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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柳暗花明 文 / 獨孤紅

    李劍凡靜靜的看,沒說一句話。

    邢無影看呆了,半天才驚歎出聲:「沒想到『白衣堡』裡會有這麼一處所在,就沖這麼一處所在,『白衣堡』在這塵世應該列為第一。」

    李劍凡一雙目光緩緩移注那座竹樓,仍然沒說話。

    只聽邢無影又一聲輕歎道:「邢無影我到過這麼一個地方,這輩子算沒白活,能讓我在這兒住上幾天,我死都願意。」

    李劍凡突然開了口,語氣是那麼平靜:「邢老,那座竹樓裡似乎沒人。」

    邢無影定了定神,窘迫一笑搖頭:「我都讓這地方迷住了,老弟別見笑!」

    他抬眼投注竹樓,竹樓裡黑忽忽的,沒有一點燈光,靜悄悄的,也聽不見一點聲息。

    他道:「這個時候了,會不會是人家已經睡了?」

    李劍凡道:「或許,咱們過去看看吧。」

    他從松樹後閃出,當先撲向竹樓。

    邢無影急忙跟了上去,低低道:「老弟,慢著。」

    他一拉李劍凡,雙雙又隱入一處花叢中,探腰摸出一顆「飛蝗石」,抖手向竹樓打去。

    「叭!」的一聲,那顆「飛蝗石」打在了竹樓上,沒動靜,久久沒見一點動靜。

    邢無影這才說道:「看來竹樓裡的確沒人,放心大膽的過去吧。」

    他閃身要撲。

    李劍凡伸手拉住了他,道:「邢老,既沒人咱們就不必過去了。」

    邢無影咧嘴一笑道:「老弟,賊不空手,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沒人的地方守衛松,咱們在這兒多呆片刻又有什麼要緊。」

    李劍凡倏然一笑鬆了手。

    邢無影一溜煙般撲向竹樓。

    邢無影的確是經驗老到,他不走竹樓亮的一面,他走竹樓暗的一面,人在暗處,就是有人突然進入這個院子,也不虞被發現。

    李劍凡笑笑道:「有邢老做伴兒來這一趟,我學到了不少東西。」

    「別臊我了,老弟,」邢無影道:「這幾套都是做賊用的,難登大雅……」

    李劍凡道:「但卻實用得很。」

    邢無影道:「那老弟就留點兒心,多學點兒吧。」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弄的,一扇窗戶輕輕的開了,一點聲響都沒發出,他一躍便翻了進去。

    李劍凡跟著也進去了。

    邢無影隨手又關上了窗戶,眼前一片漆黑,幾乎伸手難見五指。

    邢無影一拉車劍凡往左行去,道:「老弟,咱們先上樓去。」

    李劍凡道:「邢老暗裡能視物?」

    邢無影道:「做賊的沒雙夜眼還行,老弟緊跟著我,留神腳下。」

    他拉著李劍凡找到樓梯,一步一步地登上了樓,剛才是剛進來,經過這一刻工夫之後,李劍凡也能看見東西了。

    兩個人登上樓,迎面是一個小客廳,一幾一椅都是竹製的,顏色跟竹樓的顏色一樣。

    三面牆上掛滿了字畫,一個竹架子上擺滿了古董。

    邢無影道:「這些玩藝兒值不少錢,可惜太大了,不便攜帶,嗯,這幅唐寅的畫兒倒不錯,歸我了。」

    他摘下來卷緊握在了手裡。

    客廳往裡還有一間,掀起垂簾,幽香醉人,赫然是個女子臥房。

    邢無影道:「乖乖,這不知道是哪個有福人兒住的。」

    抬腿就要進去。

    李劍凡忽然伸手拉住了他道:「邢老,有人來了。」

    邢無影凝神一聽,道:「糟,咱們現在還不走,這幅唐寅的畫兒要不成了。」

    他忙退間客廳把那幅畫又掛了上去。

    此刻一陣陣銀鈴般如珠笑語已進了院子。

    邢無影忙道:「老弟,看看有沒有那娘兒倆?」

    李劍凡會意,竄近窗戶往外一看,他看見了,院子裡進來八個人,都是女子。

    前二後四六名白衣少女,前兩名各提一盞紗燈前導,後四名空著手。

    中間兩名是兩位白衣少婦,都穿宮裝,高挽著雲髻環珮叮噹,看那體態容貌,宛若神仙中人,一路談笑著往竹樓行了過來。

    他忙道:「邢老,不是司徒夫人跟司徒姑。」

    邢無影道:「想必是白老頭兒如夫人,咱們別留在這兒了,走吧。」

    一打手勢,雙雙往竹樓暗面一扇窗戶竄去。

    邢無影打開窗戶先翻了出去,外頭是竹欄陽台,他剛要往下翻,只聽一個清脆甜美笑語傳了過來:「看樣子玉璞是著了迷,也難怪,那位司徒姑娘是越來越美,越來越動人,我見猶憐,何況玉璞那鬚眉男兒。」

    李劍凡伸手拉住了邢無影,低聲道:「慢著,邢老,聽聽。」

    只聽門響動,人已進來了,另一甜美話聲道:「玉璞是著了迷,我看那位司徒姑娘卻好像滿腹心事似的,老是皺著一雙唇,別是剃頭挑子一頭兒熱吧。」

    樓梯響動,環珮叮噹,先前那話聲道:「不會的,沒聽玉璞說麼,她的乾爹剛遭人毒手過了世,司徒世家又遭到騷擾,哪高興得起來,其實,放眼當今除了咱們玉璞誰還能配得上她?」

    後一話聲道:「說得就是,嗯,我今兒晚上不該多喝那兩杯,頭暈暈的直想睡,連澡都懶得洗了。」

    人已到了客廳,燈亮了。

    後一話聲益顯嬌慵無力,似乎坐下了:「怎麼還是咱們這兒舒服,要我我就住不慣石屋」先前話聲道:「也好,要不然咱們這竹樓就要讓給客人住了!」

    一頓又道:「給我打水去,我要洗澡了。」

    李劍凡輕輕推了邢無影一把,雙雙掠下了竹樓,種不知,鬼不覺。

    躲進了暗處,邢無影笑道:「是該走了,看人洗澡會瞎眼。」

    李劍凡不禁為之失笑。

    邢無影又道:「看樣子那娘兒倆是在石屋,咱們往石屋去吧?」

    他當先竄了出去。

    他的記性真好,走的居然是齊北辰標明的退路。

    走齊北辰標明的退路出了院子,又走齊北辰標明的路徑找到了石屋,平平安安一點驚險都沒碰見。

    齊北辰沒說錯,整座石屋確是大理石砌成的,平頂佔地相當大,燈光外射,光同白晝。

    看樣子的確盛宴方罷,一些白衣壯漢進進出出,收桌椅,收碗盤,忙得不亦樂乎。

    好不容易,白衣壯漢撤走了,屋周那些個佩劍白衣人卻沒動。

    邢無影跟李劍凡照齊北辰的標示,雙雙隱身在屋後一棵大樹上,居高臨下,把所有的崗哨椿卡悉收眼底。

    看著看著,石屋趨於寧靜,燈光一盞盞熄了,只剩下一兩盞。

    李劍凡道:「是時候了麼,邢老。」

    邢無影點點頭道:「咱們外甥打燈籠,照舊,我先過去,你慢一步。」

    說完了話,他縱身一掠落在了石屋頂。

    沒聽見動靜。

    他一打手勢,李劍凡也下來了,兩個人往石屋頂一伏,半天仍沒見動靜。

    邢無影道:「齊北辰幫了咱們的大忙了,要不是這張圖,咱們休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進石屋呢。」

    這是實情實話,石屋戒備森嚴,周圍佈滿了樁卡崗哨,就是隻鳥也休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飛進去,何況是兩個人?不能不承認齊北辰的確幫了大忙。

    邢無影說完了話,手腳並用,匍匐前進,一直爬行到一個煙筒似的東西邊方始停下。

    那煙筒似的東西高約三尺,三尺見方,也是大理石砌成的,四周開孔,頂上用一塊大理石蓋著。

    那不是煙窗,而是個通氣孔,邢無影一打手勢,兩個人合力把頂上那塊大理石抬下,往下看看,下面黑忽忽的,不見燈火。

    邢無影低低說道:「老弟,照齊北辰給你的圖上說,這個氣孔通石屋裡的『藏寶房』,可是麼?」

    李劍凡想了想點頭道:「不錯。」

    邢無影一咧嘴這:「齊北辰可真是幫了大忙了,我先下去了。」

    他先下腳,只往下一縮就不見了。

    李劍凡跟著下去,腳落實地,他覺得腳下有一層厚厚軟軟的東西。

    只聽邢無影在暗中道:「乖乖,還鋪著地氈呢,讓我瞧瞧這兒都有什麼藏寶。」

    「叭,」的一聲輕響,他打著了火摺子。

    火摺子的光亮照射下,邢無影剎時看直了眼,就連李劍凡也不禁歎為觀止。

    屋子三面是紫檀木做的架子,上頭擺滿了名貴的玉器,古玩,其他翡翠,瑪瑙不知道有多少,正北架子上並排放著三口沒上鎖的大木箱,掀開一看,一箱子是大小明珠,一箱子是手畫,一箱子則是金銀器皿,藏寶之豐足列當世豪富。

    看著看著,邢無影一皺眉道:「麻煩了。」

    李劍凡忙道:「怎麼了,邢老。」

    邢無影一聳雙肩道:「眼花撩亂,不知道該拿哪一樣好。」

    李劍凡倏然一笑道:「老虎吃天,無從下手。」

    「可不是麼?」邢無影道:「我恨不得給他來個席捲一空,可又明知道沒那麼大能耐,沒那麼大手。」

    說話間一眼瞥見北邊架子頂上放著一個四角方方的檀木盒,他輕「咦!」一聲道:「那是什麼玩藝兒,放那麼高。」

    他竄上去把那檀木盒捧了下來,打開一看,他兩眼暴睜,脫口輕叫:「『八玉馬』?」

    可不是麼,檀木盒裡黃綾墊底,平放著八匹玉雕的馬,每一匹半尺高矮,或昂首、或踢蹄、神態不一,但都是白玉雕成,沒一點瑕疵,不但一匹匹栩栩如生,而且一匹匹晶瑩,一匹匹看似透明卻不透明,一匹匹隱隱透著雪白的光華,令人愛不釋手。

    李劍凡暗暗為之驚歎,邢無影激動地又說了話:「老弟可知道這『八玉馬』的出處,這是極古的玩藝兒,仿周穆王八駿雕成的,價值難以估計,天地間的一宗奇寶,周亡此寶失落,漢時一度出過世,後來不知道怎的又不見了,沒想到千百年後的今天卻落在了白老頭兒手裡,這老兒好大的福緣,好大的造化。」

    李劍凡笑笑說道:「恐怕真正福緣、造化兩大的是邢老!」

    邢無影窘迫地笑了,蓋上那檀木盒道:「謝謝老弟的口彩,有了這個別的我都不屑一顧了,咱們現在先辦正事,這個先放在這兒,反正呆會兒咱們還是從這兒走。」

    他把檀木盒又放回了原處,道:「咱們看看從哪兒出去!」

    沒放架子的那面牆上有扇石門,關得密密的,一點縫隙都沒有。

    邢無影舉著火摺子走過去看了一陣,他看得很仔細,一會兒蹲下,一會兒站起,一會見看看門左一會見看看門右,最後他目光落在門邊一張石几上頭那個瓷花瓶上,突然道:「在這兒了。」

    他耳朵先貼在石門上聽了一陣,然後才伸手抓著那只花瓶頸試著左右轉動。

    那扇石門忽地一動,然後由外向裡地轉開了,敢情是扇中間安軸能轉動的門。

    邢無影「噗!」地一聲吹滅了手裡的火摺子,採出頭去往外看了看,外頭是條走道,石壁上隔不遠就是一盞明燈,只是沒見人影,沒聽人聲。

    邢無影一打手勢偕同李劍凡竄了出去,他出石門停步又一陣看,忽然舉步向前抓著對面石壁上的那盞燈一扭,那扇石門又合上了!

    邢無影輕拍了一下手道:「神不知、鬼不覺,白老頭兒在這座石屋上花了不少心血,奈何碰上了我!」

    一頓問道:「老弟,咱們該往哪邊兒去?」

    李劍凡沒說話,屏息凝神一陣聽,然後他抬手往右一指道:「咱們往這邊試試。」

    邢無影一點頭,當先竄去。

    齊北辰沒說錯,這座石屋真跟迷魂陣似的,通道像蛛網。兩個人東彎西拐走了好一陣,忽聽一個女子話聲傳了過來:「孩子,既來之、則安之,你爹也是一番好意,時候不早了,睡吧。」

    李劍凡心頭猛地一陣跳。

    邢無影忙望著低低問道:「是麼?」

    李劍凡微一點頭,貼牆往前行去。

    邢無影忙跟了過去。

    又拐過一個彎,兩個人都看見了,兩扇門虛掩著,木門,不是石門,裡頭燈光外透,先前那女子話聲傳了出來:「其實人家對咱們不錯,你看看,哪一樣不是把咱們當成貴賓,孩子,別死心眼兒了,這世上也只有白家配得上咱們,也只有玉璞配得上你」「娘,您別說了好不好?」

    可不正是司徒燕的話聲。

    此刻司徒燕的話聲卻滿含煩燥。

    李劍凡心頭猛又一陣跳。

    「你這孩子真是,玉璞哪點兒不好?對你更是百依百順?家世、人品,找都找不到第二個,你怎麼偏偏念著那個姓李的,初出道的後生,要什麼沒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有他這個人就夠了。」

    邢無影飛了李劍凡一眼。

    李劍凡臉上一熱,沒敢再聽下去,一步跨到門口,閃身進了屋。

    很豪華一間大臥室,司徒燕坐在一張軟榻上,一位中年美婦人站在床前。

    司徒燕一見李劍凡,一怔霍的站起,一雙美目瞪得好大,一時沒說出話。

    中年美婦人則臉色一變沉喝道:「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李劍凡一抱拳道:「李劍凡見過前輩。」

    中年美婦人呆了一呆道:「原來你就是李劍凡……」司徒燕一陣驚喜,一陣激動,邁步迎了過來:「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中年美婦人輕喝道:「燕兒。」

    司徒燕倏的停步不前,回過身來道:「娘……」中年美婦人冷然道:「你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說,給我退回去!」

    司徒燕和色一淒,低頭退了回去。

    中年美婦人目光一凝,望著李劍凡冷然道:「你居然敢夜闖『白衣堡』,膽子不小啊!」

    李劍凡揚眉道:「前輩,為一個義字,就是龍潭虎穴晚輩也要闖上一闖。」

    中年美婦道:「為一個義字?你為的是什麼義字?」

    李劍凡道:「晚輩為的是歐陽老人家遭人毒害,晚輩要為他老人家報仇雪恨。」

    中年美婦人臉色一憂:「這件事我知道了,歐陽巧手是小女的義父,他遭人毒害我也很悲痛,只是你夜闖『白衣堡』……」李劍凡道:「聽說前輩跟司徒姑娘到這兒來了,特來相尋證實一件事。」

    中年美婦人「哦?」地一聲道:「你要證實什麼事?」

    李劍凡道:「前輩原諒,晚輩要證實的是,司徒姑娘的生身之父究竟是誰,是歐陽老人家,還是司徒英奇?」

    司徒燕猛然抬起了頭。

    中年美婦人臉色大變,但剎那間又恢復了正常,淡然一笑道:「這還用問,她當然是司徒英奇的女兒,你不也叫她司徒姑娘麼?」

    李劍凡道:「前輩對晚輩此問似乎絲毫不感詫異。」

    中年美婦人道:「這個……」

    李劍凡道:「晚輩說句話前輩也許不信,甚至會叱為無中生有,血口噴人,以晚輩看,下手毒害歐陽老人家的很可能是司徒英奇。」

    中年美婦人臉色又變了,立即叱道:「胡說,你要知道司徒大俠的身份……」

    李劍凡道:「晚輩剛才說過,為一個義字,晚輩坦然無所權,這位姑娘究竟是誰的骨肉,前輩清楚,司徒英奇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前輩該也清楚。」

    司徒燕忙叫道:「娘,這是……」

    「他胡說,」中年美婦人驚怒叱道:「不要聽他胡說?」

    抬手往外一指,怒視李劍凡,道:「出去,你給我出去,要不然我就叫人。」

    李劍凡沒動,正色道:「晚輩此行的成敗不足惜,前一代做錯了事,前輩何忍讓無辜的下一代來承擔,又何忍讓燕姑娘認仇人為父?」

    中年美婦人身軀暴顫,道:「李劍凡,你,你,你……」邢無影忽然閃身撲了進來,急道:「老弟,有人來了。」

    李劍凡毫不驚慌,望著中年美婦人道:「前輩,晚輩此行絕不能讓外人知道,此刻晚輩也沒有退路,晚輩此行之成敗全在前輩了。」

    一拉邢無影,雙雙撲向裡隱入了一處布幔之後。

    疾快步履響動,兩名佩劍白衣人行了進來,一躬身,齊聲道:「夫人跟姑娘還沒有安歇?」

    中年美婦人道:「還沒有,二位有什麼事兒麼?」

    左邊一名白衣人道:「屬下等在外頭聽見夫人……夫人說話,進來看個究竟。」

    中年美婦人「哦?」的一聲笑笑道:「沒什麼,我在跟燕兒生氣,沒想到卻驚動了諸位。」

    左邊一名白衣人窘迫一笑道:「不敢,既沒什麼事,屬下等告退。」

    一躬身,雙雙退了出去,步履聲疾快速去。

    司徒燕一陣激動,脫口叫道:「娘……」中年美婦人神色一寒,喝止道:

    「不許你說話。」

    人影一閃,李劍凡、邢無影雙雙來到近前,李劍凡肅然抱拳:「多謝前輩!」

    邢無影道:「夫人,老朽邢無影,名列『十三邪』,是這位老弟的俠肝義膽感化了我,這件事他在路上跟我說得很詳經…」中年美婦人道:「你不要再說了。」

    轉望李劍凡道:「你憑什麼指司徒英奇毒殺歐陽朋。」

    李劍凡道:「歐陽老人家在遭人毒手的前兩天登上『司徒世家』後山,以一隻自製木鳶投入『司徒世家』,這件事前輩可知道?」

    中年美婦人呆了一呆道:「有這種事,我怎麼沒聽說。」

    李劍凡道:「前輩,要是燕姑娘是歐陽老人家的親骨肉……」中年美婦人截口道:「你又憑什麼說她不是司徒英奇的女兒。」

    李劍凡道:「前輩,承歐陽老人家看重,跟晚輩結為忘年交,歐陽老人家曾告訴晚輩,他曾遭奪妻失女之痛……」「他沒有告訴你何人奪去了他的妻女。」

    「沒有。」

    「那麼你憑什麼指司徒英奇……」

    「歐陽老人家收燕姑娘為義女,贈以『菩提圖』,燕姑娘長得有幾分像歐陽老人家,再加上歐陽老人家曾登『司徒世家』後山……」「這些都不能算是證據。」

    「晚輩知道,晚輩此來,只為聽前輩一句話。」

    中年美婦人身軀再泛顫抖,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我,我沒有什麼好說的。」

    李劍凡道:「燕姑娘總是前輩所出,前輩縱不念夫妻情,也應該念母女情。」

    中年美婦人身軀暴顫,忽地一幌。

    司徒燕忙伸手扶住了地,叫道:「娘……」中年美婦人木然坐在了軟榻之上。

    司徒燕突然跪了下去,悲聲道:「娘,他說的是不是實話,我究竟是誰的女兒?」

    中年美婦人聽若無聞,沒說話。

    「娘,您說話啊,娘,我究竟是……」

    中年美婦人吁了一口氣,忽然開口說道:「怕的終於來了,躲了這麼些年還是沒能躲過,燕兒!娘對不起你,他說的不錯,歐陽朋才是你的生身父!」

    司徒燕像突然間被誰打了一拳,立即怔祝「我告訴你吧,燕兒,娘也原是歐陽朋的髮妻,可是由於娘生性好動,極不慣他一天到晚鑽研他那些玩藝兒冷落娘,於是娘就……娘一到司徒世家就後悔了,可是來不及了,娘為了你不得不跟著司徒英奇……」司徒燕突然悲號一聲,站起來就往外衝。

    李劍凡伸手抓住了地道:「姑娘,請暫作小忍,還有事情你不知道。」

    司徒燕張口要叫。

    中年美婦人突然出指連點司徒燕兩處穴道,司徒燕沒叫出聲,人也不能動了。

    中年美婦人道:「燕兒,為了李少俠跟這位邢老人家,我不能不這樣,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跑回去找司徒英奇去……」李劍凡道:「前輩,現在司徒世家的司徒英奇,並不是司徒英奮。」

    中年美婦人一怔叫道:「你怎麼知道……」李劍凡當即把他進入司徒世家後的經過,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中年美婦人道:「原來如此,司徒英奇竟還在人世,看來是他的報應到了,看來是他的報應到了……」忽然一凝目光道:「李少俠,感謝你為歐陽朋的事費心勞神,也感謝……」李劍凡道:「晚輩不敢當前輩這個謝字,因為晚輩查證這些事有一半是為了晚輩自己。」

    中年美婦人道:「少俠查證這些事有一半是為了自己,這話……」李劍凡把「普濟寺」慘案以及乃師也遭愛侶被奪之痛,而後乃師愛侶被害這兩件事又說了一遍。

    聽完了李劍凡這番-述,中年美婦人臉色變得蒼白異常,道:「我還不知道他造過這麼大罪,作過這麼大孽呢,當世之中恐怕也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他是誰了……」李劍凡高揚起雙眉,道:「前輩,他是……」中年美婦人道:「他叫聞人彥,號稱『鷹王』!」

    邢無影一怔脫口驚叫:「鷹王聞人彥……」李劍凡探懷取出那隻銀鷹道:

    「這是晚輩那天晚上在祠堂下密室裡從燕姑娘身上得到的,這可是他的表記?」

    中年美婦人點頭道:「不錯,這是他的表記,燕兒從哪兒來的這個?」

    李劍凡神情有點激動,道:「既然從前輩處證實他就是『鷹王』聞人彥,燕姑娘從哪兒來的這隻銀鷹表記,已經無關緊要了。」

    中年美婦人微一點頭道:「少俠說得是。」

    邢無影道:「夫人,恕我插句嘴,傳聞聞人彥不是已經死了多年了麼?」

    中年美婦人道:「事實上,他並沒有死,他只是因為在中原武林不能立足,躲到苗疆去了一陣子。」

    邢無影歎道:「我沒見過這個人,但卻聽說過這個人武功怪異,極富心智,而且精擅易容化裝之術,看他假扮司徒英奇奪司徒世家,『普濟寺』殺害關將軍夫婦,一手安排這次侵襲司徒世家,始信的確名不虛傳。」

    中年美婦人道:「邢老說的一點都不錯,他的武功不知師承何人,怪異得跟中原武學完全不一樣……」邢無影道:「他會不會藝出苗疆?」

    中年美婦人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問過他幾次,他不是避而不談,就是拿話支了開去……」李劍凡突然道:「前輩,晚輩既已從前輩處證實他就是『鷹王』聞人彥,他就是殺害晚輩恩人夫婦的主凶,晚輩想連夜趕回司徒世家找他去,前輩相告之情容晚輩後報,告辭!」

    他一抱拳,要走。

    中年美婦人忙一抬手道:「少俠請稍等一等。」

    李劍凡道:「前輩還有什麼教言?」

    中年美婦人遲疑了一下道:「這件事我本不便敢齒,可是為著燕兒的將來,我卻不能不跟少俠提一提,聞人彥想把燕兒嫁到『白衣堡』來,我想這件事少俠一定知道。」

    李劍凡萬沒想到這位前輩會當面跟他提這個,心頭一陣劇跳,毅然點頭:

    「是的,晚輩知道了。」

    中年美婦人道:「可是燕兒對少俠你卻一往情深,我已一錯,不能再錯,也不能再愧對自己的女兒,這件事少俠打算怎麼辦?」

    李劍凡暗一咬牙,毅然道:「事到如今,晚輩不瞞前輩,歐陽老人家曾讓晚輩照顧燕姑娘,晚輩也答應過歐陽老人家……」中年美婦人美目中淚光一閃,點頭道:「那就好……」李劍凡接著說道:「不過有件事晚輩不能不在這兒先稟明前輩,晚輩已經有了兩位紅粉知己了……」中年美婦人微微一怔,「哦!」的一聲道:「能告訴我是武林中的哪兩位麼?」

    李劍凡道:「說起來前輩一定知道,一位是冷冰心姑娘……」中年美婦人道:

    「冷面觀音?」

    李劍凡道:「是的。」

    「另一位呢?」

    「另一位論起來跟晚輩淵源極深,是家師多年沒見的愛女,也就是『幽冥谷』的長孫楚楚,『幽冥谷』冥後原是家師的愛侶……」中年美婦人截口道:「我明白了,怪不得『幽冥谷』這麼仇恨司徒世家,聞人彥他作的孽好大礙…」頓了頓道:「這兩位都是好姑娘,長孫姑娘我不熟,但冷姑娘我知之頗詳,燕兒能跟她兩位為伴,應該是燕兒的福氣,不過我這做母親的只能做一半主,另一半我還得問問燕兒?」

    她當即轉望司徒燕道:「燕兒,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這仇恨不是你一個人的,少俠此行絕不能讓人發現,否則等於打草驚蛇,再想找聞人彥可就難了,我希望你能冷靜,不能衝動,更不然你是幫了仇人的忙。」

    她伸手拍活了司徒燕的穴道。

    司徒燕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卻沒讓它掉下來。

    中年美婦人道:「娘一步走錯,事到如今也不願求你原諒,聞人彥當初親口答應過我,絕不傷害你爹,那知道他竟言而無信,唉,事到如今怪誰都沒有用,怪只怪我自己……」司徒燕突然道:「娘,您不要再說了。」

    中年美婦人微一點頭道:「好,娘不說了,你跟劍凡走吧,聞人彥是你的殺父仇人,你也該為你那已故世的爹盡一份心力。」

    李劍凡神情一震,道:「前輩您……」

    中年美婦人微一搖頭道:「我不要緊,你們天亮之前就能趕到『司徒世家』,他們要到天亮之後才會發現燕兒不見,他們不知內情不敢拿我怎麼樣的,時候不早了,你們快走吧。」

    李劍凡何等聰明的人,焉能不明白她為什麼不一塊兒走,他也知道,事已到今勸無濟於事,反倒徒增司徒燕的悲痛,他口齒啟動了幾下,想說什麼,可卻沒說出口。

    只聽司徒燕道:「娘,您呢?為什麼不一塊兒走?」

    「-孩子,」中年美婦人笑笑說道:「-孩子,總得有一個人想些話哄哄他們啊,娘要跟你們一塊兒走,天亮後他們一發現就准知道咱們回了『司徒世家』,要讓白玉璞帶著人趕去找尋,那不是給聞人彥增加幫手麼,放心,穩住他們之後,娘會想辦法脫身的,你們在司徒世家等娘就是。」

    司徒燕沒再說話。

    中年美婦人擺擺手道:「劍凡,快走吧。」

    李劍凡橫心咬牙,一抱拳道:「劍凡拜別,您請放心,劍凡會照顧燕姑娘的。」

    中年美婦人美目中淚光又一閃,含笑道:「那就好,其實我都把燕兒交給你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快走吧。」

    邢無影突然道:「笨鳥兒先飛,我前頭帶路了,燕姑娘請緊跟著我!」

    他轉身先閃了出去。

    司徒燕一聲:「娘,我走了。」

    擰身跟了出去。

    李劍凡突然單膝點地,一拜而起,轉身也出了門。

    中年美婦人眼淚奪眶而出,喃喃道:「好聰明的孩子,也有至性,想不到燕兒的眼光比我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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