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江湖到處有恩仇 文 / 東方玉
趙南珩在階前站定,高聲叫道:「駱大叔……駱大叔……」
叫了兩聲,仍是一片寂然,連半點回應都沒有,不禁劍眉一皺,暗想:果不出自己所料,昨晚在中,果然也出了事啦。
正待往裡走去,哪知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極其輕微的細碎之聲!
他此時耳目並用,警覺極高,這一陣極其輕微的細碎聲音,碎然入耳,心頭猛地一驚,立即擰腰一閃,橫躍三尺,回身瞧去。
只見一隻花白狸貓,嘴上咬著一塊紅布條,打身後經過,被自己驀然一跳,嚇得把布條棄在地上,飛躍而去。
趙南珩不禁啞然失笑,暗叫一聲:「慚愧!」轉身欲走。
忽然想起那塊紅布條有點眼熟,好像和小玫兒那天穿的衣服,顏色相同,莫非真是小玫兒身上……
不知怎的,他一想到小玫兒,登時心頭大急,無暇多想,一個箭步,掠上前去,伸手從地上抬起布條,正是改兒那件衣服上撕下來的。
他拿在手上,不期有點發顫,再一細瞧,原來布上還有字跡,寫著:「那天一回來,爹管得我很嚴,不准走出後院一步,真悶死了,今天爹帶我走了,我會找你去的,小玫兒」
字體歪歪扭扭是用黛筆寫成的,有幾個字,已被理貓咬得模糊不清。
趙南珩手上拿著這塊布條,怔怔的發了一陣呆,這分明是小玫兒寫給自己的,看她語氣,已被她爹帶著走了!
想來是臨時匆匆忙忙走的,小玫兒是個聰明極頂的人,她想到他們走了,自己定會先在大廳上找尋,才把布條留在廳上。
又怕不易引起自己注意,所以要撕下自己曾經見她穿過的那件紅衣服的布條用來寫信。
她對自己……
他心頭不禁升起一絲甜意,臉上也有了熱烘烘的感覺。
她是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遇上的女孩子,只有她同情自己。
她還說過要叫她爹也去開一家鏢局,叫自己當總鏢頭,雖然這不過是孩子活,但對自己多麼真切……
他十分珍惜地把紅布條把成小方塊,貼身藏好。
在中的人,都已經走了,難怪自己一早起來,就瞧不到人。
那麼莊外那些人,全是死在老莊主手下無疑,這位外貌和藹的老莊主,當真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目前,自己也得趕快離開這裡才好,心念轉動,哪還耽擱,退出大廳,立即飛也似朝柴房奔去,推門而入,仰臉叫道:「老人家!」
柴堆上沒有半點回音!
「老人家!」
第二聲出口,急不容緩的躍上柴堆,凝目瞧去,黑沉的柴堆上面,哪裡還有瘦小老人的影子?
「他也走了!」
趙南珩低唱一聲,暗想:難道老人家的傷勢已經好了?
他走近角落,發現柴堆上留著一張白紙,伸手取起,匆匆回下,低頭一瞧,只見紙上用木炭寫道:「此非善地,不宜久留。」
老人家果然也走了,這是留給自己的,他還不知道莊中的人都已走了,所以才勸自己不宜久留。
趙南市匆匆收拾,提著自己來時的包裹,走出柴房,踏著麻石甫道,朝前面走去。
短暫的五天時光,使他又經歷了一段人生坎坷的路程,小玫兒、老莊主、駱大叔、瘦小老人,一個個從他腦海中閃過。
尤其莊外那些死去的人,他們為什麼要尋上佟家莊來?
為什麼會死在莊外?
其中極可能包涵著一件極其複雜的武林恩怨,他明知道這些疑問,縱然竭盡心力,也無法尋得出答案,但他還是一路思索著。
走出麻石甬道,左腳堪堪跨出腰門,驀聽有人大聲喝道:「是什麼人?」
喝聲入耳,同時響起「嗆」「嗆」兩聲拔劍的聲音!
趙南珩不期一怔,急忙抬頭瞧去。只見廳前站著三人,其中兩個手握長劍的,正是方才莊外見過姓費和姓虞的師兄弟兩人。
他們前面是一個身穿青緞長衫的中年漢子,面貌白皙,雙目炯炯有神,一手接著劍柄,神態極為倔傲。
敢情向自己大聲叱喝的就是此人。
三個人六道眼光,一瞬不解的朝腰門瞧來,臉上神色,顯得甚是緊張。但當他們瞧到從腰門中走出來的只是一個提著包裹的粗衣少年,不由全都鬆了口氣!
那身穿青緞長衫的中年漢子虎目含威,伸手一指,喝道:「小子,你是莊中什麼人?」
趙南珩瞧他一開口就叫自己「小子」,心中大是不快,別過頭,理也不理自顧自朝廳下走去!
那中年漢子敢情因趙南流沒加理睬,忍不住厲聲道:「小子,你耳朵聾了不成?還不給我站住。」
趙南流抬頭,憤然道:「你可珩和我說話?」
中年漢子大笑道:「我不問你問誰?小子,你是莊上什麼人?佟家莊的人都到哪裡去了?」
趙南珩雖覺對方氣概不凡,但說話之間,那種盛氣凌人的模樣,心中更起反感,不由劍眉微揚,道:「我和你親不相識,這般盛氣凌人,難道我就非說不可?」
中年漢子臉色一沉,雙目之中突然現出通人的神采,閃電掠過趙南珩身上,怒笑道:
「我瞧你只是莊中的一名小廝,也敢在甘某面前放肆?只要你好好回答,自可無事。」
他因趙南珩一身粗布衣服,自然是在中小廝身份,但他這兩句話,對一個生性高傲的倔強少年來說,該是何等難堪的折辱?
趙南珩只覺一陣氣憤,襲上心頭,脹得俊臉通紅,回頭道:「我不好好回答,你待怎的?」
說畢,轉身往階下走去!
「哈哈!小子,你替我躺下!」
中年漢子敞笑一聲,左手疾出,一縷指風,閃電朝趙南流左肩點來!
趙南珩早已留上了意,見他一指點到,聽風辨位,霍地沉肩挫腰,身形疾轉,右手使了一招「將軍披甲」,往後封出。
那中年漢子沒想到對方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武功居然不弱,雙方身形挫過,微微一怔,冷笑道:「好小子,原來你還會上兩手,難怪如此倔強,哈哈,憑你這點伎倆也敢在甘共面前賣弄?」
話聲剛落,只聽那個姓費的在旁叫道:「大師兄,他便的是峨嵋派『伏虎掌』,莫非……」
中年漢子嘿然道:「不錯,這是峨嵋派『伏虎掌』中的『將軍披甲』,這小子不知是從哪裡偷學來的。」
趙南珩被他一口叫出自己招式,心中方自一怔,及聽中年漢子說自己只是從哪裡偷學來的,不由氣往上衝,大聲道:「我趙南珩正是峨嵋門下。」
中年漢子望了他一眼,縱聲大笑道:「峨嵋派封山已有一年,江湖上哪裡還有峨嵋弟子……」
就在他大笑聲中,從大門外一連走進四個藍袍椎髻,背負長劍的道人!
領前一個中等身材,年約四旬以上,臉色端重,大踏步跨進二門,一眼瞧到中年漢子,連忙打了個稽首笑道:「原來華山甘大俠和兩位令師弟已先在這裡了,幸會幸會!」
趙南珩聽得一怔,暗想原來這三人還是華山派門下!
中年漢子面含微笑,拱手還禮道:「道兄久違了,令師弟常總源頭這趟鏢,當真事出離奇,如今業已震動整個江湖,兄弟在汝南聽到消息,兼程趕來。不想這裡也出了亂子,連名重一時的神爪孫老爺子和少林十戒大師,都會在毫無抗拒之下,遭人毒手,當真令人難以置信,而且簡直駭人聽聞!」
趙南珩曾聽八方鏢局中人說過,鐵劍綿掌常昌壽乃是武當俗家弟子,此時再聽中年漢子口中向藍袍道人稱呼「令師弟」,那麼這四個藍飽道人,準是武當門下了。
為首那個藍袍道人沉思道:「當今武林之中,論武功高出孫老施主和十戒大師的,雖然不少,但要像這樣無聲無息,在舉手之間,能把這兩人置之死地,就算東怪……」
他「東怪」兩字方一出口,語氣不期而然的頓了一頓,不知是憤怒?還是有什麼顧忌?
臉上肌肉微微顫動,方自接造:「就算武功再高,也是決不可能之事……」
趙南珩不知東怪是誰?但聽他口氣,似乎東怪是一位十分厲害的人物?莫非就是老莊主?心念方動。
卻聽藍袍道人又道:「甘大俠想必來了一會,這在上已經沒人了麼?」
中年漢子敞笑一聲,點頭道:「道兄說得不錯,佟家莊偌大一所莊院,只有這個自稱峨嵋門下的小子一人了!」
他說話之時,用手朝趙南市指了一指。
藍飽道人目光緩緩轉向趙南流,臉露驚異的道:「峨嵋門下?小施主是峨嵋門下?」
趙南珩因對方是武當門下,同是四大門派中人,這就抱拳道:「小可趙南珩,正是峨嵋門下。」
藍袍道人微微頷首,沉凝的道:「貧道武當玄修,不知小施主是這裡莊上的什麼人?」
趙南珩道:「小可自食其力,在莊上做工。」
玄修道人看他穿著一身粗布衣服,倒也有些相信,接著又道:「那麼小施主想必知道這裡老莊主是誰?他們都到哪裡去了?」
趙南珩搖頭道:「小可來到這裡,只見過老莊主一面,今天早晨,才發現在上的人都已走了,不知他們去了哪裡?」
那姓甘的漢子突然大笑道:「道兄別聽這小子滿口胡言,他既在這裡做工,哪有連老莊主是誰,都會不知道的?」
趙南珩先前聽說對方三人是華山門下,敵意漸去,此刻經他這麼一說,不禁臉色微變,抗聲道:「小可似乎沒有向諸位撒謊的理由,小可在這裡一共只來了五天。」
姓甘的漢子道:「那麼在五天之前呢?」
趙南珩不假思索的道:「五天之前,小可在八方鏢局做事。」
玄修道人突然雙目一抬,湛湛神光緊注在趙南珩身上,問道:「小施主何故離開八方鏢局的?」
趙南珩被他一句緊盯一句,直似審訊犯人一般,追根究底,心中已是大感不耐,此刻眼看玄修道人臉情沉鬱,似乎對自己說的,也有懷疑,更覺不是滋味。
尤其想起那天鐵劍綿掌常昌壽只因知道自己是峨嵋門下,就中途辭退,更覺氣憤,這就憤然造:「小可在峨嵋之時,常常聽說『四大門派,誼如一家』,不想世態炎涼,常總鏢頭在中途知道小可出身峨嵋,就立予辭退,這就是五天前的事。」
姓甘的漢子敞笑一聲道:「於是你就投到佟家莊來了?」
趙南珩怒目相向,道:「不錯,你待怎的?」
玄修道人搖搖手道:「小施主不可誤會,這位是華山派摩雲劍客甘人豪甘大俠,為人豪爽,俠名四播。只因此事關係重大,就是貴派如果不宣佈封山的話,只要聽到風聲,也定會派出高手,全力偵查,因為這是咱們四大門派的事……」
趙南珩聽他說得如此鄭重,不由好奇的道:「道長,這到底是什麼事情?」
玄修道人道:「就是為了一尊綠玉金蓮千手如來……啊,小施主當日既在八方鏢局任事,而且和常師弟同行,定然知道這次出事經過,能否把當時詳細情形見告?」
趙南珩毫不隱瞞,從自己投奔滄海鏢局,一直說到今天早晨,發現任中的人,一個不見,自己正待離去,遇到摩雲劍客甘人豪三人為止。
只是中間把遇上小玫兒一節,和那瘦小老人負傷之事,略過不提,改為在路上碰到駱總管,把自己帶來工作。
玄修道人只是凝神傾聽,直等他說完,才沉聲道:「那麼小施主還不知道常師弟一行業已遇害?」
趙南珩吃驚道:「什麼,常局主一行人都遇害了?」
玄修造人黯然點頭道:「不錯,常師弟、孫師弟和鏢局隨行之人,在途中悉遭殺害,無一倖免,只有小施主……」
他說到中途,突然頓住,兩道冷峻目光盯著趙南珩臉上,問道:「小施主再想一想,那個蒙面人,聲音舉動,是否和這裡的莊主相似?」
趙南珩遲疑的道:「這個……小可倒並沒注意……」
摩雲劍客甘人豪冷然望了趙南珩一眼,道:「道兄可曾聽出這小子說的,大有可疑?」
趙南珩道:「你們不知疑心我些什麼?」
甘人豪敞笑道:「峨嵋封山已有一年,伏虎寺僧侶不准輕出寺門一步,俗家弟子不准再在江湖行走,你居然自稱峨嵋弟子,只此一樁,已使人無法信得。」
四個藍袍道人都把目光投到甘人豪身上,似乎都覺得他說的話甚有道理。
甘人豪輕輕咳了一聲,又道:「第二件可疑之處,他不早不晚在那尊翡翠觀音投鏢前一天,投奔八方鏢局,又在常總鏢頭遇害之前,中途離去,如非早有預謀,哪有這等巧合之事?」
趙南珩被他說得大感憤慨,但一時又想不出可以駁斥之言,只氣得俊臉臘黃,乾瞪著他,悶聲不響。
甘人豪冷然一笑,接道:「即使自食其力,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何以偏偏會投到武林矚目的佟家莊來?又在孫老爺子和十戒大師等人遇害之後,佟家莊所有的人悉數走後,以峨嵋門下身份出現?」
趙南珩忍不住大聲道:「依你所說我冒充峨嵋門下,難道另有圖謀不成?」
甘人豪厲聲道:「不錯,八方鏢局常總鏢頭一行六人,和莊外十戒大師等六個,全都死在東怪『血影掌』下。江湖傳言,綠王金蓮千手如來,已落入東怪之手,你分明是奉他之命,詭稱峨嵋弟子,想藉此探聽咱們四大門派動靜……」
趙南珩從沒聽說東怪是誰?尤其對方口中的綠玉金蓮千手如來,究是何種寶物?會和四大門派有關?聞言不禁怒笑道:「尊駕不覺得太武斷嗎?」
甘人豪冷哼道:「甘某在江湖上闖了二十來年,豈會被你小子瞞騙得過?」
玄修道人是武當門下玄字輩首徒,平日為人沉著,但此刻細思摩雲劍客之言,果然甚是有理,不由轉臉向趙南珩徐徐說道「甘大俠說的,小施主也許認為與事實大有出入,但眼下情形,也確是如此,何況此事關係重大,因此貧道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小施主是否肯予協助?」
趙南珩雖然聽出玄修道人似乎也同意摩雲劍客的看法,但他說來婉轉,更不知要自己如何協助?這就正容遣:「四大門派,誼如一家,道長有什麼見教,只管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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