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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八章 一樹梅花兩劍同 文 / 東方玉

    趙南珩聽到這裡,不由恍然大悟。

    千手如來身上那套「辟邪劍法」,原是從少林「達摩劍」,武當「太極劍」,峨嵋「亂披風」,華山「太白劍」中擷取精華而成,南魔手方百計把四位掌門人誘來祝融峰,就是為了探求這四套劍法的本身變化。

    他這一陰謀,四派掌門人當然不知就裡。

    只聽雲台老人沉聲問道:「南老哥要如何比法?」

    南世侯冷傲的道:「兄弟以千手如來作賭,四位道兄儘管施展上乘劍法,聯手出擊就是。」一面回頭道:「玖兒,你把長劍借給百愚上人一用。」

    南玖雲從身邊解下佩劍,雙手遞到百愚上人面前,道:「上人請用劍。」

    百愚上人身為少林寺一代掌門之尊,少林寺數百年來一直被武林中目為領袖群倫的難一大派,南世侯居然要他們聯手合擊,未免也大嫌狂妄。

    但百愚上人乃有道高僧,聞言只是低喧了聲佛號,緩緩接過南玖雲長劍,隨手把禪杖往地上一擲,和聲道:「老衲不自量力,要先向施主討教幾招。」

    南世侯從腰間抽出七星劍,輕輕拭拂了一下,顧盼自豪的赫然笑道:「四位造兄還是一起上的好。」

    雲台老人冷笑一聲道:「南兄好大的口氣!」

    百愚上人修養再深,臉上也不禁微微變色,勉強笑道:「老施主只管賜招,老油要是不敵,三位道兄自會出手相助。」

    南世侯縱聲笑道:「如此也好,大師請恕兄弟有後。」

    七星劍尖斜舉,嗡的一聲,劃起一朵劍花,緩緩朝百愚上人推去,一面回頭道:「三位道兄也請準備了!」

    百愚上人久聞南魔大名,此時看他出手第一劍上,就劍風嗡然,威勢極盛,心想甚感驚駭。暗道:無怪此人這等狂妄,武功確有過人之處!

    左手當胸,口中低誦一聲佛號,右手長劍,也自緩緩迎出!

    他這一劍,看似有氣無力,毫不驚人,但一塵子。大覺大師、雲台老人都心頭明白,百愚上人使的,正是少林上乘武學「達摩劍法」!

    劍尖乍接,發出「叮」的一聲清響,彼此同時都覺右臂一震!

    南世侯也暗自一驚,心想瞧不出這老和尚內功真還深厚!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就是百愚上人劍尖和南世侯七星劍一接之下,陡覺服前大亮,對方第一朵劍花,一閃而滅,倏然之間,劍尖上一連串飛出十數朵銀花,冉冉灑開!

    百愚上人推腕錯劍,劍變「雲霧金光」,在身前劃起一道銀虹,湛堪把飛來劍花封住。

    哪知劍花經他一逼,突然滿天流動,橫飛而出,朝另外三位掌門人面前飛去!

    只聽南世侯的聲音:陰惻測笑道:「三位退兄,還不快亮兵刃?」

    百愚上人心頭猛震,他這是什麼劍法?明明被自己接住了,怎會反向三人攻擊?

    一塵子、大覺大師。雲台老人,也沒想到南世候和百愚上人動手沒有兩招,就會突然向自己三人襲來,聲音入耳,眼前銀花繚亂,森森劍氣,業已逼近!

    這下,任他三位掌門人涵養再好,也不禁勃然變色,身軀飄動,各自閃開數尺!

    哪知三人身形才動,眼前冉冉銀花,卻也不徐不疾,如影隨形而上!

    「嗆」,雲台老人滿臉怒容,翻脫抽出太白劍,一招「迎雲捧月」,朝前急揮而出,口中大聲道:「南世侯,你也欺人太甚了!」

    他含怒出手,匹練暴漲,劍風帶起輕嘯之聲!

    同時,大覺大師低喧佛號,一塵子朗誦一聲「無量壽佛」,也在後退之際,各自揮劍封解!

    南世侯在三招之間,就逼得四大門派的掌門人全出手了。

    直把隱身在樹上作壁上觀的趙南珩,瞧得既驚又喜。他驚的是南魔武功本已罕有敵手,如今又從綠玉金蓮千手如來上參悟「辟邪劍法」,如虎添翼,今後只怕更無人能制。

    喜的卻是「辟邪劍法」果然變化通玄,威力極強,自己總算機緣巧合,和南魔同時學會,只要假以時日,不難破解「羅髻三劍」,好替本門洗刷「封山」之辱。

    就在地一驚一喜心念轉動之際,大殿上已是劍光繽紛,打得如火如茶!

    這是一場武林中百年罕見的空前戰局,以四大門派掌門人之尊,居然聯手合擊,對付一人。

    傳出江湖,南魔即使落敗,也足可轟動天下,引以為豪,何況南魔在彼此對攻之中,還搶盡了機先。

    五劍齊舉,劍氣迷漫,匹練橫空,銀花怒放!

    五位當代武學宗師,正在各出維學,展開搶攻。

    趙南珩既要悉心揣摩南世侯施展的「辟邪劍法」精微變化,又要隨時注意四位掌門人所使的獨門武功,當真有目不暇接之感!

    四大門派前代掌門人,除了把四派武學精華雕成一座千手如來之外,因顧慮四派門人,行走江湖,遇上強仇大敵,可以互相策應,是以另外又創了一套「聯合劍陣」,分授門下弟子,不論人數多寡,均可聯手禦敵。

    四位掌門人所使劍法,雖然各異,但對聯手合擊之道,各人都是精研有素,他們並設施展「聯合劍陣」,但進攻退守之間,還是綿密無間。

    南魔從千手如來上得來的「辟邪劍法」,只有劍法,沒有身法。他雖曾告訴南玖雲,練習此劍,可以用他們家傳的「天星劍法』」為輔。

    不知是劍法展開之後,覺得身法配合不上?還是他另有用意,想試試「辟邪劍法」到底需不需要身法為輔?

    因此,他從一開始,就只是振腕揮劍,身子站在原地,絲毫沒動,但儘管如此,他揮出的劍勢,還是生生不息,滿殿流動,擴及兩支,四位掌門人圍在他四周,仍然無法逼近一步。

    由此看來,「辟邪劍法」好像真還用不著身法似的!

    趙南珩心頭暗暗凜駭,假如南魔再配上身法的話,四位掌門人可能被逼得無處可退。

    雙方待續到五十把左右,戰局似是有了轉機。南魔揮灑的朵朵銀花,雖然此滅彼起,變化萬千,但已不如先前那麼凌厲。

    這四位掌門人的劍勢,此時敢情已達到高潮,硬把南魔的威勢,壓制下去了!

    五支長劍上,都已貫注了五位高手的畢生功力,別看他們舉劍緩慢,但一招一式之間,莫不隱夾著動人心魄的嘶嘶劍氣!

    就因五個人的劍勢,都慢了下來,趙南珩也由目不暇接,漸漸看清楚了!

    百愚上人在四位掌門人中,修為最深,使的那套「達摩劍法」,爐火純青,出手運劍,博大莊嚴,不帶絲毫殺伐之氣,當真只有參透佛家真諦的高僧才能使得出來。

    一塵子使的「太極劍」,乃是武當派的鎮山絕藝,講求劍氣合一,以柔克剛,借敵之力,強我之勁,使出來的劍法,看來有氣無力,既無猛攻很拚,也沒有大開大鬧的氣勢,但以心使意,以意運力,劍勢悠悠,純出自然,功力也已到了上乘境界。

    華山「太白劍法」,氣勢浩瀚,走的卻是迅猛路子,一把一式,莫不隱挾雷霆萬鈞之勢。

    尤其雲台老人生性僻傲,此刻已被南魔激怒,含憤出手,劍發如風,更是強勁,白練盤空,耀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威力之盛有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

    至於本門「亂披風劍法」,趙南珩精練多年,最是熟悉不過,只是自己從小在伏虎寺長大,從沒見到老師傅親自使過劍法,這會自然特別注意。

    果然這套八十四盤的劍法,在老師傅手上使出,更覺玄奧精純,別具威力,許多精微之處,並非自己所能想到。

    遠遠瞧去,宛如風搖楊柳,東一劍,西一劍,漫天飛灑,亂無章法,實則縱橫交叉,輕靈細緻,綿密已極!

    趙南珩目前身手,已大非泛泛,自然瞧得出四應掌門人的內功修為,雖似略遜南魔,但也相差無幾。

    此刻以四敵一,仍然佔不到便宜,完全是因這一套「辟邪劍法」,既從四大門派劍術精華中研創而來,是以反成了四派鎮山劍法的克制。

    這一點,當非昔年研創「辟邪劍法」的四派上代掌門人始料所及之事。

    趙南珩無意之中,有此發現,同時也感奇怪。照說南魔手上既是一柄斬金截玉的利器,使的又正是足可克制四位中門人的創法,何以久戰不下,反會漸落下風?

    心念一動,目光立即凝注到南魔身上。他這一注目,果然發覺不對!

    只見南魔一個高大微彎的身子,虎然站在四人當中,七星劍雖在不注揮灑,劃出的銀花,卻次少守多,僅足護身,而他一雙精光炯炯的目光,只是全神貫注在四人劍法之上。

    足證自己猜想得不錯,南魔以千手如來為餌,引誘四位掌門人前來,目的就在探求這四套劍法的本身變化。

    那麼今晚之戰,實際上只是成全南魔.幫助他在「辟邪劍」上作深入的研究而已!

    雙方繼續相待了半個時辰,差不多已拚了三百招以上。

    這場大戰,對趙南珩來說,當其獲益非淺!

    「哈哈!四位道兄小心了!」

    大殿上突然響起南世侯嘹亮大笑。

    手腕搖處,剎那之間,從他身邊,爆出百來朵海碗大的劍花,宛如怒泉噴珠,一湧而出,向四外擴張!

    四位掌門人只覺眼前大亮,森森劍氣,滾滾銀花,像潮水般湧到,哪想瞧得清對方劍勢,一時措手不及,致通得紛紛向後飄退!

    趙南珩自然識得這是「辟邪劍法」最後一招,也是最厲害的殺著,劍尖上漆出的百圈銀虹,可以橫及數丈,凌厲無匹,四位掌門人武功再高,只怕也難以抗拒,心頭大驚,正待縱身掠出!

    這原是電光石火之事,南世侯敢情並無傷人之意,劍光一發即收,耀眼銀花,百圈青虹,修然齊滅,大家只覺眼前一黑,只有案上紅燭搖曳不定!

    南世侯手上七星劍,不知何時,早已返入劍匣,一個高大身形,屹立大殿中央,深沉的臉上似笑非笑的一拱雙手,嘿嘿笑道:「承讓,承讓!」

    四週四位掌門人,依然手仗長劍,臉色灰政,怔在那裡,形同木雞。

    百愚上人在這一瞬之間,似乎蒼老了許多,收劍入匣,雙手合十當胸,低喧佛號,道:

    「阿彌陀佛,老施主劍法精深,老衲認輸。」

    他身為少林方丈,平日領袖群倫,武林中人人敬仰,此時合四大門派掌門人,依然敗在南魔手下,心頭沉重,自可想見,這幾句話,說來深沉已極!

    話聲一落,緩步走近南玖雲面前,雙手捧劍,道:「小施主請收回此劍。」

    南玖雲連忙接過長劍,佩到身邊。

    雲台老人鬚髮飄動,滿臉都是激憤之色,鏘的一聲,用力把太白劍往鞘中一送,厲聲道:「南世侯,三年之後,咱們當重上祝融峰,和你一見高下。」

    南世侯仰天發出一聲長笑,聲如裂帛,震得年久失修的殿上屋瓦,塵灰簌簌下落。

    笑聲一歇,目光瞥過雲台老人,嘿然笑道:「不用了,憑四位道兄的劍法,只怕三年之後,仍然難是兄弟的對手……」

    他說話之時,轉身從案上取起千手如來,陰聲道:「四位既已認輸,這尊千手如來,自是歸兄弟所有,但兄弟留著它並無用處……」

    話聲未落,突然舉手朝地上砸去!

    他這一舉動,直看得大家心頭猛緊!

    雲台老人雙睛突出,厲喝一聲:「且……」

    身形正待搶出,瞥見一條藍影,疾如流星,飛掠而入,身形還沒站停,伸手一抄,朝千手如來搶去!

    這真是說時遲哪時快,那人手指堪堪觸及佛像,南世侯陰嘿一聲,揚手一掌,拍了過去!

    他拍出的掌勢,不見如何用力,但卻有一股強猛無比的力道,直撞過去。

    那人一下沒有抄往佛像,眼看南世侯掌風撞來,似乎不敢硬接,身形一偏,百忙中左腳尖輕輕一抬,承接往佛像下落之勢,還待俯身搶救。

    南世侯豈肯讓他得手,拍出的右掌,突然變為擒拿手法,疾快絕倫的朝那人肩頭抓到。

    那人一沉右肩,五指舒展,反脫向南世候腕脈拂去。

    雲台老人本待搶出,卻被百愚上人搖手阻攔,低誦佛號,道:「阿彌陀佛,這是劫運,咱們既然認輸了,此物已非四大門派所有,老施主不可出手。」

    兩人一交上手,動作之快,當真迅如閃電。

    砸下佛像,雖被那人腳尖承接了一下,緩和下落之勢,但因沒有適時抓住,依然從他腳上滑落。

    喀的一聲脆響,墜落地上,佛像右邊幾條手臂,全數折斷。

    趙南珩一記「拂脈截經手法」把南魔迫退一步,哪肯錯過機會,立即一個箭步,搶上前去,正待俯身去拾!

    南世侯前先不知來的是誰,這一瞧清和自己動手的竟然是一個穿藍布短打的紫臉青年。

    不由愕然怒笑道:「好小子,原來你是老子山向家的傳人!」

    雙手一緊,排山倒海般攻了過去。

    趙南珩知道自己武功和他懸殊,哪裡還有時間去拾手手如來佛像?

    同時他想到南魔滲透了佛像上的武功,決不容佛像存在,只要自己一退,他必然先毀佛像。

    經過這一陣工夫,自己和地互相搶拚,四位掌門人依然袖手不動,可見他們是為了顧全一派聲譽,身份攸關,既已敗在南魔手下,不好出手。

    那麼維護這尊干手如來不讓南魔毀去的責任,很顯然只有自己獨立承擔了!心念閃電掠過,心頭頓覺豪氣勃發。

    但就在此時,南魔雙掌排山倒海一般的掌勢,業已攻到了身前!

    趙南珩腳下不動,上身往後一仰,口中大喝一聲,雙臂揚處,身子跟著前撲。

    在他一仰一撲之間,劃起一片錯落指影,迎著南魔擊去,勁風絲絲,透指而出銳不可擋。

    南世侯沒想到眼前藍衣青年指鋒會有這般凌厲,心頭一怔,身形後退半步,目中精芒閃動,盯著趙南珩詫異的道:「千佛指!你從何處學來的?」

    趙南珩趁機逼進半步,千手如來怫像,已經就在自己腳邊,但他強敵在前,不敢絲毫分心,只是朗笑道:「這個你管不著。」

    南世侯目光如炬,喉間發出一陣陰森尖笑,道:「小子,你知道方才隱身樹上,老夫其實早已瞧到,只須舉手之勞,就可把你殺死嗎?」

    趙南珩雙手當胸,提聚全身功力,全神戒備,說道:「那你為什麼不下手?」

    南也侯嘿然道:「老夫為了要你作個證人,才破例免你一死,如今你只要說出翟天成下落,老夫仍可放你一條生路。」

    趙南珩心頭暗自盤算,自己只要出其不意,再把南世侯逼退一步,千手如來,就能到手,聞言不由劍眉一軒,朗聲道:「可惜在下不認識這姓翟的老前輩。」

    南世侯通問道:「你千佛指不是從翟天成那裡學來的?」

    趙南珩右手暗暗蓄勢,一面故意淡淡說道:「千佛指何足為奇?」

    說話聲中,右手疾翻,一下握住劍柄,朗笑道:「你瞧瞧這個……」

    嗆!青虹乍亮,倚天劍迅疾無傳劃出一串圓圈,直向南世侯身前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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