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傳統武俠 > 毒劍劫

正文 第十二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文 / 東方玉

    不多一會,雙方又拆了四五十招,南宮婉總究是女孩兒家,後力沒有任氏雙傑的悠長,時間一久,她劍法漸漸鬆弛下來。不過她仗著身法奇特,和劍法精妙,依然能夠遊走閃避,伺機進劍!

    任氏雙傑在此時,又發出兩聲震耳怪嘯,兩人身形撲起,四件兵刃,登時招法大變,展開一輪急攻,怪異招式,有若風起雲湧,從四面攻到,霎時之間,把南宮婉裹入一片縱橫交織的兵器之中。

    衛天翔這一陣工夫,才看清原來他們左手的短鉤短叉,卻是專鎖敵人兵器,右手的奇形鉤叉,才是真正攻敵之用。南宮婉一柄長劍,被他們連鎖帶攻,顯然應付困難,被逼得步步後退。

    衛天翔看出情勢不利,立即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婉弟弟,快閃開,讓我來領教他們絕學!」

    話聲出口,人已雷閃風飄,往兩人一片網幕般交織的兵刃中投去!

    「怕沒這般容易!」任老大喝聲中,倒刺短鉤,一下鎖住南宮婉長劍,右手鋼叉「攔江截斗」,橫向衛天翔刺到!

    任老二抖手把短叉脫手飛出,向衛天翔打去,長鉤一招「問鼎中原」,劃向南宮婉小腹。

    同時他短叉出手之後,左手接著一招「飛短流長」,又往南宮婉當胸劈出!

    南宮婉長劍被任老大鎖住,急切之間,不容她化解,任老二的鋼鉤,已往小腹劃來。她羞、急、氣、怒,趕緊身子一偏,讓過鉤招,再也躲不開任老二的一招「飛短流長」,砰的一聲,左胸立時如中巨錘,右手一鬆,長劍墮地,人也「啊」了一聲,往後跌倒!

    這差不多是同一時候,衛天翔繳身掠到,一招「風捲殘雪」叮叮兩聲,磕飛任老二襲來飛叉,同時盪開任老大的一招「攔江截斗」,正好南宮婉長劍脫手,人被任老二掌震出!

    他瞧得心頭大怒,驀地一聲厲喝,劍光乍閃,只聞任老二一聲慘叫,撲倒地上,身上端端正正中了七道劍痕。

    原來衛天翔急怒之下,使出下山以來,從沒使過的「修羅七劍」,同時左手驟揚,「逆天一掌」,往任老大斜劈過去!

    任老大想不到衛天翔會有如此神勇,連自己兄弟是死是傷,都來不及看清,趕緊叉交左手,右手一豎,硬接衛天翔一掌。

    他那知「逆天一掌」原是玄門無上絕學的「玄天一掌」,衛天翔把它用「逆天玄功」練成,威力何等霸道,連鬼見愁的「九幽陰功」,和智覺禪師的「達摩天旋掌」,都莫之能御,憑你又那能接得住?

    只聽「轟」的一聲,任老大整個身子,被震得直飛出三丈開外,連哼都沒有哼出,立即了賬。

    衛天翔這兩手當真快逾閃電,他瞧也不瞧一下,一個起落,躍到南宮婉身側,蹲下身子,低頭一瞧!但見她儒巾跌落,青絲散亂,嬌麗如花的粉臉上,在這一瞬之間,業已蒼白如紙,秀目緊閉,氣息微弱,人已暈厥過去!

    衛天翔心頭一急,連忙把她嬌軀輕輕抱起,四下一瞧,正好離路旁不遠之處,有一座荒廢的水神廟,當下帶過兩匹健馬,緩緩走去。

    原來這座水神廟,只有一進大殿,荒廢已久,兩扇山門,形同虛設。』衛天翔讓兩匹馬在殿前啃草,自己抱著南宮婉走上大殿,把她平放在地上,然後回身把山門關好,又堵了一根朽木,走近南宮婉身邊,氣納丹田,功貫兩掌,替她推脈活血。

    不大工夫,他雙掌業已遍走南宮婉週身各處大穴,他日下內力已達上乘,何況救的又是他心上人,是以盡其所學,全力施為。

    南宮婉經衛天翔拼耗真元,以本身精純內功,替她推宮過穴,果然只不過一盞熱茶光景,口中嚶嚀一聲,人便悠悠醒轉過來,秀目微微一睜。

    只見韋哥哥滿頭大汗,雙手在自己身上緩緩推拿,手掌過處,就有一股熱流,注入自己體內。心中不由又酸又甜,兩行感激的淚珠,奪眶而出,輕叫了聲:「韋哥哥……」

    衛天翔瞧她醒轉,心中一喜,連忙柔聲道:「婉妹,你重傷初醒,快閉上眼睛,不要說話,讓我再給你推拿一次!」

    他這一聲「婉妹」,叫得南宮婉芳心極甜,臻首微搖,氣息低促的道:「不,韋哥哥,我,……我……懷中有『百盈丹』,你……你……」

    一個少女,要人家探入自己懷中,去掏取丹藥,這話如何說得出口?何況她傷勢確實也不輕。

    衛天翔聽她說出懷中有療傷至寶『百盈丹」,那還顧得男女之嫌,立即伸手往她懷中探去!那知這一摸索,陡覺自己手指,碰在一團軟綿綿鼓騰騰的玉球之上!

    南宮婉身如觸電,嬌軀驀地一顫,口中不禁「嚶」了一聲!

    衛天翔也心頭一陣猛跳,手指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但他終於摸到了一隻小小錦盒,心慌意亂的掏了出來。

    打開一瞧,裡面果然用黃臘固封著一粒『百盈丹」,捏碎蠟殼,就聞到一股濃馥清香,直沁心脾。

    南宮婉玉乳上給他無意碰了一下,早已羞得閉著眼睛,不敢看他,此時只張著櫻唇,讓韋哥哥把藥送入口中,慢慢吞化。

    衛天翔還是放心不下,運起兩掌,又在她身上三十六處大穴,緩緩推拿一遍,再看南宮婉,卻嘴角上掛著一絲笑意,沉沉睡去!

    任老二那一招「飛短流長」,雙方距離雖近,但南宮婉身形一偏,已避開了掌力正鋒,是以傷勢雖然不輕,那只不過被掌風掃中,內腑受震罷了。「百盈丹」乃是她父親黔靈神君用一百種罕見靈藥,和黔靈山特有的百盈泉配製而成。

    因為那一百種靈藥極為難得,黔靈神君一生只煉了一爐,一爐只有百粒,功能起死回生,是武林中極難求取的療傷聖藥。

    南宮婉經衛天翔的本身真氣,助她通行經脈,活血散瘀,此時又服下「百盈丹」,傷勢已然痊癒。再經衛天翔這一推拿,更是氣通百脈,全身舒暢。

    這一陣酣睡,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方始醒來,只覺週身三百六十五處大小穴道,不但暢通無阻,而且精神煥發,神氣清朗,較未受傷之前尤為輕靈,睜目一瞧,卻不見韋哥哥蹤跡,立即翻身坐起,忽聽廟門外似乎有人說話,不由心下大奇。

    當下略為整理秀髮,隨手戴上儒巾,柳腰一挺,站起身子,悄悄掩近山門,往外一瞧。

    只見韋哥哥像玉樹臨風般當著山門而立!在他面前,還站著一對青年男女。

    男的年紀約二十多歲,生得猿背峰腰,臉型消瘦,長眉入鬢,目光如電,身穿一襲黑綢長袍,斜背長劍,白皙臉上冷漠傲慢,敢情極為自負。

    女的豆蔻年華,身材婀娜,鬢邊斜插著一朵紅花,一身黑綢緊窄衣裙,越顯得膚如凝脂,面若芙蓉,尤其一對黑白分明的俏眼,靈活得閃閃發光,一瞟一瞟,使人怦然心動!

    此時只見韋哥哥抱拳道:「在下自問和千面教並無梁子可言,不過千面教卻是一再相逼,任氏兄弟之死,實因他們以無恥手段,偷襲在下在先。賢兄妹不像邪惡之人,何若與淫邪聞名的郝飛煙之流,沆瀣一氣,還望賢兄妹三思。」

    黑衣少女瞧丁黑袍少年一眼,才向衛天翔道:「韋少俠說的郝飛煙,可是江湖上稱他人妖的老魔頭嗎?」

    衛天翔道:「修姑娘說得不錯,人妖郝飛煙,正是千面教的堂主身份,兩位由此就可知道千面教當是江湖上的邪惡組識了。」

    黑衣少女不期粉臉一紅,向黑袍少年埋怨道:「哥哥,我早就說過:「任氏雙傑的話,多半靠不住,你就相信他們千面教是中原武林第一大教,什麼參加的人,都是各大門派的一流人物,現在經韋少俠一說,總該明白了吧,誰稀罕他們什麼金品護法?不然,給姥姥知道了,可不是玩的!」

    黑袍少年瘦削臉驀地一沉,喝道:「妹子,你不准多言,千面教究竟如何,豈能憑姓韋的片面之辭,何況任氏雙傑,和咱們頗有淵源,如今死在姓韋的手下,撇開千面教不說,咱們也不能置之不問。」

    他說到這裡,接著面露殺機,冷冷的道:「姓韋的,今日之事,咱們別多耗時間,還是手底下見個真章罷!」

    南宮婉再也忍耐不住,身形一閃,落到衛天翔身邊,搶著說道:「賢兄妹既為任雙傑出頭,想必定有驚人之藝,此時作個了斷也好,只要兩位劃下道來,咱們兄弟無不奉陪。」她說得又脆又快,好聽已極!

    那黑衣少女只覺眼前一亮,暗想對面姓韋的美少年,已是絕世丰標,雋美如玉,不想後來的這位書生,更是玉樹臨風,飄逸風流,不由得芳心立時卜卜亂跳,秀目含情,不住的偷瞧。

    本來嘛,一個豆蔻年華的懷春少女,情竇已開,誰個不渴望有一位如意郎君?何況她生長西陲,初入中原,就碰上了南宮姑娘這份喬裝的俊俏模樣,如花似玉,怎不叫她意亂情迷,芳心如醉?

    在她心目中,簡直把我們這位南宮「少爺」,看得天下第一,地上無雙,只不知他武功如何?

    因此南宮婉話聲一落,她不待乃兄答話,立即蓮步輕移,裊裊妮妮地搶著走出,向南宮婉盈盈一笑,輕啟朱唇道:「任氏雙傑,和愚兄妹只是素識,根本談不到出頭兩字,兩位既和千面教另有過節,愚兄妹也犯不上替別人找場,兩位如果不吝賜教,印證下武功,小妹不才,倒願向這位少俠,討教幾手絕藝。」

    姑娘家這一番話,不僅表明和千面教無關,而且也把任氏雙傑的關係撇開,變成純粹以武功會友,印證武功了。她話聲一落,盈盈秋水,只是盯著南宮婉,等候回答。

    黑袍少年雖然心中不以為然,但也不好攔阻,只是面情冷漠的站著不動。

    南宮婉是不願讓韋哥哥和人家姑娘動手,聞言喜道:「姑娘不吝賜教,在下何幸有之,如何比法,在下悉聽姑娘吩咐就是!」

    黑衣少女妙目一轉,指著十數丈外幾株高矮相等的梅樹,笑道:「十月先開嶺上梅,現在正好陽春十月,不過寒梅尚未著花,咱們就借這斜橫疏枝,比比輕功掌法,點到為止,誰先被逼下樹來,就算誰輸,不知少俠尊意如何?」

    南宮婉聞言,心中暗笑,你這鬼丫頭想出這個賭法,難不成還難得倒自己?心中想著,黛眉一展,嘴裡卻毫不遲疑的立時接口笑道:「有趣!有趣!想來姑娘對輕功掌法,定有獨到之處,在下烏鴉隨綵鳳,就勉為其難吧!」

    人家綵鳳隨鴉,原是比擬俏媳婦嫁了丑丈夫,她卻烏鴉隨綵鳳,來說自己比不上姑娘,暗地裡卻調侃了黑衣少女。

    黑衣少女剔透玲瓏,那會聽不出來,她粉臉紅暈,瓠犀微露,嫣然笑道:「少俠何必客氣,既蒙同意,那麼小妹獻醜啦!」

    話聲一落,柳腰輕搦,腳尖用勁,「嘶」的往梅樹橫枝上躍去!

    她人本生得婀娜多姿,這一提氣上躍,一個人定在樹俏上,當真玄裳臨風,飄飄欲仙!

    人一站穩,發覺南宮婉並沒跟來,正待凝目瞧去,忽聽身後有人低聲說道:「姑娘!小生這廂有禮!」

    黑衣少女聞聲驀地一驚,急忙轉過身去,那不是美書生是誰?儒巾青衫,笑吟吟地望著自己,負手而立,那份瀟灑俊逸的模樣,使人愈看愈喜歡!

    尤其對方身法,來得恁地快法,輕功造詣,分明不在自己之下,更是芳心可可,兩支烏溜溜的大眼,含情凝注,低聲笑道:「少俠好俊的功夫!」

    南宮婉俏皮的道:「小生跟著姑娘身後而來,只不過是烏鴉隨綵鳳而已!」

    黑衣少女暈飛雙頰,瞟了他一眼,道:「小妹在未領高招之前,想請教少俠尊姓大名。

    南宮婉想不到姑娘會突然問起自己姓名,不由微微一怔,道:「小生南宮……婉!啊!

    啊!啊!宛轉的宛。」

    她說出「婉」字,陡覺不妥,臨時改成「宛」字,一面含笑道:「小生也想請教姑娘芳名。」

    黑衣少女微微露出羞澀,幽幽的道:「我叫修玉嫻。」

    南宮婉瞧她羞的樣子,心頭暗暗好笑,一面拱手,道:「修姑娘請賜招罷!」

    修玉嫻柔聲道:「南宮少俠掌下留情!」

    南宮婉輕笑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其實小生要請修姑娘玉掌留情才對!」

    修玉嫻粉臉上,始終紅馥沒有褪過,聞言雖然略帶嬌嗔,但那只是少女天然的嬌羞,可並沒有半點慍色,依然柔情如水的瞟了對方一眼,道:「那麼小妹有僭!」

    她提氣吸身,足尖一點樹梢,身形微沉,左臂一圈,右掌外吐,使了一招「拋磚引玉」

    往俏書生前胸切來,別看她身懸半空,出手吐招,居然還迅速俐落,勁氣十足。

    南宮婉身形不動,直到對方纖掌近身,才左掌斜對,口中叫了一聲:「好一招『拋磚引玉』!」

    身形一閃,使出「紫府潛形」身法,輕若飄絮,落到修玉嫻身後,輕聲說道:「請接小生『赤簫引鳳』!」

    駢起中食兩招,往她「鳳眼」穴上點去。同時手背一拂,側襲「鳳尾」,一招兩式,快速無比!

    修玉嫻一招出手,面對面的人,悠忽不見,同時聽到身後傳來話聲,指風颯然,也已襲到。心中不由大驚,他這是什麼身法?百忙中,趕緊腳踩七星,嬌軀斜轉,雙掌立即展開她看家本領「天羅掌法」。

    片刻之間,只見她玄裙飄舞,一株枝影娑娑的老梅幹上,人如喜鵲繞枝,掌似落英飛絮,香風颯然,攻勢綿密,當真像一片天羅,縱橫交叉,揮灑而出!

    南宮婉一雙纖手,形如蘭花,輕彈柔拂,舒捲自如,尤其她展開「紫府潛形」身法,身形飄忽,滴溜溜亂轉,忽左忽右,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更使得神出鬼沒,莫可捉摸!

    要知在樹枝之上,全仗提氣飛身,用不得力,像她們這樣凌空過招,既要注意攻守,又顧及腳下虛實,比之平地動手,何止難上百倍?

    這種別開生面的打法,真是驚險無比!

    但兩人卻蹈空履虛,憑藉一點枝梢,起落得恰到好處,兩條倩影,越打越快,最後只瞧到兩條淡淡黑影,繞樹飛舞,分不清誰是誰來?

    衛天翔起初也不禁替婉妹暗自耽心,幾招之後,發現黑衣少女攻勢雖然緊密,但南宮婉「紫府潛形」身法,更是神妙,對方連衣角也莫想沾上她一點。而且她明明拂出的手掌,有時只發到一半,便中途收轉,似乎手下留情,故意相讓,不禁又暗暗點頭。

    一陣工夫,雙方已打了將近百招,修玉嫻顯然武功較弱,此時已嬌喘吁吁,香汗淫淫。

    但她姑娘家臉嫩,明知對方武功高出自己甚多,那肯出口認輸,正在咬牙苦撐,耳邊忽聽南宮婉輕聲笑道:「修姑娘,掌法輕靈,小生至為欽佩,咱們已打了百招,依然難分勝負,不如就此停手吧!」

    修玉嫻心中好高興,暗忖:「對方果然是多情種子,不但方纔處處暗中相讓,掌下留情,此時又顧全自己面子,說出不分勝負的話來。當下掌式一收,又羞又喜的道:「多謝南宮少俠手下留情。」

    兩人同時翩然落地,雙雙走近衛天翔和黑袍少年身邊。

    黑袍少年還不知道兩人的打成平手,乃是南宮婉故意相讓,此時閃爍目光,撇了衛天翔一眼,微傲拱手,冷漠的道:「兄弟也向韋朋友叨教幾手。」

    衛天翔連忙拱手道:「修兄吩咐,在下無不如命。」

    黑袍少年暗嘿一聲,心想:小子,這是你自討苦吃!但表面卻哈哈一笑道:「兄弟之意,先比暗器,再試劍法,不知尊意如何?」

    衛天翔也暗自失笑,暗器一道,自己得無敵金錢謝叔叔傳授,可稱天下無雙,至於劍法,那更不用說自己決不會落敗。他微微一笑,點頭道:「在下早已說過,一切悉聽尊便,修兄但請出手就是!」

    他此話一出,黑袍少年不由得意獰笑,他妹妹修玉嫻卻面露焦急,回頭瞧著乃兄欲言又止。但黑袍少年早已飛身而去,和衛天翔站到相距兩丈之處,發言道:「仔細,兄弟獻醜了!」

    話音未絕,右臂一揚,一枚「子午透骨針」,已到了衛天翔胸前!

    說起這種暗器,長才兩寸有餘,細如筆桿,純鋼打成,通體渾圓,完全用的是腕力指勁,和用機括箭射出來的袖箭匣弩,大不相同,練到精時,隨心所欲,疾逾閃電,而且釘上還淬有獨門毒藥,一經打中,子不過午,午不過子,所以才有子午之稱。

    但衛天翔自幼跟暗器大行家無敵金錢謝海練了一年蝴蝶金錢。大凡練習暗器的人,第一步必須先練如何接人家的暗器,衛天翔當然並不例外,是以一見「子午透骨針』,兜心打到,他口中輕喝一聲:「來得好!」

    身形不避不讓,右手起處,一枚「子午透骨釘」,已夾在他中食之間!

    但就在他喝聲出口之際,黑袍少年早已冷嘿一聲,又是五枚透骨釘,夾著尖銳風聲像聯珠般打出,五釘所指,專向衛天翔雙目、咽喉、心、口五處要害,手法奇快,同時襲到!

    衛天翔故意賣弄,身子不離方寸,忽然往後一側,腳似鐵椿,整個身子和地面相差不過幾寸。左手在身形後仰之時,向前一丟,夾在手中的一枚,乘機射出,叮的一聲,把敵射而來的五枚透骨釘,磕飛了中間一枚。右手卻奇快無比,往四枚落空飛向身後的透骨釘捉去。

    身子一起,只見他右手五指縫之間,端端正正夾著四枚藍汪汪的喂毒透骨釘!

    這一手工夫,當真拿捏得時,出手神速,歎為觀止!

    南宮婉瞧得心頭大喜,正待拍手,可是目光瞥過,驀地驚叫出聲!

    原來正當衛天翔身子挺起,還未站穩,一枚無聲無息的子午透骨釘,已距離他眉心,不到三寸,此時再想躲閃,已萬萬不及!

    這一下,當真夠險,但衛天翔臨危不亂,猛地頭向後仰,「呼」的一聲,吹出一口真氣!

    要知衛天翔經修靈君在衡山水簾洞以數十年潛修默練的真元之氣,化去七晝七夜工夫,替他逆轉全身經脈,練成修羅門最難練的「逆天玄功」,功力深厚,吹出來的這一口氣,自然非同小可,只見那枚「子午透骨釘」立時被激得反射出去,三丈來高,往斜刺裡掠去!

    黑袍少年瞧得臉色大變,厲笑道:「好精純的內功,你再試試修某『疾風勁雨』手法!」

    修玉嫻急得大叫一聲:「哥哥,使不得……」

    黑袍少年雙手驟發,三十六枚透骨釘,化作點點藍星,當真像疾風勁雨,夾著一片尖銳風聲,像網罟般向衛天翔週身三十六處大穴射來!

    「哈哈,你也試試在下的『倒撒青蚨』!」衛天翔握在左手的三十六枚蝴蝶金錢,也在喝聲之中,從身邊蜂湧迎起,電旋而出!但見滿天寒星,在夕陽殘照之中,閃閃生光,使人目不暇接。

    半空中立時響起一陣「叮」「叮」清響,蝴蝶金錢和子午透骨釘,紛紛跌落地上,每一枚蝴蝶金錢的錢孔中,都穿有一支子午透骨釘!

    「接著!」衛天翔右手一揮,夾在指縫中的四枚透骨釘,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脫手往黑衣少年飛去,他是恨對方出手歹毒,存心警戒,這一會比原先黑衣少年出手還要來迅速!

    黑衣少年目睹衛天翔神奇手法,心頭已是大為震駭,此時見他用自己的透骨釘還敬自己,來勢強勁,何況釘上還喂有毒藥,一時那敢伸手去接,慌忙翻腕出劍,把射來四支毒釘,一齊擊落!

    饒是如此,執劍虎口,還被震得隱隱生痛,他出道以來,幾曾受過如此折辱,不由惱羞成怒,激發凶心,暴喝一聲:「小子看劍!」

    腳下「縮地成寸」,身形驟發,劍出如風,往衛天翔身前劈到。

    這一劍出人不意,快如掣電,衛天翔做夢也想不到對方竟會如此無恥,猝起發難,一時別說躲閃,連轉個念頭都嫌不及!忽忙之間,只好隨地一滾,滾出一丈開外,一躍而起,同時也奇快無比的掣出長劍,縱目瞧去,只見方才自己滾出之處,地上端端正正排著五道劍痕!

    「修羅五劍!」

    心中驀地一怔,不由脫口問道:「你是修羅門下?」

    黑袍少年眼看對方拔劍手法,迅速絕倫,知非易與,一時倒也不敢躁進,臉色鐵青,厲聲喝道:」小子,何用多問,有種就和老子在劍底下見個高下。」

    他方才出手歹毒,已把衛天翔激怒,此時再滿口小子老子的,年輕之人,血氣方剛,那還忍耐得住。

    聞言劍眉陡豎,星目之中,精光如電,舌綻春雷,喝道:「韋天行不念你是修羅門下,今日便叫你難逃公道,我也讓你瞧瞧韋某的劍法吧!」

    手起劍落,劍光一閃即斂,地上立時現出十分整齊的七道劍痕,每道足有三寸來深!

    黑袍少年瞧得臉色劇變,仰天厲笑道:「哈哈!姓韋的,原來你是羅剎老賊婆的傳人,修某技不如人,權且告退,自然有人找你算賬!」說著口頭喝了聲:「妹子,咱們走!」雙足一頓,躍上馬背,掉轉馬頭,就往來路奔去!

    修玉嫻瞧乃兄一走,也無可奈何的目含幽怨,瞥了南宮婉一眼,欲言又止,流露出依依惜別之情,終於也躍上馬背,跟著黑袍少年,絕塵而去!

    南宮婉瞧著地上黑袍少年留下的五道劍痕,和衛天翔劈出的七道劍痕,十分迷惑的道:

    「韋哥哥,你說他們是修羅門下?」

    衛天翔點頭道:「不錯,他使的正是修羅五劍!」

    南宮婉咋舌道:「他一招五劍,快的瞧也瞧不清楚,換了我,真不知如何破解呢?啊,韋哥哥,那麼你的一招七劍,敢情就叫『修羅七劍』了,這種劍法,當真厲害無比。」

    衛天翔又道:「婉妹,你別再妄自菲薄,先前和任氏雙傑過招之時,我瞧你使的劍法,精緻深奧,變化繁複,只是你好像還未能完全發揮它的威力。」

    南宮婉笑道:「韋哥哥,你說得一點不錯,爹爹也說過:『這套『紫雪劍法』使劍的人,內功越高,劍法也越來越厲害』,我就是吃了內功的虧咯!」

    她說到這裡,忽然又笑了起來,道:「韋哥哥,你知道不?方纔那個女的,真把我當作男人呢!脈脈含情的模樣,好笑極啦,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衛天翔搖了搖頭。

    南宮婉道:「她叫修玉嫻!」

    衛天翔隨口道:「不錯,方纔他們自稱姓修……」

    他話一出口,驀地想起傳授自己「修羅七劍」和「逆天玄功」的修靈君,不是也姓修嗎,他們莫非就是修靈君的後人?

    唉!自己方才怎麼地沒想到他們姓修這一點上去?

    方才黑袍少年瞧到自己七道劍痕,說自己是什麼羅剎老賊婆的傳人,難道那個羅剎老婆婆就會「修羅七劍」?

    不對!修靈君告訴自己,「修羅七劍」的後面兩劍,明明是他在水簾洞二十年枯坐,從玄思冥想中想出來的。

    南宮婉叫道:「韋大哥,你想她就追上去好了,還來得及呢,幹麼?要這樣失魂落魄的。」

    衛天翔被她打斷沉思,抬頭一瞧,她噘著小嘴,賭氣往山門走去!不由怔得一怔,趕上幾步,陪笑道:「婉妹,你別誤會。」

    南宮婉披嘴道:「誰誤會來了?瞧你一提起那姓修的丫頭,就神魂顛倒,要不我給你撮合?」

    衛天翔正色道:「婉妹,你別多心,我方才想起他們也是姓修,可能和恩師大有淵源,說不定還是他老人家的後人。」

    接著就把自己心中所想,一起說了出來。(衛天翔一路上化名韋天行,就是自承修靈君門下)

    南宮婉知道自己犯了多心,但一時又不好意思改口,故意輕哼道:「誰知道你心裡想著什麼?鬼才相信!」一面又嫣然笑道:「天快黑啦,我們還得快上路,才是正經!」

    衛天翔笑了笑,不再多說,牽過馬匹,雙雙就道,一路曉行夜宿,第三天中午,便已趕到泰山南麓。

    泰山,變稱東嶽,古時被視為天下第一峰,所以孔子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說,山高一千五百四十五公尺,上多秦漢古剎,絕頂有日觀峰,晨觀日出,一輪出浴,丹霞四射,變幻之奇,歎為觀止!泰山一派,平日極少在江湖走動,泰岳老人,隱居盤石嶺下,也少為人知。

    衛天翔和南宮婉兩人,在山麓獵戶人家,寄了馬匹,問明去盤石嶺方向,就往山中走去。

    這條山徑,盤著山腳而行,還算平坦,兩人走了約摸頓飯光景,只見前面橫著一座山嶺,嶺雖不高,卻巨石盤盤,和獵戶所說的盤石嶺,極相近似!

    南宮婉喜道:「韋哥哥,這大概就是盤石嶺了,我們快走!」

    兩人加緊腳步,又走了半里光景,隔著一道山澗,便已看到嶺下一塊平地上,有幾間茅屋,依山而築,竹籬茅舍,十分簡樸!籬外空地上,還是一片藥圃,種著許多不知名的藥草,小徑縱橫,敢情便於灌溉之用。

    衛天翔瞧著這般情形,不由對泰岳老人生出無限敬意,試想一位武林聲名久著的一派掌門,居然對世情看得十分淡泊,以悠遊林泉為樂,這份胸襟,豈是江湖上爭名奪利之輩,所能企及?

    越過山澗,穿出疏林,竹籬茅舍,已在眼前,兩人因對方乃是名重一時的一派宗師,是以略為整了整衣巾,便向木門走去!那知走了一會,抬頭望去,那扇竹籬間的木門,依然還有距離,好像自己兩人,方纔這一陣,完全白走。

    衛天翔心中不期微感納罕,回頭一瞧,南宮婉似乎並無所覺,正和自己並肩徐行。不由暗自好笑,自己近來快路跑慣了,像這樣放慢腳步,緩緩而行,就感到不耐煩起來。

    心中想著,腳下可沒有稍停,那知又走了一會,那道木門,雖然仍在前面,但似乎離得更遠了一些!

    衛天翔驚訝得直瞪眼睛,同時也覺得十分迷惑,這真是自己從沒遇到過的奇事,那扇木門和自己距離,最多也不過七八丈遠近,換在平時簡直一掠可到,這會卻走了許多時光,不但沒有走近一步,卻反而越走越遠!

    他停住腳步,暗暗咬了咬指頭,覺得還感到疼痛,並沒有白日見鬼,那麼為何越走越遠?」

    一面回頭向南宮婉輕聲問道:「婉妹,你可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南宮婉似乎驀地一怔,驚啊一聲,一臉惘然的問道:「韋哥哥,你說什麼?啊,我……

    我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衛天翔這回頭一瞥,不由瞧得心頭大奇,婉妹妹平日裡活潑多姿,此時神色似乎帶著一片迷惘,當下忙道:「我是說,譬如我們明明瞧見竹籬木門,已在不遠,卻走了好一會工夫,還沒走到。」

    南宮婉眨著眼睛道:「對了,我記得和你越過山澗,穿出那片疏林,已經走了好一會啊!」

    衛天翔點頭道:「所以我覺得有點古怪!」

    南宮婉定睛一瞧,嗤的笑道:「那木門不是就在前面?我們縱過去,不就是了!」

    衛天翔應了聲「好」,兩人就施展輕功,直向竹籬那邊躍去!一掠四丈,但幾個起落之後,只聽南宮婉叫道:「咦!韋哥哥,我們奔錯了方向呢!」

    不錯!自己兩人當真奔錯了方向,那扇木門,不是已在自己左邊?

    衛天翔雖覺事有蹊蹊,但只好改變方向,又是幾個起落,再看木門,卻又到了自己右邊!

    這已不是自己弄錯方向了,因為方才起步之際,自己算準距離,決不會錯!

    南宮姑娘,可犯了小性,她急匆匆地催促著道:「韋哥哥,走!我就不相信這點地方,我們會跑不到?」話一出口,人已急縱而出!

    衛天翔只好跟在她身後,相繼縱出,然而半晌之後,仍然沒有到達門口。

    南宮婉是賭了氣,一聲不作,只是急飛直掠,衛天翔不敢落後,也一直緊跟她身邊。別說只是區區幾畝方圓,算起來,就是山頭,也該翻過幾重了。

    這種離奇之事,使得衛天翔也漸漸生出恍惚之感,經過這一陣奔躍視線漸覺模糊,連竹離茅舍,都已瞧得不大真切!

    不!眼前一片迷茫,人也同時感到有點睏倦,心中迷迷糊糊的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正當此時,忽然發覺一個武功並不十分高明的人,由遠而近!

    這原是一種心靈上的感應,他總究是內功已臻上乘境界的人,外來反應,特別靈敏,剎那之間,驀地睜開眼來。

    南宮婉還倚在自己肩頭假寐,給自己身子一動,也突然醒轉,揉了揉眼皮,秀目乍睜,嬌聲問道:「韋哥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此時那扇柴扉業已開啟,正有一個十四五歲的童子,緩緩走近眼前用目光打量著自己兩人,疑惑的道:「兩位公子,敢情在山中走迷了路?」

    衛天翔見他口齒清爽,對人有禮貌,連忙拱手道:「小哥,不知道這裡可就是盤石嶺?」

    那童子聽得微微一怔,點頭道:「不錯!這裡就是盤石嶺,不知兩位遠來,有何貴幹?」

    衛天翔喜道:「在下韋天行,在揚州遇見令師兄石敢當岑大俠,要在下面謁尊師,敢煩小哥代為稟報。」

    那童子喜道:「原來兩位是大師兄的朋友,小可失敬之至。」

    說到這裡,忽然又臉色作難的道:「兩位來得不巧,家師已在旬日之前,下山去了。」

    衛天翔聽說泰岳老人,已在旬日之前下山,而且瞧那童子神色,似乎不假,不由大感作難,自己受石敢當岑峰臨死之托,送一包東西前來,據幾日前身為少林四長老的智覺禪師,擬從自己手中劫奪的情形看來,顯然這包東西,極為重要。

    如今泰岳老人下山去了,自己是否應該把東西交給眼前這個童子?何況照他身法步伐看來,似乎入門不久、武功平平,自己自然決不能把有人想中途奪取的東西,交給他了。

    那童子見他沉吟不語,又道:「兩位請到屋內奉茶,不知大師兄有什麼重要之事,托兩位前來?」

    衛天翔笑道:「小哥,不必客氣,在下受令師兄之托,實有一件極為重要之物,必須面呈尊師,既然泰岳老前輩不在,在下只好下次再來。」

    那童子面露歉然的道:「這也真巧,家師平日從不下山一步,這會不知為了什麼,匆匆下山,連幾時回來,都沒交代,公子既然必須面呈家師,只好再勞駕一趟了。」

    衛天翔連說「不敢」,便向童子作別。

    南宮婉心中記著適才古怪之事,不由開口問道:「小哥,請問這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方纔我們走了半天,始終找不到木門?」

    那童子笑道:「兩位既是大師兄的朋友,不算外人,這裡從山澗過來,經家師布有奇門遁甲,原先只是為了防山中野獸闖入,這次家師下山,又加了幾處禁制,就是武功再高,也莫想進入竹籬一步。」

    南宮婉啊了一聲,笑道:「謝謝小哥指點。」

    說著和衛天翔一同回了出來。越過山澗,南宮婉輕笑說道:「韋哥哥,我陪你走了許多路,現在你也總該陪我到日觀峰去瞧瞧日出咯!」

    衛天翔道:「我也久聞泰山日觀峰之名,既然來了,自然要去見識見識!」

    南宮婉修眉挑動,雀躍的道:「韋哥哥,你真好,那麼我們就走!」兩人盤過山腳,就往東邊一條山徑奔上去!

    泰山,幾千年前,就經孔老夫子品題,「登泰山而小天下」,又是著名觀日出的所在,多少年來,詩人墨客,官宦仕紳,誰不慕名登臨?從山腳到峰頂,一路都鋪有石級,遊人可以拾級而登,衛天翔和南宮婉,當真振衣直上,毫不費力!他們登上日觀峰觀日巖,已是申牌時候,雙雙在觀日亭坐下。

    南宮婉從身邊取出乾糧,邊吃邊道:「韋哥哥,石敢當托你送給他師傅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衛天翔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照少林智覺禪師意圖劫奪一點看來,也許極為重要。」

    南宮婉道:「就是咯,韋哥哥,我們打開來瞧瞧可好?」

    衛天翔搖頭道:「他人之物,我們怎好偷看?」

    南宮婉小嘴一噘,道:「它再貴重,我們又不想據為己有,如今泰岳老人既然不在,你就得負責保管一段時候,人家鏢局保鏢,總也知道保的是什麼紅貨?再說萬一中途失落了,你連裡面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那時看你到那裡去找?」

    衛天翔聽她說得雖嫌強詞奪理,但細細想來,也不無道理,這就笑道:「好姑娘,別生氣啦,我們既有保管之責,自然應該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瞧瞧也好!」

    南宮婉嬌軀一扭,嗔道:「我才不稀罕呢!」

    衛天翔笑了笑,從懷中取出石敢當岑峰臨終交給自己的那個小包,隨手解了開來。

    那知這一解開,他瞧得全身一震,臉色大變,原來布包之中,赫然是一支金劍!——

    peacockzhu掃校,獨家連載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