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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林姑娘指點迷津 文 / 東方玉

    程明山目送她掠去的後形微微出了回神,就舉步穿林而出。荊一鳳急著迎了上來,問道:「表哥,那人呢,他要你到樹林中去做什麼呢?」

    程明山心中有事,但又不便多說,只是淡淡一笑道:「沒什麼,他只是警告我們,不許再追蹤他們,不然……會對慧通大師等五人不利……」

    這話,原是他臨時編出來的。

    荊一鳳還沒說話,壽通大師已聽得臉色微變,合掌道:「程施主,他還說了什麼?」

    程明山道:「沒有了。」

    荊一鳳氣道:「表哥,你為什麼不把他拿下呢?」

    徐子桐雙眉微蹙,沉吟道:「對方雖是恐嚇之言,但卻也不可不顧慮……」

    阮清香只看了程明山一眼,沒有作聲。

    這時簡叔平和佟奴海也一起趕了過來。

    簡叔平目光如炬,問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徐子桐道:「剛才程老弟發現一個黑衣人……」

    簡叔平憤怒的道:「可是賊人一黨麼?」

    他因魯有義遇害,心頭一股仇怒之火,難以乎抑,說話之時,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徐子桐道:「他約程老弟到林中去……」

    佟如海道:「程少俠進去了麼?」

    徐子桐道:「程老弟藝高膽大,自然跟他進去了。」

    簡叔平道:「賊人又使什麼狡計了!」

    徐子桐道:「他要程老弟警告咱們,如果再跟蹤他們,要對慧通大師等人不利。」

    「好個賊人!」

    簡叔平怒哼道:「這是威脅咱們了!」

    揮手一掌,朝他右首一棵樹身劈去。

    他這一掌氣憤填膺,出手何等凌厲,但聽「喀啦」一聲,一棵碗口大的松樹,被他這一記掌風劈得齊中折斷,倒了下來。

    程明山暗暗讚道:「這位簡幫主掌力果然雄渾得很!」

    一面說道:「目前魯長老中毒身故,一時沒有人作響導,也無法再追蹤下去,如果茫無頭緒的追下去,難免失之毫釐,謬以千里,依在下之見,今晚不如先找個地方落腳,大家不妨再仔細磋商磋商,以定行止,不知簡幫主意下如何?」

    徐子桐點頭道:「程老弟這話也不無道理,目前咱們沒有人領路,盲目追蹤,確也不是辦法。」

    壽通大師因對方業已提出警告,更是憂心如焚,聞言也附和道:「不錯,魯長老身故,咱們一行就失去了目標,自宜妥籌對策,再設法救人,方為上策。」

    簡叔平道:「如此也好,佟長老,咱們就先找個地方落腳吧!」

    佟如海道:「前面不遠,就是小珠山了,山下有一座關帝廟,咱們就到那裡歇腳好了。」

    一行人加緊腳步,不消多時,便已趕到了小珠山。

    這座關帝廟規模不小,香火鼎盛,佟如海一馬當先,叩門而入,見了知客僧,就說出借宿之事。

    那知客僧一聽來的是丐幫幫主,還有少林寺羅漢堂住持大師,慌忙請大家到大殿右側的客堂中奉茶,一面匆匆進去稟報了方丈。

    不大工夫,那知客僧領著方丈親自迎了出來,說了許多難得光臨的話,一面回頭吩咐知客僧要香積廚準備素齋。

    壽通大師連連合十道:「師兄不可客氣,咱們一行,都已用遇晚餐,打擾寶剎,只要幾間客房權宿一宵,就已感謝不盡了。」

    那方丈含笑道:「這是小事,敝寺客房現成,這不算費什麼事。」

    當下就親自陪同大家由長廊折入後進,那是自成院落的兩排十來間現成客房。

    簡叔平連聲稱謝,說道:「時間不早,夤夜打擾,在下已是心感不安,方丈大師不用客氣,請休息吧。」

    那方丈和知客僧雙手合十,退了出去。

    這十間客房,阮清香和荊一鳳兩人一間,徐子桐、程明山和簡叔平、壽通大師四人一間,佟如海和丐幫弟子住了五間,八名少林弟子住了兩間。

    寺中僧侶替大家沏來了一壺茶水,便自退去。

    這分配房間之時,是程明山暗中以「傳音入密」和徐子桐說的。

    徐子桐心裡暗暗奇怪,程明山對四人同住一間,何以要自己安排和簡叔平、壽通大師在一起呢?他究是一派掌門,突然想到今晚在這裡打尖的主意,也是程明山提出來的,心中不禁一動,忖道:「莫非那黑衣人要他到樹林中去,還說了什麼話不成?」

    這時因夜色已深,大家入房之後,就各自休息。

    程明山喝了一碗茶,就以「傳音入密」朝徐子桐道:「徐掌門人,在下有一件事告奉,請到外面去走走。」

    一面推說還不想睡,舉步跨出房門。徐子桐心中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趁機站起身道:「今晚夜色不錯,這客房外面,還有一片花圃,兄弟也想出去走走。」

    跟著程明山走了出來。兩人出了客房月洞門,但見月光如水,回欄曲折,一片小花圃,特別顯得清幽。

    程明山一手扶欄,說道:「這關帝廟四時香火好像極盛了。」

    徐子桐道:「這裡臨海居民,燒香還願的多,所以客房也必須準備得多了。」

    一面卻以「傳音入密」朝程明山問道:「老弟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程明山也以「傳音入密」說道:「方纔那個蒙面黑衣人,其實並非賊人一黨,也沒有警告我們,方才說的那些話,只是在下編出來的。」

    徐子桐聽得一怔,說道:「老弟這麼說,想來必有緣故?」

    程明山道:「是的,他告訴在下,我們要找的人,在乳山口,但找到了也沒用,必須先去靈山,求取解藥。」

    徐子桐頷首道:「這話不錯,咱們縱然找到了,慧通大師等人依然『冬眠』不醒,救出來了也是枉然!哦,這人是誰,老弟是否知道?」

    程明山不好說是林秀宜,說出來了,還得多加一番解釋,只得說道:「在下問過他,他不肯說,只說是友非敵。」

    「是友非敵。」

    徐子桐輕「唔」一聲,又道:「那麼他可曾說到靈山去找誰呢?」

    「沒有。」程明山道:「他說他知道的只有這些了,但他卻說出了一件極重要的事,所在在下只有找徐掌門人商量了。」

    徐子桐問道:「他說是什麼重要之事?」

    程明山道:「他說咱們之中,有一個內奸。」

    徐子桐聽得身軀一震,目光注視著程明山問道:「他說的是誰?」

    他們這番話,全是以「傳音入密」交談,如果有人暗中窺伺,那只是看到兩人仰首看著月亮,好似悠然出神而已!

    程明山仍以「傳音入密」和他低低說了幾句。

    徐子桐聽得臉色微變,說道:「會有這等事?他這話可靠麼?」

    程明山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所以在下要約徐掌門人出來商量了。」

    徐子桐略為沉吟,說道:「此事倒是寧可信其有,咱們回去跟簡幫主、壽通大師商、量商量再說。」

    當下就相偕回房,簡叔平和壽通大師因各有心事,尚未入睡。

    徐子桐掩上了門,回到床沿上坐下,就以「傳音入密」朝簡叔平道:「簡幫主,剛才程老弟和兄弟說了一件事……」

    他把程明山和他說的話,詳細說了一遍。程明山也在同時以「傳音入密」告訴了壽通大師。

    簡叔平聽得兩顆眼珠都凸了出來,身軀發顫,臉色獰厲的道:「這真是想不到的事,這廝膽敢欺師滅祖,我就去劈了他!」

    壽通大師忙道:「幫主歇怒,事無佐證,咱們也莫要中了敵人反間之計。」

    徐子桐道:「這個容易,那黑衣人曾說每晚三更,他和對方都有連繫,咱們只要稍加注意,就不難發現。」

    簡叔平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徐子桐道:「時間不早,現在不過二更方過。」

    簡叔平道:「走,咱們寧可早些去伺候,別讓賊子狡計得逞。」

    徐子桐道:「咱們四個人最好分散開來,別讓他發覺了。」

    於是四人低低計議了一陣,就先後悄悄出房而去。

    程明山最後一個離開,他走出客房,跨下小天井,就長身掠起,飛登屋簷,只幾個起落,便已從後進圍牆飛越而出,到了廟外,再悄悄循著圍牆,抄到廟前右方隱入林中,找了一塊大石,隱蔽身形,伏了下來。

    這時二更已遇,山麓間暗影朦朧,萬籟俱寂,自然也沒有人會到山下來,要監視某一個人的行動,這是最好的時候了。

    時間漸漸在寧靜中過去。

    突然從關帝廟大門中輕快的閃出一個黑影!

    程明山精神為之一振,暗道:「林秀宜果然沒有說錯,他及時出現了!」

    心念轉動,立即目光一凝,注視那黑影的行動。

    那黑影閃出廟門,似是十分慎重,掄目四顧,看了一回,方緩緩轉身,朝山門左首走了幾步,在牆角上俯下身去,好像在察看著什麼記號,然後又伸出手去,朝牆角上輕輕摸了一把,不用說他是用手掌抹去對方留下的記號了。

    程明山心中暗道:「不知牆角上留的什麼記號,給他抹去了,就沒有證據了。」就在他思忖之際,那黑影忽然長身掠起,去勢如箭,朝山下投去。

    程明山等他掠出去十餘丈外,才遠遠尾隨著下去,他相信那黑影的舉動,簡幫主、徐掌門人和壽通大師也一定看到了,也可能同時追蹤下去了。

    前面黑影去勢極快,不過片刻工夫,已奔行了三里光影,就忽然停了下來。

    那是一條小河的橋頭,右首有一座半人高磚砌的神龕,裡面供奉的不是橋神,就是河伯,再也不許是土地公和土地婆,這座神龕前面,還有一個石香爐。

    那黑影四顧無人,立即走到石香爐前面,伸手朝香灰中摸去。

    程明山心中一動,暗道:「不知他在爐中掏摸什麼?哦,他一定是看了牆角上的記號,指示他到香爐裡取什麼東西來的,也許是給他的命令,要他有什麼行動,那麼他從香爐裡取出來的東西,自然十分重要了,這回可不能再讓他把證據毀滅了。」

    心中想著,就悄悄朝前移去。

    那黑影在石香爐中掏摸了一陣,果然給他從香灰堆中摸出一個寸許長的細竹筒來。

    他用手拍著香灰,然後從竹管上拔出一團棉絮,再用手一倒,倒出一個紙卷,打了開來,因為天色大黑,他伸手取出千里火筒,打著了,看了一回,正待把紙捲往火上燎去!

    突覺微風一颯,從身前飄過,手上的紙條,已經被人劈面搶走。

    那黑影心頭猛然一驚,急忙一個轉身,雙掌閃電般連續朝那陣輕風劈擊過去,口中喝道:「是什麼人?」

    程明山使的「天龍馭風身法」,才能憑空從黑影身邊飛掠搶過,等對方雙掌出手,他已改換「醉仙步」,一下斜飄出去,含笑道:「原來是佟長老,在下程明山。」

    原來這黑影正是丐幫右長老伏虎丐佟如海,他雙目精芒暴射,眼看程明山只有一個人,不覺嘿然道:「是程老弟,你快把手中的紙條給我,此事關係重大。」

    程明山含笑道:「這紙上寫的是什麼呢?」

    佟如海道:「老化子是追蹤一個人來的,他在這香爐中掏摸,老化子一現身,他就嚇跑了,老化子覺得事有蹊蹺,也去香爐中試著掏摸出這個竹管來,還沒看清,卻被老弟一把搶了過去。」

    他在說話之時,右掌蓄勁,一步步朝程明山走近過來。

    程明山笑道:「這就對了,在下就是看到有人在關帝廟外的牆角上找記號,才一路跟著下來的……」

    伏虎丐佟如海在他說話之時,突然吐氣開聲,右掌一記「當門拒虎」,橫掌印上程明山胸口。

    他外號伏虎丐,這一掌早就動了殺機,掌力開碑裂石,何等沉猛?給他擊中了,那還得了?

    程明山早就留上了意,豈會讓他擊中,身形隨著他掌勢,往斜轉了個身,口中咦道:「佟長老這是做什麼?」

    佟如海自然知道程明山武功極高,一掌出手,豈肯再讓他躲閃?「嘿」了一聲,左手又是一掌,橫劈過去,拍向程明山後心。

    程明山左腳又斜跨半步,這一記掌勢,正好從他身邊劈過,又落了空,目視佟如海,說道:「佟長老怎麼跟在下認真了?」

    佟如海厲笑道:「小狗,今晚老子要你的命。」

    又是呼呼兩掌,直擊橫劈,連續攻到。

    程明山大笑一聲道:「佟長老大概作賊心虛,在下不想和你動手,你看還有誰來了?」

    身形閃動,一下退出去丈許來遠。

    佟如海方自一怔,只見遠處果然出現了一條高大人影,站在那裡,一動沒動,他只要看上一眼,就可認出那是幫主簡叔平了,心頭更覺驚慌,一個掉頭,朝橋上奔去。

    那知就在轉身之際,瞥見橋上也多了一個人!

    那人手柱鑌鐵禪杖,身穿灰布僧衲,不是少林寺羅漢堂住持壽通大師還有誰來?

    「阿彌陀佛。」

    壽通大師在橋上,單掌當胸,緩緩說道:「佟長老,事已至此,你只要革面洗心,回頭是岸,簡幫主面前,自有老衲替你擔待……」

    佟如海沒待他說完,立即轉身朝東首奔掠過去。

    東首是一片疏朗朗的柳林,綠楊千條,宛如一片青幛,但他還未奔近,只聽有人朗笑一聲道:「佟老長此路不通,你還是去向簡幫主自首吧!」

    緩步走出來的正是六合門掌門人徐子桐!佟如海一呆,他沒想到三條路上,全已被人截住了,心頭一急,不覺橫上了心,口中虎吼一聲,雙腳一頓,縱身朝徐子桐直撲過去,人還未到,手掌已然當胸推出。

    這是準備硬闖了!

    這一下真是拼了老命,雙掌乍發,兩股掌力,合成了一道奇強奇猛的勁力,有如洶湧波濤,朝徐子桐身前卷撞過去。

    徐子桐大笑道:「你想硬闖徐某這一關嗎?」

    口中說著,卻也並未輕視了對方,雙掌同樣緩緩舉起緩緩朝前推了出去。

    他年事雖輕,但身為六合門一派掌門,內功修為,卻是相當深厚,這一記「六合歸一」,看去比佟如海似乎慢了一步,但使的卻正是六合門內功心法,佟如海掌到人到,他雙掌也及時推出,接個正著。

    但聽「拍」「拍」兩聲,四掌接實,掌風狂猛,登時四卷,吹得兩人身上衣衫刷刷作響!

    佟如海撲來的人,被震得往後倒飛出去,徐子桐也腳下一浮,連退了四、五步,每一步都留下了寸許深一個腳印。

    佟如海倒飛出去的人,急忙用「千斤墜」身法,落到地上,猶自站立不穩,往後退了三步。

    就在此時,簡叔平一個高大的人影,已如怒馬奔馳般飛掠而至,右手一記「天雷轟頂」,朝佟如海當頭擊落。

    一個正在後退,一個從他身後飛奔過來,這一掌自然避無可避!

    壽通大師急忙叫道:「簡幫主不可傷他性命。」

    但這句話說得已是遲了,簡叔平盛怒下,這一掌當真快若雷奔,手起掌落,只聽「撲」的一聲,佟如海腦袋碎裂,一個人登時應掌倒了下去。

    「阿彌陀佛。」

    壽通大師急步趕到,說道:「幫主怎不留他活口呢?」

    簡叔平滿臉怒容,說道:「丐幫不幸,出此欺師滅祖,吃裡扒外的奸徒,按敝幫幫規,他該是五刀分屍,這樣已是便宜他了。」

    徐子桐和佟如海這一掌硬接,雖把佟如海震飛出去,那是佟如海撲來的人身子懸空,吃了大虧,但徐子桐也被震得血氣浮動,閉目緩緩納了口氣,才算把浮動的血氣平靜下去,睜目道:「怎麼,簡幫主把佟長老擊斃了?」

    簡叔平憤然道:「這種奸徒,還留他何用?」

    徐子桐道:「佟長老既是賊黨,就會知道賊人巢穴所在,也許可以從他口中,問出許多對方的機密來,簡幫主這一掌把他擊斃,豈不可惜?」

    簡叔平聽得一呆,說道:「不錯,兄弟果然太魯莽了,唉,兄弟是因丐幫一向忠義傳家,出了這麼一個叛幫之人,使兄弟怒難自遏。」

    壽通大師合掌道:「簡幫主一向嫉惡如仇,這也難怪了。」

    徐子桐目光一抬,問道:「程老弟,那張紙上,寫些什麼呢?」

    程明山道:「紙上只有兩個字。」

    徐子桐問道:「兩個什麼字?」

    程明山道:「谷山。」

    簡叔平眼睛一亮,說道:「谷山是一個地名,在即墨之東……」

    徐子桐道:「那一定是要佟如海把我們引到谷山去了。」

    簡叔平道:「他們要把咱們引去,咱們既然知道,自是非去不可的了。」

    徐子桐點頭道:「簡幫主說得極是,他們縱然布下天羅地網,咱們來了,自然要去會會他們。」

    說話之時,俯下身去,在佟如海身上,仔細搜索了一回,並未搜索到什麼,正待站起,忽見佟如海左手似乎握著一件東西,這就伸手撩起他衣袖,發現佟如海掌心握著一管黑黝黝的鐵筒,心頭暗暗叫了聲:「好險!」

    那是一支黃蜂針筒,如果不是簡叔平飛奔而來,給了他一掌,他取這管針筒,自然是準備對付自己的了!

    黃蜂針筒,一發七十二支,每支針細如牛毛,打中人身,就算沒有喂毒,也中人無救,江湖上一向列為嚴禁的歹毒暗器之一。

    簡叔平目光一注,問道:「徐掌門人看到了什麼?」

    徐子桐已從佟如海手中取下針筒,說道:「是一管黃蜂針筒。」

    壽通大師低喧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黃蜂針筒,武林中一向列為禁止之物,賊黨使用如此歹毒暗器,當真喪心病狂已極,徐掌門人把它毀了吧!」

    只聽一個嬌脆聲音叫道:「徐掌門人,毀了可惜,還是給我吧!」

    從柳林中躍出一個人來!

    她,正是荊一鳳,她後面還有一個,那是阮清香。

    徐子桐抬目道:「兩位姑娘,怎麼也來了?」

    荊一鳳笑道:「是阮姐姐說的,表哥說的話,好像不是真的,所以我們回房後,就沒有睡,你們出來,我們也在後面跟了來啦!」

    說著,伸出手來說道:「徐掌門人,給我嘛!」

    徐子桐看看手中的黃蜂針,說道:「這種暗器,實在太歹毒了。」

    荊一鳳眨眨眼道:「現在我們正在追蹤賊人,要去救人,這種暗器雖然歹毒,但也很管用,你們武功高,自然沒用,給我們防身,就是很好的利器了。」

    徐子桐道:「好吧,姑娘放在身上,備而不用,倒確是防身利器,你拿去吧!」

    荊一鳳喜孜孜的接過,說道:「謝謝徐掌門人。」

    徐子桐朝程明山招招手道:「老弟,咱們趕快把他埋了。」

    於是由兩個人動手,挖了個土坑,把佟長老的屍體埋了,大家一路趕回寺去。

    徐子桐叮囑兩位姑娘回房睡覺。

    荊一鳳道:「徐掌門人,你們有什麼行動,可要告訴我們咯!」

    徐子桐含笑道:「你們二位是女將,真要有事,還會少得了你們了?」

    阮清香、荊一鳳才拉著手回房去了。

    簡叔平一晚之間,連喪了兩位長老,尤其是伏虎丐佟如海,居然叛幫通敵,使他大為氣惱,回入房中,依然難以平復。

    大家各自在床沿上坐下,沉默有頃,簡叔平才道:「敝幫不幸,出此叛徒,兄弟真是深感慚愧。」

    壽通大師道:「簡幫主好說,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像貴幫這樣一個大幫派,難免良莠不齊,差幸發覺尚早,還沒出什麼紕漏,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徐子桐道:「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咱們還是來談談救人的事吧!」

    簡叔平道:「徐掌門人的意思是……」

    徐子桐道:「那黑衣人自稱是友非敵,他說的話,如今既已證實不假,那麼他說的咱們失蹤的人在乳山口,自然也可信了,要救人,先該拜靈山,求取解藥,自有必要了。」

    壽通大師道:「徐掌門人說得是,此人既說救人必先求取解藥,咱們明日就先去靈山,反正也是順道。」

    徐子桐道:「在下覺得求取解藥一事,目前咱們既不知道向何人求取?靈山只是一個地名而已,因此前去靈山求取解藥,人似乎不宜去得太多,而且到了靈山,必須先打聽山上住著的是什麼人,如果咱們同去,行蹤豈不讓賊人知道了,對求取解藥,也可能會節外生枝,實有不便。」

    簡叔平道:「徐掌門人此言,可是已經胸有成竹麼?」

    徐子桐道:「也談不上胸有成竹,不過在下認為求取解藥一事,行動應該秘密,才不致於被賊人發覺,而且咱們一行人要繼續上路才好。」

    壽通大師道:「誰去求取解藥呢?」

    徐子桐笑了笑道:「這椿差使,自然是程老弟最合適了。」

    簡叔平含笑道:「程老弟到靈山去,兩位姑娘肯不跟去嗎?」

    程明山聽得臉上一紅,還沒開口!

    徐子桐道:「程老弟去了,兩位姑娘不能再去,否則咱們一行人中,少了三個,就會被賊黨發覺了。」

    程明山道:「徐掌門人指派在下前去靈山,求取解藥,在下自是義不容辭,只是在下到了靈山,如何進行呢?」

    徐子桐笑道:「目前咱們不知靈山住的是什麼人,自然也談不上事前有什麼計劃了,何況咱們去求取的既是『冬眠』的解藥,說不定此人還和賊黨有什麼淵源,總之,程老弟此行,只能隨機應變,靈活運用,沒有人能說得出應該如何了。」

    程明山遲疑的道:「這……」

    徐子桐朝他笑了笑道:「程老弟,事在人為,還有那黑衣人既能透露消息給你,也許會暗中相助,亦是大有可能之事。」

    「阿彌陀佛。」

    壽通大師雙手合十,低喧著佛號道:「但願如此,敝師兄等人就有救了。」

    徐子桐道:「此刻時間已是不早,咱們就如此決定,明日一早就要上路,大家可以安歇了。」

    一宿無話,第二天早晨,簡叔平向二十名丐幫弟子宣佈右長老佟如海另有要事待辦,連夜走了,他要一名姓李的弟子暫時充任他們領隊之人,並採辦乾糧等事宜,一面以最快傳遞方法,調左長老擒龍丐齊大椿前來接替佟如海,雙環鏢局那裡,則由徐州分舵的分舵主接替齊大椿。

    程明山也把自己的任務悄悄告訴了阮清香、荊一鳳兩人。

    荊一鳳道:「表哥,你去,我也要去。」

    阮清香噗哧笑道:「鳳妹好像一刻也離不開你的表哥!」

    荊一鳳粉臉驟然一紅,說道:「你才離不開你的弟弟呢!」

    阮清香也紅了臉,說道:「我又沒說要跟他去。」

    荊一鳳道:「你心裡一定也想跟他去了,只是我心直口快,先說出來罷了。」

    阮清香道:「我才不像你呢!」

    荊一鳳不依道:「我還不知道姐姐的心事麼?」

    阮清香道:「你真是越說越不像話。」

    說著伸手去呵她膈肢。

    荊一鳳彎著腰笑道:「難道我說得不對?」

    兩位姑娘咭咭格格的笑成了一堆。

    程明山忙道:「你們快別鬧了,我們快要啟程了呢,這是徐掌門人說的,我此行必須極端秘密,不能讓賊黨發現,如果你們和我同去,這一行中少了三個人,這會引起賊黨注意。」

    阮清香含情脈脈的道:「徐掌門人還說了什麼?」

    程明山道:「據徐掌門人推測,住在靈山的這人,既有『冬眠』解藥,說不定還和賊黨有什麼淵源,要我隨機應變,不可露了行蹤。」

    荊一鳳急道:「這人既是賊黨一路,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去涉險呢?」

    阮清香道:「鳳妹只管放心好了,明弟弟一身修為,武林中已經很少遇得上對手,你還怕他會在靈山失陷麼?」

    荊一鳳輕笑道:「我是怕他在靈山再遇上一個什麼姐姐……」

    阮清香嗔道:「你……」

    又待伸手呵去!

    荊一鳳連忙閃避開去,笑著道:「好姐姐,我不說了。」

    一行人離開關帝廟,由紅石崖,塔埠頭趕抵南泉,天色已黑,就在南泉附近,找了一處廟宇歇腳。

    這裡離開靈山已不過數十里路,程明山和大家吃過乾糧,就獨自往靈山奔去。

    夜色並不深,但山嶺閭已是一片黝黑,暗影朦朧,山麓竟然沒有一點燈火。

    這使程明山很失望,在他想來,靈山腳下一定會有山居人家,他就可以借口錯過頭,前去借宿,不是可以從他們口中探問出山上住的是什麼人了嗎?

    但照目前的情形看來,這山麓沒有一家人家,自己想問也無處可問,只有尋上山去再說了。

    心中想著,立即循著山間小徑,一路往山上行去。

    正行之間,忽然聽到身後遠處傳來一陣陣沙沙的腳步聲,此刻萬籟俱寂,是以相隔猶遠,就已傳到遠處來了。

    程明山細聽聲音,至少也有兩個人以上而且一路還在細聲說話。

    程明山心中一喜,暗道:「自己正愁無處問路,這兩人大概就是住在山上的了,他們對山上情形,也一定極為熟悉,自己正好……哦,不對,自己還是先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再作道理。」

    心念一轉立即閃身入林,隱住了身形。

    不過一回工夫,那腳步聲漸漸走近。

    今晚月色雖然不太明朗,但程明山目能夜視,已可看到兩條人影,一前一後的朝山徑上走來。

    這兩人穿著一式的黑布長袍,年在四旬以上,步履輕捷,一望而知武功相當不錯。

    只聽後面一個道:「大師兄,他怎麼會一個人住在山上的呢?」

    程明山聽得心中一動,暗道:「他們說的莫非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前面的大師兄道:「你沒聽師父說麼,他和後娘不睦,才獨自搬到這裡來的。」

    後面那人道:「我沒聽師父說過。」

    前面的大師兄道:「你不知道也沒關係,咱們只要把他擒去就好了。」

    程明山心中想道:「聽他們口氣,那就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了,試想自己求取『冬眠』解藥而來,這人的年紀不會太輕,但他們要拿的人,卻是和後母不睦才搬到這裡來的,年紀定然不會很大了。」

    只聽後面那人道:「師父要把他擒回去。又有什麼用呢?」

    前面的大師兄道:「叫你不要多問。」

    後面那人應了一聲「是」,果然不敢多問。

    前面的大師兄道:「時間還早,咱們不如在這裡坐下來歇息。」

    他走近林邊,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後面那人跟著坐下,問道:「咱們準備什麼時候動手呢?」

    原來這師兄兩人一路同行,但做師弟的卻什麼也不知道。

    前面的大師兄道:「他練的也是子午,要等到半夜子時,練功之時,才能下手。」

    那師弟問道:「他武功很高麼?」

    大師兄道:「他武功不高,會要你跟我來麼?你是咱們師兄弟中練彈指功的人。」

    程明山暗道:「原來這師弟的武功,比大師兄高明。」

    那師弟又道:「要小弟使迷功?」

    大師兄道:「廢話,不使迷功,如何把他擒得回去?」

    「迷功?」程明山暗道:「我還當他師弟武功高明,原來他師弟練的是下五門迷藥,看來這兩人竟然不是好路數了。」

    兩人沉默有頃,那大師兄大概沒話可說,覺得無聊,忽然問道:「你道師父為什麼要咱們把他擒回去麼?」

    這是那師弟方才問的話,他自然不知道了,造就搖搖頭道:「小弟要是知道,還會問大師兄麼?」

    大師兄笑了笑,壓低聲音道:「他爹原是師父的同門師弟,一向居住靈山島上,一向很少和人往來,自從師父參加了日月堂,上面就示意師父,把他也拉進來……」

    程明山暗道:「他們說的日月堂,不知是什麼組織?」

    那師弟問道:「他不肯參加麼?」

    「他不肯參加倒也罷了。」

    大師兄道:「師父去勸他的時候,還被他搶白了一頓,說什麼日月堂本是忠義之士的組合,如今不但成了鷹犬,還利用這個名義去誘騙忠義之士,他不想陞官,更不想發財,只有利慾薰心的人,才甘心當鷹犬,還勸師父還是及早退出的好。」

    程明山暗「哦」了一聲,只聽那師弟道:「這話給上面知道了還得了?」

    大師兄道:「這話師父當然不好跟上面說,他不肯加入,也只好由他,但如今可不同了。」

    那師弟問道:「如何不同?」

    大師兄聲音說得更低,說道:「上面的意思,天下武林,必須全歸到日月堂之下,不參加日月堂的,必須全數加以剷除……」

    程明山聽到這裡,心頭不禁一致,忖道:「聽他口氣,日月堂是官家支持的了。」

    那大師兄接著道:「目前武林各大門派,全未歸入日月堂,所以要把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拿來……」

    程明山心頭不禁又是一動。

    那師弟道:「各大門派人多勢眾……」

    大師兄道:「目前已經有幾個大門派的掌門人落在咱們手裡了,他們全都被『冬眠』藥物所迷……」

    那師弟道:「冬眠?什麼叫做……」

    「你不用多問。」

    大師兄道:「冬眠這種藥物,乃是咱們獨門配製的藥方,但師父同門當然也會配製了,會配製『冬眠』藥方的人,自然也會配製解藥,這解藥目前就十分重要了。」

    那師弟道:「所以師父要咱們拿……」

    「不錯。」大師兄道:「聽師父的口氣,他對武功、用毒,都不在師父之下,據丐幫傳來的消息,各大門派的人也正要找『冬眠』的解藥……」

    程明山心頭一愣,忖道:「聽他口氣,難道丐幫還有內奸不成?」

    大師兄低聲道:「師父認為勸說已經無效,那只有出之強迫一途,正好他女兒和後母不睦,搬到這裡來住,他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咱們把她弄去了,就不怕他不就範了。」

    現在,程明山完全明白了!

    林透宜說的向靈山求取解藥,應該是指住在靈山島上的人(也就是他們師叔)並非住在這裡的人,(這裡是靈山)但林秀宜沒有說清楚,(她也不知道)自己才誤打誤撞的打上靈山來。

    但這下也正好歪打正著,今晚會遇上這師兄弟二人,總算把內情弄清楚了一半。

    這裡住的即是靈山島上那人的女兒,他們師兄弟又是奉命拿人來的,這豈不正好?

    本來若是自己上靈山島去求解藥,人家也未必會肯,但今晚若是自己救了他女兒,由他女兒帶路,求取解藥,也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這麼一想,心頭不由大喜過望,這真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只聽那大師兄道:「所以咱們必鬚子時才能上去,到了上頭,她正在運功之際,自然容易下手,你要千萬記住,不論遇下什麼人,就得出手,先上迷翻了再說,運子午功的人,時辰沒過去,是不會醒過來的,咱們直闖靜室,就萬無一失了。」

    那師弟道:「小弟省得。」

    大師兄道:「如此就好,現在還不過二更光景,咱們還可以坐歇一回。」

    那師弟又應了聲「是」,於是兩人就在大石上倚著大樹假寐起來。

    程明山真恨不得他們馬上動手,但因時間不早,也只得悄悄蹲下身子,盤膝坐下,等待他們引路。

    時間悄悄的過去,這師兄弟兩人,居然由假寐而真睡,互相打起呼來,這樣又過了好一回工夫,時間已經快近三更!

    程明山聽得暗暗攢了下眉,伸手摘了一片樹葉,悄然朝那師兄的臉上彈去。

    以他目前的功力,這一片樹葉,足以打瞎一隻眼睛,打在咽喉上,足以切斷他的喉管,但這片樹葉,他彈出的恰到好處,只是從他頭臉上飄落。

    一個練武的人,只要有一片葉子飄落到他的頭臉上,也就可以驚醒過來了,不然,他就不能稱之為練武的人了,何況他是大師兄,看去武功也並不差!

    果然!樹葉落到他臉上,他從睡夢之中,口裡「啊」了一聲,就一個虎跳從大石上跳了起來,而且手掌一掩,由臉上就按住了那片樹葉,吃驚的道:「怪了!」

    那師弟也給他這一下驚醒過來,睜目問道:「大師兄,發生了什麼事?」

    大師兄手中按住樹葉,目光如炬,朝四週一陣打量,說道:「四師弟,這時候快三更天了,很可能是師父來過了!」

    那師弟道:「師父,人在那裡?」

    大師兄道:「這裡又沒風,剛才從樹上落下一片葉子,時間又恰好是三更天,不是師父來了,還會是誰?這片樹葉,就是他老人家給我們的警告了!」

    那師弟道:「幸好咱們還沒誤事,不然,回去如何跟師父交待呢?」

    大師兄催道:「快別說廢話了,咱們走吧!」

    「是,是!」那師弟連聲應著,大師兄已經當先舉步朝山徑上快步走去,那師弟也跟著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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