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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文 / 東方玉

    這時正是大家一經運氣檢查,發現果然被人在酒菜中下了劇毒,一個個憤然站了起來,也有人一下掀翻桌子,大聲喝罵,一片混亂之際,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人殺了松風子。

    只聽又有人大聲喝道:「是玉皇殿的雜毛們下的毒,咱們殺了他們。」

    群眾畢竟是盲從的多,江湖人士當然也不會例外。大家正因發現自己中毒,心頭憤怒難遏,聽到有人說是玉皇殿道士下的毒,那還猶豫?

    剎那之間,各自亮出兵刃,就朝附近穿灰布道袍的道士展開攻擊。

    這些道士有的是玉皇殿伺候來賓上菜的,有的則是白鶴觀派來維持會場秩序,以防有人乘機搗亂(白鶴觀曾派出八十名門人)但他們身上穿的都是灰布道袍,此時就全成了攻擊目標。

    白鶴觀派來的道士也好,玉皇殿的道士也好,他們都是白鶴門的弟子,都有一身精純的武功,為了自衛,自然要拔劍抵抗。

    這一瞬間,本來興高采烈聯誼酒筵,就成為兵戎相見的戰場,刀劍不長眼睛,一旦動上了手,雙方難免互有傷亡,這一形勢自然十分混亂。

    松陽子、邵南山眼看局勢一發不可收拾,心頭一急,不約而同飛身躍上台去。

    松陽子高聲喝道:「各位來賓,快請住手,咱們不可中了奸人詭計,自相殘殺!」

    邵南山也雙手向空連擺,高聲叫道:「大家快快住手,此事分明有人暗中下毒,乘機挑撥,大家務請保持冷靜。」

    這兩人在情急之下,話聲全力由丹田逼出,廣場上雖然刀劍激撞,殺聲四起,但兩人每一句話,仍能清晰的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不覺各自收兵後退,一場凶狠的搏殺,總算停止下來。

    黃山萬天聲、少林俗家掌門人仲子和也在此時相繼躍上台去。

    萬天聲首先抱拳道:「各位武林同道,松陽道長和邵掌門人說得極是,剛才之事,分明是有奸人暗中下毒,再嫁禍玉皇殿,想藉此挑起咱們江南同道內哄、互鬥,造成不可收拾之局,他們才能坐收漁人之利,因此,咱們不可一時衝動,亂了陣腳,此時最重要的就是希望大家保持冷靜。」

    仲子和接著抱拳道:「各位道兄,有人在酒菜中下毒一事,方才兄弟運氣檢查,確有中毒現象,兄弟推想各位大概也檢查出來了,才致有人隨便指說玉皇殿道士下的毒,大家就群情激憤,紛紛出手。

    大家雖然檢查出自己中了毒,就應該保持冷靜,先要查清楚毒是從那裡來的?是何種毒藥?該如何有效治療才是上策,砍殺幾個玉皇殿道友,不論他們是不是下毒的人,也於事無補,所以兄弟之意,各位道兄且請坐下來,才可共商解毒之道。」

    大家果然依言坐了下來,一場軒然大波終於平靜下來。

    場中有很多人替受傷的人上刀創藥,用布條包紮。

    有人高聲問道:「仲掌門人是否知道咱們中的是什麼毒嗎?」

    仲子和搖頭道:「兄弟對用毒一道,並無研究,但兄弟想來,今日在場的各位道兄之中,不乏高明之士,一定會查究得出來……」

    他話聲未已,只見八九個灰衣道士滿臉悲憤的走向白鶴觀主松陽子面前,撲的哭拜在地,齊聲說道:「稟報掌門師伯,師父被人一劍穿胸,死得淒慘,伏請師伯作主,替師父報仇。」

    松風子被殺,當時是在全場混亂之際,沒人注意,直到此時,才被玉皇殿的門人發現。

    松陽子聽得身軀一震,不信的道:「四師弟會被人殺害,屍體現在那裡?你們快起來,領我去看看。」

    八九名灰衣道士聞言起身,領著松陽子、松雲子走向松風子被害之處。

    松陽子仔細察看了松風子的致命一劍,來自身後,就是武功最好的人,在嘈雜人聲中,也是防不勝防,何況這人好像要蓄意殺死松風子一般,出劍、收劍迅疾絕倫,就是早有防範,也無法躲得開這一劍。

    松陽子是用劍的行家,自可一目瞭然,心中兀是驚疑不定,猜不透四師弟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仇人,好像處心積慮已久,才候機下手的,一時雙眉緊蹙,黯然道:「善哉,善哉,四師弟,你安歇吧!」

    一面回頭朝八九名玉皇殿弟子吩咐道:「你們先把四師弟遺體抬進去再說。」

    那八九名弟子答應一聲,含著淚水抬起師父遺體,往玉皇殿大門走去。

    松雲子抬目道:「大師兄,你看這兇手會是誰?」

    松陽子沉吟道:「以四師弟的武功,不是一般江湖上人所能殺得了他的,何況四師弟根本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

    說到這裡,相隔不遠有人說道:「啊,他就是湯一帖湯藥師,他查得出是什麼毒藥,就有解毒之法了。」

    松陽子回頭道:「二師弟,咱們快回去,聽他怎麼說?」

    原來在少林俗家掌門仲子和高聲向與會武林同道徵詢有那一位對毒藥有研究的道兄,請自動站起來,設法替中毒的同道解毒。

    他話聲出口,就看到一個頭戴瓜皮帽,嘴上留著花白八字鬍的中年人站了起來,應聲道:「兄弟剛才已從酒杯餘瀝中,總算試出此種毒藥的一點眉目……」

    接著就有認識他的人歡聲道:「是湯藥師湯一帖!」

    湯藥師外號湯一帖,是江南有名的走方郎中,精研藥理,不論什麼疑難雜症,只要一找上了他,就可以一帖而愈,所以有一帖之稱。

    萬天聲看到湯一貼,不覺大喜,急忙當先迎了上去,抱拳道:「湯藥師也來了,真是好極了,今天全體中毒的人也有救了!」

    湯一帖連連抱拳,接著又微微搖頭道:「萬莊主請了,今日之事,兄弟未必行呢!」

    仲子和也迎了過來,抱拳道:「湯藥師請到上首坐。」

    兩人陪著湯藥師一直來至第一排左道一席,給松陽子、邵南山、李瘦石(六合門掌門人)、謝傳忠、白仰高,以及右首第一席上東海采薺叟、楊三泰(徽幫幫主)、畢友三(通臂門掌門人)等人一一引介完畢,才各自落坐。

    仲子和急著問道:「湯藥師精研藥理,想必已經知道這酒菜中下的是什麼毒藥了?」

    湯一帖望著他淡淡一笑道:「仲掌門人不妨先說說你中毒之後,有何症狀?你老哥的想法如何?」

    仲子和怔道:「兄弟的想法如何?」

    湯藥師點頭道:「不錯,以你仲掌門人的豐富經驗,加上親身體驗中毒後的症狀,一定有你的看法了。」

    仲子和道:「兄弟剛才運氣之時,果然感到內臟灼熱如焚,分明中毒無疑,但任你如何運功逼聚,卻又無法把它逼聚一處,奇怪的是到了此時,幾乎已毫無所覺了。」

    湯藥師含笑道:「所以兄弟要聽聽你仲掌門人的意見了!」

    仲子和沉吟道:「兄弟認為除非沒有人下毒,既然下了毒,不可能過了一會就會自動銷失,其原因不外兩點,一是慢性之毒,中毒之後,發作較為緩慢;一是毒性一入體內,即潛伏隱藏起來,不到發作之時,就像消失了一般,湯藥師,兄弟只是臆測而已,不知說得對不對?」

    「哈哈!」湯藥師大笑道:「仲掌門說的完全正確,說起來也是湊巧,因為兄弟酒量不算好,初時還喝了幾杯,到了中途,就已停杯不喝,因此才能留得半杯毒酒……」

    萬天聲問道:「藥師此話怎說?」

    湯一帖道:「據兄弟事後推測,這下毒之人,心思慎密,剛喝酒的時候,大家神智清醒,喝的也較斯文,酒中下了毒,自會很快被人發覺,所以下毒的酒,不過每桌一二壺而已,夾在中間送上,那時大家正在互相敬酒,每桌一二壺酒,轉眼就喝完了,之後再送上來的酒,又沒有毒了,就算你發現中毒,酒已喝入肚內,桌上的酒,毫無毒性,又如何能試驗得出來?」

    大家聽得暗暗點頭,對方計算得如此周詳,足見喝下的毒酒,目前雖無朕兆,但一定是劇烈毒藥無疑!

    松陽子忍不住問道:「湯藥師,此人下在酒中的不知究是何種毒藥?」

    湯藥師伸出兩個指頭在眾人面前晃動了下,說道:「兄弟從半杯酒中驗出來的,一共有兩種劇毒,一種是慢性散功毒藥,另一種毒性更烈,只是善於隱藏,好像服下之後就會發作,又好像對人毫無傷害,兄弟……唉,老實說,兄弟走了半輩子江湖,還沒見過這樣藥性奇特的毒藥。」

    丁南屏道:「那是什麼毒呢?」

    東海采薺叟忽然「唔」了一聲,抬目道:「湯藥師,你說的可能是產在雲貴深山中的對消草了,此種植物,形同野薺,毒性極烈,但誤食之人,毫無所覺,只是你用一分力氣,體內就少一分力氣,一個人從此漸漸消瘦,直到你精力耗盡而死,還不知道是中了劇毒,故名對消,酒中如果被奸人下了此種毒粉,那就十分棘手了。」

    「對消散,不錯!」

    湯藥師矍然道:「兄弟兩年前遇上一個求醫的人,他曾說中了對消散,全身力氣用一分少一分,因兄弟無法給他救治,絕望而去。」

    邵南山問道:「藥師是說這種『對消散』,沒有解藥可救了?」

    湯一帖為難的道:「天下之大,一物必有一制,對消散未必沒有解藥,只是兄弟才疏學淺,實在想不出如何解救之道來。」

    松陽子心頭十分焦急,攢著眉道:「那怎麼辦?這許多人……」

    就在此時,突見有人飛身上台,洪聲說道:「各位武林同道,兄弟盛世民……」

    台上這人身材高大,紅臉禿頂,濃眉鷂目,頦下還有尺許長一部蒼髯,面情冷肅,那不是南天一雕盛世民還有誰來?

    台下人群中立時有人叫道:「盛世民原來是你下的毒!」

    「姓盛的,你還敢到這裡來!」

    一人出聲,群情激憤,隨著吆喝之聲,已有不少入朝台前奔了過去,大有立時出手之意!

    盛世民看著湧向台前的人,面露微曬,嘿然:「諸位怎不冷靜的想想?你們身中奇毒,還能動手嗎?」

    「老子怎麼不能和人動手?」

    一道人影凌空撲了上去,人還未到,右掌業已朝盛世民迎面劈去。

    只聽有人低咦了一聲道:「是飛魚馮五!」

    飛魚馮五,乃是洪澤湖水寨寨主,身材魁梧,練有一身橫練功夫,尤以「黑沙掌」名震江湖,在江南武林中,算是響噹噹的人物。

    盛世民當然不是簡單人物,發現對方這一掌掌力雄渾,勢道勁急,他本來站在台前的人,趕忙後退了一步,右手抬處,迎擊出去。

    兩股掌力乍接,發出蓬然一聲大震,雙方勢均力敵,誰也沒有勝得了誰,飛魚馮五也在此時落到台上。

    這兩個都是身材高大的人,這回面對面相距不過六七尺,照說第一招出手,第二招就會相繼攻出,那知雙方對峙不動,誰也沒再出手搶攻。

    南天一雕盛世民只和飛魚迎擊了一掌,就面露詭笑,好像不屑再發第二掌。

    飛魚馮五在飛身上台之際,擊出了一掌,在雙掌交接之後,就停了下來,他和南天一雕雙掌交接,雖然沒輸給對方,但在雙掌交接之後,不過轉眼工夫,和南天一雕對峙著的人忽然全身起了一陣激烈的顫抖,臉上也隨著灰黯如土,看去幾乎有些站立不住!

    松陽子看出情形不對,急忙轉臉朝身邊松雲子道:「三師弟,快去把馮寨主接下來。」

    松雲子答應一聲。

    萬天聲道:「萬某和你一同上去。」

    兩人同時雙足一點,宛如一雙穿簾燕子,一下飛上台去,一左一右落到飛魚馮五身旁,各自伸手扶住馮五的身子,往台下飛落。

    南天一雕盛世民並未出手攔阻,任由兩人把馮五搶救下去,一面沉哼一聲,說道:「諸位都看到了,洪澤湖飛魚馮五,一身功力不在盛某之下,只是他中了『對消散』奇毒,方纔那一掌又使出了八成以上的力道,體內功力,也會相對的消耗八成左右,自然會引發毒性,難以遏止,這是諸位的榜樣,誰要妄動真氣,消耗內力,引發奇毒,莫怪兄弟不事先告訴大家。」

    盛世民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丁老哥且請冷靜些,兄弟既然出面,自會對大家有一個交代。」

    仲子和怒聲道:「你交代什麼?這毒是你下的?」

    「哈哈!」盛世民仰天大笑一聲道:「對消散不是盛某下的,但盛某卻正是為此而來。」

    仲子和冷冷的道:「你有解藥?」

    「不錯。」盛世民陰沉一笑道:「盛某此來,確實替大家帶來了解藥。」

    台下眾人不禁「啊」出聲來,這是一種驚喜的「啊」

    聲,也含有對南天一雕讚美之意的「啊」。

    仲子和道:「你有條件?」

    盛世民道:「沒有任何條件。」

    邵南山冷嘿道:「天南莊不擇手段,在酒菜中下了毒,會毫無條件交出解藥來嗎?這話有誰能信?」

    「信不信由你。」盛世民沉笑道:「諸位雖中奇毒,但只要不妄動真氣,使用拳掌,劇毒暫時還不至於發作,因此目前只有一個人劇毒業已發作。那就是方才和兄弟動手的洪澤湖水寨的馮寨主飛魚馮五,若無解藥,今晚子時前必死。諸位如果對盛某的解藥心存懷疑,哈哈,那是最好辦了……」

    他拖長話聲,左手朝前略為招了下。

    只見一道人影忽然掠空飛來,飄落台上,那是一個青衣勁裝漢子,右手捧著一個尺許高的青瓷小酒缸,朝盛世民欠身一禮,雙手把小酒缸捧上。

    盛世民伸手接過,吩咐道:「你去把那張半桌移過來。」

    青衣勁裝漢子答應一聲,立即把上首一張案桌移到台前。

    盛世民把手中青瓷小酒缸放到案上,然後乾咳一聲,續道:「這樽就是對消散解藥,兄弟先把它放在桌上,以昭信用,現在兄弟先取出一粒解藥來,餵給正在發作的馮寨主服下,不出一頓飯的工夫,馮寨主即可清醒過來,體內奇毒也全已消盡,諸位之中如果有人不信,待會不妨問問馮寨主,自會得到詳細的回答。」

    說話之時,業已打開缸蓋,伸手取出一顆烏黑髮光的藥丸,朝仲子和道:「仲掌門人接住了,只要把此粒解藥餵給馮寨主服下,立可分曉。」

    他不待仲子和開口,隨手一抬,一位解藥脫手朝台下仲子和飛來。

    仲子和只得伸手接住,一時不知該不該給馮五服下?

    心中猶豫,忍下住舉目朝松陽子等人望去。

    李瘦石沉吟道:「馮寨主臉色如土,昏迷不省人事,正是毒發現象,連湯藥師也束手無策,南天一雕既然說得如此有把握,兄弟之意,不如就讓他服下試試也好。」

    萬天聲道:「兄弟也覺得除此之外,別無善策!」

    松陽子道:「二位道兄說得極是,那就給馮寨主餵下吧!」

    松雲子從仲子和手中接過解藥,走近馮五身前,用手托開他牙關,把藥丸納入口中,然後再給他灌下小半碗冷開水。

    白仰高雙眉微攏,朝萬天聲低聲道:「兄弟覺得事情並沒有如此簡單。」

    萬天聲道:「依你老哥的看法如何呢?」

    白仰高道:「他當眾說出這是對消散的解藥,這粒藥丸,可以解對消散,那是毫無疑問的……」

    萬天聲道:「白老哥是說他另有花樣?」

    白仰高道:「難道解藥之中,不能混入其他的藥物嗎?」

    萬天聲道:「那怎麼辦?」

    白仰高道:「只好相機行事了。」

    這時大家目光都集中在服下解藥的馮五身上,因此兩人低聲說話,誰也沒去注意。

    會場上人數雖多,但這是生死關頭,每一個人摒住呼吸,凝目望著馮五,誰都不敢出聲,要看他服下解藥之後的情形,更要聽他醒來之後,怎麼說?

    大概自有數百人的集會以來,這是最靜寂的一次了,幾乎沒有一個人說話,會場當真靜得墜針可聞。

    一頓飯的工夫,很快就到了,說也準時,飛魚馮五果然就在此時,忽地睜開眼來,看到許多人圍著他,不覺一下坐了起來,說道:「兄弟有什麼不對嗎?」

    仲子和喜道:「馮老哥快運氣檢查檢查,可有什麼地方還有不舒暢之感?」

    馮五問道:「仲掌門人,兄弟究竟怎麼了?」

    仲子和道:「馮兄方才中了對消散,奇毒突發,不省人事,剛才給你服了解藥,才甦醒過來,所以要你先運氣檢查,對消散奇毒是否真的完全解去了?」

    馮五哦了一聲道:「兄弟想起來了,兄弟是和南天一雕對了一掌,引發體內劇毒的,好,容兄弟檢查一遍之後,再向諸位道長報告。」

    說完,立即就地盤膝坐下,閉上眼睛,緩緩運起氣來。這樣又過了盞茶工夫,才睜開眼來。

    仲子和急著問道:「馮老哥,結果如何?」

    馮五緩緩吁了口氣,站起身,雙手抱拳,朗聲說道:「兄弟向諸位在座的道長報告,兄弟中了對消散,又和南天一雕對了一掌之後,只覺內腑灼熱如焚,一身內力幾乎十失其八,體力不支,以致昏死過去。剛才醒來,灼熱如焚的感覺業已完全消失,差點使兄弟想不起中毒之事來,等到仲掌門人要兄弟運氣檢查,經兄弟詳細檢查,體力真力已完全恢復,剛才那種中毒之後的灼熱之感也蕩然無存,應該說是完全好了。」

    「啊!」大會場上數百人差不多在同一時候發出歡呼之聲!

    「善哉!善哉!」

    松陽子打了個稽首道:「馮大施主真的康復了就好。」

    仲子和含笑點頭道:「恭喜馮兄,總算沒事了。」

    萬天聲望了白仰高一眼,低聲道:「兄弟不信盛世民有這般好心,給大家送來解藥。」

    李瘦石在旁道:「但馮寨主服下解藥,對消散劇毒己解,卻是事實。」

    白仰高微笑道:「李掌門人是君子也,不像兄弟終日在江湖上打滾,什麼把戲見得多了,這點障眼法兒,如何滿得過我窮化子?」

    李瘦石愕然道:「不知白老哥看出什麼來了?」

    白仰高聳了下肩,笑道:「一個剛說到此毒無藥可解,另一個就出現了,接著又有一個出手了,出手的因對消散毒發,當場昏迷,另一個就說帶來了解藥,於是就用毒發的那個作試驗品,一下就解去了他身上奇毒,完全好了這四個字由敵對一方的人口中說出來,效果自然比他自己說要勝過十倍,自可使大家信服,試想這一前(說無藥可救的人)一後(說完全好的人)兩人,一使人驚,一使人喜,豈不吹虛得法?運用之妙,當真歎為觀止!」

    這話連萬天聲也聽得大感意外,他(白仰高)雖沒說出這二人姓名來;但所指的分明是湯藥師和馮五,這二人會是南天一雕的同路人?

    只見白仰高抬了下下巴,說道:「別說話了,看他(南天一雕)下一步還有些什麼把戲?」

    這時站在台上的南天一雕盛世民已在飛魚馮五向大家報告完畢之後,就慢條斯理的道:

    「諸位現在都看到了,馮寨主方才和兄弟對了一掌,引發體內對消散,毒發昏迷,不省人事,服下解藥,不過一頓飯的工夫,體內奇毒,業已完全消失,人也立即康復了,由此可以證明解藥不假了……」

    他拖長語氣,目光徐徐掃過全場,眼看大家都沒有說話,這是說大家對自己至少沒有反感,而且還期待著自己的下文。這就接著說道:「對消散毒性雖烈,但進入人體,只要不妄動真力,它會一直潛伏下去,一年半截都不會發作,它的特性是緩慢消耗你的體力,譬如你走一步路,就消耗一步的體力,你手中拿過十斤重的東西,它就消耗你十斤重的力氣,最長的時間可以潛伏到三年,那時就像燈盡油干,枯竭而死……」

    他又拖長語氣,停了下來,目的當然是觀察台下大家的反應。

    台下的人愈聽愈膽顫心驚,不少人目中流露出驚怕和期待之色,迫切的想聽他下文,自然還是沒有人開口。

    南天一雕依然慢條斯理的道:「兄弟給大家帶來了解藥,而且也經過試驗,確實有效,這是有目共睹之事,那顆解藥,是兄弟隨手從藥樽中取出來的,方才兄弟也曾聲明過,分發解藥,沒有任何條件,好了,現在就開始分發解藥……」

    他話聲甫落,台下眾人立時起了一陣騷動,八九百人宛如潮水一般,萬頭攢動,一齊朝台前湧了過去。

    南天一雕雙手向空連搖,提高聲音說道:「大家請聽兄弟一言,台下人數,總在八九百人之譜,這樣擁上來,就不好分發了,兄弟之意,大家最好分左右兩行從中間過來,每人贈與解藥一顆,領藥之後,左邊一行的人,向左退去,右邊一行的人,向右退下,這樣就不會亂了秩序……」

    他說出來的活,果然比聖旨還靈,大家立即在中間走道上,宛如長蛇陣一般,排成了左右兩行。

    南天一雕又道:「兄弟想請湯藥師和馮寨主兩位上台幫個忙,替兄弟分贈解藥,以昭鄭重,不知二位可肯相助?」

    湯藥師立即應聲道:「替眾人服務,兄弟自當效勞。」

    飛魚馮五剛才服過他的解藥,更是義不容辭,兩人相繼越眾而出,躍登上台。

    萬天聲不覺朝白仰高望去,說道:「白老哥果然目光如電,明察秋毫。」

    白仰高聳聳肩,嘿的笑道:「事情只怕還不止此呢!」

    這時所有的人都在爭先恐後搶著排隊領藥,丁少秋和李飛虹兩人本來坐在最後一排,眼看大家都紛紛離席,排成了兩條長龍,兩人也就站了起來,往前面行去。

    一百二十張八仙桌,圍坐的上千個人,誰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中了對消散的後果,方才南天一雕已經說得十分清楚,他分贈解藥,既無任何條件,又有飛魚馮五為證,服藥之後,並無異處,大家自然深信不疑,紛紛加入行列,都去排隊了。

    現在沒有去排隊的人,除了貴賓席上的東海采薺叟、太湖洞庭釣叟徐璜、通臂門掌門人畢友三、徽幫幫主楊三泰、古靈門門主古靈子、鄢茂元、鄱陽水寨鄱陽龍王劉行,以及八位主人白鶴門掌門人松陽子,武功門掌門人邵南山、少林南派俗家掌門人仲子和、六合門掌門人李瘦石、黃山萬天聲、八卦門名宿謝傳忠、丐幫南昌分舵主蒼鷹白仰高、丁南屏,以及況南強、松雲子、丁伯超、丁少秋、李飛虹,武功門弟子柏長青、伍世賢等人,其餘百餘桌上,每張桌上,也或多或少,疏朗朗的坐著兩三個心存觀望的人。

    丁少秋、李飛虹剛擠到前面,丁伯超一眼看到兩人,忙道:「少秋,你們方才坐在那裡?我們正在找你們呢!」

    丁少秋道:「大伯父找我們有事?」

    丁伯超道:「形勢變幻莫測,你們不可走遠了。」

    丁少秋道:「侄兒知道。」

    萬天聲拍拍身旁凳子,含笑道:「來,丁小兄弟,李小兄弟,你們就在這裡坐好了。」

    丁少秋說了聲:「謝謝。」

    就和李飛虹一起在他身旁一張長凳上並肩坐下。

    李飛虹轉身朝坐在右首的蒼鷹白仰高問道:「白大叔,南天一雕分給大家的解藥是真的嗎?」

    白仰高點頭道:「解藥是真的,可能不會錯。」

    李飛虹問道:「那白大叔為什麼不去排隊呢?」

    白仰高笑了笑道:「你看,咱們這兩張桌上,都沒去排隊,我怎麼好意思一個人去排隊呢?」

    李飛虹哼了一聲道:「白大叔,你有什麼話不肯和我說,對不?」

    白仰高手掌當胸一豎,連聲道:「沒有,絕對沒有。」

    李飛虹道:「那你說,咱們要怎麼辦呢?」

    白仰高苦笑道:「我的少……少俠,你這題目出得太難了,教我怎麼說呢?現在還沒到時間,看戲要看壓軸戲,人家沒上演,咱們就只好等著瞧了。」

    李飛虹道:「你說他(指盛世民)會有把戲?」

    白仰高低笑道:「如果沒有把戲,咱們中了毒,關他屁事?要巴巴的趕來,分解藥給大家。」

    李飛虹道:「這麼說問題就在解藥上了,為什麼不阻止大家去領呢?」

    「誰能阻止得了?」

    白仰高搖搖頭道:「何況這老小子究竟耍什麼把戲,現在還很難預料,你們兩個好好坐在這裡看下去就是了。」

    丁少秋心中暗道:「看來李兄弟和這位白大叔是很熟的人了。」

    台上南天一雕居中,站在長案後面,目光深隼,不住的左顧右盼,他是察看領了解藥的人,是否立即吞下藥丸?

    其實他這一顧慮是多餘的,所有排隊的人,都已看到解藥靈效,領到之後,無不一口吞了下去。

    湯一帖和馮五一左一右,站在長案兩旁,每人每次左手從青瓷小缸中抓起一把藥丸,右手再從左掌心取起一顆藥丸,朝台下排隊的第一個人投去。

    雙方都是武林中人,一投一接,自是十分快速,接住藥丸的人,迅即納入口中,就向邊上退下。

    雙方進行得極快,前後不到半個時辰,本來排了兩排長龍的人群,現在差不多都已領取了解藥。

    南天一雕高聲說道:「各位已經服下了解藥的人,請到左首大草坪上去坐下來調息一會,就可無事。」

    其實不用他說,早已有許多人在左首一片大草坪上三三兩兩的盤膝坐下,正在調息了。

    (那是因為左右兩處棚下,放滿了八仙桌和長凳,空隙有限,左首卻有一大片草坪之故。)

    此時經他一說,又有不少人紛紛朝左首草坪上走去。

    南天一雕目光轉向貴賓席上,陰笑一聲道:「還有二十幾位貴賓,怎麼不來領取解藥呢?兄弟留此時間有限,諸位貴賓身中對消散,非此藥不解,希望不可錯過機會才好。」

    古靈子眼看所有的人都已領取了解藥,而且第一個服下解藥的人,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不聞有何不妥,他本來心存觀望,現在如果再不去領取,當真會錯過機會。這就乾咳一聲,回頭朝鄢茂元道:「鄢兄,看來咱們也要去領取一顆才行。」

    鄢茂元雙目失明,但耳朵十分敏銳,他原本也抱著和古靈子同樣的想法,聞言頷首道:

    「古門主說得極是。」

    兩人同時站起身朝台下走去。

    古靈子門下四個弟子看到師父朝台下走去,也立即跟了過去。他們領取了解藥,自然也往左首草坪走去,六個人聚在一起,席地圍坐。

    南天一雕目光掠過,全場除了貴賓席上十幾個人之外,其餘席上幾乎全已領服了解藥,只有疏琉朗朗的還有一二十個人,大概是貴賓席上那些門派的門下弟子,師長沒有領取解藥,他們自然坐著不動了。

    這就雙手抱拳,含笑說道:「貴賓席上諸位道兄,現在與會同道,均已領取解藥,剩下的只有諸位十幾個人了,對消散只有此藥能解,幸勿錯過……」

    仲子和沒待他說完,沉聲道:「盛世民,好意心領,對消散對咱們這些人還不在乎。」

    「不在乎,哈哈!」南天一雕大笑一聲道:「你們會在乎的!」

    他舉手拍了兩下,只見一名青衣勁裝漢子從台後轉出,走近案前,垂手躬身。

    南天一雕取起木塞,塞住青瓷小缸缸口,揮手道:「帶下去。」

    那勁裝漢子雙手捧起瓷缸躬身退下。

    南天一雕盛世民忽然間沉下臉來,洪喝道:「仲子和,爾等召開江南武林大會,明目張膽和天南莊作對,盛某還以為你們聚集了多少人,原來也不過這區區十幾二十個人而已,你們都身中對消散,又不肯領服解藥,這就是自取滅亡,怨不得人,現在盛某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只要歸投天南莊者,天南莊仍把他視為朋友,待若上賓,否則就休怪盛某對諸位有失禮之處。」

    身中對消散,不能動武,自然成了他手中之鱉。原來他發放解藥,就是早有安排的離間之計,大家都領取解藥,剩下來的人,豈不就孤立了?

    邵南山嗔目喝道:「盛世民,你待怎的?」

    盛世民厲笑道:「天南莊雄霸天南,一向都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和天南莊作對的人,只有格殺勿論!」

    丁南屏大喝道:「盛世民你好大的口氣!」

    盛世民嘿然道:「不信,你們朝四周看看清楚,就知道盛某口氣大不大了?」

    他話聲甫落,但聽一陣急驟的刀劍出鞘之聲,因為動作劃一,且在同一時間發出,匯成一起,聽來就特別響亮,這一片拔劍之聲,少說也有百來柄之多!

    大家回頭看去,姬夫人盛錦花、言鳳姑、總管公孫軒、總領隊繆千里、副總領隊荀吉率同八隊武士把蘆棚圍了起來。

    幾十名白鶴觀弟子也立即聚在一起,一手按劍,作出戒備之狀。

    萬天聲怒聲喝道:「盛世民,你以為這點陣仗,就能唬得倒在座的人嗎?」

    公孫軒手搖折扇,含笑道:「萬莊主,你們每一個人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一擊之後,後果就不堪設想,諸位最好冷靜想想,識時務者為俊傑,和天南莊合作有什麼不好?」

    丁少秋憤然道:「我去把他拿下了!」正待往外行去。

    丁伯超一把把他拉住,說道:「少秋,魯莽不得。」

    丁少秋道:「大伯父,侄兒已把劇毒逼在一處,不會有事的。」

    李飛虹道:「我沒有中毒,我和你一起去。」

    萬天聲聽他們說一個把毒逼住了,一個說沒有中毒,心中不由大奇,要知「對消散」潛伏體內,運氣檢查都不易檢查得出來,不知丁少秋如何能把它逼聚一處?李飛虹沒有中毒,更令人難以置信。他忍不住問道:「少秋,你怎麼能把劇毒逼住的?」

    丁少秋道:「小侄也說不出來,只是確實把劇毒逼在一處了!」

    李飛虹笑道:「我只喝了一口酒,自然沒有中毒了。」

    丁伯超道:「那就好,少秋,你們兩個快去保護掌門人和爺爺的安全,目前只有先退入玉皇殿去,再作計較了。」

    丁少秋點頭道:「侄兒省得。」左手一揮,說道:「賢弟隨我來。」

    李飛虹一手抽出長劍,趕緊跟了過去。

    丁少秋走到松陽子、邵南山和丁南屏前面,抱抱拳道:「師父、掌門人、爺爺,徒兒已把劇毒逼住,李賢弟只喝了一口酒,並未中毒,方才大伯父要徒兒替大家開路,先退入玉皇殿再說。」

    松陽子頷首道:「好吧!」

    邵南山道:「那些服了解藥的人,該怎麼辦呢?」

    白仰高道:「他們對消散或許解了,但有些什麼後果,就很難說了,因此兄弟覺得暫時不用去管他們。」

    丁南屏道:「那就請諸位道長退入玉皇殿再作商量吧!」

    仲子和抬手道:「諸位請。」

    丁少秋道:「賢弟,咱們兩人替大家開路,遇上有人阻攔,只管出手。」

    李飛虹笑道:「小弟早就長劍出匣了,只要有人衝上來,我就會掃出去。」

    兩人說話之時,丁伯超和松雲子兩人已暗中指揮六十名白鶴觀弟子(灰衣道人)聚集一處,護衛在場的人,作退入玉皇殿的準備。

    這一情形,姬夫人盛錦花、言鳳姑等人自然很快就發覺了,盛錦花揮了下手,總管公孫軒率同鐵衛總領隊繆千里、副總領隊荀吉兩人匆匆趕了過來,志在攔阻眾人退入玉皇殿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仲子和、松陽子、邵南山、丁南屏等人陪同東海采薺叟、洞庭釣叟等一起朝玉皇殿走去,白鶴觀弟子立即分作兩邊保護,丁少秋和李飛虹卻搶在東海采薺叟等人的前頭,正好和趕過來的公孫軒、繆千里、荀吉三人迎面碰上。

    八隊鐵衛武士也因公孫軒和繆千里三人趕上前去,就跟著把包圍圈縮小,和六十名白鶴觀弟子形成了正面相對,雙方距離已不到一丈,雙方劍拔弩張之勢,很可能一觸即發!

    丁少秋手持八寸長的寒鐵短劍,俊目含煞,朗聲喝道:「公孫軒,你們再不讓開,休怪我出手無情。」

    公孫軒搖著鐵骨折扇,朗笑一聲道:「丁少秋,上次讓你逃出天南莊,今天沒那樣便宜了,你還是乖乖的束手就縛吧!」

    丁少秋沒待他說完,就大喝一聲:「還不讓開!」

    收起短劍,左手朝外微揚,右手朝前直劈出去,出手就使出老道長教他的一記「鶴舞空庭」,一道強勁內力,陡向公孫軒身前湧去。

    公孫軒早就知道他年事雖輕,一身武功卻極為高明,看他左手揚起,右手堪堪劈出,立即身形一晃,向旁閃出,快若陀螺,只一個輕旋,就閃到了丁少秋的右後側,右手抬處,手中折扇疾若流星,朝丁少秋身後「鳳尾穴」

    點來。

    李飛虹看得大怒,喝道:「你敢偷襲我大哥!」

    長劍疾發,朝他扇上擊去。

    丁少秋也在此時轉過身來,笑道:「他偷襲不了我的。」

    右手帶轉,朝公孫軒肩頭橫掃過去。

    公孫軒鐵扇一縮,朝李飛虹道:「在下和丁少秋已經交上了手,如何能說在下偷襲?」

    他口中說著,人已一下閃開,左手似爪如鉤,朝丁少秋面門抓去。

    這一下可說相當快速,他在說話之時,輕輕一閃,就已閃開了李飛虹攔擊他鐵扇的一劍,和丁少秋橫掃的掌勢。

    尤其在他這輕輕一閃之際,左手就抓了出去。

    他人雖已閃出,但五支尖銳爪風,依然直向丁少秋激射過來,毫不受他人已閃出去的影響,這一手可說使得十分奇詭,使人有突如其來之感!

    因為任何人既已閃了出去,抓出去的手勢,必然成為虛招,所謂虛晃一招是也,斷斷不可能具有真正的攻擊力量。

    但公孫軒這一抓就不一樣,他人已閃出去數尺之遠,抓出來的爪風依然尖銳凌厲,如同對面發爪一樣。武林中能夠這樣發爪的,只有陰山派的「七陰爪」。公孫軒正是陰山派的人。

    丁少秋左手拍出一掌,擊散迎面襲來的五縷尖風,身形疾向左轉,右手握拳,一記「百步神拳」朝公孫軒閃出的人擊了過去。

    站在公孫軒右首的荀吉眼看李飛虹發劍朝公孫軒出手,立即一擺手中二尺長的鐵手,喝道:「小子,來,咱們兩人玩玩!」

    刷的一聲,鐵手迎著長劍磕來。

    李飛虹怒聲道:「你才是小子!」

    長劍一收再發,寒光電閃,一連三劍疾攻而出。

    這三劍急勁無匹,荀吉鐵手連展,居然無法鎖拿得住,心頭不禁一怔,喝道:「屠狗劍法,你是丐幫的人!」

    李飛虹哼道:「你管我是什麼幫的人!」

    長劍連搖,一劍快過一劍,劍劍都是殺著。

    荀吉怒聲道:「屠狗劍法也算不得如何高明。」

    鐵手開闔,記記朝李飛虹劍上擊撞過去。

    這邊丁少秋和公孫軒,李飛虹和荀吉剛動上手,姬夫人盛錦花手中長劍凌空一揮,厲聲喝道:「上,給我殺!」

    這是下了屠殺令,準備把不領取解藥的人,一律格殺勿論!

    她喝聲甫出,盛世民、言鳳姑、繆千里各自亮出兵刃,當先衝擊上來,同時從蘆棚上也如飛鳥一般疾掠下兩個手持長劍的道士,那是岳麓觀主常清風和他師弟白靈風兩人。

    八隊鐵衛武士,每隊十人,共八十人,也各自揮動厚背朴刀,朝六十名白鶴觀門人砍殺上來,雙方立即展開了一場大規模廝殺,刀劍交擊,響成一片。

    仲子和仰天大笑道:「咱們縱然中了對消散,但仍有一搏之力,大家只有和他們拼了。」

    萬天聲「鏘」的一聲拔劍在手,大聲道:「仲掌門人說得極是,咱們和他們拼了。」

    徽幫幫主楊三泰、翻陽水寨寨主劉行同聲道:「不錯,咱們一起上。」

    正當他們心情激動,準備和天南莊孤注一擲之際,突聽有人冷喝一聲:「你們不用出手,區區這幾個毛賊,在下自會打發他們的。」

    眾人聞聲看去,這說話的是一個面情冷漠的青衣人,方才坐在最左邊一席,不和任何人招呼,因此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誰?

    只有蒼鷹白仰高認得他,這青衣人就是在佛頭塔以「爍金掌」在自己鐵葫蘆上印了一隻手掌的人,另外丁伯超也認出來了,這人正是在武德堂替自己和丁少秋解圍,以「爍金掌」

    驚走姬夫人的青衣人。

    青衣人話聲甫落,身形一閃,已經搶到盛世民、言鳳姑、繆千里三人面前,冷喝道:

    「你們要我動手呢?還是夾著尾巴給我滾?」

    盛世民雙目圓睜,哼道:「又是你。」

    姬夫人喝道:「不用和他多說,凡有阻撓之人,一律給我格殺勿論。」

    話聲堪堪出口,突覺疾風颯然,一道青影飛瀉而下,落到面前,那是一個臉色白中透青的青衣人,腰懸長劍,目光森冷,直向自己射來,一時之間還當是使「爍金掌」

    的青衣人,慌忙後退半步,喝道:「爾是何人,一再和天南莊作對……」

    青衣人沒待她說完,冷笑一聲道:「你怎不說你們一再和江南武林作對?」

    姬夫人喝道:「憑你一個人的力量,豈不是螳臂擋車,依我相勸,你還是少管閒事的好。」

    青衣人冷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在下是管定了。」

    姬夫人聽得大怒,柳眉挑動,厲聲道:「好個不識好歹的狂徒,你以為我真的怕了你『爍金掌』不成?」

    青衣人微哂道:「在下使的不是『爍金掌』。」

    姬夫人道:「那你有什麼本領,就只管使出來!」

    青衣人嘴角噙著冷笑,右手朝前推出,說道:「你試試就知道了。「一道掌風應手而生,悄無聲息的向姬夫人卷撞過來,掌風離身前還有數尺光景,但澈骨奇寒之氣已經直逼肌膚,幾乎令人息為之窒!

    姬夫人心頭暗暗震驚,急忙向左閃開數尺,目光凝注,失聲道:「玄冰掌,你是北海門下?「青衣人冷哂道:「你管我是何人門下?」

    姬夫人道:「天南莊和北海一向毫無過節可言,你插手擋橫,豈不有傷兩家和氣?」

    她因發現青衣人是北海門下,說話的口氣就軟多了。

    青衣人哼道:「江南武林同道和你們有何過節?白鶴門、武功門,又和你們何怨何仇,居然不惜暗下奇毒,大動干戈,就不怕傷了和氣嗎?」

    姬夫人憤然撤劍,喝道:「很好,咱們那就不用多說,只有在兵刃上分個勝負,你亮劍!」

    青衣人微哂道:「咱們本來就不用多說廢話。」鏘的一聲,撤出長劍,抬目道:「盛錦花,你以為劍上或可僥倖勝我,對不?在下就讓你先發招好了。」

    姬夫人咬牙切齒的應了聲,「好!」寒光陡閃,一支長劍出手就幻起七八道劍光,電射而出,襲向青衣人身前八處大穴。

    青衣人不退反進,手中長劍掄動,一連擋開她八劍,又還攻了三招,剎那間響起一片鏘鏘金鐵交鳴!

    從蘆棚上飛落下來的岳麓觀主常清風和師弟白靈風,雙腳堪堪著地,也遇上了兩個青衣人。

    這兩個青衣人面蒙青紗,不知是從那裡閃出來的?一聲不作揮動長劍截住兩人,就動上了手。

    那八隊鐵衛武士,雖有八十人之多,但是都是近年才編練成的。

    天南莊原有十六鐵衛,個個都有一身橫練功夫,武功極高,饒勇善戰,後來擴大編製,分為九個隊,每一隊由原來的十八鐵衛兩人,提任正副隊長,負責訓練其他八名武士。

    天南莊這回雖然出動了八隊武士,但八十名武士中,只有十八名正副隊長武功高強,其餘六十四名武士,訓練為時不久,武功平平。

    六十個白鶴觀的弟子(灰衣道人)可不同了!白鶴現有二百多個道士,這回江南武林大會,松陽子為了全力支援,就選派了八十名門人擔任大會工作,實際上是暗中監視是否有人搗亂,從二百多個道士中挑選出來的,自然都是身手較高的人。

    何況白鶴觀一向不准門人涉足江湖,道士們飽食終日。除了練武,心無旁鶩,而且這些道士差不多全是三四十歲的人,少說也練了二三十年的劍。

    這回縱然比八隊鐵衛武士少了二十個人,一旦交上手,就分出高低來了,六十個道士長劍揮灑自如,逼得鐵衛武士們連連後退不迭。

    丁少秋和公孫軒徒手相搏,丁少秋的厲害殺著,只有一招「鶴舞空庭」,另外還有一招是劍法「畫龍點睛」,他以劍訣代劍,試過幾次,極具威力。除了這兩招以外,他只會武功門的掌劍和白鶴門的掌劍了。

    公孫軒見多識廣,每逢丁少秋施展這兩招的時候,他就一下閃了開去,因此他們已經打了四五十個照面,還是不分勝負。

    獨自截住南天一雕盛世民、言鳳姑、繆千里三人的青衣人武功極高,他使出來的「爍金掌」宛如洪爐烈焰,熾熱得使人有炙焦皮膚之感,無法抗拒,三個人就圍著他像走馬燈一般,除了躲閃,大概三人中只有一個人有機會可以還手,那是在閃到他身後的時候,才能發掌。

    但就在雙方交手不過十招左右,突見一道人影凌空飛撲而來,口中大喝一聲:「姓繆的,咱們這筆賬今天該作個了結吧?」

    這人一下落到繆千里身前,原來是個六十出頭的藍衫漢子,白面劍眉,看去英氣逼人,此刻雙目圓睜,幾乎要冒出火來,手握長劍,好像是要找繆千里尋仇來的!

    邵南山噫道:「會是四師弟!」

    他口中的四師弟,就是耿南華,三年前芮璜、全義興二人,去找姚淑鳳母女,一去沒有消息,沒想到會在這裡出現。

    丁南屏喜道:「四師弟總算無恙,兄弟也安心多了!」

    繆千里乍睹耿南華,不覺一怔道:「姓耿的,算你命長,但今天趕來,就……」

    耿南華截住他話頭,嗔目喝道:「繆千里,不必多說,看劍!」

    口中喝的是看劍,左手一提,朝前推出一掌,一道掌風颯然有聲,去勢極勁,掌風擊出,手掌已經收了回去,右手長劍又嘶的一聲,斜刺過去。

    繆千里看得出耿南華僅是這一掌的力道,就比三年前精進了數倍,自然不敢輕敵,身形一側,避開掌勢,右手太極牌迎著長劍磕去——

    綠晨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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