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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登索探秘 文 / 東方玉

    三眼比丘就在這一瞬之間,鼻孔中一聲冷哼,左手拂塵,迅速遞到右手,一圈一拂,身形疾追,一大蓬銀絲,漫天澈地,往天狐灑去,絲絲之聲,立時大作!

    天狐自然是識貨之人,對方所使,正是秦嶺天癡上人成名絕藝,威震武林的「掃天銀拂」。一時可也不敢大意,手中玉如意一緊,向左右劃起兩道弧形,凝成一片晶瑩光幕,向前迎去。

    兩人造一動上手,直瞧得王屋散人心中十分納罕,原來她們是為了爭女兒和徒兒?倒並不是袒護姓江的小子!

    但她們這一動手,卻正好把自己和姓江的小子隔開,自己要找他算賬,就得從兩人身旁繞過去,這樣,她們兩人,自然又會出手阻攔。

    王屋散人正在沉思之際,忽聽徒兒溫璜,突然發現一聲驚噫,趕緊回頭望去,這一望,簡直把名列武林六絕的王屋散人,差點也驚詫得「咦」出聲來!

    原來他目光瞧處,只見從山門外,施施然走進一個人,此人俊美瀟灑,步履從容,雖然走得並不太快,但明眼人,自然看得出來人也是一個身懷絕技的人。

    最奇的是此人和江青嵐不但服飾相同,而且連臉型也生得一模一樣!

    一個破廟之中,居然弄出兩個江青嵐來!

    王屋散人乍睹之下,懷疑眼光,連忙回頭一瞧,那姓江的小子,不是雙手抱著妞兒,好好的站在大殿角落上嗎?禁不住再回頭往外瞧去,那個從門外進來的江青嵐,此時業已走近階前。他腰間赫然懸著一柄形式奇古,鑲了七顆明珠的七星寶劍!

    這一瞥之間,王屋散人立時分清殿上殿下兩個姓江的小子,誰真誰假!不是嗎?他腰間那柄七星劍,正是削損自己毒冰輪的證物!足見大殿上抱著妞兒的那個,不過和這小子面貌相似而已!

    心念疾轉,不由嘿的笑道:「姓江的小子,你來的正好!」

    那人聞聲拾眼,一眼瞧到王屋散人,似乎大吃一驚,「啊」了一聲,慌亂之中,雙手一甩,趕緊身子疾轉,往廟外奔去!

    王屋散人冷哼一聲:「小子!看你往那裡逃!」逃字出口,一面喊道:「璜兒,咱們快追!」兩條人影,迅疾的往廟外閃出!

    這一情形,身在大殿裡角的江青嵐,當然也瞧得十分清楚,那個和自己打扮得一模一樣的人的出現,雖曾令他大感驚異,但當他瞧到那人腰間掛著的,正是自己遺失的七星劍時,心中不禁在恍然之中,鑽出一個大悟,原來他是故意……

    王屋散人一聲大喝,把那人驚得「啊」出聲來,雙手一甩,轉身就跑,就在他雙手一甩之際,江青嵐忽然發覺有東西,往自己身上飛來,隨手一抓,入手便知是個紙團!

    連忙展開一看,只見紙團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紙包,紙上用木炭寫著:「速去後進右側枯井相候,附護心丹三粒。」字跡潦草,想是倉猝之間所寫。

    江青嵐聰明過人,早已料到這假扮自己之人,定是酒店中的白吃老頭。他敢情已知王屋散人祁天行追蹤尋仇,才故意盜去七星劍,打扮成自己模樣,把他師徒引開,一面又因天狐和三眼比丘爭執未下,自己一時又無法脫身,是以要自己躲入後進枯井之中。這小紙包中的三粒「護心丹」,敢情就是替蘭兒療傷之用。

    想到這裡,不由心中一喜,偷眼往天狐和三眼比丘瞧去,兩人這時竟然比方才打得還要激烈,大殿中間,只見一片精瑩瑩的光幕,夾雜著呼呼勁風,絲絲細響,析城雙凶的「陰陽雙玉正反七十二式」和秦嶺絕藝的「掃天銀拂」,各自發揮出無限威力,相持不下!蘭兒身中暗器,急須治療,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江青嵐在兩人動手之時,本來已退到大殿後側,和通往後進的角門相距極近,這時見機不可失,立即覷空往角門中閃出!

    後進大殿,業已全部倒坍,斷垣殘壁,草長遇膝,黑暗之中,極為荒涼。差幸江青嵐自從由大師伯空空兒,替他打通玄關之後,目能夜視,此時依著白吃老頭指點,慌慌張張奔至後進大殿右側,果然在亂磚叢草之間,找到一口枯井。

    他雖然沒有江湖經驗,但也不至於冒冒失失的一徑縱下井去!四面一瞧,俯身從地上揀起一塊石子,往下擲去,井底立刻傳來「拍」的一聲輕響,心知此井果然乾枯已久,而且最多也只有三丈來深。自忖如果再由井底抱著蘭兒上來,也決無問題。但井口欄杆窄小,自己雙手橫抱著人,那能下得去?

    只好把蘭兒嬌軀放直緊抱在自己胸前,這樣正好臉兒相貼,胸兒相偎!江青嵐只覺一縷非蘭非麝的淡淡幽香,從她衣領之間,隱隱散出,沁人欲醉!

    胸口也有了異樣感覺,擠著軟綿綿,暖烘烘的一堆,心頭小鹿,登時猛跳起來。

    他此刻雖然軟玉溫香,抱了滿懷,但時間稍縱即逝,那敢怠慢,一手攬住她纖纖細腰,縱身跳入井欄,提氣飄墮下去!

    這口枯井,果然只有兩丈多深,便已到底,黑越越的伸手不見五指,約有半丈方圓,一股極其濃厚的霉濕氣味,直撲鼻中。

    江青嵐在枯井之中,目光雖向四周打量,一雙耳朵,可一直在諦聽著井外動靜,心中也始終忐忑不安,好像天狐和三眼比丘,早已知道自己躲在井中似的!

    果然!前面大殿上激烈拚鬥的兩人,業已發覺江青嵐,乘機潛逃,雙雙向後進奔來,怒喝之聲,越來越近。轉瞬工夫,業已到了鄰近,敢情她們認為江青嵐隱蔽在斷垣敗壁之間,是以展開搜索!

    天狐似乎憤怒已極,邊找打罵,足尖所蹴,踢得石塊亂飛,砰砰作響!

    江青嵐抱著蘭兒,貼近石壁,摒住呼吸,連大氣也不敢透,好像做什麼虧心事似的,覺得異樣緊張。

    井外傳來三眼比丘的聲音:「這小子抱著貧尼徒兒,決不會跑出多遠,咱們最好分頭追趕。」

    她好像在向天狐商量,天狐卻重重的哼了一聲:「分頭追!你想單獨把我女兒拐走?告訴你,姓江的小子抱著的是我女兒,用不著你操心。」

    三眼比丘咆哮道:「你怎知她一定是你女兒?貧尼又豈是硬奪人家女兒的人?」

    天狐也道:「那你怎知她一定是你的徒兒?難道我天狐就會把人家徒兒,硬當作自己女兒?哼!今天要是找不到那小子的話,我就找你算賬!」

    三眼比丘以牙還牙:「找不到我徒兒,你天狐也脫不了干係!」

    兩人各不相讓,聲音越來越響。

    江青嵐身不由主的又往後面移了一步,也幸虧她們一路爭吵,才忽略了這口枯井,聲音逐漸遠去!

    江青嵐手掌之中,還緊緊握著白吃老頭擲來的三粒「護心丹」,此時急於替她服下,當下找一處較為乾燥的地方,用腳掃開亂石,俯身坐下,然後把蘭兒平放在雙膝之上,打開紙包,取出三粒黃豆大的藥丸。心中不由又是一陣作難,蘭兒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就是撥開了牙床,這藥丸也無法嚥下去呀!這枯井之中,又到那裡去找水呢?

    江青嵐思維再三,除了自己把藥丸度入她口中之外,實無他法,但這……唉!自己一直把她當作妹子看待,這時又焉能避嫌?

    他想到這裡,立即把三粒「護心丹」一起納入自己口中。用津液化開,然後輕輕的撥開蘭兒的銀牙,慢慢的低下頭去,口含著口,把丹藥哺了過去,又度了兩口真氣!

    儘管黑沉沉的枯井中,並無旁人,江青嵐在檀口乍接,立時有了異樣感應,渾身顫動,一顆心,跳得怦怦直響!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他抱著蘭兒,盼望白吃老頭能夠早些趕來,因為他要自己在枯井中相候的,等人本來是一件夠心焦的事,何況蘭兒服下了「護心丹」,一點朕兆也沒有,他不知該不該解開她閉住的穴道,也不知道這「護心丹」是治療內傷的藥物,還是僅僅不使傷勢惡化?

    他更想起白吃老頭是故意假扮自己,把王屋散人引開,可是王屋散人名列武林六絕,功力之高,簡直非同小可,白吃老頭雖是一位遊戲風塵的異人,但能否是王屋散人敵手?抑或能否逃出王屋散人的追逐,都有問題。於是他又替白吃老頭耽起心來!

    尤其自己抱著的,到底是不是蘭兒呢?

    天狐在這裡出現,敢情是找尋女兒來的,那麼蘭兒可能在自己離析城之後,又偷偷的逃下山來。她這次下山,為自己的成份居多,她是個天真無邪的女孩,想到就做,那麼躺在自己懷裡的,就是蘭兒了!

    這也不一定,柳琪和蘭兒,本來就生得—模—樣。而且三眼比丘,也在正找尋柳琪,那麼懷中的就是柳琪,也極有可能。

    他一個人枯坐著,思潮起伏,不知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好像有一片枯葉飄落之聲,江青嵐驀地警覺,方要依聲望去!

    「咄!小伙子,你躲在那兒?」

    江青嵐大喜過望,連忙叫道:「老前輩你來了,晚輩在這裡!」

    白吃老頭嗤的笑道:「小伙子,別抱著姑娘發楞,這裡可不安全呢!老狐狸,老尼姑,還在附近打轉,弄巧還許會找到這口枯井裡來。」

    江青嵐急道:「那怎麼辦?」

    白吃老頭笑道:「我老頭子叫你到這裡來,還怕給你當上?來,跟我走罷!」

    說著身子向左首石壁後面閃出,人影一晃而沒!

    江青嵐覺得奇怪,原來這口枯井的石壁後面還有地方?他雙手抱起蘭兒,堪堪跟著跨去,便聽白吃老頭在前面叫:「喂!小伙子,像你這樣慢吞吞的,要走到幾時?」

    語聲發悶,相隔似在十丈以外。心中不同大是驚奇,這枯井竟有這麼深法?眼光略一打量,原來這堵石壁,由枯井右首角落上斜著進去,如沒人引路,真還瞧不出來。

    石壁後面是一條兩尺來寬的夾道,地勢逐漸往下!當下不敢怠慢立即跟著走去。

    白吃老頭敢情極愛講話,邊走邊道:「你認為奇怪是不是?一口枯井,那有那麼長法?

    告訴你,還遠著呢!這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山泉故道,乾涸已久,一百多年前,又經過人工修築,一直通到太行山深處,我老頭子還是最近才知道,你瞧,咱們按圖索驥,決錯不了!」

    說著火筒一亮,把洞中照得通明。

    果然他手上還執著一張地圖,邊瞧邊走的瞧了一陣,才小心折好,揣入懷中,一面又熄了火筒。江青嵐只覺眼前一黑,趕緊閉住雙目,身形稍為停了一停,白吃老頭業已走出老遠,而且腳下加緊,越走越快,自己也只好加快腳步,緊緊相隨!

    這條隧道,除了忽上忽下之外,拐彎和岔道,並不甚多,果然好像經過人工修築似的,但每逢拐彎和岔道之時,白吃老頭必定站下身來,晃亮火筒,仔細的核對懷中地圖,然後再走。

    江青嵐雖覺得這白吃老頭行徑古怪,心中不時的閃起疑問,但既來了,也只得跟著瞧瞧究竟,到底要引自己到那裡去?

    兩人腳下沒停的差不多走了半個多時辰,江青嵐暗暗估計,這陣工夫,少說也有二三十里路程。前面還是黑沉沉的沒到盡頭,不由心中焦急起來,出聲問道:「老前輩,我們究竟要到那裡去?」

    白吃老頭邊走邊道:「快啦!快啦!我老頭要找個地方,給你們兩小口安頓幾天哩!」

    他半開玩笑的說著,江青嵐不禁聽得臉上一紅,心知他喜歡說笑,未便回答。

    此時地勢逐漸往高,兩邊崖壁,也漸漸狹仄,抱著蘭兒,已感無法行走,當下只好放下蘭兒嬌軀,把她的頭擱到自己肩上,兩手攬住她纖腰,兩個身子,合成了一個,才能勉強通行。

    這樣走了頓飯光景,直累得江青嵐身上微微沁出汗來,幸好前面隱隱露出些微白影,敢情已到了出口。

    白吃老頭口中嚷道:「不錯!不錯!」腳步加快,直往洞外跑去!

    江青嵐因為直抱著蘭兒,走得較慢,才一跨出洞口,不由使他大吃一驚!

    原來這出口之處,兩邊對峙著壁立百仞的光滑石壁,寸草不生,宛若一道夾弄,只有從上面透下天光。敢情若干年以前,原是一座山峰,後來才崩裂開來的!

    兩邊石壁,相距約有兩丈來寬,底下是一道山洞,望下去少說也有一二十丈深淺,怒石嶙峋,水勢湍急,發出洪洪之聲!

    洞外根本沒有路徑,有之,那只有靠洞左首的石壁上,橫著一條不能叫路的路,斷斷續續,大概只能容得半個腳印!白吃老頭就在那點僅堪點足的石徑上,連縱帶躍,往前跑去!

    這可苦了江青嵐,他手上抱著蘭兒,心下不禁躊躇起來,如果空著雙手,這點石徑,原也難不了自己,但如今……

    他抬眼一望,白吃老頭早巳頭也不回的跑出老遠,心中一急,暗想既然到了這裡,好歹總得飛渡過去。當下吸了一口真氣,把蘭兒交到右手,小心翼翼的飛身躍上石徑!

    這條絕徑,寬還不到三寸,連換腳的地方都沒有。他右手抱著蘭兒,全身重量,都側在外面,任你輕功再好,但走在這條時斷時續的石壁上卻也觸目驚心,驚險已極!

    江青嵐雙足交換,足尖連點,走了二十來丈,業已累得渾身大汗。瞥見白吃老頭卻停在三丈之外,單足點地,一個身形,緊貼在石壁上面,又在瞧地圖了!這條石徑,既沒岔道,他巴巴的站著,瞧些什麼來著?白吃老頭瞧了一會地圖,忽然抬頭望著對面石壁,口中驚喜的道:「啊!到了!到了!就在這襄!」

    一面向江青嵐招手道:「喂!小伙子,快過來,這會真的到了!」

    江青嵐心中納罕,但還是依言躍了過去。白吃老頭不待他開口,用手向對面石壁上一指,咧齒笑道:「你瞧!我老頭找到這麼一個好地方,給你媳婦兒療傷,可不錯罷!

    又清靜,又高爽,再也不用耽心什麼狐狸尼姑到這裡來干擾了!」

    江青嵐順著他手指往上一瞧,只見對面陡壁之間,垂著一條二十來丈長的鐵索,鐵索下面,還繫了一個鐵環,距離自己,少說也有十五六丈,而且中間還隔著一道山澗。這鐵索不知有何用處?但聽他口氣,好像還要循著鐵索往峭壁上爬去!這……

    「喂!小伙子瞧清了罷!唔!還是讓我老頭先上去!」

    他沒等江青嵐回答,微一吸氣,嗖!一條人影,筆直的恁空拔起七八丈高,往對崖上撲去!江青嵐瞧著驀吃一驚,這老頭輕功雖然不弱,但只躍到一半,還差了七八丈,那想抓得住鐵環?何況對崖這堵光滑得滿生青苔的石壁,並無立足之處,這一失足,可不是玩的。自己一手抱著蘭兒,要搶救也無法搶救!他心念急轉,其實不過眨眼工夫。

    白吃老頭上升到八丈左右,突然身形一側,正在江青嵐驚「咦」出聲之際,他雙手一張,整個身子,凌空迴翔,盤旋了半圈,驀地又往上飛起,這一下快速逾恆,「噹」!鐵索抖動了一下,白吃老頭早已一手握住鐵環,吊在半空!

    江青嵐瞧得呆了,這種凌空迴翔的身法,自己以前曾聽恩師展老夫子說過,叫做「雲龍三折」,那麼他第一次上升的,敢情是「潛龍升天」?那是崑崙派的唯一絕藝,蒙說江湖上已無人能使,不想……

    「喂!小伙子,快上來呀!你發什麼楞?」高空飄下白吃老頭的聲音,打斷江青嵐沉思,抬頭一瞧,只見白吃老頭一手握著鐵環,懸空吊著身子,另一手垂下一條六七丈的錦索,索頭上還有一個金光燦爛的槌頭,這敢情就是他的隨身兵器!

    這麼一來,雖然減少了八丈光景,但還有七八丈距離,自己要是換在平時,還可勉強一武,如今抱著蘭兒,可沒有把握!白吃老頭又在上面喊了:「小伙子,別怕!恁你方才追我老頭子的那份輕功,足夠了,沒關係!」

    江青嵐經他一嚷,暗想事到如今,只有一試。

    他相度形勢,如果萬一夠不上尺寸,也好依然躍回原處,當下答應一聲,一面凝神運氣,提起一口真氣,覷準金槌,雙足一點,騰空往上躍起!

    要知他身經大師伯空空兒以本身真氣,打通生死玄關,尋常武林人士,就是數十年潛心苦修,也尚難達到此境。這一鼓足全身之氣,往上躍起,真個疾若穿雲。嗖的一聲,居然躍上十丈來高,業已竄過金槌甚遠,伸手一撈,握住錦索。這下,連他自己都大出意外。

    「小伙子,你握緊了別動!」白吃老頭身子一翻,用腳鉤住鐵環,雙手上收,然後把錦索圍在腰上,扣了個結,就雙手揉著鐵索,往上爬去。江青嵐只覺自己身子,隨著往上疾升,抬頭一望,白吃老頭捷如猿猴,緣索直上,一陣工夫,已爬到鐵索盡頭。他身子一縮,忽然不見,敢情這石壁上面,還有一個石洞!

    果然,自己身子,在空中略一停頓,白吃老頭從石壁中探出頭來,雙手疾收,錦索又直線上升,這回比方才更快,眨眼之間,已到了白吃老頭立身之處,跨上石壁,這才看清,原來這堵百丈峭壁之間,還有一條裂縫,斜斜而入,極為逼仄。

    白吃老頭從腰問解下錦索,收起之後,朝著江青嵐咧嘴一笑,率先往山縫中走去,江青嵐只覺他笑得極為熟悉,但一時也無暇多想,跟著走去。

    山縫斜伸向內,但並不甚長,約有百來尺光景,便到盡頭。

    走出夾縫,頓覺眼前一亮,豁然開朗,那是三五畝田的一片平台,四面圍著插天峭壁,宛似一個大天井,正面一座大峭壁,平滑如鏡,石壁上橫鎊著:「南無阿彌陀佛」六個尋丈大字,就在「阿彌」兩字中間的下面,赫然露出兩扇四尺來高的石門!

    白吃老頭這回收起嘻皮笑臉,居然現出一臉肅穆,拍了拍衣襟,恭恭敬敬的向石門跪下,口中喃喃默禱了一陣,才站起身來,走上一步,雙手徐徐往石門推去!

    江青嵐當然覺得出他在石門上的雙手,此時正在潛運真力,逐漸加重,突然一陣軋軋之聲,石門緩緩推開,立時衝出一股森森寒氣!這寒氣奇冷無比,連白吃老頭腳下也微微猶豫了一下,似乎打了一個冷顫!但立即當先走入。

    石門裡面,一片晶瑩,頂上全是倒垂下來的鐘乳,瓔珞生光,繽紛悅目,照得滿室通明!

    江青嵐跟在白吃老頭身後,徐步而入,抬頭看去,不由大感驚奇!

    原來這座石室,十分寬敞,敢情還是一間佛堂?

    石室上首放著一張青石供案,壁上畫著一個身形微側的緇衣老僧,雙手合十,腳下踏著一根蘆葦,慈眉善目,栩栩如生,那是達摩禪師一葦渡江之圖!

    石案兩側,排列著十三個青石鑿成的蒲團。除了上首空著一個之外,其餘十二個石蒲團上卻端端正正趺坐著十二個僧人。長眉下垂,面貌奇古,此時瞑目盤膝,敢情正在入定!

    由石頂上發出的瑩瑩碧光,照得十分清楚。

    尤其這十二侗僧人,穿著一色紫羅袈裟,閃爍發光,非絲非絹,質料鮮艷,似是一種特別絹布製成!

    每人身後石壁上,也刻著各種姿態不同的羅漢塑像,有立有蹲,姿態生動!

    江青嵐覺得十分納罕,暗想這十二個僧人,敢情就是前面破廟中的和尚,他們怎地好好的捨了廟宇,要從枯井中開鑿隧道,找到這堵石壁上面,來閉關枯坐呢?

    白吃老頭怎會得到這張秘徑之圖,引著自己前來,又是為了什麼?難道蘭兒傷勢,就要請和尚治療不成?心念轉動,只聽白吃老頭說道:「小伙子,來!咱們無安頓了小妞兒,回頭再告訴你治療方法。」

    說著逕向石室右邊走去。

    原來右側石壁上,還開著一個長方形的洞門,裡面卻是一間兩丈來寬的石室,室中除了一張石榻之外,就空無所有!

    白吃老頭指了指石榻道:「你替她解開穴道,放在榻上,我還有話要和你說呢!」

    江青嵐依言把蘭兒嬌軀平放石榻之上,替她拍開所閉穴道,一面又因這座石窟裡面甚是陰寒,生怕蘭兒受傷之後,身體抵禦不了,連忙脫下自己身上穿著的長袍,替她蓋上。

    白吃老頭瞧得縮了縮脖子,嗤的笑道:「小伙子,你倒真是體貼入微哩!」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大紙包,隨手放到榻上,回頭又道:「這包乾糧,夠你們維持三天。

    走!咱們到外邊去!」

    江青嵐被他說得臉上一紅,急道:「老前輩,她傷勢……」

    白吃老頭笑道:「不要緊,小妞兒服下我『護心丹』,三日之內,傷勢決不會變化,我老頭辦完正經,就得要走!」

    江青嵐聽得更急,問道:「老前輩,你就要離開這裡?」

    白吃老頭點點頭笑道:「不錯!我受人之托,還有一件急事要辦。不過,小伙子,你別急,我老頭自然會交待清楚再走!」

    江青嵐真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既然這麼說了,只好跟他出去,聽他向自己交待些什麼?兩人依然回到前面大石室中。

    白吃老頭道:「小伙子,咱們先拜見過達摩禪師,和十二位大師金身。」

    說著走到石案前面恭恭敬敬磕了幾個頭,又開始向十二個僧人面前,一一叩拜,口中也隨著喃喃低語,禱告了一陣。江青嵐聽不清他說些什麼,但等白吃老頭站起身來,也一一叩拜如儀。

    白吃老頭這時卻走近石案,移開案上香爐,從香爐底下,取出一個一尺來長的青玉石函,雙手捧著,笑吟吟的問道:「小伙子,你知道這裡面放著的是什麼?」

    江青嵐搖了搖頭,白吃老頭鄭重的道:「這是當年逢摩禪師手著的『易筋經』!」

    「易筋經!」江青嵐似乎聽展老夫子說過,這是當年達摩禪師在少林寺面壁九年,靜中參悟的內家心法,佛門重寶,怎會放在造座石窟的香爐底下?

    白吃老頭「嘻」了聲道:「告訴你,小伙子,我老頭就是奉恩師之命,專為此書而來,而且還要專程送上少林寺去。」

    江青嵐驚奇的道:「老前輩,你還有師傅?」

    白吃老頭一本正經的道:「當然!師傅他老人家和這裡肉身成佛的十二位大師,原是舊識,這已是一百幾十年以前的事了!」

    「啊!」

    江青嵐聽得更為驚奇,這十二個僧人,瞑目枯坐,自己還當他們正在入定,原來已圓寂多時!一百幾十年以前的事!白吃老頭的師傅,還活在世上,那麼不要兩百來歲?

    「嘻嘻!師傅他老人家你也見過!」

    「晚輩也見過?沒有!」

    「不!我說你將來也許會見到他老人家,只要有緣的話!」

    「如有機緣,晚輩正想拜謁他老人家。」

    「咳!咱們話題別扯開去,你知道這十二位大師,是何來歷?」

    江青嵐又搖了搖頭。

    白吃老頭又道:「這個你當然不知道,他們都是達摩禪師的嫡傳門人。當年達摩禪師門下,共有一十三位弟子,大弟子法名叫曇宗,這位曇宗大師的法身,卻不在這裡。」

    江青嵐目光不由往上首一個空著的石蒲團上望了一眼,卻聽白吃老頭續道:「那是本朝太宗皇帝(李世民)還沒即位,曇宗大師率領十二位師弟,護佐太宗平定王世允有功。及太宗皇帝登極之後,親賜御旨,授曇宗大師大將軍封號,主持少林寺。這十二位大師,當時不願受封。就各賜紫羅袈裟一襲,就是十二位大師們穿在身上的袈裟!,」

    「哦!」江青嵐聽得入神,不由自主地又向那閃閃發光的紫羅袈裟瞧去。暗想:原來還有這段歷史,難怪自己剛一入門,瞧到十二個僧人所穿袈裟,覺得質料特殊!

    白吃老頭道:「那知後來武氏擅權,濫行殺戮,心中恐懼少林寺的武功,就遣人賜齋,暗中下了毒藥,把曇宗大師鴆死。」

    「啊!」江青嵐這聲啊,表示原來如此。

    白吃老頭又道:「這十二位大師,就帶著達摩禪師手著的『易筋經』,逃到前面那座廟中,正在武氏派出的鷹犬,偵騎四出之際,他們在後殿枯井中,發現了一條山泉故道,一直通到這裡,而且在這座峭壁縫中,找到一處天然石窟。」

    「啊!」江青嵐這聲啊,表示原來如此。

    白吃老頭接道:「後來武氏之亂,雖告敉平,這十二位大師,在此閉關苦修,也就不再外出。十二位大師,經過數十年潛心精研,又從『易筋經』中,每人演繹了一手掌法,叫做『紫羅十二式』,就刻在每位大師身後的石壁上。」

    「啊!」江青嵐又瞥了石壁一眼,原來這不是羅漢塑像,一面問道:「老前輩,你怎會知道得如此詳細?」

    白吃老頭朝著江青嵐咧齒一笑,道:「這當然是我的恩師。他老人家說的,在若干年以前,他老人家偶而在這石壁絕頂遇到十二位大師中的一位,告以因果。那時十二位大師圓寂在即,托恩師日後派門下弟子,替他們把『易筋經』送還少林寺,並以『紫羅十二式』作為酬勞。恩師答應他們十年之後,當替他們完成此願,說實在,那時我才入門未久哩!」

    江青嵐訝異地道:「原來老前輩十年之前,才拜的師傅?」

    白吃老頭楞了一楞,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我老頭子拜師晚了一點,來!小伙子,咱們把壁上的『紫羅十二式』,一起先練上幾遍,我再告訴你一件重要之事。」

    說著虎的站起身來。

    江青嵐覺得此人當真有點古怪,話沒說完,就急得要練掌法,而且「紫羅十二式」,乃是十二位大師酬庸替他們送經之人的,自己怎好和他同練?

    當下正容道:「老前輩『紫羅十二式』,原是十二位大師留贈送經之人,晚輩無功不受祿,還是你一個人練羅!」

    白吃老頭大拇指一翹,笑道:「武林中人,嗜武如命,一旦聽到何處發現秘笈,便群起相爭,像你這樣,倒真是少有。不過,你要知道,佛門之中,講究緣法,一入此門,便是有緣。何況我老頭子在酒樓上把你引出,原是為了找你同來,後來那許多糾紛,不過是節外生枝罷了!你這該懂了?來來!別耽誤我的時間!」

    江青嵐經他不迭催促,只好答應。

    兩人按照十二位大師所坐次序,從右首第一個開始為第一式,左首第一個為第二式,右首第二個為第三式,這樣挨次研討,順序而下,一招一式,演了起來。

    江青嵐人本聰明,又有白吃老頭相互研究,共同探討,只覺這套掌法,古樸渾雄,變化雖少,威力卻是大得驚人!

    一回功夫,便把十二式全部學會。

    兩人又練了一遍,白吃老頭瞧著江青嵐詫異的道:「小伙子,你年紀輕輕,舉手投足,內力好像極為深厚!」

    江青嵐道:「老前輩果然神目如電,晚輩在三月之前,遇到敝師伯空空老人。蒙他老人家以本身真氣,替晚輩打通生死玄關,後來又傳了晚輩『離合神功』。」

    白吃老頭吃驚的道:「小伙子,你蒙崆峒老人垂青,傳你『離合神功』,福緣可真不小!

    哈哈!這麼說來,你此刻已是身兼三家之長了呢?」

    說著身子一蹲,往地上坐下,探手入懷,一連掏出三個磁瓶,一個花布小包和一個白布緊紮的長方形盒子。一件件放在膝上,然後拍著地上說道:「小伙子,你也坐下來,咱們談正經!」

    江青嵐依言坐下,白吃老頭笑著問道:「你知道這些東西,從那裡來的?」

    江青嵐搖了搖頭。

    白吃老頭脖子一縮,嘻的笑道:「我老頭是從燕山雙傑身邊摸來的。」

    江青嵐聽得心中暗暗好笑,原來白吃老頭還是扒手!心中想著,臉上可並沒露出笑容,只聽白吃老頭又道:「別笑我老頭子是做扒手的,說實在這全是為了你!這三個磁瓶,是西川唐天生獨家精練的毒藥和解毒靈藥,你瞧!瓶上全刻著一個『唐』字!

    據說唐天生少年的時候,在苗疆得了一部毒經,專練各種劇毒,名聞江湖。燕山雙傑,就是他的門下,他們唐門弟子,身邊全有這麼三瓶,我老頭子因你小媳婦兒中了姜氏兄弟的『絕情針』,才把這藥瓶摸來,那知卻是一無用處!」

    江青嵐心中一驚,蘭兒中了燕山雙傑的「絕情針」,難道就無藥可治?白吃老頭卻不待他開口,接著說道:「這種絕情針,是用脆鋼製成,打入人身,立即自動碎成數段,針上還淬了一種令人血脈凝結的毒藥,可說十分歹毒。不過唐門的毒藥暗器,都有獨門解藥,唐門弟子行走江湖,身上全有三瓶藥物,三瓶中一瓶是每個弟子都有,專解百毒的靈藥,另外兩瓶就是依照他們各人淬練暗器而配的毒藥,另外一瓶當然專解這種暗器的獨門解藥。可是這瓶除了一個『唐』字之外,什麼標記也沒有,除了他們自己,誰也無法辨認。這就和沒有摸來一樣,毫無用處,你且留在身上,日後也許有用。」

    江青嵐急道:「老前輩,那麼蘭兒的傷勢,可怎麼辦?」

    「別急!我老頭子話還說沒完呢!」

    白吃老頭伸手拿起那個白布緊紮的長方形包裡,笑道:「當時我老頭還不知道你最近有了奇遇,不但生死玄關已通,而且還學會了崆峒派無上絕學『離合神功』,才把千年參王一起拿來,好讓你服用,增長內力,現在你可用不著了!」

    「千年參王?」

    江青嵐聽了十分狐疑,這包千年參王,自己明明看到艷妝少婦以一粒冰魄珠和燕山雙傑交換了去,怎會仍在燕山雙傑手中?難道他們又從少婦手上搶回?

    白吃老頭大笑道:「哈哈!冰魄夫人數十年的老江湖,居然被燕山雙傑,蒙蔽過去,她拿去的,只不過一支老山人參,那是千年參王?」

    江青嵐道:「啊!原來燕山雙傑騙了她一粒價值連城的冰魄珠!」

    「哈哈!價值連城!小伙子,你真是江湖一點經驗也沒有。冰魄珠乃是冰魄夫人名震武林的打穴暗器,燕山雙傑瞧到冰魄珠,就知道對方來歷,自然只好乖乖的雙手奉上。但他們兩人,江湖上混了多年,早已防到有此一著,事先偷天換日,把千年參王取出,另以一支老山人參,裝到錦盒之中,燕山雙傑雖然裝得十分逼真,但如此瞞得過我這對老眼,這就一併給他取來。咳!我們又扯遠了,我是說千年參王功能返老還童,起死回生。你小媳婦的絕情針,雖然有毒,但這種毒藥,只是使人血脈凝結罷了,你用『離合神功』的『合』字訣,就可以把斷針從傷口吸出,然後再給她服上一片千年參王,保管沒事!小過千年參王天材地寶,效力宏大,千萬不可多服!其餘的,你就帶在身邊。」白吃老頭笑著道。

    說著把三個小磁瓶和長方形包裡,一併遞過,江青嵐心中遲疑了一下,終於雙手接過。

    白吃老頭這兩件事一一交代完畢,又指著花布小包笑道:「你知道這是什麼?」

    江青嵐心中暗想,這位老前輩,當真有點嘮叨,你自己說出來就是了?幹麼一件件問著,好像考試似的!於是又搖了搖頭道:「老前輩,還是你說罷!」

    白吃老頭含笑說道:「你打開來瞧瞧!」

    江青嵐只覺入手沉甸甸,打開花布小包,裡面是一隻雕刻精緻,鑲著珠寶的紫檀小木盒。

    盒蓋之間,還有一枚純金小閂,正好把木盒鎖住。

    光瞧這只紫檀木盒,已有如此考究,盒內所貯,當然更是極為名貴之物。

    江青嵐小心翼翼的拔開金閂,盒蓋便自動徐徐開啟,裡面黃綾鋪底,寶光四射,赫然是一對羊脂白玉雕成的龍鳳玉鐲!

    江青嵐瞧得又驚又喜,啊道:「龍鳳玉鐲!老前輩也是從燕山雙傑身上取來的?」

    白吃老頭笑道:「哈哈!這回你猜對了,我老頭是受人之托,還得立時送還你大表哥呢?」

    江青嵐聽得更是驚奇,他居然連自己的身世,都非常熟悉。

    他說「受人之托」,自己姨父,是統握軍符的督帥,不可能和白吃老頭有甚交往。大表哥一個貴胄公子,平日裡很少出門,更不可能和他相識。那末他敢情是自己恩師八臂劍客展老夫子的朋友?

    想到這裡?一面蓋上盒子,仍舊用花布包好,雙手遞還,一面喜道:「老前輩原來還是家師的老友,晚輩不知不罪,多多原諒!」

    白吃老頭接過之後,依然揣入懷中,嘻的笑了一聲道:「你是說八臂劍客展大俠?哈哈!

    我老頭久聞大名,尚未識荊哩!」

    江青嵐聽糊塗了,他不認識自己恩師,那麼他所說的「受人之托」,又是受了何人之托呢?除了展老夫子之外,自己實在想不出什麼人來!

    「老前輩那又是什麼人央托了你?啊!你老人家的名號,還沒告訴晚輩哩!」

    白吃老頭呵呵笑道:「你用不著問,日後自會知道,老頭子叫什麼名字,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楚了。」

    他頓了一頓,話風一轉,咧齒笑道:「咳!小伙子,我老頭給你找的小媳婦,可不錯罷!

    人品武功,全都不弱,上次你負了傷,人家在魏郡,失魂落魄,眼淚鼻涕的找了好多天。光憑這點,就瞧得我老頭子心中大受感動,這回你得好好看待她才對!」

    江青嵐玉臉一紅,正容答道:「老前輩休得取笑,蘭兒天真無邪,晚輩只是把她當作小妹子看待而已!唉!晚輩……晚輩……」

    白吃老頭驚奇的道:「小伙子,你怎麼啦!吞吞葉吐的,難道說你不喜歡她?」

    江青嵐微微歎息的道:「晚輩實有難言之隱!」

    白吃老頭搖著頭道:「你們年輕人的事,可真把我弄糊塗了!」

    接著又哦了一聲,笑道:「小伙子,我明白啦!你是說你已經有了愛人是不?你不妨說出來給我老頭聽聽!」

    江青嵐一張俊臉,不由脹得通紅,囁嚅說道:「晚輩身世,老前輩全已知道,實不相瞞,晚輩在府之日,有一位替姨父掌管內記室的紅線姑娘……」

    白吃老頭突然雙眼睜得滾圓,「哦」了一聲!

    江青嵐卻繼續道:「她艷若桃李,凜若冰霜,晚輩刻骨銘心,私心愛慕,已非一日,那知她竟是一位深藏不露,身懷絕技的風塵奇女。數月之前,夜入田府,盜出田王枕邊金盒,消敉了兩城戰禍,她就留書而去,臨行還托她師兄黑大俠,以七星劍相贈。晚輩這次就是為她而來,天涯海角,誓必把她找到!」

    白吃老頭聽得連連點頭,雙眉緊皺的道:「紅線女俠,我老頭也曾聽人傳說,不過她盜盒之後,悄然引退,贈君七星劍,正是她為了擺脫情緣,聊酬知己,用心可謂良苦。你雖然千里追蹤,相思刻骨,如果她意在規避,茫茫天涯,又何處去找?小伙子,你何必作繭自縛,自找煩惱?還是聽我老頭相勸,死了這條心罷!」

    江青嵐被他一語說到深處,只覺迴腸九轉,情淚漪漣,淒然答道:「老前輩金玉良言,當頭棒喝,怎奈晚輩海枯石爛,此心不渝!果如老前輩所說,她斬斷情絲,存心規避,晚輩也只好削髮為僧,終身不娶,藉酬紅粉知己。」

    白吃老頭聽得臉色陡然一沉,道:「咄!年輕人當真糊塗,虧你還是聖賢門徒,讀書之人,居然要為情犧牲,難道忘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他不待江青嵐回答,呼的站起身來,從腰間解下七星劍,擲到江青嵐身邊,沉聲道:

    「好!小伙子難為你一片癡心,我老頭就勉為其難罷!你真要找尋紅線,等崤山事了,我有兩句詩句,你記著就是!」

    「自古人間推百善,好從拱木覓青燈。」

    江青嵐驀然聽得眼前一亮,趕緊跳起身來,喊道:「老前輩請留步!」

    正待追蹤奔出,只聽遠處飄來白吃老頭的聲音:「只要心志堅定,斷無不可如願之事。」

    江青嵐腳下微微一停,立即往門外追出,到了石壁夾縫盡頭,往下一瞧,白吃老頭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只要心志堅定,斷無不可如願之事!」

    言猶在耳,這聲音好熟!自己好像在那裡聽過?

    啊喲!自己真糊塗!他陡然想起自己在崔文蔚別墅療傷,有天晚上,倚窗獨坐,摩娑著七星劍,怔怔出神之際,不是窗外有人低聲說著:「只要心志堅定,斷無不可如願之事」。

    這……這……他……

    江青嵐恍然大悟,這白吃老頭,原來正是崑崙大俠黑摩勒所喬裝!

    不是嗎?他上崖時使的就是崑崙身法「雲龍三折」,後來又說他從師只有十年,他師傅自己也曾見過,他對自己的身世瞭如指掌。尤其他那不時的咧齒作笑,自己和他第一次見面時,就是如此模樣……如今想來,他言行之中,早已露出許多漏洞,只是自己粗心,沒有注意罷了!

    哦!他說崤山事了,要自己記著兩句詩:「自古人間推百善,好從古木覓青燈。」

    這簡直給自己打啞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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