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乾坤一擊 文 / 東方玉
他藉口各展所長,其實他先就佔了兵器對徒手的便宜,何況還另存機心。
乾坤手陸鳳翔點頭道:「好,咱們一言為定,老朽但等郝朋友指教。」
郝飛煙消魂扇手一劃,倏地展開,口中尖笑一聲:「不敢當得指教兩字,兄弟有僭!」
話才出口,呼的一扇,照準陸鳳翔扇去!
勁氣暴漲,寒風逼人,這一扇之威,居然呼嘯懾人!
乾坤手陸鳳翔眼看他出手一扇,便有這等威力,心中也甚感震驚,暗想:無怪他方才誇說在扇上小有心得,功力確有過人之處!
當下一亮右掌,揮手接招。
第一招上,雖然雙方都沒用出全力,但左右兩棚中人,已可看出兩人功力相等,難分軒輊。
人妖郝飛煙和鐵扇相公文紫宸,同是以扇成名,但兩人的使用方法各有不同。前先文紫宸是摺起扇子,出手之際,用的是鐵骨,以點敲為主,這會郝飛煙手上的摺扇,乃是白金絲縷織而成,用的是扇面,以劈削為先。此時一經展開,右腕揮舞之間,宛如一道匹練,劃空生嘯,扇面強勁。
乾坤手陸鳳翔施展的是三十六招「天罡手」,沉穩渾雄,出手如電。
兩人倏合即分,乍分還合,同時以迅捷無比的身法,猛撲急攻,眨眼工夫,已互攻了七八個照面。
這一陣奇快無倫的互攻,只看得全場中人個個凝神屏息!
人妖郝飛煙尖笑一聲:「陸老哥好深厚的功力!」
乾坤手陸鳳翔洪聲答道:「彼此彼此!」
雙方邊說邊打,郝飛煙摺扇翻飛,匹練縱橫,刷刷刷,把陸鳳翔迫得連退五步。
陸鳳翔避開對方急攻,側身揉進,以雷霆萬鈞之勢,還攻八掌,又復搶回原來位置。
雙方相持了約有半盞熱茶工夫,人妖郝飛煙摺扇一沉,由下而上,疾翻而起,往陸鳳翔小腹劃到。
乾坤手那容他迫近,右腕一掃,「撥雲開路」,掌削人妖右腕。
郝飛煙這招竟是虛招,扇出一半,身子一個急轉,讓開掌勢,消魂扇幻起、片寒光,已直奔胸口,扇面有若利刃,凌厲無匹。
乾坤手一掌落空,已知不對,趕緊吸氣凹腹,緊隨而上。
陸鳳翔一面疾退,一面身軀轉動,想消卸郝飛煙扇勢,但郝飛煙一扇得手,那會讓你輕易擺脫,寒風翕翕,勢若長虹,你退我進,緊隨不捨!
這是武林間罕見的拚鬥場面,兩人都以上乘輕功,進退追隨,郝飛煙閃爍生光的扇面,始終相距陸鳳翔當胸尺許距離,再難向前接近一寸。
陸鳳翔雙掌悉被對方封出,無法運用克敵,這形勢當真異常危險,對方鋒利扇面緊逼在前胸,只要疾退之勢,略一緩慢,就是雙掌能夠擊出,亦將傷在對方扇下,是以必需集中全神,不敢有絲毫大意。
兩人的輕功,都已登峰造極,一方疾退,一方急進,始終保持了這點距離,這可把右棚中的崑崙掌門清徽道人和陸鳳蓀瞧得心頭大急!
「哈哈!」一聲洪亮的笑聲,破空響起,陸鳳翔身隨聲上,躍起兩丈來高,在半空中突然迥旋下撲,一掌護身,一掌下擊!
他這下上衝的去勢雖快,長袍下擺,依然已被郝飛煙摺扇劃過,截去一角,但他這一下擊,蓄勢已久,劈下的掌風,宛如黃河天來,聲勢之壯,剛猛驚人。
尤其他使的是崑崙絕藝,「雲龍三折」身法,能在空中盤屈轉折,三丈方圓,全在他身法游旋,掌勢籠罩之下,不論郝飛煙如何躲閃,都得被他擊中!
郝飛煙步步緊迫,突見陸鳳翔施出「雲龍三折」,發掌轟擊,他自然識得厲害,與其無法躲閃,不如出掌硬接,當下那還怠慢,驀地摺扇乍收,功運右臂,身子一縱上前,雙掌平推,疾迎過去!
陸鳳翔大喝一聲,護胸一掌,同時暴發!
兩人懸空硬接一招,四掌撞實,陸鳳翔終究以「乾坤手」馳譽武林,在掌力上,要比郝飛煙稍勝半籌!
兩條人影倏合乍分,半空中爆出一聲悶響!
陸鳳翔身若游龍,一伸一屈,飄然落地,郝飛煙卻被震飛了三數尺遠,在空中連打兩個轉身,才落到地上!
這一機會,乾坤手陸鳳翔那肯錯過,長笑一聲,道:「郝朋友,請接老朽『乾坤八掌』!」
「乾坤八掌」乃是乾坤手陸鳳翔壓箱子的生平絕招,「乾坤手」之名,就是由此得來。
別看這八掌只有八個招式,可是每一個招式,都融合崑崙派拳劍掌指的精英,取長補短,創出這八式掌法,八招翻覆連用,變化層出不窮。
最妙是每招出手,後面七招,全都暗藏其中,八招連環,綿綿不絕,有如八掌一齊出手!
人妖郝飛煙上場之初,聲言要以手中摺扇,會會陸鳳翔成名絕技,當然就是指此而言!
「乾坤八掌」,陸風翔生平極少施為,此時一經出手,威勢果然非凡,剎那之間,如山掌影,如峰飛來,勁風呼嘯,潛力澎湃,五老峰頭,沙石橫飛,眨眼之間,已把人妖郝飛煙罩在巨靈掌影之下!
陸鳳翔施開「乾坤八掌」,不但人妖郝飛煙心頭震驚,就是雙方觀戰的高手,也莫不面露驚詫!
只有陸鳳蓀心頭大喜,他平時雖然有爺爺耳提面命,字會了「乾坤八掌」,但從沒見過爺爺和人動手。
這會爺爺施展絕學,果然八面威風,變化無窮,有許多不盡了然之處,經此一戰,莫不豁然貫通,一時屏息凝神,連眼皮都不肯稍眨!
人妖郝飛煙雖然驟落下風,心頭無限震驚,但他究非庸手,一面緊守門戶,一面卻也運足畢生功力,揮扇拒敵!
儘管對方雷厲風雲,綿綿進招,他卻一反剛才的快速手法,一扇接著一扇,出招竟然十分緩慢!
這種扇勢,看似有氣無力,若繼若續,但他圍身一圈,已滿佈了一層陰森勁氣,把陸鳳翔的急驟攻勢,摒諸門外。
只有乾坤手心裡明白,對方此時施展的正是人妖二十年匿跡苦練的「九陰真氣」,自己崑崙派的乾陽真氣,雖是對方陰柔功夫的剋星,但陰柔之氣,也一樣可以克制乾陽之氣,這就要看兩人的修為功力,而定高下了!
一場激戰,到此已真正進入生死存亡的關頭!誰的內力悠長,誰就贏得勝利,相反的誰的功力稍遜,誰就在這一場中倒了下去!
乾坤手陸鳳翔面色凝重,凜然而立,掌勢也逐漸轉緩,他一掌推出,倏又收回,接著又疾推而出。
這樣連續不停的收推,掌風激盪,更如怒海騰沸,一陣又一陣向郝飛煙衝擊過去。
這等剛猛渾厚的內力,力能排石拔樹,只看得雙方群雄,全都驚心動魄,目光定在場中,誰也不知道後果將會如何?
人妖郝飛煙此時全神貫注的緊盯著乾坤手陸鳳翔每一動作,右手摺扇平攤胸前,翕翕自動,左掌卻搭在右手背上,也正在運用全力。
不過他的扇勢和乾坤手,恰恰相反,人推他縮,人收他推,二人一推一送,互相迎合!
這兩人全是內家高手,此時雖比前互相搶攻,要緩慢得多,但收臂送掌之間,誰也不敢絲毫稍懈。
二人一扇一掌,互相推送了約有十幾個來回,七八丈餘方圓,已被獵獵狂風,激盪得風雲變色,天地晦瞑!
左右兩棚中人,也同時覺到勁風逼人,衣衫飄動,陡然之間,兩人同時發出兩聲悶哼,身形搖晃,不約而同的各自後退了數尺!
左右兩棚的人,全都心頭一愣,尤其幾位姑娘家,口中已驚啊出聲!
乾坤手陸鳳翔和人妖郝飛煙,雖然各被對方綿綿發出的內力,震得後退,其實可以說是被自己的內力所逼。
因為兩人不停連續發出真力,兩股氣流,不住的澎漲,僵持不下,既然無法向前逼進,自己自生反彈之力。
兩人這一震退,人妖一張瘦削臉上,已慘白得沒有一點血氣,即是平日滿臉紅光的陸鳳翔也倏青倏白,兩人都在微微喘息,閉目調息。
過了半晌,人妖郝飛煙突然一聲不作,身軀凌空飛起,直向乾坤手陸鳳翔撲去!
不!他扇先人後,向陸鳳翔當頭劃落!
這一扇,勁風並不凌厲,但從扇骨中飛出的幾縷無色無味的輕煙,同時散開。
乾坤手陸鳳翔沒等人妖郝飛煙飛近,雙掌平胸,向前疾推,一股暗勁,隨掌飛出,宛如一道無形的牆壁,把郝飛煙扇來的力道擋住!
人妖一扇出手,吃乾坤手掌風一擋,尖笑了聲,立時又倒飛回去!
陸鳳翔雙掌推出之後,立時感覺頭上起了一陣昏眩,他見多識廣,頓悟郝飛煙方才一扇,已做了手腳,不由心頭大怒,他仗著內功精深,大喝一聲:「郝飛煙,你敢不擇手段,使出下五門的伎倆!」
喝聲之中,身子也驟然飛起,逼近郝飛煙身前,雙掌循環劈出!
這一次陸鳳翔含怒出手,殺機已動,循環發掌,聲勢比之方纔,尤為猛烈、霸道!
人妖郝飛煙消魂扇兩支鐵骨中,暗藏「迷魂散」,無色無味,一等高手,只要聞上少許,神志便告昏迷。
他想不到在自己撒出「迷魂散」之後,對方不但並無昏迷現象,而且發出的掌勢,反而更為凌厲,心中也不禁大駭,以為對方早有準備,一時立即舉扇封解!口中尖聲笑道:
「陸老哥怎的說出如此毫無根據之言?」
這瞬息之間,他但覺陸鳳翔的掌風,層層疊疊,有如波浪一般,綿綿攻到,自己咬牙硬擋,漸漸感到迫來的力量,愈來愈重,自己大有不支之勢!
陸鳳翔含怒出手,威勢雖猛,但他總究中了郝飛煙的暗算,不過仗著精厚功力,強行壓制。
經過這一番猛攻之後,逐漸昏眩加重,雙掌也漸漸鬆懈下來!
郝飛煙正當內力不繼,心頭焦急,忽然發覺對方掌勢滯緩,分明是中了「迷魂散」的現象!
那還不大喜過望,精神一振,右手刷刷兩扇,迫回對方掌勢,口中一聲尖笑,左手凝足十成力道,把心存顧忌,不敢輕易使用的「九陰掌」,向前急拍而出!
陸鳳翔身中「迷魂散」,頭腦昏脹,雙臂慚軟,心頭卻自清楚。
此時耳中聽到人妖郝飛煙尖笑之聲,神志驀地一清,雙目驟睜,精光暴射,飄胸長髯,無風自動,仰天一聲長笑,拼耗真氣,也把遲遲未曾出手的崑崙無上絕學「乾元指」,遙遙點出!
兩下裡全是拚命一擊,但無巧不巧,各自把最具威力的殺手鑭,放到最後,碰到一起!
嗤!一縷勁急無比的指風,直貫陰柔掌風而入!
人妖郝飛煙做夢也想不到陸鳳翔會在最後關頭,使出「乾元指」來,只覺一點指風,業已點中掌心,左臂頓時廢然下垂,二十年苦練的「九陰掌」,再次破在崑崙「乾元指」下!
他大叫一聲,宛如負傷之獸,不迭向後連退!但乾坤手卻在一指點出之後,也驀地向後栽倒!
人妖郝飛煙負創疾退,瞥見陸鳳翔仰臉倒去?不由凶心陡發,右手一抖,把一柄消魂摺扇,當作暗器,向陸鳳翔貫胸擲去!
就在兩人指掌乍發之時,五老峰頭,又出現了兩條人影,如飛往場中奔來,正因為大家都全副精神瞧著場中,是以這兩人,誰都沒去注視。
這時,郝飛煙受創敗退,陸鳳翔身向後倒,正好兩人也不先不後,飛落場中。
這真是電光石火之事,等大家瞧到兩人,一個一伸手,便已接住郝飛煙脫手打出的摺扇,另一個出手更奇,閃電欺近郝飛煙身前,一下已把人妖脈門扣住。
這也真是湊巧,如若換在平時,郝飛煙一身武功,爐火純青,那會被人家輕易扣住。但如今正因連番激戰,又被「乾元指」破了「九陰掌」,左臂如廢,元氣大傷,才被人家得心應手,一把制住!
這兩人一個穿褐袍,一個身穿青袍,是兩個紫臉老者!
在場之人,全都認識,他們正是千面教的兩位紫品護法,穿褐袍的便是五行叟祁離,穿青袍的是翻覆毒手羅淵!
此時五行叟祁離剛剛拿住人妖郝飛煙的右腕,清徽道人也及時搶出,把昏迷中的陸鳳翔扶起!
左棚中的鐵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也同時搶出,落到五行叟身邊!
五行叟祁離理也沒理會他們,一手緊扣著郝飛煙脈門,回頭向清徽道人道:「陸老英雄並非負傷,是中了郝飛煙的『迷魂散』所致,老朽身邊,備有解藥,道兄替他抹上鼻孔,即可醒轉。」
說著,從左手飛出一個小小紙包,往清徽道人丟去。
清徽道人接過紙包,道謝了聲,便抱起陸鳳翔,回轉蘆棚。
鐵扇相公文紫宸和蛇居士屈七,落在五行叟祁離身前八尺之處,他們似乎因人妖郝飛煙落在人家手裡,投鼠忌器,並未過份逼近。
文紫宸臉色陰沉,冷冷的道:「七老會和十三門派,約定七場分輸贏,由雙方分別下場,目前在進行決賽之中,祁老哥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怎地不顧江湖過節,乘人於危?」
在鐵扇相公發話之時,蛇居士屈七一團臃腫身軀,也緩緩向翻覆毒手羅淵逼去!
蛇居士屈七,崛起海南,重組五毒教。
翻覆毒手羅淵也是以用毒成名,而且用毒的方法,和五毒教大同小異,因此江湖上一直猜他也是五毒教一派,但兩人卻此時完全站在敵對地位!
五行叟祁離一手緊扣著郝飛煙脈門,不敢稍鬆,一手卻從臉上揭下人皮面罩,露出本來面目。
那是一張滿佈皺紋的乾癟老臉,雙目一睜,精光四射,望著鐵扇相公文紫宸洪聲笑道:
「祁某雖在老邁,江湖過節,豈會含糊?不過文朋友總知道江湖上各門各派,各有各的門規,郝飛煙身為千面教外三堂首席堂主,無故背棄本教,祁某奉教主之命,擒回棄職潛逃的叛教之徒,乃是本教教內之事,與江湖過節無關,文朋友如欲出面干涉,倒是不顧江湖過節了!」
鐵扇相公文紫宸瘦削臉一沉,冷笑道:「郝老哥乃是七老會副會長,祁老哥說話,須得考慮!」
五行叟祁離大笑道:「祁某只知奉命行事,從不知道考慮什麼?」
話聲剛落之時,五老峰頭陸續走上五個臉色如淡金的勁裝漢子,一齊湧入場中!
千面教又來了五個金品護法!
鐵扇相公目光一瞥,哈哈大笑道:「祁離,你認為多來幾個虛張聲勢的人,就能走得下五老峰嗎?」
「哈哈,虛張聲勢的還有一個!」劃空長笑,一條黑影,疾如鷹隼,隨聲飄落,場中立時多出一個中等身材,身穿藍布大褂,凹眼凸顴的老者!
鐵扇相公瞧清來人,不由長眉微微一皺,抱拳笑道,「什麼風把陸老哥也吹到廬山來了!」
這藍褂老者,正是名列十三邪,威震關洛的鬼見愁陸乘!他向蛇居士點了點頭,便拱手笑道:「文老哥好說,老朽遲來一步,其實也是奉命行事。」
鐵扇相公文紫宸心頭一愣,奇道:「陸老哥威震關洛,又是奉了何人之命?」
鬼見愁陸乘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張紫色面套,隨手揚了揚,陰惻惻的說道:「老朽是奉教主之命!」
鐵扇相公臉色一變,狂笑道:「原來陸老哥也是千面教的紫品護法,失敬之至。」
五行叟祁離乘兩人說話之際,右腕一丟,把人妖郝飛煙一個身子,像稻草人似的向五個淡金臉漢子丟去,口中喝道:「你們接住,郝飛煙已經老夫用『五行截脈』閉住武功!」
難怪人妖郝飛煙這陣工夫,絲毫沒有掙扎,原來已被五行叟先下手為強,使用獨門「五行截脈」手法,閉住穴道,武功全失!
「蓬!」「蓬!」五行叟話聲才落,場中人影閃動,發出兩聲大震!
原來鐵扇相公文紫宸和蛇居士屈七在這一瞬之間,同時急撲而起,向郝飛煙飛出的身子搶去!
他們身法雖快,但監視著兩人的翻覆毒手羅淵和鬼見愁陸乘,可也不慢,身形同時迎著縱起。
四條人影在懸空硬接一招,各自在半空中打了兩個轉身,才落在實地!
五行叟祁離只是負手而立,並沒出手。
這一下硬撞硬接,發出迅雷,四個人堪堪腳跟落地,左邊蘆棚中,突然發出一聲清越嘹亮的懾人長笑:「哈哈,中原武林,果然大有能人,兄弟倒真不虛此行,不過今日廬山之會,動手過招,了斷過節,也只以七場為限,兄弟主持會,決不容人節外生枝,逞強滋事,文老哥,屈老哥只管退下來就是!」
此人發話清越,精神充沛,全場之人,莫不聽得十分清晰!
右棚群俠,自從乾坤手陸鳳翔中了人妖郝飛煙的「迷魂散」,昏迷不醒,由清徽道人抱回蘆棚,依照五行叟祁離所言,用解藥抹上陸鳳翔鼻孔,不過片刻,果然打了兩個嚏涕,便自醒轉。
大家因千面教的人,突然在五老峰出現,郝飛煙被擒,形勢已經急轉直瀉,一時眼看自己這邊,全都閒了下來,正好借此機會,稍事休息!
最奇怪的,還是在人妖被擒之後,身為七老會會長,郝飛煙倚偌長城的白駝派碧眼神君,依然高踞左棚,任由鐵扇相公和蛇居士飛身搶出,他卻視若無睹,不動聲色!
大家測不透碧眼神君此種態度,究竟有何居心?
此時聽到碧眼神君的朗朗笑聲,才知他目空一切,根本沒有把五行叟一干人放在眼裡。
當然,人家要是沒有驚人藝技,決不會如此狂傲!
因此右棚群俠,笑聲入耳,不由又凝神注目,往碧眼神君望去!
鐵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聽到碧眼神君發話,臉露喜容,依言回轉棚去。
於是這一片空場上,只剩下千面教三個紫品護法,和五個金品護法,另外就是被閉住脈穴,形容萎頓的人妖郝飛煙了。
這倒真是尷尬場面,五行叟祁離,眼看七老會的人,業已回棚,只剩自己幾個人,被人家冷落在場中,不加理睬,這不是小覷自己一行,還有什麼?
鬼見愁陸乘仰天打了個哈哈,道:「祁老總,看來七老會只有空言恐嚇之人,再也沒人敢於阻攔,咱們任務已畢,也該走了!」
話聲一落,一面立即以「傳音入密」向五行叟道:「祁老哥,發話的就是西域碧眼神君,此人著實厲害,咱們除非聯手對付,否則恐怕全不是他對手呢!」
五行叟祁離也以「傳音入密」答道:「陸老哥說得有理,你要他們帶著郝飛煙先行退下峰去,咱們聯手擋他一陣就是!」
說畢,接著大聲說道:「方纔說話的那位朋友是誰?如無指教,祁某等先行告退!」
碧眼神君呵呵笑道:「老哥明知故問,發話的正是兄弟。」
五行叟祁離抬跟望去,只見頭戴齊天道冠,身穿杏黃繡龍袍的碧眼神君,依然高踞正中,巍然立坐。
五行叟和他目光一接,心頭不禁猛地一震,暗想:自己和他,少說也有八九丈距離,他兩道碧綠的眼神,竟然精光如電,稜威逼人,看來此人功力之深,當真非同小可!
心中想著,一面冷冷問道:「尊駕敢情就是碧眼神君子?」
碧眼神君朗笑道:「老哥眼力不錯,居然還認得西陲之人!」
說話之間,已經緩緩站起身子,臉含微笑,飄然走出棚來!
別看他緩步徐行,似乎自抬身價,但看在五行叟眼裡,對方從容行來,不但足不揚塵,簡直是腳不沾地,衣袖飄忽,正在御氣而行!
五行叟向翻覆毒手羅淵和鬼見愁陸乘瞧了一眼,意思是要兩人凝神戒備,一面卻呵呵笑道:「老朽風聞白駝一派,威震西域,不想盛名久著的碧眼神君,也會受人蠱惑,遠來中原,今日真是幸會之至!」
話聲未落,碧眼神君已在他身前兩丈來遠,停住身形,怫然道:「兄弟久慕中原武林之盛,意存觀光,同時也想藉機會會各大門派高人,豈能視為受人蠱惑?」
五行叟祁離敞笑道:「那麼祁某奉命而來,只是擒回叛教之徒,與神君並無關連,何以要出聲阻撓?」
碧眼神君雙目乍睜,精光暴射,哈哈笑道:「兄弟方才說過,廬山之會,是七老會和各大門派以七場論藝,兄弟主持其會,不容有人逞強滋事,何況郝老三在此時此地,乃是七老會的副會長身份,他和貴教的過節,當另訂時日,再作了斷。」
五行叟冷冷的道:「老朽只知郝堂主乃是敝教三外堂首席堂主,不知他另有高就,何況郝堂主叛離敝教,並非普通江湖過節,老朽奉命行事,情非得已。」
碧眼神君身形原式不動,突然仰天發出一聲長嘯!他功力入化,這一聲長嘯,意在懾人,是以特別顯得響亮!
但聽嘯聲尖銳勁急,高亢入雲,浩浩蕩蕩,宛若汪洋大海,猝起海嘯,震得全場之人,耳鼓狂鳴,以弦驚顫,如果這些人不是內家高手的話,當真就得被他的嘯聲震死!
五行叟祁離等人,慌忙暗運內功相抗,但依然感到血流加速,脈搏劇跳!
這一陣嘯聲,不僅悠長綿連,傳出老遠,而且群峰響應,響徹雲霄,約摸有半盞熱茶的時光,方始停歇!
五行叟祁離和翻覆毒手羅淵、鬼見愁陸乘,相距較近,固然臉色發白,大感凜駭,就是右邊蘆棚中的群俠,也相顧失色!
碧眼神君嘯聲一歇,目注全場,臉上流露出得意之色。
但就在他略一回顧之際,忽然聽到一縷細若游絲的嘯聲,還在悠悠揚揚不絕如縷!
心中大奇,自己嘯聲已歇,何以這聲音還在峰頭繚繞不去?
左右兩棚的人,因為碧眼神君方纔的嘯聲,太過勁厲刺耳,所以他嘯聲乍停,大家耳中還在嗡嗡作響,是以只把它當作了嘯聲的餘音!
漸漸,大家都感到不對!
因為此時經過震耳銳嘯之後,四周顯得特別靜寂,這一縷細嘯聲音,卻逐漸響了起來!
它好像發自五老峰,又好像來自遙遠的天邊!
此時這嘯聲已逐漸勁急凌厲,清越嘹亮,真有穿金裂石之感!
這聲音雖然一樣悠長綿遠,響徹雲霄,但宛如鳳鳴九霄,龍吟於天,使人悅耳清心一塵不染,和碧眼神君的偏激霸道,懾心刺耳,大有天淵之別!
顯然,這是有人故意和碧眼神君較量!
光聽這嘯聲,就可知道此人功力之深,決不在碧眼神君之下。但這是誰呢?
右棚群俠,不禁紛紛猜測,但誰也無法說得出是誰?
因為從頭數來,當今之世,具有這等功力之人,除了嶗山清福宮主杜清風和衡山的袁長老之外,就是泰岳老人也還要欠上一點,實在想不出第三個人來!
也許此人就是千面教主!
不錯,只要看連五行叟祁離這位平日自恃身份,眼高於頂的人,都奉命唯謹,由此可以想到千面教主是何等身手的人了。
一定是他,這嘯聲,除了千面教主,決無第二人!
這一陣嘯聲,足足延續了一盞熱茶光景,才嘎然而止!
碧眼神君一張清如皓月的臉上,臉色凝重。
他總究修為功深,先前對這響徹雲霄,發自天際的嘯聲,還臉露詫異之色,但等到最後嘯聲驟歇,那尾音落處,碧眼神君兩道其碧如電的目光,卻循聲落到峰頂一片岩石之後,朗聲一笑道:「何方高人,既來五老峰頂,何用故弄玄虛,還不請出一見?」
他這一發話,左右兩棚和場中的五行叟等人,也不由齊向二十丈外的岩石上望去,那正是先前碧眼神君妄想改五老峰為七老峰,凌空作書,後來被青城簡真人施展「五嶽掌」揭去一層石面之處,約有七八丈高下的一片石巖。
碧眼神君話聲才一落,巖後面響起一聲敞笑,飛起兩條人影,如電掣雲飄,輕輕落到場內!
這兩人原來只是一對少年男女。
男的身穿一襲天藍長袍,玉面朱唇,劍眉朗目,腰間掛著一口長劍,迎風玉立,瀟灑之中,另有一股逼人英氣!
女的身穿紫紅棉襖,玄色窄褲,肩間垂著兩條長辮,生得清麗絕俗,笑靨如花!
兩人這一現身,右棚的人,全都看得一怔,因為這少年竟然和修羅書生韋行天長得一模一樣!
大家不禁紛紛回頭,向簡姑娘瞧來。
此時喬裝修羅書生韋行天的簡瑤,也似驚似喜,睜大眼睛,興奮得跳起身來,拉著簡真人的手臂,連搖連晃,嬌聲說道:「爹……他……他就是衛哥哥……衛哥哥啊!他沒有死!
沒有死!」
奇怪!修羅書生韋行天竟然向青城簡真人叫起「爹」來!
這可把右棚群俠,弄得十分糊塗。
大家的目光,再也不向場中投去,因為自己這邊,也發生了出人意外的變化!
棚中起了小小的騷動,掌上珠宋秋雲、白飛燕、修玉嫻三位姑娘,又驚又喜的圍了過來,衝著修羅書生韋行天,異口同聲的問道:「瑤姐姐,他真的沒有死?」
韋行天叫簡真人做爹,已是奇事,三位姑娘叫修羅書生做姐姐,奇之又奇!
大家都只有目瞪口呆的瞧著他們,靜待發展!
其中只有點蒼雙雁的老大萬雨蒼,把兩個衛天翔對照之下,心中有些明白,因為方才簡真人和修羅書生同時趕上五老峰之初,自己就覺得這位韋老弟身材口音,和以前稍有不同。
當然簡瑤也知道衛哥哥和點蒼雙雁相處極熟,交情深厚,為了怕露破綻,藉故走開。
當時正好七老會的人,傀儡登場,舉行成立大典,正邪雙方,比鬥即將開始,才忽略過去,此時一經想起,他第一個明白過來。
只是想不出這位也精通「修羅七劍」的「瑤姑娘」,是誰罷了?是以臉帶微笑,只向簡瑤直瞧!
萬雨生瞧著大哥這副模樣,不由湊過頭來,低聲詢問,萬雨蒼低低說了兩句。
萬雨生突然用手一拍大腿,大聲笑道:「這還用猜?她就是南宮姑娘了。」
他這一嚷,聲音說得極大,一時大家偏頭向他望來!
簡瑤雖然瞧到衛哥哥和一位紅衣少女,同時飛落,而且紅衣少女生得秀麗絕倫,武功極高,心頭未免有點那個!
但至少衛哥哥並沒死,而且看來武功比以前高了不知多少,總究是一件可喜之事。
自己已用不著再喬裝修羅書生了,此時再經萬雨生這麼一嚷,她立即伸手摘去頭巾,披下一頭秀髮,同時用手帕在臉上一陣拭抹,露出一張宜喜宜嗔,微帶幽怨的粉臉,起身向乾坤手陸鳳翔、太極圈孫皓南等人斂衽為禮道:「諸位老前輩,請恕晚輩失儀!」
一面卻又向萬雨生微微一笑,正色道:「萬二哥,我現在已經不是南宮婉了,我叫簡瑤。」
她這拭淨鉛華,大家又不禁一怔,她竟然生得和簡真人愛女白飛燕一模一樣!
這臉型,大家又是極熟,那是在金陵和修羅書生韋行天同來的少年俠士,自稱黔靈神君南宮紇侄子的南宮婉!
但他又變成女的,而且還自稱姓簡,這當真瞬息千變,事出離奇。
只有坐在一旁的雪山傳人崔夫人,瞧得暗暗皺眉,她一面目光不住的注視場中,現出十分關切之色,緩緩起身走向棚口。
乾坤手陸鳳翔臉露迷惘,向簡真人笑道:「簡老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說這位姑娘,也是令嬡不成?」
簡真人點頭道:「她正是小女簡瑤……」
語音未了,簡瑤突然驚呼道:「爹,衛哥哥和碧眼神君動手啦!」
原來飛落場中的這對少年男女,正是衛天翔和凌雲鳳,他們由天山動身,回入關來!
衛天翔為了要使朱叔叔知道自己已經出關,是以路上不再掩飾身份,只要遇上江湖中人有什麼不軌行動,他就取出「金劍令」,聲言自己就是武林盟主衛大俠的侄子衛天翔,奉命行道江湖,鋤暴安良的。
試想他們兩人,自從服了一株千年雪參,功力大進,普通江湖上人,那還放在他們眼裡,何況還打著武林盟主的旗號,有誰敢輕捋虎鬚。
這一路上,金劍俠衛天翔之名,登時大響,但朱棄卻並沒有尋來,正因為他們在路上伸手管閒事,自然也耽擱行程。
衛天翔原因自己答應過修靈君,上黔靈求取「百盈丹」,如今有了朱叔叔送自己的一顆「雪參丸」,正好順道往衡山水簾洞一行。
那知這一耽擱,趕回中原,已是三月上旬,距離廬山會期只有三天,只好和凌雲鳳趕上廬山白雲庵,先和崔氏會齊。
崔氏已先到了幾天,眼看一雙小兒女相偕同來,心頭自然高興,凌雲鳳把自己此行,詳細向娘說了一遍。同時又取出天山神僧所賜「雪參丸」,要娘立時服用。
衛天翔也把自己找上黔靈,幾乎死在南宮紇掌下,後來因禍得福,蒙天山神僧恢復逆轉經脈,練成「太清心法」,而且巧得千年雪參,和凌雲風相遇的一段曲折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崔氏聽得先則以憂,後則以喜,心知兩人服了千年雪參,功力大進,她本來還捨不得服用的「雪參丸」,經女兒再三催促,也就含笑服下。
「雪參丸」功奪造化,當年雪山神尼因崔氏身體贏弱,限於天賦,不宜練武,才向天山神僧要來一顆,給崔氏服了,傳了她的衣缽。
這一顆服下之後,她靜修了三日,只覺雪山神尼以前傳給自己的佛門大法,尚有未能悟徹之處,這一會由靜生慧,居然豁然貫通,功力大為精進。
第三日清晨,便帶了一雙小兒女,登上五老峰,隱身石後,直等黑袍老怪查元通出場,才現身走出。
衛天翔自然瞧得出右棚假扮自己的人是誰,一時不願相見,同時也和凌雲鳳商量妥當,準備兩人全力鬥一斗高踞左棚七老會為首的碧眼神君,才依然隱身石後,壁上觀戰。
直等碧眼神君仰天長嘯,聲懾群雄,才發出嘯聲,和他一較短長同時偕同凌雲鳳施展絕頂輕功,飛落場中。
這一段經過,簡單交代,就得言歸正傳。
卻說碧眼神君聽到衛天翔發出的嘯聲,功力之深,不在自己之下,還當十三門派,來了極高高手。
如今眼看飛落場中的,只是一個年近弱冠的少年,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微微一怔,立即哂然問道:「你們兩個娃兒,來此作甚?」
衛天翔卓立場中,當真稱得上玉樹臨風,聞言不由朗朗笑道:「在下兄妹,乃是應尊駕之請,才出身相見,來此作甚?在下正要向尊駕請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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