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文 / 東方玉
室中一把高背太師椅上,端坐著姬七姑,看到盛錦花走人,鴆臉上綻起一絲笑意,說道:
「錦花,你是不是得到消息了?」
盛錦花趕忙走上幾步,跪了下去道:「侄孫媳叩見姑太婆……」
「起來、起來。」姬七姑道:「有話起來再說。」
盛錦花站起身,退到下首站停,才躬身道:
「啟稟聖母,江南武林聯合會的人,已分作四撥,按日起程,預定在玉皇殿集合。」
姬七姑點頭道:
「老身已經知道了。」
盛錦花道:「不知聖母有何指示?」
姬七姑桀桀笑道:
「老身已經派人去了,除了第一撥,讓他們一起橫屍玉皇殿,其他三撥人,永遠也到不了玉皇殿。」
盛錦花驚喜的道:
「原來聖母都已經安排好了。」
姬七姑道:「但還有一件事,你派公孫總管親率四隊鐵衛,趕去玉皇殿,把它燒了。」
盛錦花疑惑的道:
「江南武林聯合會的人……」
姬七姑嘿然道:
「等公孫總管率人趕到之時,已經沒有江南武林聯合會了,你只要依照老身說的去做,不用多問,到時咱們再商量攻取少林、武當就好。」
盛錦花躬聲應「是」,退了出去,立即指派總管公孫軒率領四隊鐵衛武士,夤夜上路,趕去玉皇殿,依計行事。
丁少秋、李玉虹、姬青萍、柳青青、池秋風五人遠遠跟著第一撥人馬後面,由馬迥嶺一路南行,經靖安、上高、萬載、宣風。
幾天之後的傍晚時分,第一拔就已抵達玉皇殿,一路上始終沒有發現敵蹤。
玉皇殿由松雪道人(白鶴門松陽子三師弟)主持,也安然如常,好像天南莊對江南武林聯合會的行動,毫不理會一般。
第一撥人馬進入玉皇殿之後,丁少秋等五人也相繼趕到,他們就在離玉皇殿不遠的一片松林間停了下來。
丁少秋道:「奇怪,天南莊怎麼會一點動靜也沒有?」
李玉虹悄聲道:
「大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進不進去?」
柳青青道:「大家既然訂下了約,自然要到了日子明槍交戰。」
姬青萍微微搖頭道:
「姑老太和我娘不會有這樣好的耐性的,我怕……說不定會另有文章。」
丁少秋道:「那我們就暫時不用進去,在暗中容易虛覷動靜。」
李玉虹道:「那也總要找個落腳的地方才行。」
池秋鳳拉著柳青青的手道:
「走,我和五妹找房子去。」
原來四位姑娘又敘了年齡,李玉虹和姬青萍同年,只是大了姬青萍一個月,她們都叫丁少秋為大哥,李玉虹就成了二姐、姬青萍的三姐、池秋風的四姐、柳青青最小,自然是五妹了。
兩人去了不久,就喜孜孜的回來,池秋鳳道:「給大家報告一個好消息,我們在半里外找到了一家獵戶人家,只有父子二人,送了他們三兩銀子,他們答應讓給我們暫住,有一間堂屋,兩個房間,一個灶間,大家快去了。」
柳青青道:「地方好在很幽僻,是在一處樹林裡面,不易被人發現。」
姬青萍道:「那就快走。」
茅屋果然只有半里來遠,在一片深林之中。除了兩個房間,灶下有柴、米缸裡還有小半缸米,水缸裡也有滿滿一缸清水。
大家在堂屋裡坐下,吃了帶來的乾糧。
丁少秋站起身道:
「你們好好休息,我要出去瞧瞧。」
姬青萍道:「大哥,最好我們四人中有一個人和你同去,萬一發現敵蹤,就可以趕來通知大家。」
池秋鳳道:「是啊,我們之中,總得有一個人跟你同去。」
柳青青接口道:「兩位姐姐說得極是,我想我們這幾人中,如論功力,自然是大哥和二姐兩人最高了,我們到這裡來的目的,是為了覷伺對方有什麼動靜,就以大哥和二姐兩人為主,再有一人為副手,分日夜輪值,譬如大哥和三姐輪值晚上,白天就由二姐和四姐當值……」
姬青萍道:「對了,我們五人,不當值的一個,就負責我們的伙食。」
柳青青叫道:
「啊,這樣我這做小妹的太吃虧了,不公平。」
李玉虹笑道:
「你們三個可以輪流呀,有什麼不公平的?」
丁少秋點頭道:
「這樣也好,我想在玉皇殿的人,也會派人巡邏,但他們總是在明裡,人家有些什麼陰謀,他們不會發覺的,只有我們在暗處,敵人有何動靜,都瞞不過我們的,五妹這提議根好,我們就這麼辦,好了,今晚你們誰跟我去?」
柳青青咭的笑道:
「要輪,自然由三姐和大哥一起去了?」
姬青萍心裡自然高興,但臉上不由得一紅,朝柳青青嗔道:「你笑什麼?」
柳青青忙道:「沒有呀!」
李玉虹道:「別多心啦,快些走吧!
丁少秋道:「好了,你們不當值的,就早些休息,萬一有什麼情況,我會叫三妹趕來通知你們的。」
說完,當先走了出去。
姬青萍提起青萍劍,說道:
「誰多心了?」
她口中雖然這樣說著,粉臉卻燒得更厲害,緊跟著大哥身後,走出茅屋。
兩人很快穿林而出,悄悄朝玉皇殿而來,在離玉皇殿還有半里光景,就閃出路旁松林。
丁少秋選擇了一棵樹葉較密,樹幹較高的大樹,悄聲道:「三妹,我們到樹上去。」
一吸真氣,就躍登五丈高處,找了一處枝幹較多的地方,等姬青萍跟著躍上,就悄聲道:
「三妹,這裡像一把椅子,不但可以坐得很穩,還有靠手,你就坐在這裡。」「好,」
姬青萍問道:
「你呢?」
丁少秋道:「我替你安頓好了,就可以到處走走,遇有情況,我會很快回來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話聲一落,人已閃了出去。
姬青萍手握青萍劍,就在枝柯交結處坐了下來,發現這裡真像一把椅子一般,雙手還可以擱在樹枝上,就是要打個盹,也不怕跌下去。她當然不敢打盹,大哥離開了,萬一有敵人悄悄欺近,就得由自己來應付。
約莫過了頓飯光景,突然聽到身側樹葉似有輕微的聲響,姬青萍急忙站起,喝道:
「什麼人?」
「三妹是我。」丁少秋已在她身邊含笑道:「沒把你嚇著吧?」
姬青萍急著問道:
「有沒有動靜?」
「沒有。」丁少秋道:「四周安靜得很。」
姬青萍身子朝右側移了些,說道:
「大哥,你也坐下來歇一會吧。」
丁少秋果然在她身邊樹枝上坐了下來。這片樹枝交結成一個兜狀,坐一個人寬敞有餘,坐兩個人就稍稍擠了些。
姬青萍心頭小鹿一陣跳動,但在感覺上卻是甜甜的,自己和大哥相識以來,從沒有這樣親近過,一面低低的問道:「現在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丁少秋目能夜視,看她羞澀的模樣,連說話都低垂著粉頸,心中也自有著異樣的感受,情不自禁在她秀髮上親了一下,柔聲道:
「差不多二更多了,你困不困?」
姬青萍抬起頭來,說道:
「我們是在監視對方,有任務在身,我才不困呢!」
丁少秋道:「奇怪,天南莊怎麼會一點舉動也沒有的?」
姬青萍道:「我也覺得奇怪,這和姑老太太平日處事不像,她老人家是不肯放過任何機會的。」
接著眨眨眼睛,又道:
「大哥,我知道姑老太太不會放過你也絕不會放過她,因為她是這次挑起江南武林動亂的主謀,但我娘……我娘……她一向只知聽從姑老太太的話,因為她是姬家的媳婦所以……
我想求求大哥,遇上娘的時候,希望大哥劍下留情,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丁少秋道:「我答應,你為了救我,而且已經不止一次救我了,何況,你是我的妹子,我會盡力設法保全你娘的,你放心好了。」
姬青萍沒想到大哥會答應得如此快法,心頭一陣激動,撲入大哥懷裡,咽聲道:
「大哥,你真好。」
「你哭了?」
丁少秋緩緩把她粉臉托了起來,緩緩的低下頭去,輕輕吻著她像帶雨梨花般的臉頰。
這下直把姬青萍羞得趕緊閉上了眼睛,她只覺他兩片熾熱的嘴唇,一下堵住了自己的櫻唇,他靈活的舌頭,也試探著從唇縫間游入!
她感到窒息、昏眩、甜美、和小鹿的猛撞,快要塞上喉嚨,但一個人卻有飄飄欲仙的感覺,她不由自己的發出夢囈般輕嗯。
兩情相悅,宛如水乳交融!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四片吻得緊緊的嘴唇才輕輕的從膠著中分開。她又羞澀的躲進他懷裡,他又在輕輕的吻著她秀髮。
姬青萍幽幽的道:
「大哥,你忘了我們是在做什麼來的了?」
丁少秋輕笑道:
「三妹也成小看愚兄了,十丈之外,只要稍有動靜,絕難瞞得過我耳朵。」
姬青萍從他懷裡直起身來,問道:
「真的沒有一點動靜?」
丁少秋道:「現在已經三更天了,我看天南莊今晚不會有什麼行動了。」
姬青萍坐直身子,掠掠散亂的鬢髮,說道:
「我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不來不是更好嗎?」
丁少秋攬住她粉頸,又緩緩的把臉湊了過去。
姬青萍立即閉上眼睛,把臉抬了起來,四片嘴唇,這回熟悉的又膠合在一起!
東方漸漸吐露魚白,樹林間響起亂得數以千計的馬聲,姬青萍偎倚在大哥懷裡,驀然驚覺,發現大哥正在低頭看著自己,不禁緋紅著臉道:「大哥,天都亮了,你怎麼不早些叫我呢?」
丁少秋含笑柔聲道:
「我看你睡得很香,不忍叫醒你,同時也好多欣賞一會你漾著淺笑的睡姿,不知有多優美!」
姬青萍披披嘴道:「好了,我們回去了,明天早晨,你還要欣賞另一個睡美人呢!」說完,縱身躍下樹去。
一連四天,各大門派的四拔人馬,已經按照梯次,陸續到達玉皇殿。
丁少秋和李玉虹為主,也一連在暗中日夜監視了四天四晚,都在平靜中過去。
這一情形,不但丁少秋感到奇怪,就是齊集在玉皇殿的各大門派,也測不透天南莊葫蘆裡賣什麼藥?
現在已經是八月十二,離中秋不過三天了。
各大門派的人因四撥人馬連日趕路,準備在玉皇殿休息兩天,決定十四日赴約。(玉皇殿就在武功山脈的西首,距離武功山不過半天行程)
丁少秋也正因王皇殿高手雲集不皮天南莊突襲,而且花字門抵達玉皇殿之後,總監易天心隨時都有人傳遞消息,縱或有什麼情況,半天之遙,也隨時可以去支援。
自己幾人,正好作為各大門派在暗處的一支奇兵,因此除了易天心之外,沒有人知道丁少秋幾人就在玉皇殿附近。
八月十四日,天氣晴朗,山區間秋意漸深,早晚已可感到輕寒。
江南武林聯合會聯合各大門派的人,午飯之後就整隊出發,預定傍晚可以抵達武功山下的蔡家嶺,休息一晚,第二天早晨再向天南莊拜山。
丁少秋和四位姑娘就在各大門派的人走後,也跟著上路,只是遠遠的尾隨而行。
丁少秋和姬七姑有過三次接觸,深知姬七姑是個剛愎自用的人。決不肯輕易放過各大門派的,怎麼也不相信她會隱忍到今天,遲遲沒有動手。
姬青萍也不敢相信,這不是姑老太太平日為人;但儘管大家不相信,天南莊一直沒有動靜,總是事實。
各大門派的人在蔡家嶺一處大宅休息,丁少秋五人也到了離蔡家嶺三里的茅店,他們為了隱蔽行藏,沒有向民家借宿,只有隱入深林。
好在早就準備了乾糧,大家靠著樹身,用過乾糧,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
柳青青道:「這次中秋之約,老哥哥早就知道的,怎麼沒見他來呢?」
李玉虹道:「是啊,平常有事,老哥哥都會出現,明天這一會,是正邪存亡的關鍵,老哥哥卻不見了。」
丁少秋點頭道:
「不錯,我想老哥哥不會不來的,我們不是也沒有出現嗎?他可能和我們一樣,要等明天才會現身。」
姬青萍道:「大哥,今晚我們要不要去蔡家嶺?」
丁少秋道:「今晚是雙方約定的前夕,如果姬七姑一舉擊潰各大門派,明天這場約會,就沒有了,這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晚上,我們自然要去暗中監視,我看我和二妹分作兩組,你領三妹、四妹值前半夜,從現在起,到三更為止,我和五妹下半夜,從三更到四更,過了四更,天快亮了,就不會有事,大家休息一會,就好去赴會了。」
李玉虹點點頭,一面問道:
「我們明天和各大門派會合嗎?」
丁少秋道:「不,我們還是和現在一樣,悄悄跟去隱身林間,不到時候,不宜露面。
李玉虹道:「就這麼辦了,三妹、四妹,你們跟我來,大哥和五妹先休息一會吧!」
說完,率著姬青萍、池秋鳳二人,迅快的往林外而去。
各大門派的人在蔡家嶺落腳,對天南莊而言,無異兵臨城下,盛錦花自然很快就知道了,她奇怪姑太婆說過:
「除了第一撥讓他們一起橫屍玉皇殿,其他三撥人,永遠也到不了玉皇殿。」
可見聖母早就有了安排,她派出去的人手,對付第一撥的,當然要勝過第一拔甚多,對付第二撥的,當然也要勝過第二撥甚多,不然,就沒有把握吃得掉人家。
關於這一點,盛錦花完全相信不疑,因為聖母在近年內,敦聘了不少三山五嶽以外的武林特級人物,像飛雲羽士秦飛雲、凌波仙子凌巧巧、野人山獅王苗飛龍等人,只要一個人就可以解決各大門派一撥人馬還綽有餘裕。
另外聖母又吩咐自己派公孫總管親率四隊鐵衛武士趕去玉皇殿,放把火把它燒了。
直到如今,各大門派的人已經到了蔡家嶺,可見他們並沒有什麼損傷,聖母派出去的人不可能不動手,但結果如何呢?就連平日精明強幹的公孫軒,率同四隊武士,進去玉皇殿,也不見一人回來。
尤其每日派出去的探子,也一個個像泥牛入海,杳無消息,以致這幾天天南莊得不到江南武林聯合會的一點動靜,一直到今晚兵臨城下,人家已經到了蔡家嶺,自己才知道。
盛錦花越想越不對,站起急步往後進而來,跨進圓洞門,剛走進階前。
一名侍者欠身道:
「姬夫人可是要謁見聖母嗎?」
盛錦花含笑道:
「是的,煩請侍者能通報。」
那侍者道:「夫人請稍候。」
盛錦花點頭道:
「侍者請。」
那侍者轉身進去,不多一會,返身走出,抬抬手道:
「聖母請夫人進去。」
盛錦花說了聲:「多謝。」
隨著侍者身後走人,立即趨人幾步,朝姬七姑座前跪下,說道:
「侄孫媳叩請姑太婆金安。」
姬七姑頓首道:「起來,你這時候進來,有什麼事嗎?」
盛錦花站起身,退到下首,才躬身道:
「啟稟聖母,江南武林聯合會會同各大門派的人,今晚投宿蔡家嶺……」
姬七姑雙目綠光大盛,喝問道:
「你說什麼?」
盛錦花垂首道:「侄孫媳是說江南武林聯合會的人……」
姬七姑手掌在靠手上一拍,憤怒的道:
「還有江南武林聯盟的人?」
盛錦花道:「是的,侄孫媳據報,他們聯合少林、武當、華山、丐幫等派,人數似乎不少……」
這下可把姬七姑激怒了,手常拍著靠手,沉聲道:
「難道老身派去的人都死光了?」說到這裡,哦了一聲,森綠目光緊注盛錦花,問道:
「這幾天你難道會沒有他們的消息,怎麼不早些來向我稟報?」
盛錦花躬身道:
「自從公孫軒率領四隊鐵衛出發之後,侄孫媳每天都派出幾撥探子,但直到今天,公孫總管沒有回來,連每天派出去的人也都如泥牛入海,沒有一個人回來的……」
「會有這等事?」
姬七姑不禁呆得一呆,說道:
「除了丁少秋,他們還會有什麼高人?就算另有高人替他們撐腰,也沒人能是秦飛雲和獅王等人的對手,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究竟是什麼人敢和老身作對?」
盛錦花不敢作聲。
姬七姑沉哼一聲,又道:
「好吧,讓他們來好了,今晚不用理他們,等他們明天來了,老身倒要瞧瞧這護航的人是誰?」
一晚過去,第二天就是中秋——八月半了。
各大門派的人一清早由蔡家嶺出發,朝武功山雷嶺南麓而來。
武功山雷嶺,原是武功門的發樣之地,號稱「武德堂」,房舍巍峨,依山勢而建,不下數百間之多。最上面是祖師殿。
自從天南莊佔據了武功山之後,祖師殿三進宮殿式房舍,改為聖母居住的行宮;她在第二進,第三進是接待貴賓的地方,住的都是特別邀請來的世外高人——一些特級大魔頭。
下面接近山麓,是武功門總堂「武德堂」,如今已改成岳麓分院。
天南山莊,本來設在大行山丁家莊,就因為和江南各大門派訂了中秋之約,盛錦花把天南莊所有人手,都集中到雷嶺來了。
各大門派的人午前就抵達南麓,但見一片廣大的草坪,四周圍以參天古木,形勢極為壯觀!
東海采薺叟點頭道:
「巍峨壯觀,果然不愧是有三百年歷史的武功門發樣之地!」
武功門掌門人邵南山浩歎一聲道:
「兄弟慚愧,更對不起敝門列宗列祖,把敝門一片基業,竟讓妖邪蟠踞,鵲巢鴆占……」
李鐵崖不待他說完,大笑道:
「道兄不是回來了嗎?自古邪不勝正,今日一會,白蓮餘孽瞬即敉平,也正是貴門重新發揚光大之日。」
邵南山道:「但願如李幫主金口。」
就在這幾句話的工夫,只見從山麓「武德堂」大門中,走出四五十名一色身穿灰布道裝,頭椎道髻,手捧長劍的道人,他們排成一排,站到左首,最後一個身穿青布道袍的則是岳麓觀主常清風的師弟白靈風。
原來常清風也是白蓮教的餘孽,只是他平日掩飾得很好,沒有人識破他的身份而已!
接著走出來的是天南莊的鐵衛武士,一身黑色勁裝,手持撲刀的剽悍壯漢,共有一百廿六人,他們卻分成了兩行,站到廣場的右首。
最後一人是總領隊繆千里。(天南莊鐵衛武士,由原先的十八鐵衛擴展為十八小隊,每隊九人,共為一百六十二人。總管公孫軒奉命趕去玉皇殿,曾帶走四個小隊,從此沒有下落,如今在天南莊的只有十四個小隊了)
隨著走出來的是盛錦花、言風姑、常清風、無名漁父、徵幫幫主楊三泰、洪澤湖飛魚馮五、另外還有七八個衣著不同的老者,有僧有道有俗,自然是天南莊邀約來的幫手。
這些人以盛錦花為首,緩步跨入廣場,迎著各大門派的人走來。
各大門派的人在天南莊的人出現之後,本已停了下來,直至盛錦花等人走入廣場,大家也就迎了上去。
雙方差不多就在同時到達廣場中間、相距還有一兩丈遠,便自站停下來。
盛錦花含煞目光朝各大門派的人掠過,才抱抱拳冷峻的道:
「江南武林聯合會各位道長依約光臨,盛錦花有失遠迎,諸位請多多原諒。」
東海采薺叟越眾而出,抱拳還禮道:「盛女俠好說,咱們依約而來,今日之會,希望貴教聖母也能出場,才好解決問題。」
盛錦花哼一聲道:
「你們有什麼話,和我說也是一樣,聖母當然會蒞場,但還不到時候,我已要人去請他老人家了,諸位不妨稍候。」
說到這裡,凌厲目光忽然朝站在右首的武功門丁南屏冷聲道:
「丁老爺子,令孫少秋今天沒有來嗎?」
丁南屏道:「少秋要來,但這時候還沒趕到,盛女俠有事嗎?」
「不錯,我有事找他。」
祝秋雲接口道:「盛錦花,你有事找我好了。」
盛錦花目光一注,問道:
「你是什麼人?」
祝秋雲道:「護花門主視秋雲。」
盛錦花哼道:「原來休是丁小賊的娘。」
祝秋雲道:「原來你是盛老賊的妹子。」
盛錦花怒晚道:「你話說得好聽些!」
何香雲道:「門主何用和這種白蓮教妖孽多費唇舌?」
武功門掌門人邵南山道:「祝門主,老朽想和這位盛女俠說兩句話。」
祝秋雲道:「邵掌門人只管請。」
說完,徐徐退了下去。
邵南山朝她拱拱手,才面情一肅,凜然道:
「盛女俠,令兄盛世民一向雄霸天南,和武林同道相安數十年,不料這幾年誤入歧途,投靠死灰復燃的白蓮教,侵佔敝派武德堂和大行山丁家莊,終於飲劍亡身,這就是例子。老夫希望你盛女俠立即率同天南莊的人,退出武功山,(武功山也在大行山脈之內)還可保全天南莊昔日盛譽,否則玉石俱焚,就悔之晚矣。」
盛錦花一臉厲色,冷笑道:
「邵南山,你少說大話了,要天南莊的人退出武功山,哼,今天你們這些人,只怕沒有一個人能夠活著離開武功山呢!」
少林南派俗家掌門人仲子和嗔目喝道:
「盛錦花,你說什麼?」
盛錦花冷冷的道:
「我說你們這些人,沒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這裡的,這話你聽不懂嗎?」
「哈哈!」仲子和仰首向天大笑一聲道:
「那要看結局究竟鹿死誰手了?」
盛錦花看了他一眼,不屑的道:
「憑你少林南派一個俗家掌門人?哼,就算少林寺,也指日可待,今後江湖上,只怕再也聽不到少林這兩個字了呢!」
仲子和怒極而笑,喝道:
「就憑你們一小撮白蓮教餘孽?」
盛錦花冷笑道:
「很快了,只可惜你們永遠聽不到看不到了。」
何香雲道:「這賤人嘴硬得很,不給她一點顏色看看,她真不知天高地厚哩!」
盛錦花怒聲道:
「你才是賤人,你是什麼人,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何香雲玉腕抬處,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喝道:
「我是護花門首席護法何香雲,盛錦花你呢?只是白蓮教餘孽而已,來,我先教訓教訓你,看你能在我劍下走出幾招?」
盛錦花被激得臉色煞白,正待抬手拔劍。
言鳳姑跨上一步道:「護花門一個小小護法,何須夫人出手,由賤妾把她拿下來就是了。」
盛錦花點頭,說道:
「這是第一陣,你要小心些!」
言鳳姑含笑道:
「夫人只管放心。」說著,舉步走出,抬手掣出劍,喝道:
「姓何的,你有多少能耐也配向夫人叫陣,看來我來收拾你。」
何香雲斜睨了她一眼,哼道:「辰州言門,雖然不是大門派,但一向以名門正派自居,卻想不到會有你這樣一個違背祖訓,依附白蓮教,貽言門之羞的下賤女人,還敢面對天下武林,口出大言,真是死不要臉……」
言鳳姑是因為和兄嫂不合,負氣投到天南莊來的,何香雲這番話正好刺中她隱痛,心頭怒極,厲喝一聲:「賤婢看劍!」
不待對方說完,抖手一劍,閃電般刺出。
何香雲口中雖在數落,但她一雙靈活的眼珠,卻一直在凝注對方動靜,這時眼看言風姑一劍刺來,喝了聲:
「來得好。」
長劍一格,叮的一聲把對方刺來劍勢撥開,順勢一記「拔草尋蛇」,劍光一閃,刺向對方小腹。
言鳳姑身隨劍走,一個輕盈轉身,避招發招,劍尖已經削向何香雲左肩。
何香雲劍勢上揚,又是叮的一聲格開對方長劍,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這一連幾劍,雙方都隊快打快,誰都想速戰速決,以最快時間解決對方,因此兩人一退即上,手中長劍再接再厲,攻勢更見凌厲。
護花門的人,練的是一套「青衣劍法」,脫胎華山「太白劍法」,但另有其精到之處,看去輕靈快捷,實則辛辣無比。
辰州言門劍法,劍走陽剛,在各大門派之外,獨樹一幟,屹立湘西數百年,也有它的獨特之處。
這一戰,一個是護花門的首席護法,一個是言門女將,練劍數十年,這番在各大門派群雄之前,第一場決戰,誰都想贏得頭籌,是以各出奇招,愈戰愈急,但見兩條人影,此進彼退,兔起鶻落,劍光繚繞,不時發出劍劍撞擊之聲!
轉眼工夫,已打出四五十招,依然銖錙悉稱,難分勝負,激戰中,突聽言鳳姑冷笑一聲,左掌揚處,色如硃砂,乘隙朝何香雲肩頭劈去。
在護花門中,丁仲謀和何香雲最為情投意合,丁仲謀出身南離門,練成一身絕技,就是為了對何香雲情有獨鍾,才甘願屈居護花門總管。
何香雲出戰言鳳姑,他早已擠到了眾人前面,也一直在注意著兩人的交手情形,此時驟睹言鳳姑使出「硃砂掌」來,心中一急,急忙叫了聲:「香雲小心!」
人已點足縱起,急撲過去,人還未到,左手已凌空朝言鳳姑揮去。他在觀戰之時,左掌早已提聚十分功力,這一揮,一道色呈暗紅,熾烈似火的掌風,就如黃河天來,疾捲過去。
但他總是看到言鳳姑硃砂掌出手之後才出手的,還是慢了半拍,但聽砰然一聲,和有人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同時響起!
那稍早的一聲「砰」,是言鳳姑的「硃砂掌」一下擊中何香雲左肩,把何香雲打得震退了三步之後,雙腳一軟,頹然朝地上跌坐下去!
稍後那一聲低沉的悶哼,卻發自言鳳姑的口中,她掌勢甫發,沒想到一道熾熱如同烈火的掌風,已襲上身子,悶哼一聲,往後就倒。
這一倒下,但見她一頭白頭髮,立即像鍛成了灰燼,連她一身青布衣衫,也遇風成灰,一個人也好似縮小了許多,全身血肉全被「鑠金掌」烤乾,變成了枯焦的木炭一般!
丁仲謀一掌揮出,人已落到地上,雙手抱起雙目緊閉,臉紅如同塗朱的何香雲,口中急急叫道:
「香雲,香雲,你怎麼了?」
這原是一瞬間發生的事,站在盛錦花身邊的人,看到丁仲謀飛身而出,出手傷人,立時有四五條人影飛縱而出,亮出兵刃,朝丁仲謀攔截過來。
各大門派中,丁季友、護花門的任香雪、謝香玉和花字門總監易天心等人,也及時迎著掠出。
丁季友一下攔到丁仲謀身前,說道:
「二哥,救人要緊,這裡由我來。」
祝秋雲眼看丈夫出場,也趕緊跟了過來。
丁季友連長劍都沒出鞘,朝對方五人雙手一攔,說道:「諸位要待如何?」
天南莊方面,這縱身出來的五人,年紀都在五旬以上,最前面的是一個手持黑色拂塵的灰衣老道,似有七旬開外,雙目精光進射,沉哼道:
「閣下是江湖人,總懂得江湖規矩,雙方交手,第三者加入出手傷人,這算是什麼?閣下退下去,叫那姓丁的出來。」
丁季友道:「他救人心切,這也是人之常情,言鳳姑不是也以硃砂掌傷人嗎?」
灰衣老道道:「年輕人不用強辯,貧道不想傷及無辜,你叫姓丁的出來領死。」
丁季友心中一動,暗道:
「他已看到二哥鑠金掌的威力,還敢叫陣,那一定是他練的功夫,可以克制鑠金掌了。」心念轉動,含笑道:
「在下也姓丁,道長有意賜教,在下也可奉陪。」
灰衣老道目中寒光一凝,盯注著丁季友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丁季友道:「在下丁季友,道長呢?」
灰衣老道點頭道:
「丁仲謀、丁季友,你是他兄弟?」
「不錯。」丁季友道:「道長還沒說出你的道號?」
灰衣老道把手中黑色拂塵揮了一下,抬目道:「你沒看見貧道的玄玉拂塵嗎?還要問貧道的道號?」
丁季友道:「道長拂塵有何特別之處?在下倒是看不出來。」
「哈哈。」灰衣老道大笑一聲道:
「你師父沒和你說過武林人物嗎?」
丁季友看他口氣托大,也自大笑一聲道:
「家師是何等人?豈會跟在下說名不見經傳的人物。」
灰衣老道聽得臉色一沉,怒哼道:「小子,你敢對貧道如此說話,那真是沒聽說過貧道是誰了?哈哈,像你這樣沒見過世面的小子,死了豈不冤枉?好,貧道就破例告訴你,貧道祁連通天崖淳於真人是也。」
淳於真人,在江湖上名列十大高手之一,武功之高,自是不在話下,為人也在正邪之間,一生最是好名,他本來就叫淳於真,五十歲以後,忽然換上了道裝,在自己姓名下面加了一個人字,就成為淳於真人,儼然以道家真人自居了。
淳於真人,丁季友當然聽說過,但故作詫異之狀,雙手一攤,說道:
「抱歉,在下真沒聽人說過?」
淳於真人揮了下黑色佛塵,說道:
「你下去,那就換一個上來。」
丁季友抱抱拳道:「在下既然遇上道長,也算有幸,自然要向道長討教幾招了。」
隨著話聲,鏘的一聲,撤出劍來。
淳於真人也抽出劍來,點頭道:
「好吧,年輕人,你只管先發招好了。」
丁季友長劍豎立當胸,說了聲:「在下有僭。」
右腕一抬,朝前點出,他為了要試試這位自稱真人的武功路子,隨手刺出一劍,使的只是普通招式「仙人指路。」
淳於真人微微一笑,身形一個輕旋,右手長劍迅即遞出,劍尖一顫,幻出三朵劍花,朝丁季友三處大穴襲到。
丁季友跟著挪移身形,避劍還擊。兩人身形飄忽,劍勢變化,愈見迅疾。
淳於真人沒想到了季友劍上造詣居然不弱,口中發出一聲大笑,長劍陡然一轉,迅如疾雷,叮的一聲,搭上丁季友的劍尖。
丁季友立時發覺從他劍上傳來一縷極為陰寒的真氣,心中暗暗好笑,忖道:
「原來你練的是『玄陰真氣』一類陰功,別人怕你陰寒之氣,我是北極門下,豈會懼你區區陰功?」
心念轉動,長劍也不抽回,任由他黏著不動。
這一情形,在外人看來,兩人長劍膠著,極似比拚上了內力,淳於真人卻感覺不對了,自己貫注劍砂的「玄陰真氣」,直逼對方,早應傳人丁季友手臂,換了任何一個人,只要被自己陰寒之氣逼到握劍掌心,早己禁受不住,他居然會一無所覺!心中一動,不覺加強功力,由劍上直逼過去,這回丁季友有了反應!
不,是淳於真人感覺到對方開始反擊了,一縷比自己「玄陰真氣」還要寒冷的真氣,從對方劍上傳了過來,就像閃電一般,一下撞到自己掌心,一條握劍右臂,登時凍得麻木不仁,心頭大吃一驚,暗叫一聲道:
「會是北海玄冰真氣。」
此時要待撤劍已是不及!
只聽丁季友以「傳音入密」說道:
「道長在江湖上也是久享盛名的高人,何苦替白蓮教餘孽效命?」
他在說話之時,「玄冰真氣」已經不再進逼。
淳於真人聽得大感驚異,也以「傳音入密」問道:
「誰是白蓮教餘孽?」
丁季友仍以傳音道:
「就是盛錦花丈夫的祖姑母姬七姑,她是昔年白蓮教主徐鴻儒門下七弟子,天南莊全是她在幕後主使,自稱聖母,道長真的一無所知?」
淳於真人也以傳音道:
「多謝指點,哦,年輕人,你是北海門下?」
丁季友傳音答道:「不錯。在下正是北海門下。」
淳於真人忽然收回長劍,一言不發,朝山外奔行而去。
常清風手揮拂塵,飄然走出,朝白鶴門掌門人松陽子打了個稽首道:「松陽道兄請了,貧道想和道兄說幾句話。」
松陽子聞言走上幾步,稽首道:「道兄有何見教,但請直言。」
常清風笑了笑道:
「貧道想和道兄討教幾招,以定勝負?」
松雲子站在師兄身後,接口道:「你要動手,貧道奉陪……」
常清風詭異一笑道:
「貧道話還沒有說完。」
松陽子道:「道兄請說。」
常清風道:「貧道之意,由貧道向道兄討教,以定勝負,如果道兄勝了,貧道立即率同敝觀弟子退出武功山,假如貧道獲勝,也請道兄率同貴門弟子,退出這場糾紛,不知道兄……」
「不!」松陽子不待他說下去,口中堅決的吐出一個「不」字,然後臉色一正,說道:
「道兄主持貴觀,原在岳麓,此處乃是武功山武德堂,道兄憑藉天南莊勢力,鵲巢鴆占,理該退出武功山去。敝門聯合江南武林同道,對抗白蓮教餘孽,成立江南武林聯合會,會合各大門派,討伐妖邪,貧道忝為一門之主,也忝為此行的主人之一,豈能輕言退出,倒是道兄如非白蓮教餘孽,依貧道相勸,還是及早退出的好,貧道良言盡此。」
他這番話義正詞嚴,聽得常清風心裡暗暗怒惱,但卻大笑一聲,點著頭道:
「好、好,道兄既然不肯退出,咱們就只有放手一搏了。」
話聲出口,左手拂塵突然朝松陽子迎面拂來,松雲子看得勃然大怒,長劍一撩,從側面閃出,喝道:「常清風,憑你還不配和我大師兄動手。」
常清風大笑道:
「松雲子,憑你配和貧道動手嗎?」
兩人說話之時,已經雙劍疾發,各自搶攻了兩招。
松雲子是白鶴的第二高手,劍、掌齊施,攻勢十分凌厲。常清風左拂右劍,拂守劍攻,招式話異,絲毫不讓。
瞬息之間,已打了二十幾個照面。松雲子本來凌厲的攻勢,居然漸見鬆懈,常清風抬手一劍當胸刺去,松雲子勉強封格出去,還是被刺中左肩,雙腳忽然一軟,跌倒下去。
常清風跟上一步,正待舉劍刺下。
松陽子睹狀大驚,急忙抽劍一格,喝道:
「道兄不可傷人。」
常清風刺下的一劍,雖被格開,卻震得松陽子腳下微感踉蹌,身不由己向左退出了半步。
常清風大笑一道:「貧道早就說過,要向道兄討教……」
花字門副總監逢天游一閃而出,說道:
「道兄,常清風由兄弟來對付他。」
無名漁父嘿然道:
「你還是陪老夫玩幾手吧。」
他右手持一支五尺長精鋼釣竿,迎著逢天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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