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戲神君協破鏢局 文 / 東方玉
這回他似是動了真怒,身形如風,避開他刀勢,雙手突發,朝程明山抓來!
就在程明山和厲山君才一動上手,晏長江雙手一擊白金環,發出「錚」的一聲輕響,舉步朝阮清香面前逼了過來,說道:「阮姑娘……」
他剛叫了三個字,阮清香已是柳眉倒豎,清叱一聲:「晏長江,吃我一劍!」
嬌軀晃動,抖手一劍,穿心射至。
這一招急如星火,去勢極快!
晏長江大笑道:「阮姑娘這是自己送上門來的了。」
他口中說得輕薄,身子向右一偏,左手白金環朝劍上撥來。
阮清香毫不放鬆,倏地跨前一步,劍招改為「秋水橫舟」,向左一封,趁晏長江右轉之際,長劍急疾揮手,削他左腕,劍招三變,劍尖一昂,又向對方左太陽穴點去。
這三招快得如同一氣呵成,晏長江一念輕敵,幾乎吃了大虧!口中大喝一聲,白金雙環又是「錚」的一聲交擊,雙環倏分,使了一招「雙懸日月」,同時擊出,風聲勁急,如挾雷霆般攻到。
阮清香同樣一聲清叱,施展出九華青蓮庵主的「准提劍法」,劍影紛披,霎時幻起七八道劍光,盤旋飛舞,矯若游龍!
晏長江展開雙環,風聲呼呼,渾身上下,一片白光,和阮清香搶攻,同樣威力驚人。
荊一鳳和王維能都是從地室檢來的單刀。此時荊一鳳眼看阮姐姐和晏長江動上了手,她豈甘寂寞,纖腰一扭,倏地欺身過去,手中鋼刀朝項昆一指,喝道:「你叫做什麼名字,看刀!」
她沒見過項昆,只是他站的離她比較近而已,衝到面前,一刀直向他胸腹去。
項昆紅毛刀被程明山奪去,他手中持的是一柄厚背撲刀,一見荊一鳳欺近過來,口中怪笑一聲,揮刀迎擊。
荊一鳳冷笑一聲,揮手之間,把單刀當作了長劍使用,渾身上下,捲起幾道刀光,精芒冷電,繽紛飛舞,疾攻而上。
項昆原以刀法擅長,刀劍雖同屬短兵刃,但用法各異,所謂「劍走青、刀走黑」,走青是說躲避敵鋒,毋須格擋,走黑是刀力尚猛,如迎面斫來,必用架攔,方能得勢回斫。
他眼看荊一鳳使的雖是單刀,使出來的卻是劍法,口中不禁大笑一聲,就揮刀和她硬打硬拆。
瞬息之間,兩人已打了二十來招,先前荊一鳳因對方記記硬打,厚背撲刀勢沉力猛,單刀自然較為吃虧,但經過這二十招攻拒之後,荊一鳳漸漸發現了項昆的弱點。
這也可以說是使厚重撲刀的弱點,因為使刀須直來直取,其勢如虎,虎無回首之勢,任前而難顧後,如要回轉,非用大掉身不可,項昆縱然刀上功力深厚,亦難單手過頸。
荊一鳳把單刀當劍法使,劍法以迅捷輕靈見長,立即身隨刀轉,展開精奇招數,乘暇蹈隙,專攻項昆兩脅,(使刀的人其力全用兩膀)這一來,就把項昆的攻勢,無形中壓制了下去。
高手過招,不能有半點疏忽,只要你稍有退讓,消長之勢,就因之形成,本來他稍佔的上風,就變成平手了。
另一個副總鏢頭伍奎,眼看對方一共只有四人,如今三個全動上手了,只剩下王維能一個,他豈肯讓他閒著,手中厚背金刀一掄,跟著欺身而上,喝道:「小子,你不放下兵刃,束手受縛,就和老子玩上幾刀試試!」
迎面一刀,斫了過來。
他外號伍一刀,這第一招就顯出他的功夫來,刀光乍閃,一道刀光,森寒逼人!
王維能是八卦門名宿居元仁的二弟子,八卦門的武功,都以八卦為名,如八卦掌、八卦刀、八卦劍、八卦游身步法等等,是以凡是八卦門的弟子,都精刀劍掌法。
王維能手中這柄撲刀,也是從地室中取來的,他一見伍奎迎面發刀聲,口中喝了:「來得好!」
手中撲刀一緊,橫封而出。
「鏘!」一聲震耳狂鳴,兩刀相斫,飛濺出百數十點火星,兩人腕力相當,沒分出高低來。
伍奎目中精芒閃動,嘿然道:「好小子,瞧不出你還有一手。」
翻腕之間,風聲震耳,一刀又向王維能胸腹劈到。
王維能第一刀遞出,左腳跨出,人已隨刀而走,踩的是八卦方位,伍奎攻出的第二刀,自然就落了空,但你揮刀落空之際,也正是人家攻你之時,王維能一記「玉帶圍腰」,耀目刀光,已經攔腰橫掃過來。
伍奎本來沒把王維能放在眼裡,此刻自己一刀落空,人家一刀掃來,自然把他激怒了,口中怒吼一聲,揮刀封架。
又是一聲金鐵「鏘」然狂嗚,火星四濺。伍奎這回不但搶在前頭髮招,而且一口氣攻出了四刀。
王維能當然不肯示弱,連封四刀之後,也還攻了對方三招。
兩柄刀刀光連閃,「鏘」「鏘」之聲不絕於耳,火星也連連進濺!
伍奎勢大力沉,但王維能刀法純熟,尤其他踩的「八卦游身步法」,時遠時近,繞著伍奎遊走。
伍奎不住的大掉身,但總沒有王維能的靈活,成了尾大不掉,雙方也差不多是平手。
這情形就顯得很糟糕!
因為程明山手中雖有寶刀,只要時間稍長,究竟不是厲山君的對手,阮清香、荊一鳳、王維能三人也只能和對方保持不敗,再無後援。
而雙環鏢局方面,除了鏢局中的十幾個鏢頭不算,還有徐蓴客、厲山二厲、黃河二鬼等人,都是好手,如果一起圍了上來,程明山等四人一個也別想逃得出雙環鏢局去。
這形勢程明山心裡當然清楚,他在厲山君像狂濤般的掌風之下,手中雖有紅毛寶刀;但已經一記也劈不出去了。
因為厲山君掌風之強,如挾雷霆,你如果遞出刀去,只要被他掌風掃上,不立時被震飛脫手才怪!
刀已經無法使了,那只有施展酒仙遊一瓢的「醉仙步」了;但這時「醉仙步」也有些施展不開來了!
因為厲山君的掌風,一記接一記掃來,他每一記掌風,都有尋丈來長,勢若狂瀾,「醉仙步」只能躲閃對方使的刀刃,你可以從他空隙中鑽過去,掌風不比兵刃,你縱然避開了正面,還有餘勁,如果給他餘勁掃中,依然會站立不穩,飛摔出去。
程明山一個人,就像大海中的一葉扁舟,東躲西閃,而且要閃得快,就是這樣,還是被掌風餘勁,震得搖搖擺擺,連跨步都已困難起來。
這一陣工夫,也不過只閃避了厲山君七八記掌風而已!
程明山自知在他手下,最多也只能閃避上兩三掌,就非傷在對方掌下不可了。一時不由得橫上了心,暗道:「與其遲早傷在這老魔頭的掌下,不如捨命和他一拼!」
心念一動,豪氣頓生,五指一緊,舌綻春雷,發出一聲大喝,使出了師父再三叮囑,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使的一招劍法——天地一劍。
喝聲乍起,一道耀目的紺碧刀光,突然暴長,化作一層透明的薄膜,擴及一、二丈方圓,一片凜烈的森寒的劍氣,向四外瀰漫湧出!
厲山君強勁如山的掌風,遇上劍氣,發出嗤嗤之聲,如湯沃雪,剎指間消失無形!
厲山君但覺眼前儘是森寒刀鋒,程明山的人影頓失所在,不由得駭然後退,總算他數十年修為,功力深厚,在迫切之間,吸氣後退得快,但頦下一把蒼須,已被刀光截去了一半,連一雙大袖,也全被截落!
程明山也沒料這一招劍法會有如此威力,他也只覺一發不可控制,一柄刀自然揮舞,如油然而雲,沛然而雨,一切純出自然一般!
等到劍招收歇,光芒消散,厲山君已躍出兩丈來遠,臉上猶有驚異之色,愕然道:「會是天地一劍?」
突聽一個尖細的聲音接口笑道:「你這老魔崽子,還算有些眼光!」
聲音極輕,但聽來十分清晰。
厲山君一怔,昂首問道:「什麼人?」
那尖捆聲音又道:「你連我老人家的聲音也聽不出來,我看你連厲都不用姓了。」
現在,程明山聽出來了,這說話的正是賣梨膏糖的張老實了,心頭不禁大喜過望,他知道張老實來了,荊前輩也一定和他一起來了。
厲山君抬目看去,只見東首一棵大樹的橫柯上。
像騎馬似的騎坐著一個瘦小黑影,因相距過遠,還看不清人面,厲山君喝道:「爾是何人,還不給老夫下來?」
張老實聳著肩膀,縮縮頭笑道:「我不下來,我老人家還有幾個朋友沒有來,坐在這裡等人,蠻舒服的。」
在他說話之時,厲山二厲早已一左一右欺了過去,到得樹下,兩人同時發難,一下縱身躍起,十指如鉤,雙雙朝張老實撲到。
張老實叫道:「喂,厲老兒,你說,你這兩個寶貝徒弟,對我老人家大不敬,我要不要教訓他們?」
不知怎的,厲老大、厲老二兩個撲上去的人,會被他抓住了手腕,一手一個像抓癩蛤蟆一般,把兩人懸空提著,厲山二厲連一點反抗之力也使不出來。
要知厲老大、厲老二兩人,和厲山君名雖師徒,實則是他姘婦所生的兒子,這是江湖上人都知道的秘密,因此二厲縱然武功不高,在江湖上卻是大家都容讓他們幾分。
厲山君一見兩個徒弟被他一手一個懸空拎著,看去似是還被制住了穴道,一時不由大怒,暴喝一聲:
「你還不把人放下?」
人隨聲發,身如大鵬凌空,呼的一聲,朝張老實飛撲過去。
張老實「啊」了一聲,雙腳一沉,一個人從橫柯上滑了下來,雙手提著二厲,像扁擔挑著擔子一般,飛也似掉頭就跑。
厲山君沒想到他會滑落地上,憑空撲來的人,足尖在橫柯上一點,跟著下撲,朝張老實身後追去。
張老實回頭望了一眼,看到厲山君街尾追來,口中「嘩」了一聲,腳下加緊,飛奔而去。
厲山君自是不肯放過,只是跟蹤追去,兩人一前一後,就在花園中追逐起來。
厲山君一走,程明山就空了下來。
這時晏長江雙環交擊,連轉如飛,阮清香施展開「准提劍法」,劍光如練,依然無法擋得住對方雙環,漸漸被逼落了下風。
程明山一下閃了上去,說道:「姐姐,還是由我來對付他吧!」
他口中說話,人已一下從阮清香身邊竄了出去,右手一揮,劃起一道紺碧的刀光,朝晏長江直劈過去。
晏長江眼看阮清香漸漸屈居下風,心頭正在暗自高興:「你這小妞,還是逃不出我晏某的手掌心去!」
此時忽然被程明山替了下去,自然大為憤怒,沉笑道:「姓成的小子,咱們放手一搏也好。」
白金雙環,一招「金鼓齊鳴」,朝程明山反擊過來。
程明山大笑道:「晏長江,你放下雙環,束手就縛,還可留得活命的機會,若要頑抗,只怕你要落個死無葬身之地。」
晏長江聽得勃然大怒,雙環一緊,攻勢急驟如雨!
程明山舉刀連磕,和雙環相碰發出一陣「噹」「噹」之聲,連響不絕!
他如今把這柄紅毛刀使順手了,覺得比使劍還要有勁,「天龍十八式」源源出手,刀勢有如長江大河般連綿攻去,直殺得晏長江只有招架之功!
晏長江氣怒交加,猛地大喝一聲,和程明山急拼幾招,逼住了刀勢,突然足尖一點,往後躍退,就在他後退之際,雙手一揚,一大一小兩隻白金環脫手打出。
這一招當然是他最後的殺著了,但見雙環流轉,在空中幻出無數圈影,一隻直奔程明山前胸,一隻呼的一聲,從程明山身邊掠過,又轉過頭來,打到後心。這兩隻金環挾著嘯聲,勁道甚大。
晏長江雙環出手,右手疾快從身邊取出一柄短劍,一退即進,飛身撲上,短劍電射刺到。
程明山和他正在激戰之中,他並未落敗,無故後退,心中早已有了防備,此時忽見一圈流轉的環影迎面飛來,急忙舉刀一揮,「噹」的一聲,將前面一隻金環劈成了兩半,那知就在金環劈開之尋,從兩片斷環中飛灑出一蓬煙霧般的粉末,直向頭臉飛灑而下。
程明山急切之間,左手大袖飛快擲出,要待後退,忽聽腦後風生,第二隻白金環又已攻到後心!
這要是換了旁人,前後夾擊,絕難避開,但他在百忙之中,左腳斜跨一步,便已閃身而出。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晏長江正好及時欺上,短劍急攻過來。程明山既已閃出,他站立之處,便已空了出來,那隻金環沒打著程明山的後心,就朝撲上來的主人胸口打到。
晏長江撲到之時,程明山人影已杳,金環反打自己,他是使環的能手,左手一抄,便將金環接在手中。
程明山閃出之際,依稀聞到了一陣刺鼻的香味,身形閃出,感覺頭腦昏脹,一陣天旋地轉,再也支持不住,腳下一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心知不妙,自己很可能吸入了那蓬毒粉,再待支撐,但身不由已往地上撲跌下去。
晏長江睹狀大笑一聲:「姓成的小子,你拿命來吧!」
「噹」!一道勁風,筆直飛來,一下貫環而過,那是一柄六尺長的鑌鐵禪杖,從環中穿過,奪的一聲,斜插到地上。
阮清香看得大吃一驚,急忙掠出,還是比渾杖慢了一步。
晏長江砸下的白金環被禪杖套住,插入地上,自然動不得了,心頭不由得大吃一驚,急忙直起腰來,自己面前,已經多了一個灰衣老僧!
不,另有八個手持禪杖的灰衲僧人迅快朝自己圍了上來!
阮清香看得一急,奮身撲來,一劍朝晏長江左肩劈到。
這一段話,說來雖有前後,實則幾乎是同一時候發生的事!
等晏長江發現灰衣老僧竟然是少林寺羅漢堂住持壽通大師,心頭方自一楞,猛覺左肩一涼,劍光過處,一條左臂,已被阮清香芙蓉劍削斷。
晏長江口中悶哼一聲,忍痛一個懶驢打滾,正待向旁滾出。
那八個灰衲僧人八支禪杖閃電般交叉落下,把他一個人釘住在地上。
在這同時,和荊一鳳動手的項昆,也被凌空瀉落的荊雲台,一指點在「靈台穴」上,撲倒地上。
荊一鳳看到父親,不由大喜過望叫了聲:「爹!」
另一道人影,撲向伍奎,人還未到,一片指影當頭灑落!
伍奎大吃一驚,急忙使了一招「三花蓋頂」,舉刀護頂,王維能趁勢一刀橫掃,伍奎大叫一聲,撲倒地上,左腳已被齊膝削斷,痛得昏了過去。
原來這凌空撲來之人正是六合門掌門人徐子桐。他俯下身去,先點了伍奎左腿穴道,閉穴止血,然後又點了他兩處穴道。
這時雙環鏢局的十幾名鏢頭,眼看晏總鏢頭和兩個副總鏢頭均已被來人制住,人心惶惶,正待四散逃走!
只聽徐蓴客朗聲道:「諸位鏢師,不用慌張,大家不可妄動。」
大家經他一說,果然停下來,聚在一起。再說阮清香削斷晏長江左臂,只見程明山雙目緊閉,昏迷不醒,一時心頭大急,急忙棄去手中長劍,一下撲了上去,也顧不得旁人,雙手抱住了程明山,急叫道:「弟弟,弟弟,你快醒一醒,你怎麼了呢?」
荊一鳳也飛快的趕了過來,看她抱著大哥,心頭自然有些不大自在,但此時心急大哥安危,也無暇多心,急忙問道:「阮姐姐,大哥怎麼了?」
阮清香道:「我也不知道,他……他突然倒了下來,就不省人事了。」
荊雲台跟著走近,看到地上被劈斷的一隻白金環,不覺俯身拾起,看了一眼,說道:「此環中空,很可能裝了什麼迷魂藥粉一類東西,好在晏長江已被擒下,他身上也一定會有解藥的了。」
荊一鳳道:「我去找。」
說著返身朝晏長江走去。此時八個灰衲僧人早巳把晏長江點了穴道,收回禪杖。
荊一鳳走過去朝晏長江胸口一探,果然從他懷中摸出一個小指粗的瓷瓶來,急忙拿到爹面前,說道:「爹,你看這是不是解藥?」
荊雲台接過,細看瓷瓶上並沒有字,這就打開瓶塞,傾了少許在手指上,湊著鼻子聞了聞,覺得藥味辛辣,聞了使人想打噴嚏,心中一動,說道:「也許就是解藥了。」
一面俯下身去,把藥末抹在程明山的鼻孔口。
程明山聞到藥味,果然鼻子掀動,接連打了兩個噴嚏,立時睜開眼睛。
荊雲台道:「這瓶果然是解藥了,鳳兒,你收著吧!」
把瓷瓶交給了荊一鳳。
阮清香看他果然醒了,心頭三吾,道:「弟弟,你還有那裡不舒服麼?」
她依然雙手抱著他沒放。
程明山清醒過來,發現啟己躺在阮清香懷中,不覺臉上一紅,說道:「我沒什麼了。」
荊一鳳看他還賴在阮姐姐懷中,說道:「你不會站起來試試,頭還昏不昏?」
這話,聽得程明山臉上一紅!
阮清香才發覺自己還緊緊的抱著他,更是羞紅了臉,急忙鬆開了手。
程明山站起身,間道:「晏長江呢?啊,姨爹也來了。」
荊一鳳道:「晏長江早就被制住了,不然,還拿不到解藥呢,大哥就只好讓阮姐姐一直抱著了。」
阮清香悄悄拾起了芙蓉劍,只作不聞。
此時但聽一陣急促的步履聲傳了過來,只見從一條花林石板路上,走出一行人來。為首的正是丐幫幫主簡叔平,他身後緊隨著兩個手持打狗棒的老化子,和二十來名步履矯捷的丐幫弟子。
徐子桐迎著道:「簡老哥,前面情形如何?」
簡叔平道:「二十輛鏢車,全是空的,兄弟搜索了前面兩進房屋,一無所獲,這裡呢?」
徐子桐笑道:「晏長江和兩個副總鏢頭全制住了。」
「如此就好。」
簡叔平道:「據兄弟所知,這二十輛鏢車中,運來的是人,大概不會有錯?那就只有問問晏長江了。」
程明山道:「簡幫主,徐掌門人,在下和阮姐姐,表妹三人,剛從假山地窖中出來,裡面被囚禁了不少人,在下正耽心人手不夠,無法把人救出來呢!」
簡叔平問道:「地窖裡面囚禁的是什麼人?」
程明山道:「是少林慧通大師,白鶴觀的天嗚道長,九宮竹逸先生,八卦門封掌門人,形意門祝掌門人等人。」
壽通大師聽得一怔,駭然道:「敝寺方丈也被他們囚禁在地窖中麼?」
「是的。」
程明山道:「不但被囚禁,而且還被他們用藥物進入『冬眠』之中,深睡不醒。」
「冬眠?」
壽通大師驚異的道:「那是什麼藥物?」
「不知道。」
程明山道:「冬眠好像是他們的暗器。」
荊雲台道:「地窖入口在那裡,我們先去救人要緊。」
程明山道:「地底石室安有埋伏,而且也十分曲折,最好先取了解藥,再進去救人,就可減少許多麻煩了。」
荊雲台點頭道:「賢侄說得極是,這『冬眠』的解藥大概要問晏長江了。」
荊一鳳道:「我去問他。」
轉身走到晏長江身邊,一掌拍開了他兩處穴道,喝道:「晏長江,你要死還是要活?」晏長江睜開雙目,望了他和眾人一眼,沒有作聲。
荊一鳳道:「你不說話,大概不想死吧?那好,你只要把『冬眠』的解藥交出來,就可貸你不死。」
晏長江冷冷的道:「你也知道『冬眠』?」
「廢話少說。」
荊一鳳道:「你把『冬眠』的解藥放在那裡,快說。」
晏長江沒有作聲,而且閉上了眼睛。
阮清香道:「姓晏的,你陰謀已經敗露,交出解藥,還可以貸你一死,不說話,只怕不成呢,姑娘就要你嘗嘗點五陰絕脈的滋味,看你受得住,受不住?」
晏長江沒有作聲。
阮清香冷笑一聲道:「我倒不信你會是鐵打的五臟六腑!」
纖手一抬,玉筍般的十指,正待朝晏長江彈出。
「姑娘且慢!」
徐蓴客忽然搶了上來,朝徐子桐拱拱手道:「大師兄當心他自絕。」
程明山聽得暗暗奇怪,忖道:「他居然叫徐子桐『大師兄』,那麼他是六合門的人了!」
徐子桐「哦」了一聲,急忙右手疾發,朝晏長江下顎端去,但已是遲了,晏長江一張口,從他嘴角間緩緩流出黑血來。
徐子桐一呆道:「你果然服毒自殺了!」
徐蓴客道:「現在只有問項昆了,他是地底石室的負責人。」
荊一鳳看了他一眼,冷聲道:「這位徐兄,看風使舵,倒轉得快啊!」
徐子桐含笑道:「荊姑娘,他是我師弟,受我指派投到雙環鏢局擔任文案,已有數年之久了。」
徐蓴客朝程明山、荊一鳳二人拱拱手,含笑道:「今午九里山上,兄弟不好明說,但兄弟早已看出二位不是尋常人了。」
荊一鳳咭的笑道:「我大哥也早已看出你是個身懷武功之士了。」
徐蓴客笑了笑道:「成兄賢昆仲多多指教。」
程明山道:「在下程明山,她是在下表妹荊一鳳。」
徐子桐問道:「師弟在鏢局擔任文案,日常和晏長江極為接近,難道也不知道『冬眠』的解藥麼?」
徐蓴客道:「小弟雖是鏢局中的文案,但晏長江的為人甚是陰隼,疑心極重,小弟辦的只是鏢局的一般文書,凡是機密事情,都是晏長江自己辦的,而且他的書房,臥室,不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進入一步,據小弟猜想,整個鏢局中,知道他通盤底細的人,只怕一個也沒有。」
荊雲台道:「既然項昆是地窖的負責人,那就只有問他了,不過這次咱們可得小心,別讓他再服毒自殺了。」
徐蓴客伸手一指道:「假山右側就是一座敞軒,有現成的椅兒,大師兄請諸位到敞軒中休息,再問話不遲。」
於是由他引路領著眾人走到敞軒,軒中果然有兩排椅幾。
伍奎、項昆二人,由八名少林寺僧人押著走入。
丐幫弟子則在四周布下了哨崗。
徐蓴客拱拱手道:「諸位請坐,這項昆還是由兄弟來問吧!」
大家落坐之後,兩名少林僧人挾持著項昆站停。
徐蓴客一掌拍開了項昆穴道,低聲叫了聲:「項兄。」
項昆雙目乍睜,發現自己被兩名和尚左右挾持著身子,拾目看了徐蓴客一眼,問道:「徐兄,這是怎麼一回事?」
徐蓴客含笑道:「項兄,總鏢頭已經死了,雙環鏢局已破,目前這裡在座的有丐幫簡幫主,少林寺壽通大師,六合門徐掌門人,還有峨嵋荊大俠等人,都是各大門派的代表人物,識時務者為俊傑,項兄如肯合作,自可無事,不然只怕很難說了……」
項昆道:「雙環鏢局犯了各大門派什麼事?」
只要聽他這句話,他雖是地底石室的主持人,卻並不知道底細了。
徐蓴客道:「項兄主持地底石室,難道不知道地底石室囚著的是什麼人嗎?」
項昆道:「地底石室囚著人,不錯,但那是和咱們鏢局作對的人,幾次劫鏢的黑道中人,因他們頭兒尚未落網,故而把他們囚禁在地室之中,這也不算犯法。」
「哈哈!項兄錯了。」
徐蓴客大笑道:「你這是什麼人告訴你的?」
項昆道:「自然是總鏢頭說的。」
徐蓴客道:「這麼說項兄真的不知道囚禁在地底石室的是什麼人了?」
項昆道:「你說會是什麼人?」
徐蓴客道:「被囚禁在地底石室的是少林方丈慧通大師,八卦門掌門人封道長,形意門掌門人祝南山,九宮竹逸先生,白鶴觀天鳴道長。」
項昆疑信參半的道:「這些都是江湖上的頂尖人物,怎麼會落到雙環鏢局來的呢?」
徐蓴客道:「這就是雙環鏢局的陰謀了。」
項昆搖著頭道:「兄弟也是鏢局中的副總鏢頭,怎麼會一無所知?」
徐蓴客道:「你老哥這就是給晏長江利用了,項兄身為副總鏢頭,又是地底石室的負責人,他連囚禁了什麼人,都沒告訴你,再說,這是和武林各大門派作對的事兒,各大門派一旦知道了豈肯和雙環鏢局甘休,如果找不到晏長江,這黑鍋豈不就背在項兄肩上了。」
項昆道:「徐兄之意,該當如何呢?」
徐蓴客道:「項兄可知被囚禁地底石室的人,都被藥物所迷,進入『冬眠』,昏睡不醒麼?就是給他們服了什麼藥物?」
項昆道:「兄弟聽說是一種叫做『冬眠散』的藥物,服後可以令人不需飲食,長眠不醒。」
徐蓴客道:「是項兄餵他們服下的麼?」
「不!」項昆道:「這些人運入地窖之時,業已服下了『冬眠散』昏睡不醒,兄弟只是分配囚房而已。」
徐蓴客道:「項兄可知『冬眠散』解藥麼?」
「兄弟真的不知道。」項昆道:「解藥大概只有總鏢頭一人知道了。」
阮清香道:「姓項的,你若有一句虛言,那是不想活了。」
項昆道:「項某雖是粗人,但在齊魯一帶,也薄有虛名,說話從無半句虛言。」
荊雲台道:「看來這位項兄真的不知這些,那麼依兄弟之見,不如由這位項兄引路,先把地底石室中的人救出來了再說。」
徐子桐道:「荊老哥說得極是,咱們應該分一半人手,進入地窖去救人才是。」
壽通大師道:「貧衲率領八個門下進入地窖去。」
程明山道:「被囚禁的約有十幾個人,一人背一個,只怕也要十幾個人呢!」
丐幫幫主簡叔平道:「齊長老,你再派上數人跟大師去大概差不多了。」
擒龍手齊大椿答應一聲,立即朝站在敞軒外的丐幫弟子招了招手,指派八名弟子。
程明山道:「在下和項副總鏢頭同去。」
阮清香道:「我也去。」
荊一鳳道:「我也去。」
程明山道:「姨父在此,妹子不用去了。」荊雲台道:「程賢侄說的不錯,人去多了沒用。」
荊一鳳噘起小嘴,沒有作聲。壽通大師道:「咱們走吧!」
程明山朝挾持著項昆的兩名少林弟子含笑道:「二位師父只管鬆手,有在下和他同行,項總鏢頭不會逃走的。」
兩名少林弟子依言鬆開了手。
阮清香眼看程明山手中執著紅毛寶刀,刀鞘還懸在項昆身上,不覺笑道:「項副總鏢頭,你這柄刀在我弟弟手中,你做個人情,把刀鞘解下來送給我弟弟吧!」
項昆無可奈何的解下刀鞘,隨手遞給程明山,說道:「這柄紅毛刀,據說是昔年波斯國進貢之物,從來是皇帝老子賜給了一位大將軍,這將軍死後,作了殉葬之物,在下是從一個綠林人物手中得來的,鋒利無比,輕重適宜,遂成了在下的隨身兵刃,希望成少俠得到了它,善用此刀。」
程明山覺得不好意思,說道:「既是……」
阮清香從項昆手中接過,塞到程明山手中,說道:「弟弟,你就收下了,姐姐我這柄芙蓉劍,也算得鋒利之物,平常刀劍一削即斷,但方纔我和晏長江動手,他一對白金環,我用芙蓉劍削過幾次,就是削不斷,你用力一叩,就把它劈成兩半,這柄刀正有用呢,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快佩上了。」
一行人由程明山、阮清香押著項昆,向假山行去。
徐蓴客朝徐子桐低低的道:「小弟押伍奎到晏長江的書房、臥房去搜搜看,也許可以找到『冬眠散』的解藥。」
徐子桐點點頭道:「那你快去。」徐蓴客走出敞軒,找了兩個鏢局中的鏢頭,背起左足被刖的伍奎,匆匆朝前進行去。
荊雲台望望天空,說道:「張前輩把厲山君引開,怎麼還沒來呢?」
簡叔平問道:「荊老哥,這位張前輩,究是何人?」
荊雲台笑道:「簡幫主怎麼忘了,他老人家就是昔年在呂梁絕頂,一舉殲滅異教五魔的……」
徐子桐驚啊一聲道:「張前輩原來就是……」
「賣梨膏糖的,嘻嘻!」
隨著話聲,張老實已經聳著肩跨進敞軒來了。
簡叔平和丐幫長老伏虎丐佟如海、徐子桐、荊雲台一起都站了起來。
「你們倒好,坐在這裡,在背後數落小老兒。」
張老實笑嘻嘻的道:「今晚可真把小老兒跑慘了,那厲老邪追在我後面,就是不捨,你們還不知道,我一手一個提著他兩個寶貝徒弟,足足跑了五十來里,最後快被他追上了,小老兒就祭起法寶,你們當小老兒的法寶是什麼?」
他沒待大家回答,又嘻嘻一笑道:「就是他兩個寶貝徒弟,小老兒一急就把他們往天上拋,老魔頭看得大驚,飛身去接,小老兒就趁機溜回來了……」
話聲未落,只聽廳外響起厲山君的聲音喝道:「老小子,你還不給老夫滾出來?」
張老實「咦」了一聲道:「他又追來了,好快,哼,滾出來就滾出來,小老兒兩腿都跑酸了,你要和我打架,乾脆就打一場算了。」
轉頭往外街了出去。
荊一鳳道:「爹,我們快出去瞧瞧呢!」
搶先跟了出去。簡叔平、徐子桐、荊雲台等人,也隨著跟出。
只見敞軒前面一片草坪中間,站著身材高大的厲山君,滿臉都是怒容,看去更覺得癉厲!
張老實站在他對面,他人本瘦小,又弓著身,縮著頭,就更矮了,看去只到厲山君的胸口,簡直不成比例,大概厲山君只要伸出一隻手來,就可把張老實提了起來。
只聽張老實道:「姓厲的,你要我滾出來,我現在滾出來了,你待怎的?」
厲山君目射厲芒,問道:「你究是什麼人?」
「小老兒是賣梨膏糖的。」
張老實笑嘻嘻的道:「你不相信,就隨便算我什麼人好了。」
「隨便什麼人,就能逃得出老夫的追蹤麼?」
厲山君濃哼一聲道:「你不覺太小覷老夫麼?」
「嘻嘻,你以為你是超人?」
張老實聳聳肩道:「任何一個人都生了兩條腿,你跑一步,我也跑一步,有什麼不一樣的?小老兒一向把自己看成再沒出息的人,嘻嘻,原來你老哥還是個自視甚高的人,照說自視甚高的人,總是眼高於頂,瞧不起別人的,怎麼你老哥把最沒出息的小老兒,看得和你老哥一樣份量了呢?」
厲山君怒聲道:「好個老小子,你還在老夫面前反穿皮襖裝羊?老夫就斃了你。」
「你火氣大得很!」
張老實搖搖頭,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包,說道:「要不要吃一塊梨膏糖,就可以降火潤肺,消氣化痰……」
原來他從懷中摸出來的是一大塊梨膏糖,一面用手剝著被糖黏住的紙,一面埋怨的道:「都是你跟在小老兒身後窮追不捨,時間跑長了,小老兒身上才會流汗,放在懷裡的梨膏糖遇上熱氣,才會化了,現在可好,把包糖的紙都黏住了,剝都剝不開呢!」
他渾似對厲山君毫不在意,只是自顧自低頭著細心的剝著梨膏糖外面被黏住的一層紙,口中還中嘮叨著沒完。
厲山君看得大怒,喝道:「剝你個皮!」
探手一爪朝他當胸抓去。
他出手一抓,何等凌厲,何等快速?就算江湖上一流的成名高手,也未必躲得開他這當胸一抓。
但就在他五指箕張如鉤,抓到張老實胸口之際。
張老實口中忽然「啊」了一聲,一個人嚇得往後跳了開去,又埋怨的說道:「問你要不要吃一塊?你又一聲不響,小老兒紙還沒有剝完,你就來不及的劈面搶了過去,嘻嘻,瞧你小子比小老兒還高還大,卻像小孩子一般,搶糖吃,你說好不好笑?」
厲山君這一抓,形如閃電,自然覷得極準,但等五指抓落,只覺得抓得一手黏膩膩的,竟是化開了的梨膏糖。急忙甩了甩手,一團梨膏糖黏在掌心,甩也甩不脫,心頭更是怒不可遏,身形跟蹤而上,大喝一聲,揚手就是一掌劈了過來,他掌心這一吐力,就把一團梨膏糖也夾在掌風中擊出。
張老實「哈」的一聲輕笑,說道:「老哥這也用不著老羞成怒,把搶了過去的梨膏糖又丟了過來,要是跌落在地上,黏上了泥沙,那就不能吃了,多可惜?」
隨著話聲,忽然點起腳尖,伸出手來,從厲山君劈出的一團奇猛無匹的掌風中,把捏成一團的梨膏糖搶了過去,弓著身閃開。
他只閃出去兩三尺遠,就低著頭又自顧自的剝著梨膏糖上黏住的紙,邊剝邊吃,一邊嘖嘖的吮著指頭,一邊還說道:「被你捏成了一團,把碎紙都捏到糖裡面去了,教小老兒如何剝法?」
厲山君一掌出手,被他避開,口中又是一聲大喝,第二掌又勢如奔雷,緊接著劈到。
張老實似是捨不得那塊梨膏糖,雙手捧住了,一邊剝著碎紙,一邊往嘴裡送,厲山君第二掌劈到,他只轉了個背,就避過去了。
這可看得在場眾人大感驚奇,厲山君這二記掌風,每一記掌勢出手,總有五六尺開闊,像一陣狂瀾般席捲過去;但張老實並沒閃到五六尺以外,他只轉了個背,掌風何以就會掃不到他了呢?
厲山君兩掌落空,自然更激起他的狂怒,雙手開闔,一口氣劈出了十三掌之多!
這回,當真看出厲山君的威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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