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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未拜山先中奸計 文 / 東方玉

    這是臨海的一個小城,但總算在城門口雇到了一輛馬車。由阮清香、荊一鳳、司空玉蘭、杜鵑四人押著女裝的飛龍公子和楚人傑登車。

    程明山、劉得祿、商老二三人則買了三匹騾子當坐騎,就一路西行。

    好在沿途都有丐幫弟子留下的記號,他們只是跟蹤著前面幾撥人而行,按站食宿,一路上倒也無事。

    這天趕到萊蕪,程明山就發現城牆下的一個白粉記號,好像要自己一行人到此為止,在客店落腳。

    本來他們是準備趕到泰安去的,既然暗記要自己一行人落店,這就在街上找了一條招商客店落腳,也付了車資,叫他們自去。

    這時差不多只是未牌時光,客店裡最清靜的時候,商老二吩咐店家,包下了後進一排房屋,大家剛安頓下來,兩名店伙忙著給貴客打臉水,沏茶水,十分巴結。

    程明山剛盥洗完畢,有一名店伙就匆匆走入,陪笑道:「請問貴客,可是程大官人麼?有一位老管家要見你老。」

    「老管家?」程明山方自一怔。

    只聽店伙身後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程大官人,你果然來了萊蕪,小姐們也都來了……」

    程明山抬目看去,從店伙身後搶出來的正是丐幫長老擒龍丐齊大椿,他扮作老蒼頭模樣,自然是為了避人耳目,心中一喜,急忙叫道:「是齊老爹,快請裡面坐。」

    店伙看他們認識,也就退了出去。

    程明山關上房門,和齊大椿一同落坐,就低聲問道:「齊長老趕來,必有事故了?」

    齊大椿道:「咱們破了乳山口分堂,日月堂自然早已得到消息,咱們如果趕去泰安,就會落在他們眼中,因此幫主到了泰安城門口,看到敝幫弟子留的記號,臨時改走山口,也通知了其他二撥人改道,目前少林的人已經到了東北堡,武當的人到了崔莊,第四撥人到了雁嶺關,幫主預定明日一早上山,正式拜山,除了少林、武當兩路,是明仗上山,第四撥和程公子一行,務必掩蔽行藏,不可讓對方發覺,因此程公子一行,今晚就得動身,到達徂徠山北崖一片松林中藏身,飛龍公子和楚人傑交由兄弟帶去。」

    程明山道:「那好,齊長老立時要走麼?」

    齊大椿點點頭道:「兄弟趕了一輛車來,立時要回去覆命。」

    程明山哦了一聲道:「徂徠北崖,不知如何走法?離賊黨巢穴,還有多遠?」

    齊大椿啊道:「兄弟差點誤了大事。」

    急忙從懷中摸出一張折疊的紙條,說道:「都寫在上面了,程公子只要按圖行事就好。」

    程明山接過,就貼身收好,一方叮囑杜鵑押著飛龍公子和楚人傑走出店門,由齊大椿駕著車走了。

    程明山等杜鵑回來,就取出那張紙條,給她看了,問道:「你知道徂徠山的北崖麼?」

    杜鵑點點頭,用手比劃著那裡是樹林,那裡是日月堂的所在。

    程明山把阮清香、荊一鳳、司空玉蘭、和劉得祿、商老二一起叫到房中,低聲說道:「咱們今晚三更就得動身,在天色未亮之前,必須趕到北崖,待回吃過晚飯,早些休息。」

    司空玉蘭道:「三更就要起來,這還睡得熟?」

    程明山道:「今晚必須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對敵,對方聲勢浩大,只怕有一場驚天動地的激戰呢!」

    一面回頭朝商老二道:「商兄,你告訴櫃上,咱們明天一早就要趕路,先把房錢算了。」

    商老二領命往櫃上而去。

    不多一回,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店伙在房門口陪著笑伺候道:「公子爺晚餐要上街去用,還是關照小店廚房給你老準備?」

    程明山道:「大家趕路趕累了,不想出去,你去關照廚下,把拿手的菜燒幾樣來就是了。」

    店伙連身應「是」,退了下去。

    後進一排五間,全由程明山包了,這時中間一間小客廳中,已經點起了兩盞風燈,一張八仙桌上,酒菜雜陳。

    程明山和四位姑娘,加上劉得祿、商老二,正好坐了一桌,劉得祿和商老二是酒鬼,看到酒就沒了命;但今晚在程明山面前,雖然不敢鬧酒,還是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著。

    程明山和四位姑娘只是低斟淺酌,慢慢的喝。

    就在此時,突聽天井中「砰」然一聲,從屋簷上跌下一個人來!

    程明山早已手掌一按桌面,飛身而出,落到那人身邊,凝目看去,此人中等身材,生相猥瑣,身上穿著一件灰布短襖,看去甚是陌生,不知究是何人,但一望而知是被人點住了穴道,從屋上摔下來的。

    這時阮清香、荊一鳳等人也都趕了出來。司空玉蘭問道:「程大哥,這人是誰呢?」

    程明山搖搖頭道:「他是被人點了穴道,不妨解開穴道問問他看。」

    說話之時,舉手一揮,解開了那人受制的穴道。

    那人穴道一解,骨碌翻身站起,看到程明山等人,似是十分害怕,縮著頭回身就走。

    這下大家都看到了,那人背後,貼著一張白紙,上面寫著:「奉上劉子賢一名。」

    程明山突然想到竇金梁說過,假扮薛神醫的人叫劉子賢,外號臭皮匠,精於易容之術,大概就是此人了。心念這一動,就沉聲喝道:「回來。」

    劉子賢不敢施展輕功,那是怕洩漏了行藏,這時已經奔到天井中間,回頭道:「公子爺,小的是店裡的夥計,方才跌了一跤……」

    商老二喝道:「咱們公子叫你回來,你就回來。」

    劉子賢沒理,快奔近門口,正待縱身躍起!

    程明山冷笑一聲,右手朝他背心招了招手,喝道:「你回來。」

    說也奇怪,劉子賢奔近門口之際,一個人突然又倒飛了回來。

    程明山這一手使的是「縱鶴擒龍功」中的「擒龍手」,把劉子賢從七、八丈外憑空抓了過來,這下直看得司空玉蘭、劉得祿、商老二三人目瞪口呆,不知他使的是什麼法術。

    阮清香鳳目含笑道:「明弟,你功力又精進了呢!」

    劉子賢被一股大力吸了過來,心頭驚駭已極,結結巴巴的道:「公子……爺……你老……」

    程明山含笑道:「你隨我進來,我不會難為你的。」

    說罷,轉身往廳中走去。

    劉子賢不敢違拗,只得跟著走入,一面說道:「小的……只是進來看看,問公子爺要不要茶水……」

    司空玉蘭咭的笑道:「那你怎麼會從屋簷上跌下來的?」

    「不,不!」劉子賢道:「小的確是在階上絆了一跤,如果從屋簷跌下來,那不摔死才怪?」

    程明山回到椅上坐下,含笑道:「劉子賢,真人面前不用說假,你是來踩盤的,對麼?」

    劉子賢臉色煞白,連連否認道:「我……我不是劉子賢。」

    程明山伸手從他背後撕下紙條,笑道:「你是人家送來的,這還會有錯麼?」

    劉子賢還待否認。

    程明山臉色沉了下來,說道:「劉子賢,你放明白點,對你,我們已經查得清清楚楚,你假冒薛神醫,使用迷香劫走幾位掌門人,當真罪大惡極,還敢來我面前踩盤,好,你既然不承認,我就給你一個機會,我讓你奔出去五丈遠,你能逃得出去,就算你命長,逃不出去,那就認命吧!好,你可以走了。」

    這話就是暗示他要下殺手了。

    劉子賢也是老江湖了,豈會聽不出程明山的口氣來,方才自己已經到了七、八丈外,還是被他抓了回來,現在只給自己五丈,如何逃得出去?心頭一凜,不覺連連抱拳道:「程公子,在下願意說了。」

    程明山道:「你承認是劉子賢了?」

    劉子賢苦笑道:「公子已經知道,在下還抵賴什麼?」

    程明山道:「好,你先說來意。」

    劉子賢道:「宇文堂主已經得知乳山口分堂被破,也知道是丐幫糾合了幾個門派所為,只是詳細情形,至今尚未接到正確報告……」

    程明山心中暗道:「這是把所有乳山分堂的人廢去武功,厚資遣散,自然沒有一個人回去報告了。」

    劉子賢續道:「宇文堂主計算丐幫等人,破了乳山分堂,必然會來襲日月總壇,因此派出幾撥人,分頭在泰安,萊蕪各要道踩盤,在下就是被派在這裡的,方才在城門口認出程公子和兩位姑娘,到此落店,才來探探虛實,不想公子在屋上早已隱伏了人,在下被他點中穴道,跌了下來,在下說的句句是實。」

    程明山道:「你沒看到點穴道的人麼?」

    劉子賢道:「沒有,此人出手奇快,在下只覺腰間一麻,就被制住了穴道,連人影都沒看到。」

    「這就怪了!」

    程明山自言自語的道:「這會是什麼人呢?」

    阮清香手中拿著兩張白紙,輕笑道:「他再仔細看看,也許會想得出來呢!」

    她把字條又朝程明山遞了過來。

    程明山接到手中,方才只是看了一眼,並未細看,此時經阮清香一說,再仔細看去,但覺得這幾個字寫得極為稚嫩,字並不好,但很娟秀,分明出自女子手筆,心中不禁一動,暗道:「莫非會是她……」

    她,自然是指林秀宜了。

    指點自己去靈山求取解藥,也是她,那麼這在暗中制住劉子賢的,極可能是她了。

    荊一鳳問道:「程大哥,你想得起來麼?」

    程明山道:「這個如何想得到,也許是丐幫的人,在暗中點了他的穴道,也說不定。」

    一面朝劉子賢道:「劉子賢,你既為我們所擒,自然不能放你回去,因為你說得還算坦白,目前有兩條路可以讓你選擇,一是廢去武功,可以給你五百兩銀子,去自謀生計。一是脫離賊黨,和咱們合作,你自己考慮考慮,再作答覆。」

    劉子賢毫不考慮的道:「在下願意追隨公子,稍贖前愆,不知公子肯收留我麼?」

    他目中流露希冀之色,抬頭望著程明山。

    程明山點頭道:「好,劉兄不是追隨在下,而是和在下合作,目前我正用得著你。」

    劉子賢欣然道:「程公子有什麼差遣,在下一定遵辦。」

    程明山抬手之間,在他身上輕輕一拂,然後說道:「在下聽說劉兄精擅易容之術,可有其事?」

    「是,是!」劉子賢連聲應道:「在下不能說精,還可以過得去。」

    「那好。」程明山又道:「你總記得飛龍公子和楚人傑的容貌吧?」

    劉子賢道:「在下記得。」

    程明山指指自己,又指指劉得祿,說:「你立時動手,替在下和這位劉兄易容,劉兄身材和楚人傑差不多,你可以做得到麼?」

    司空玉蘭拍手道:「程大哥,你這一計策真好,扮成飛龍公子和楚人傑,咱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進入日月堂去了。」

    劉子賢連連應是,說道:「這個容易。」

    就從身邊取出一隻小小布囊,裡面是一隻小木盒,打開木盒,裡面有許多小瓶。

    他先仔細打量了程明山的臉孔,就開始動手給他易容,不過一頓飯工夫,就把程明山變成了活脫脫的飛龍公子。

    司空玉蘭咭的笑道:「真像極了,你以後教給我可好?」

    劉子賢巴結的道:「這是彫蟲小技,姑娘要學,在下自然非教不可。」

    接著又動手給劉得祿易容,這樣又過了頓飯工夫,才算完成,收起木盒。

    程明山道:「好了,劉兄現在可以回日月堂去了,回報老賊,就說你聽到的消息,飛龍公子和楚人傑乳山分堂被擒,丐幫在押解途中,被飛龍公子逃脫,如今正在分頭追緝之中,目前尚無下落。」

    劉子賢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問道:「公子一行,什麼時候去呢?」

    程明山道:「在下等人也立即動身,只是有一點,劉兄不可忽略了。」

    劉子賢道:「請公子吩咐。」

    程明山微微一笑道:「方纔在下舉手一拂,已截閉了劉兄兩處經穴,劉兄不妨吸一口氣試試,左胸是否有兩處隱隱生痛,這是在下使的截脈手法,除了在下,無人能解,解錯了手法,就會立時逆血攻心而死,而且這種手法,子不過午,到明天中午仍然不解,也會逆血攻心……」

    劉子賢聽得臉如死灰,說道:「公子,在下已經答應和你合作了,這……」

    程明山含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劉兄是日月堂的人,此刻又要回日月堂去,在下如何信得過你?只要劉兄依照在下的話去做,明日午前,在下自會給你解開的了。」

    劉子賢無可奈何的道:「在下一定遵照公子吩咐行事。」

    程明山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劉子賢沒再多說,舉步走出廳門,雙足一點,縱身上屋而去。

    司空玉蘭道:「程大哥,我們也馬上動身麼?」

    程明山道:「慢點,你們三位,只好委屈些改扮成飛龍公子的侍女了,目前尚少三套梅紅衣裙,讓商老二上街去沽衣鋪去看看,有就最好,沒有也沒關係。」

    商老二答應一聲,就轉身往外行去。

    不多一回,商老二捧著一個包袱,興匆匆走入,笑道:「咱們運氣還好,總算買到了,只不知合不合身?」

    荊一鳳從他手中接過,叫道:「阮姐姐,司空妹子,我們去試試看。」

    三位姑娘像一陣香風般往房中奔去。

    一回工夫,三人已經換好衣衫,走了出來。

    阮清香拉著杜鵑,朝程明山說道:「明弟,你比比看,顏色還差不多吧?」

    荊一鳳道:「表哥,你看我們還像吧?」

    程明山朝她們看了一眼,說道:「顏色差不多,只是質料差了些。」

    司空玉蘭搶著道:「程大哥,飛龍公子有四個侍女,我們也正好四個,只是我們叫什麼名字呢?」

    程明山啊了一聲道:「這倒是很重要,杜鵑,飛龍公子手下的三個侍女,叫什麼名字?」

    杜鵑用手醮著茶水,在桌面上寫著:「鶯兒、燕兒、翠兒、他平常都叫小婢鵑兒的。」

    司空玉蘭道:「程大哥,現在我們可以走了。」

    程明山笑了笑道:「咱們這一路是奇兵,應該出奇制勝才好,方纔我想到了一件事,我們雖然假扮了飛龍公子和楚人傑,但日月堂中有些什麼人,我們一個也不認識,去得早了,豈不立時露出破綻來了?因此咱們最好扣準了時間,等丐幫和少林、武當三路人馬會合,向日月堂正式拜山,咱們隨後趕到,就可省去許多麻煩。」

    阮清香道:「明弟說得不錯,最好等他們已經動上了手,咱們隨後加入,可使賊人混淆不清,敵我難分,是為上策。」

    程明山道:「阮姐姐說得是,我們不妨等過了二更再動身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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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徂徠山不算很有名,但卻很古。

    徂徠山在泰山山脈之中,群峰起伏如屏,山勢幽邃,山西多古松,日月堂就在一片古松之間。

    沒有到過日月堂的人,一定認為日月堂佔了很大一片山崖,或者有許多屋宇,因為日月堂一直是領導江湖義士反清復明的根本重地,控制著全國陸上和海上的一切反清運動。

    像這樣一個龐大而秘密的組織,自然會有一個廟宇或者寺院作掩護,院落重重,覆蓋甚廣,縱使有官兵前來圍剿,也足可與之抗衡;但你如果到過日月堂,那就會大失所望!

    因為日月堂者?只是山之西崖,許多盤根古松之間,石崖下一個不到兩丈見方的粗糙石窟,中間供奉的是雕刻在石壁上的兩座模糊神像,太陽神和太陰神,如此而已!

    現在晨曦初上,群山還隱在朦朧得像輕紗一般的晨霧之中,生似還沒睡醒。

    但在通往日月堂的一條夾道都是數百年以上古松的松間小徑上,卻有一行人踏著晨霧而來。

    這一行人正是前來正式拜山的第一撥——中軍——丐幫幫主簡叔平,擒龍丐齊大椿率領二十名丐幫弟子,由惡洞賓蕭道成為嚮導。

    一路由齊大椿、蕭道成,親自帶了八名弟子,作為前鋒,搜索行進,但一直行到松林盡頭,始終不見有人喝阻,好像進入了無人之境。

    前面已是一片數十丈高的石崖,須由左右兩道逼仄的石級上去,日月堂就在崖壁間五六丈高處。

    齊大椿身為丐幫長老,久走江湖,看出情形有異,就在崖前停住。過不一回,幫主簡叔平也到了崖下。

    齊大椿迎著道:「幫主,屬下看情形似乎有些不對,這裡既是日月堂總壇所在,咱們一路行來,怎會一個人也不見?」

    簡叔平心中暗道:「此刻徂徠山四面均在咱們包圍之中,諒他們也沒有什麼詭計可施的了。」

    但這話因已經到了賊人巢穴前面,就不便多說,只是微微一笑道:「也許宇文堂主已經得到了消息,故示大方,你派人上去投帖。」

    齊大椿道:「幫主請在此稍候,屬下和蕭道兄先行上去。」

    簡叔平頷首道:「也好,但須得小心。」

    齊大椿笑道:「屬下跑了一輩子江湖,還會在陰溝裡翻船?」

    一面回身道:「蕭道兄,咱們先上去投帖。」

    蕭道成點點頭,齊大椿走在前面,接著是蕭道成和八名丐幫弟子,魚貫朝左首石徑上盤曲而上。

    登上四十幾級石級,就有一個小小的平台,迎面就是崖壁間的石窟日月堂了。

    齊大椿當先一腳跨了進去,蕭道成和八個丐幫弟子也相繼走入。

    石窟洞口不大,不過丈許來高,裡面地方也不大,只有二尺縱深,是以還不算太暗。

    這石窟中除了正面壁上雕刻了兩個丈許高的神像,一個手中捧日,一個手中捧月,看去也模糊不清之外,別無一物,更不見有人!

    不,人倒有一個,那是一個穿著一件灰布道袍的老道士,縮在左首壁角間打盹。

    齊大椿看得不禁一怔,這會是日月堂總壇?他腳下一停,忍不住回頭問道:「蕭道兄,咱們沒找錯地方吧?」

    蕭道成道:「錯不了,兄弟幾個月前,曾隨飛龍公子來過一次,好像左首壁間,有一道大門,裡面才是真正的日月堂。」

    齊大椿看了左首石壁一眼,說道:「左首有大門?那一定是暗門了,不知蕭老哥可知開啟之法?」

    蕭道成道:「兄弟來的時候,大門是敞開著,裡面是一座十分寬敞的大石室。」

    說到這裡,人已當先走了過去,口中故意咳嗽一聲,叫道:「喂,老道!」

    那老道縮著頭,抱著雙膝正在打盹的人,聽到叫聲,不覺驚醒過來,雙目一睜,口中「啊」了一聲,慌忙站起,連連拱手道:「老爺是在叫貧道了?」

    他這一站起,不但生得枯瘦,而且面有菜色,十足是個窮道士。

    蕭道成道:「不錯,你是管理日月堂的人了?」

    「是,是。」那窮老道堆起一臉枯皺的笑容,說道:「貧道也不能說管理,只是這裡沒人住,貧道就住在這裡罷了。」

    蕭道成微嘿道:「真人面前,不用說假,丐幫簡幫主前來拜山,咱們是投帖來的,你快去通報宇文堂主一聲。」窮老道霎著兩顆毫無神光的白果眼,滿臉驚奇之色,望望蕭道成和齊大椿兩人,說道:「你說什麼拜山,要貧道去通報宇什麼堂主,你說的究是什麼?」

    齊大椿道:「是咱們丐幫簡幫主前來拜山,請道兄向宇文堂主通報一聲。」

    「宇文堂主?」

    窮老道搔搔頭皮,說道:「這裡那來的宇文堂主?」

    他話聲還沒說完,左首石壁間悄無聲息從中間裂開雨道寬廣的門戶,明亮的燈光,射了出來!

    蕭道成說的沒錯,左壁裡面果然有一間相當縱深的石室,望進去很深,很大!

    如果日月堂是正殿,那麼裡面的這閭石室,就很像一座偏殿。

    這時正有一名身穿朱衣的漢子從裡面走出,大聲道:「堂主請丐幫投帖來的齊大椿入內相見。」

    齊大椿從身邊取出一張大紅名帖,昂首走入。齊大椿進去了,蕭道成不得不跟著他身後走入。

    那窮老道在石壁開啟之時,便已退後了幾步,突然雙手齊發,出指如風,朝跟來的八名丐幫弟子身上點去。

    這追隨齊大椿前來的二十名丐幫弟子,自然都是從丐幫弟子中挑選出來,武功身手,自然全非弱手。

    但這窮老道雙手十指連彈,指風如嘯,這跟上來的八名弟子竟然連閃避都不及,幾乎沒有還手的機會,不過轉眼之間,全被人制住了穴道。

    窮老道深沉一笑,接著雙手連揮,把八名丐幫弟子像稻草人一般,空中飛人,一個個擲了進去。

    石壁兩扇寬大的石門,又緩緩閉上了。窮老道拍拍手,又在壁角問靠壁坐下,縮頭抱膝,打下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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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丐幫幫主簡叔平和十二名丐幫弟子,在崖下等了一回,依然不見齊大椿、蕭道成兩人下來,心中不覺動疑,抬頭望去,所能看到的也只是日月堂石窟前面的平台,(突出的石崖)連石窟都看不到,但也沒聽到上面有什麼動靜。

    心中雖覺疑慮,但尋思擒龍丐齊大椿一身武功,在丐幫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又有惡洞賓蕭道成和八名弟子跟了上去,石崖上下不過五六丈高,縱然臨時發生變故,只須有人出聲,下面也可以聽得到,想到這裡,不覺又放寬了心。

    那知又過了頓飯時光,上去的人,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這下簡叔平已經感到事有蹊蹺,朝身後一名弟子招了招手,暗中囑咐了幾句。

    那弟子躬身領命,悄悄退後。

    簡叔平回身吩咐道:「你們留下四個人,守在這裡,其餘八人,隨我上去。」身後八名弟子躬身領命。

    簡叔平話聲一落,手持鑌鐵打狗棒,當先朝石級拾級而上。

    八名弟子也各自手持鐵棍緊隨幫主身後而行。

    登上平台,簡叔平目光如炬,打量了石窟一眼,就朝身後一名弟子道:「進去看看,齊長老等人可在裡面?」

    那弟子領命,舉步走入石窟,朝四週一陣打量,石窟不過二丈方圓,那有齊長老等人的蹤影?只見壁間有一個老道在打盹,只得回身退出,垂手道:「啟稟幫主,裡面地方不大,並沒有齊長老等人,只有一個老道,在壁角打盹。」

    「有這等事?」

    簡叔平心頭不覺一沉,說道:「你們分四個人,守在這裡,四個隨本座進去。」

    舉步跨入,果見石窟甚是逼仄,那有齊大椿等人的影子,目光就朝那打盹的老道投去,抬手道:「你們過去問問他。」

    身邊一名弟子依言走了過去,口中喂了一聲,叫道:「老道長,敝幫簡幫主有話問你。」

    老道士連頭也沒抬,說道:「什麼幫主?我老道在這裡打盹,難道也礙了你們不成?」

    簡叔平看他模樣,分明是故意裝作,這就走了過去,拱拱手道:「道長請了,在下丐幫簡叔平,有事請教……」

    老道士直到此時,才緩緩拾起頭來,忽然笑道:「你真是丐幫的簡幫主?」

    簡叔平道:「在下正是簡叔平。」

    老道士站起身,打著稽首道:「小道正在這裡恭候大駕。」

    簡叔平心中一動,問道:「道長在此等候,必有見教。」

    「見教不敢當。」

    老道士諂笑道:「是方才有一位丐幫的齊長老,要小道在這裡等候簡幫主的。」

    簡叔平問道:「齊長老怎麼說?」

    老道士道:「方纔小道在這裡打盹,進來了許多人,其中有一位自稱是丐幫的齊長老,他要小道在外面等候,說簡幫主快要來了。」

    簡叔平啊道:「他們人呢?」

    老道士一指左首石壁,說道:「他們都進去了。」

    說到這裡,忽然啊道:「大門已經關起來了。」

    簡叔平望了石壁一眼,問道:「道長可知大門如何開啟的麼?」

    老道士縮著頭諂笑道:「小道不知道如何開啟的法兒,但要他們開啟大門,只須叩上三下石壁,口裡念幾句咒,石壁就自己會開。」

    簡叔平道:「道長可知道這咒語麼?」

    老道士笑道:「方纔齊長老要進去,也是小道給他們叩的門。」

    簡叔平道:「好,那就麻煩道長,也給在下叩門吧,」

    老道士道:「好,小道再給你試試。」

    說完,俯身從地上拾起一塊石子,踅著腳走近石壁,伸手用石子敲著石壁,口中念道:「篤,篤,篤,石門開,石家帶信來……」

    他堪堪敲畢,大石壁中間,果然緩緩裂開一條石縫,石縫正在緩緩的向兩邊移開,不多一回,已經裂開成一道門戶。

    簡叔平舉目望去,裡面黑沉沉的十分黝暗,看不清景物。

    老道士陪笑道:「好了,簡幫主請吧!」

    簡叔平疾快的左手一探,一把扣住了老道士的脈門,沉聲道:「有屈道長,陪簡某進去走一趟。」

    他五指一緊,才發現老道士並不會武功。

    老道士吃驚的道:「簡幫主,你這是做什麼?」

    簡叔平道:「在下要你帶路。」老道士道:「那你放手呀,小道自己會走。」

    簡叔平沒有理他,只是朝身後四名丐幫弟子吩咐道:「你們留兩人在這裡守著,兩個隨本座進去。」

    四名丐幫弟子答應一聲,留下了兩個站在石窟大門口,兩個跟著幫主進去。

    簡叔平一手扣著老道脈門,說道:「咱們走。」

    身後一名弟子不待吩咐從身邊取出一隻千里火筒,晃亮了走在前面。

    簡叔平跨進石門,目光只是不住的左右打量,這石門之內,好像是一座天井,兩邊有著長廊,走完天井;迎面是三級石階,階上好像是一座廳堂,六扇鏤花石門,緊緊閉著,不聞一點人聲,也沒有齊大椿等人的蹤影。

    簡叔平問道:「齊長老等人呢?」

    「這個小道也不知道。」

    老道士道:「簡幫主,你老現在可以放手了?」

    簡叔平:「咱們進去看過了,在下自會放你。」

    當先舉步跨上石階,右手鑌鐵打狗棒朝中間兩扇鏤花石門點去。

    石門應手而啟,裡面還是一片漆黑,一名弟子手舉火筒,搶先進入廳門。

    簡叔平迅快隨著他身後走入,目光一注,只見這座石窟儼然是一座大廳,而且相當寬大,廳上擺設著八把椅幾,也全是整塊大石雕刻而成,只是依然不見一人!

    老道士忽然伸手一指,說道:「簡幫主,齊長老他們不是在那裡麼?」

    他伸手指的是大廳左首黑暗之處。

    那是因為丐幫弟子手中火筒,只能照到二一丈遠近,這座大廳方廣在七八丈左右,是以四面仍然是黑沉沉的,看不清楚。

    簡叔平經他一指,凝目看去,果然大廳左首靠壁處,一排坐著十數個人影,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心頭不覺一動,哼道:「道長眼力不錯啊!」

    老道士笑道:「小道還看到齊長老上首,還空著一席,那應該是留給簡幫主的了。」

    他口氣漸漸不對了!

    簡叔平五指突然一緊,沉笑道:「道長……」

    他底下的話,還沒出口,突覺老道士被扣的右手,忽然翻起,也扣住了自己的脈門,心下暗暗一怔,右手鑌鐵打狗棒「砰」的一聲,硬生生插入青石地上,右手揮手一掌,朝老道士劈了過去,口中喝道:「你們把齊長老怎麼了?」

    他含怒出手,這一掌的威勢自然極強。

    老道士右手被扣,身子輕輕一閃,便自避過了掌勢,說道:「小道好心帶你進來,你老怎好動手?再說,齊長老他們是自己進來的,小道沒陪他們進來,他們怎麼了,小道如何知道?」

    簡叔平雙目神光暴射,哼道:「你身手果然不弱!」

    右手伸縮之間,接連攻出了五招。

    要知簡叔平二十歲就出任丐幫幫主,至今已有四十年了。

    擔任丐幫幫主,必須練成丐幫代代相傳的兩種絕技,一是七十二招「打狗棒法」,一是三十六手「擒龍手」。

    「打狗棒法」是兵刃,「擒龍手」則是徒手近身相搏的大擒拿手法。

    這兩種絕技,是丐幫不傳之秘,出手迅捷,變化莫測,丐幫八袋弟子,只會十六招「打狗棒法」,三招「擒龍手」,升到長老只會五十四招打狗棒法,二十四手「擒龍手」,只有幫主才有資格練成全套的,由此可見丐幫如何重視這兩套武功了。

    此時簡叔平使的正是「擒龍手」。

    這丐幫的「擒龍手」和崑崙派的「縱鶴擒龍」功,完全不同,(程明山練的「縱鶴擒龍」雖然也稱「縱鶴功」和「擒龍手」,只是名稱相同而已!」

    老道士右手被扣,照說無法閃避得開;但他身子閃動之際,左手不住的劃著圓圈。

    簡叔平五指如爪如鉤,接連攻出五招,明明可以抓到他肩頭,或是手臂關節,身上要害,但就是給他左一圈右一圈的劃著,就給他消解開去。

    不,簡叔平可以感覺出來,他每劃出一個圓圈,就有一般無形潛力,應掌而生,自己五指抓落之際,往往被那般潛力推開,無法抓實。

    但此刻乃是性命相搏,簡叔平豈容他有掙扎的機會,三十六手「擒龍手」,源源出手,越打越快!

    兩人各自扣住了對方一隻手,另一隻手一個拚命急攻,一個忙不迭的化解,瞬息之間,已打了二十幾招。

    簡叔平依然無法佔得半點上風,心頭不由大急,突然間想起一個人來,沉聲道:「你是玄狐一凡道兄!」

    一凡道人出身武當派,算起來還是當今武當教一寧子的師弟,一清子的師兄,早在三十年前,因犯了武當門規,被逐出門牆,江湖上因他生性狡猾,又是玄門弟子,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叫他玄狐。

    簡叔平是從他使出來的掌法,極似武當「太極兩儀掌」,才想起此人來的。

    老道士呵呵一笑道:「簡幫主居然想得起貧道來,貧道榮寵之至。」

    他果然是一凡道人。

    簡叔平道:「道兄也是名門正派中人,怎地助紂為虐,和出賣日月堂的宇文望沆瀣一氣?」

    一凡道人忽然詭笑道:「貧道不在名門正派之中,但不久貧道就要重返武當山去了,所以貧道希望把簡幫主留下來,只要簡幫主肯和日月堂合作,丐幫幫主依然是你簡幫主的。」

    簡叔平沉笑道:「宇文望出賣日月堂,也要簡某出賣丐幫麼?」

    一凡道人道:「順天者生,逆天者亡,簡幫主怎地如此執迷不悟?」

    簡叔平大笑道:「簡某聯合各大門派,拜山而來,就是要向宇文望討個公道,執迷不悟的應該是道兄了。」

    兩人口中說著,但兩隻手依然各出奇招,絲毫未停。

    簡叔平話聲甫落,突聽身後有人冷冷的道:「簡幫主既然執迷不悟,那他就把拿下好了。」

    簡叔平沒想到有人已經欺近身後,心頭方自一驚,只覺後腰一麻,已經被人點了穴道。

    口口口口口口

    現在太陽已經爬上了遠處山頂!

    從徂徠山左右兩邊抄過來的兩撥人馬,依照第一撥人馬經過之處,由丐幫留下的記號,已在日月堂崖下一片松林中會師。

    這兩撥人馬,從左首山林一路搜索行來的是由少林方丈慧通大師為首,率同羅漢堂住持壽通大師,天龍八部護法弟子,(護衛方丈的弟子)和羅漢堂十八名弟子,由崆峒島主竇金梁為嚮導。

    從右首山林一路搜索行來的,是由武當派掌教一寧子為首,師弟一清子率領的二十五名藍袍弟子,由夏濤聲為嚮導。

    兩撥人馬抵達山西一片松林之中,就見一名丐幫弟子從林中閃出,拜了下去道:「丐幫門下黃子偉拜見兩位掌門人。」武當掌教一寧子稽首還禮,說道:「黃施主請起,簡幫主已經來了麼?」

    少林方丈慧通大師合十問道:「簡幫主可有什麼事嗎?」

    黃子偉道:「是的,敝幫抵達日月堂崖下,幫主就要齊長老上去投帖,齊長老和蕭道長上去之後,一直沒有下來,幫主率領八名弟子上去一看虛實,也至今不見消息,幫主臨行之前,要在下一人離開,隱伏草叢,等二位掌門人到了,再出來報信。」

    慧通大師、一寧子聽得不由大為驚詫!慧通大師道:「怎會有這等事,丐幫正式拜山,日月堂怎可暗施詭計?」

    一寧子道:「咱們快去看看。」

    於是由黃子偉領路,迅快趕到崖下,果然連簡叔平留下的四名弟子也失去了蹤影,好像從未有人來過一般!

    慧通大師、一寧子還沒開口,壽通大師合十道:「掌門人,小弟上去看看。」

    一清子也道:「貧道和大師同去。」

    慧通大師一指羅漢堂十八弟子說道:「師弟帶他們一同上去。」

    壽通大師欠身道:「小弟只是上去看看虛實,他們不用全數跟去,既是掌門人吩咐,小弟帶八個人上去就是了。」

    當下挑了八名弟子,和一清子一同朝崖上行去。

    過沒多久,壽通大師和一清子迅快的回了下來。

    壽通大師朝兩掌門合十道:「啟稟二位掌門人,崖上日月堂地方逼仄,並無丐幫簡幫主等人的蹤影,也絲毫不見打鬥痕跡。」

    慧通大師道:「這就奇了,丐幫簡幫主一行人,怎會平空失蹤的呢?」

    一寧子道:「大師,貧道認為此事關係非淺,咱們得立時通知其他兩撥人,迅速趕來此地集合,共商大計,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慧通大師道:「掌門人說得極是,咱們正該立即通知兩撥人才好。」

    一寧子回身朝竇金梁打了個稽首道:「這事只有竇島主辛苦一次了。」

    竇金梁拱手道:「在下自當效勞。」

    一寧子又朝黃子偉道:「竇島主不知貴幫通訊暗號,貧道之意,想請黃施主和竇島主一同去一趟。」

    黃子偉連忙欠身道:「在下遵命。」

    當下竇金梁和丐幫黃子偉匆匆退出林去。

    一寧子又朝一清子吩咐道:「師弟,咱們到了崖下,這片林中,應該派弟子去佈置崗位,免得賊人窺伺。」

    慧通大師點頭道:「道兄這顧慮極是,師弟,你要羅漢堂弟子配合武當弟子,一起去佈置崗位好了。」

    壽通大師躬身領命,和一清子一同率領門下弟子,巡視松林,佈置崗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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