己撲來,劍光錯落,業已迎而攻到。白少輝在這一瞬之間,看清撲來的人正是先前站在階前的老者!
「他雖然不認識倪長林,但從方才指揮發動埋伏這一點看來,此人在王府之中,似乎身份不低,右手竹簫揮起封解,口中以「傳音入密」喝道:「老丈住手。」
倪長林飛撲而來的劍勢,被白少輝輕易化解,心頭方自一怔!
白少輝已在此時,左手疾快的點出一指,制住十八號王立文穴道,順手一帶,把他拉了過來,朝倪長林身前推去,一面仍以「傳音入密」說道:「他是王立文,已被百花谷迷失了神智,你快接住了。」
話聲一落,人已騰空射起,宛如趕月流星,破圍直上,一下越過六丈高的鐵網,飄落牆外!
那知身形才一著地,瞥見身前不遠,靜靜的站著一個人!
夜風之中,那人一身青布衣裙,花白頭髮,臉色蒼白,微含笑容,那不是葬花夫人,還有誰來?白少輝心頭驀然一楞:「葬花夫人明明坐在廳上,沒見她出來,怎會攔住自己面前?即此一點,可見她武功之高,身法之快,簡直已到了登峰造極之境!」
心念方動,還沒開口,只聽葬花夫人開口說道:「今晚幸蒙少俠出手相助,老身感激不盡,少俠究系何人,能否見告?」
白少輝目光朝四外一轉,但覺一片沉寂,不見人影,敢情紫蔽壇主和四名使女,業已去遠,心頭不禁一急,連忙拱手道:「夫人原諒,在下目前還未便奉告。」
說完,正待縱身掠起!
葬花夫人道:「少俠請留步。」
白少輝道:「夫人還有什麼見教?」
葬花夫人道:「少俠既然不願見告,老身也未便相強,只是老身想請教一事,少俠把百花谷十八名爪牙,一起留下,必有用意?」
白少輝道:「這十八個人中,就有王立文兄在內……」
葬花夫人點點頭道:「這個老身已經知道。」
白少輝道:「他們服下了百花谷『無憂散』,心神全被迷失,還望夫人善加看待。」
葬花夫人點點頭道:「老身自當遵辦。」接著目光一抬,問道:「少俠和立文似是舊識,老身還想動問一句,不知金一凡、錢春霖等人,現在何處?」
白少輝道:「金兄他們,目前尚在百花谷中,詳細情形,在下也不清楚。」
葬花夫人追問道:「少俠可知百花谷究在那裡?」
白少輝道:「百花谷在群山之中,在下也說不出方向,大概離此有三天水程……」說到這裡,行色匆促的又拱了拱手道:「在下尚有要事,不克久耽,在下要走了。」
葬花夫人微微一笑道:「少俠大概還想回轉百花谷去吧?老身不送了。」
話聲一落,眼前人影一閃,葬花夫人業已走得不知去向!
白少輝心頭暗暗一凜,但此刻無暇多想,身形一縱,掠空撲起,去如浮矢,一路追了下去。越出城牆,奔行不到半里來路,瞥見路旁倒臥著幾具屍體!
一急忙停住身形,略一打量,這四具屍體,赫然是紫蔽壇主手下四名紫衣使女!心頭不覺一怔,暗暗忖道:「這四名使女,武功全非弱手,她們已從王府突圍而出,怎會死在此地?」
再一細瞧,發覺其中兩人,頭顱已被擊破,頂門上留著五個血肉模糊的窟窿,好似被人手爪抓人,硬生生抓裂。
另一個似被外門兵刃擊中後心,脊骨已斷。
另外一個距離較遠,似已逃出數丈之外,被內家劈空掌力擊死,仆臥地上,身上看不出傷痕。
白少輝突然想起方才紫蔽壇主突圍而出之際,曾聽有人發出一聲劃空大笑,追了出來,那笑聲極似坐屋脊上的黑手屠夫屠千里!不錯,這兩名使女被人活生生抓裂腦殼,這種手法,惡毒殘忍,除了黑手屠夫,決無別人!心中想著,緩緩直起腰來,突然間,依稀聽到一聲微弱的呻吟,傳入耳中。
白少輝目光一抬,辨認聲音來處,那正是從仆臥數丈外的紫衣使女口中所發出,她敢情尚未死去,一時那還再遲疑,縱身掠到紫衣使女身邊,輕輕把她翻了過來,只見她雙目緊閉,嘴角隱有血跡。
如果不是經過易容,此刻臉上應該已經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了!
這一凝視,他登時認出這紫衣使女正是替自己改裝易容的巧仙,心頭不覺起一陣黯然之思。暗中運起功力,伸出右掌,按在她背心之上,一股真氣,源源從掌心傳了過去。
紫衣使女身負重傷,得白少輝傳入真氣,催動心脈,緊閉的雙目,突然睜了開來。
白少輝低聲道:「你傷勢很重,快提聚真氣。」
紫衣使女一雙無神的目光望著白少輝,口齒啟動,吐出一縷微弱的聲音,說道:
「你……你是……十九號,我……傷勢極重,已經不……行了,你……不勞費心……」
白少輝道:「姑娘傷熱雖重,心脈未斷,並非沒有救了!」
紫衣使女突然從眼角湧出兩顆淚珠,說道:「不成了……認認不認識我……我叫巧仙……」
白少輝點點頭道:「在下認識,姑娘快不可說話。」
紫衣使女淒涼一笑,又道:「我很感激你,白……白………相公……你……你沒有迷失神志啊!」
白少輝心頭一凜,暗想:「自己救人心切,竟然洩露了行藏,若是換了個人,此刻只要稍微一吐掌力,立可把她心脈震斷,但我薛少陵豈是乘人於危的人?」想到這裡,一面說道:「姑娘若能提聚真氣,快不可說話,和在下傳入你體內的真氣相合。」
紫衣使女續道:「白相公不用再費氣力了,婢子有一句話,相公千萬記得,你……
你……」
突然一口鮮血,湧了出來。
白少輝急道:「姑娘快不可說話了。」
紫衣使女吐出一口鮮血,依然不肯停止,喘息道:「相公……沒被迷失……神志,千萬……不可……再……」
話聲漸弱,一顆頭漸漸垂了下去,業已氣絕而死。
白少輝緩緩放開按在她背心的手掌,歎息道:「姑娘若不是為了這幾句話,也許還有可救,你雖是一片好意,但在下還是非去不可。」
俯身從地上拾起一口寶劍,就在路旁挖了個上坑,把四具屍體,一起埋了。
這一陣折騰,差不多就耽擱了頓飯工夫,仰首四顧,眼看四野,一片暗影,少說也有三更天氣,心中暗暗焦急。
若是迫不上紫蔽壇主,自己這番苦心,算是白費了。心念疾轉,一路發足急奔,追了下去。
那知只奔了半里來路,突聽前面不遠,傳來一陣急驟的兵刃交擊之聲,似是有人正在捨命惡鬥。
白少輝心頭驀然一動,急忙駐足,舉目瞧去,前面被一片樹木,擋住了視線,但鏘鏘劍鳴,在荒野深夜;聽得分外清切!
敢情這動手的兩人,使的都是寶劍!
不,從這陣兵刃交接的聲音聽來,該有三個人,三支長劍。
白少輝身形急掠,幾個起落,便已掠近,閃入林中,悄然朝搏鬥一面走去,這片樹林,並不太深。他還未走近,耳中已可聽到林外傳來的嘶嘶劍風,心中自一凜,忖道:「這動手的三人,劍上造詣,均極深厚,自己可得小心,莫要露了行藏!」
他藉著樹木,朝外看去,只見一片亂草碎石堆上,劍光如輪,裡著兩條人影,免起骼落,激戰方殷,白少輝目力極強,這一凝視,登時發現其中一個正是紫蔽壇主!
和紫蔽壇主動手的是一個黃衣蒼發老人。此人雙手使劍,右手長劍劍身奇闊,足有四尺來長,左手一柄短劍,卻只有兩尺光景。此刻雙劍展開,使得風聲呼呼,渾身上下,青光綴繞,威勢驚人!
白少輝雖是初出江湖,但他自幼就聽師傅說過許多武林人物的特徽,此時一見黃衣老人雙手使劍,尤其他兩柄劍大小不一,登時想起一個人來,暗暗忖道:「他不是四惡中的劍煞逢老邪?」
江湖上人提起逢老邪,莫不談虎色變,遇上他,就好像遇上了閻王爺。
他「劍煞」這兩個字,其實是見人就殺,又因為他姓逢,也有人叫他逢人就殺,時間久了,四個字的外號叫來不順口,於是叫他劍煞。又有人因他在江湖上橫不講理,也叫他逢老邪,這樣就成了劍煞逢老邪。
逢老邪「劍煞」兩字,確也當之無愧,他一身劍術,練到出神入化,武林中委實罕有敵手。尤其他左手那柄短劍,劍柄繫了一條極細鋼鏈,收發由心,十步之內,取人首級,真如探囊取物。
但他逢者邪之名,卻並不是因為他武功高強而來。因為他自以為劍術獨步天下,就常有「武林中沒有人能和我平手過招」之感!
是以只要遇上江湖上佩劍的人,他就氣往上衝,憑你小子有多大火候,也敢佩著寶劍在老子面前招搖?這下就非逼著你動手不可,至少也得接得下他三招,在他大聲叱罵之中,揮手令去,這是天大的運氣。如若你接不下他三招,他也不再罵你,說你沒資格挨他的罵,口中只是嘿嘿冷笑,同樣揮手今去,而且還叫你趕快逃命。
但這就慘了,在他手下,你能逃出幾步?大袖一揮,飛劍出手,你一條使劍的右臂,就這樣被他剁了下來。
他雖然不要你性命,但練武之人,失去一條右臂,簡直比丟了性命還要重視,逢老邪見人就殺之名,也是因此而來。
甚至有一段時間,像武當、峨嵋、衡山、華山等以劍術馳譽武林的劍派,都約束門下弟子,劍法不練到足以接得下逢老邪三招,就不准下山。
這雖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但也可見劍煞逢老邪的厲害了。
閒言表過,卻說白少輝隱身樹後,認出和紫蔽壇主動手的那人竟是江湖上人聞名喪膽的逢老邪!
心念轉動之際,瞥見左首一株大樹底下,還有二個人,一蹲一立,守在那裡。立著的一個,身上穿一件長僅及膝的黑袍,腰束草繩,鬚髮糾結,黑夜之中,雙目隱泛紅光。
赫然正是方才劃空長笑,追蹤紫蔽壇主出來的黑字屠夫屠千里!
蹲著的一個肋下兵著一根打狗棒,身穿破爛大褂,不是惡丐錢平是誰?他們一蹲一立,似乎正在欣賞著場中惡鬥,雖沒出手,但白少輝卻是心頭一窒。
江湖出了名的四惡,此刻竟然到了三個,難怪四個紫衣使女,逃出王府,依然送了性命。
紫蔽壇主遇上了這三個凶神惡煞,看來萬難全身而退。自己對紫蔽壇主並無好感,尤其是百花谷根本不是什麼好路數,自己原也犯不著救他。但如果讓他傷在這三人手下,自己就無法再混入百花谷去,那麼金一凡、錢二、趙三、卓七四人,就永遠被迷失神志,陷在百花谷中了!
至少金一凡是個肝膽相照的人,自己和他一見如故,萍水論交,他在危難之中,自己總不能不顧而去。
因此幫助紫蔽壇主脫險,就是幫助自己再回到百花谷去,且在這三大高手之前,縱然加上自己,只怕也未必能夠幫助紫蔽壇主脫困——
幻想時代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