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千 裡 駒 文 / 獨孤紅
郭玉龍望了望關山月和海善,搖頭說道:「你們倆這真是打出來的交情,行了,好戲收場了,兩位打架的請房裡坐吧,唯一的遺憾是山月他露的太少,幾乎全不關痛癢,難慰人飢渴!」
「少?」海善瞪眼叫道:「玉龍,你想幹什麼,就這幾手已夠我受用不盡了,難道你就非見我鼻青眼腫,渾身帶傷,血淋淋的不可?好朋友,好心腸,那容易,想看好的你自己下場試試!」
說笑著,大夥兒進了書房,燕南也跟在後頭進了門,可是他還在愣愣地出神,一付失魂落魄的模樣!
談笑中,海善看見了,他詫聲說道:「燕南,你在干……這是怎麼了?」
燕南開了口,但眼卻望著關山月,道:「我在想關叔那第二招……」
海善道:「想第二招?第二招怎麼了?」
燕南道:「那該叫險中取勝,出敵不意,攻敵無備,而且要膽大,心細,反應快,這三者缺一不可……」
海善「哦!」了一聲!
關山月目中又現異采!
郭玉龍為之動容,歎道:「的確是郭家的千里駒……」
燕南接著說:「假如關叔那雙臂穿出,一震之力再大一點,恐怕海叔那雙腕子就要先廢了!」
海善臉色一變,霍地轉注關山月,道:「閣下,是這樣麼?」
關山月贊喝說道:「我仍是那句話,燕南小小年紀,難得!」
海善怔住了,良久始道:「在那一招上他就留了情,燕南,海叔浸淫武學幾十年,看來不如你……」
轉望郭玉龍,道:「閣下,這孩子將來不得了,是塊好材料!」
郭玉龍點頭說道:「我也這麼想,只是如果沒有名師……」
海善道:「郭玉龍當世稱最,家學傲誇寰宇,你還為他求的什麼名師?」
「我?」郭玉龍一笑搖頭,道:「恐怕會糟蹋了他。」
海善叫道:「你恐怕會糟蹋了他?那我就不值一提了!」
「怎麼?」郭玉龍凝目說道:「你有意思教這個徒弟?」
「我?」海善忙搖頭說道:「你知道,新疆家裡的那個渾小子我都怕教不好,我還能收這個?別省我了,我是個笨拙匠,永遠不敢摸好材料!」
郭玉龍笑了笑,道:「那是燕南福薄,坐下聊吧!」
大夥兒落了座,郭玉龍望著海善道:「閣下,你該不是只為來我這兒坐坐的!」
海善道:「你厲害,我來告訴你件事!」他沒說下去!
郭玉龍卻問道:「什麼事?」
海善向著關山月溜了一眼,有點遲疑!
關山月淡淡笑道:「貝勒,承蒙降尊紆貴,折節下交,那是我的榮寵,但相信你不會因彼此的結交而放棄自己的立場,同樣的,我也不會,不過撇開那些事不談,你我總是朋友,尤其在郭大俠府裡,這如果還不夠,我可以暫時告退迴避!」
海善黑臉一紅,搖頭說道:「不必,閣下!你說的對,公歸公,私歸私,大丈夫要認清立場,公私分明,撇開公事,你我是打出來的交情好朋友,一旦沾上公事,你我就成冤家對頭,誓不兩立,如今,在這兒,你我是朋友……」
轉望郭玉龍道:「龜殼到了,二阿哥派我來請你去一趟,他跟幾位御前大臣在宮裡等著你呢!」
郭玉龍道:「現在就走?」
海善道:「別讓他久等,越快越好!」
郭玉龍皺眉說道:「你閣下怎麼一來就掃人的興?下次你最好別來……」
站了起來,向關山月道:「兄弟,你陪……」
關山月忙站起來說道:「不了,出來太久了,我正準備告辭!」
郭玉龍搖頭說道:「別,兄弟!你大嫂還有話跟你說!」
關山月「哦」地一聲,望向了東方玉翎!
東方玉翎淺淺一笑,道:「兄弟多坐會兒!」
關山月只得含笑點頭:「是!大嫂!」
郭玉龍招呼了一聲,和海善貝勒兩個人走了!
關山月送到了書房門口!
跟著,東方玉翎支走了六員小將!
那六位走後東方玉翎輕抬皓腕,含笑說道:「兄弟請坐!」
郭玉龍不在,關山月表現得很恭謹,答應著欠身一禮坐了下去!
坐定,東方玉翎望著杜蘭畹笑問道:「妹妹!是您說還是我說?」
杜蘭畹微笑說道:「姐姐還跟我客氣,你說好了!」
她姐妹倆這一禮讓,使得關山月暗暗納悶,他不便問,只有耐著性子靜待下文!
東方玉翎轉向了關山月,含笑說道:「兄弟,在六個孩子裡,論習武,你看誰的天份最高?」
關山月沒有遲疑,當即說道:「大嫂,那恐怕要推燕南為最!」
「不錯!」東方玉翎點頭說道:「你大哥跟我姐妹多年來的觀察也是如此,事實上,燕南在他六兄弟中,的確是稟賦最好的一個,如果善加琢磨,很有可能替郭家大放異采!」
關山月道:「是的,大嫂!」
杜蘭畹突然說道:「誠如你大哥剛才所說,那非有名師教導不可,否則的話他最多是塊好材料,也很容易被糟蹋掉,兄弟以為對麼?」
關山月已猜透了幾分,他點頭說道:「二嫂,大哥所說極是,不過恨鐵不成鋼,愛之越深,寄望也越高,這是天下父母心,俱皆如此,然而,若因此而過於擔心,以至自嫌不夠,遲疑不前,那似乎不必!」
東方玉翎含笑說道:「前者,我有同感,後者,兄弟大概是誤會了,你大哥生平自視高,當世稱最也是實情,他之所以怕誤了孩子,糟蹋孩子,卻不是因為這,而是另有原因,若讓你大哥親自教孩子們習武,按說該天下去得,也很夠了,但你大哥並不這麼想,他不是過於奢望不知足,而是另有目的,一半正如兄弟適才所說,愛之越深,寄望越高!」
關山月遲疑了一下,道:「大嫂,大哥那另有的原因及目的是……」
東方玉翎道:「兄弟,你知道你大哥的當年,他仗一身所學及掌中一尊『八寶銅劉』,縱橫南海,天下無敵,被當世江湖尊稱為『南海王』……」
關山月點頭說道:「大嫂,不但是我,天下人都知道!」
東方玉翎道:「人生於世,歲月有限,充其量不過八九十年,甚至百年,然而你大哥已經過了一半,年屆五十了,他,非常人,志氣高,抱負大,雄心萬丈,氣勢如虹?雖然這些並不會隨歲月之逝而稍減,畢竟人生他已過了一半,所剩下的屈指算算,沒有多少個日子,看眼前情勢,為種種原因所迫,他自度已沒什麼作為,縱然轉回南海,重振郭家聲威,那也僅僅限於郭家的聲威,對大局並無補……」
關山月目光一凝,道:「大嫂,大局?」
東方玉翎從容點頭,道:「是的,兄弟,大局!」
杜蘭畹嫣然笑道:「天下有一大半認為郭家已變節移志,鬻身滿虜,其實他們沒有看見郭家的一切,更看不見你大哥的一顆心!」
關山月神情一肅,點頭說道:「我明白,大嫂,請說下去!」
東方玉翎道:「他雖自度有心無力,難有作為,但郭家後起有人,也算得上個個俊彥英傑,郭家的後世子孫更是生生世世,承繼不絕,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第二代身上,也把畢生心血花費在第二代身上,教他們文武,灌輸他們民族大義,誡他們勿忘山河變色,社稷易主之心,這一點,你可以看得見,你大哥家在這兒,但家裡的每一個人,甚至灑掃應對,一器一物,莫不沿先朝習俗,大漢本色……」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大嫂,這我看得見。」
東方玉翎淺淺一笑,道:「我剛說過,你大哥雖然把畢生心血花費在第二代身上,但是他卻沒敢更進一步地動燕南,固然,燕南將來的成就必在他五個哥哥之上,但在目前他卻差他五個哥哥一大段,兄弟知道這是為什麼?」
關山月道:「那該是哥嫂為鍾愛燕南!」
讀書論壇獨家首發瀟湘子掃瞄風雲潛龍OCR東方玉翎點頭說道:「愛,是不錯!但十根指頭咬哪一根都會痛澈心肺,在我夫婦來說,更不會厚此薄彼,有所異同!」
關山月道:「那麼!莫非是因為燕南稟賦最好,天份最高?」
東方玉翎微笑搖頭,道:「俗話說,『癩痢頭的兒子是自己的好』,在做父母的心目中,便是呆子、傻子,也該是一樣的!」
關山月惑然說道:「那只是……」
東方玉翎微微一笑道:「恐怕兄弟還不知道,燕南,並不是你大哥的親骨血,而是你大哥的螟蛉義子!」
關山月呆了一呆,道:「這,這我的確不知道!」
東方玉翎含笑說道:「燕翎、燕惕、燕飛三個是我所生,燕凡跟燕翔是蘭畹妹妹所生,至於燕南,他只是你大哥當年在南海收養的一個可憐孤兒!」
關山月道:「燕南原來是……這,他自己知道麼?」
東方玉翎道:「他知道,我夫婦沒有瞞他,也不須瞞他,沒有這個必要,好,怎麼樣都好,倘不肖不教,便是親生的子女也會忤逆的,兄弟以為對麼?」
關山月由衷地點頭說道:「大嫂高見,是的!」
東方玉翎道:「兄弟如今明白你大哥的用心了麼?」
關山月道:「大哥毫無私心,令人敬佩!」
東方玉翎微微一笑,道:「你大哥視他如己出,鍾愛則較己生尤甚,你大哥不僅把重振郭家聲威的責任寄托在他身上,同時更希望他對大局能有所效勞,有一天能肩負起比重振郭家聲威更艱巨的使命!」
關山月道:「所以大哥不敢更進一步地動他!」
「是的!兄弟!」東方玉翎道:「你大哥在當世之中稱最,他卻那麼慎重,我跟蘭畹妹妹所學淺薄,難及你大哥十之二三,就更不值一提了!」
關山月道:「大嫂過謙!」
東方玉翎道:「兄弟!你大哥跟你一見投緣,他沒有把你當外人看待,對你,我沒有謙虛的必要,有多少是多少……」
關山月沒有接口。
東方玉翎接著問道:「兄弟,你該明白我為什麼對你說這些話!」
關山月當然明白,他如今是完全明白了,一點頭,道:「大嫂,我明白,只是我……」
東方玉翎道:「你大哥他打心底裡欽服你,我清楚,有生以來,他沒服過人,就連傅侯那麼神通過人,萬夫不當,他也從沒輕許過一句,所以,對你,該不是偶然,也絕不是沒有道理!把燕南交給你,我夫婦都很放心……」
關山月道:「大嫂,此事體大……」
杜蘭畹突然說道:「兄弟,恕我插句嘴,站在你的立場上,你義不容辭!」
關山月陡揚雙眉,猛一點頭,道:「是的,二嫂,當初袁大將軍把使命交給我,我也該找個接棒的人,只是有一點我要先說明……」
東方玉翎難掩驚喜地道:「兄弟,有什麼話只管說!」
關山月道:「第一,我不敢以師自居……」
杜蘭畹忙道:「兄弟,這是什麼話?難道……」
關山月搖頭說道:「二嫂,我有我的道理,我願盡傾所學,也願盡心盡力,只永遠別提一個師字!」
杜蘭畹詫異地道:「兄弟!這是為什麼?」
關山月笑了笑,道:「二嫂,仍是那句話,我有我的道理!」
東方玉翎淺淺一笑,道:「兄弟,你是怕超越了你大哥?」
關山月一點頭,道:「是的,大嫂!」
杜蘭畹愕然轉注,道:「姐姐,這話……」
東方玉翎含笑說道:「妹妹是難得糊塗,咱們那位在當世之中稱最,他都不敢教燕南,兄弟他又怎好以師自居!」
杜蘭畹明白了,「哦」地一聲,目光投向關山月,道:「兄弟也真是,哪來那麼多顧忌嘛!」
關山月道:「二嫂,這是禮,也是理!」
東方玉翎道:「這我得等你大哥回來,跟他商量商量……」
關山月道:「大哥最好答應,要不然……」
東方玉翎忙道:「行了,兄弟,我擅做次主,代他答應了!」
關山月欠身說道:「謝謝大嫂!」
東方玉翎道:「別謝我,不答應也得行呀……」
關山月臉一紅,赧然而笑。
東方玉翎道:「兄弟,你剛才說了個第一,諒必也有第二!」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大嫂,第二是不能把燕南交給我!」
東方玉翎凝目說道:「這話怎麼說?兄弟!」
關山月道:「大嫂該知道,我名義上在侍衛營當差,實際上我是胤禎的人,我不能整天在這兒教燕南……」
東方玉翎呆了一呆,道:「這一點我姐妹跟你大哥卻忽略了,不錯,你是不能整天留在這兒,也不能整天往這兒跑,這該怎麼辦?」
杜蘭畹道:「要是兄弟能住在家裡就好了!」
東方玉翎道:「只可惜兄弟他不能,難就難在這兒!」
杜蘭畹皺起黛眉,道:「那可怎麼辦呢?」
東方玉翎望著關山月道:「兄弟,你有什麼好法子麼?」
關山月道:「有倒是有,不過仍得大哥幫忙!」
杜蘭畹喜道:「有什麼好法子,兄弟?」
東方玉翎也道:「要他幫忙那還有什麼難的,兄弟,你只管說出來……」
關山月道:「我能來,該來的時候來一趟,利用在這兒的工夫,我全力教燕南,走了之後我會給燕南留下沒有一點空閒的功夫練,由大哥督促他,下次再來時,我當面試試,行了就往前進,不行反覆再練,這跟我留在這兒教他該沒有什麼兩樣!」
杜蘭畹撫掌輕呼:「好主意……」
東方玉翎微微點頭,含笑說道:「這法子的確好,也的確使得,其實,也只有這辦法可行了!」
關山月道:「大嫂,我還有一句話!」
東方玉翎抬眼說道:「什麼?兄弟!」
關山月淡淡一笑,道:「大嫂跟二嫂到時候可別心疼燕南!」
東方玉翎失笑搖頭,道:「我當是什麼呢,原來是這句話,不會的,兄弟,你放心,我姐妹也是出身江湖,再加上跟你大哥結縭這多年,難道還不知道練武是怎麼個情形,是苦是甜,一個肩負大任的人,必須要吃過苦中之苦,必須要經過千錘百煉,否則不足以肩負大任……」
杜蘭畹笑道:「話是這麼說,心疼那在所難免,不過我姐妹會忍著,就是想掉淚想哭,也會躲到一邊兒去的!」
關山月笑了……
只聽杜蘭畹道:「兄弟,這件事兒就這麼說定了。」
關山月道:「我既然向您二位做了許諾,自然是就這麼說定了。」
杜蘭畹道:「兄弟,我跟姐姐,他,還有燕南,都會永遠感激你。」
關山月含笑說道:「二嫂說這話就見外了,大哥讓孩子跑那麼遠的路,去了趟江南,把我的劍要回來,像這恩情,我又該感激誰?」
杜蘭畹微笑搖頭,道:「行,兄弟,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你可願我把燕南叫進來?」
關山月道:「二嫂,說好了的,我永遠不敢以師自居。」
杜蘭畹皺眉道:「怎麼說也該讓燕南給兄弟你叩個頭。」
關山月還待再說,大姐東方玉翎淺笑開了口:「算了,妹妹,兄弟這個人咱們都知道,話既說出了口,心裡既然有了這打算,他絕不會受燕南這個頭的,只要燕南心裡有他關叔,叩不叩頭並不重要。」
杜蘭畹沒再說話。關山月趁這剎那間的沉默打算告辭,但是他剛一欠身,杜蘭畹忽然輕抬皓腕攔住了他,道:「兄弟,再坐會兒,我還有話說。」
關山月眉鋒暗皺,表面上卻恭謹應道:「是,二嫂。」收勢坐了下去。
關山月又坐下了,但要開口的時候,杜蘭畹卻有點遲疑,她想了一想之後,方始淺淺一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我只是想跟兄弟你閒聊聊,你可別急,兄弟,再急我也不會讓你走的。」
關山月只得說道:「二嫂,我不急。」
杜蘭畹嫣然一笑,笑得好美好甜,凝目說道:「兄弟,你跟那位紅姑娘,是怎麼認識的?」
關山月臉上一熱,道:「二嫂,您打算跟我聊她?」
杜蘭畹道:「是的,兄弟,難道不行麼?」
關山月強笑說道:「二嫂,我沒說不行,也不敢。」
杜蘭畹笑顧東方玉翎,道:「姐姐,你看他多會說話?」
東方玉翎微笑說道:「那是可想而知的。」
杜蘭畹收回目光望向關山月,道:「既沒說不行,又不敢,你倒是說呀。」
關山月窘迫一笑,道:「二嫂,大哥他知道,我以為……」
杜蘭畹道:「你以為我該問他?」
「不。」關山月道:「我以為大哥他不會不告訴二嫂。」
杜蘭畹道:「他說是說了,可是我想聽聽你再說一遍。」
關山月道:「二嫂,您這是……」
「瞧你,兄弟。」杜蘭畹道:「跟個大姑娘似的,幹什麼臉皮這麼嫩呀,你兩個嫂子,又不是外人,說出來聽聽有什麼要緊哪?」
關山月暗暗苦笑,只得把跟柳綃紅認識的經過說了一遍,不過他說的很簡單,但也很扼要。
杜蘭畹並沒有強求,聽畢,她點頭歎道:「這位紅姑娘確是個多情的女兒家,其實也難怪,你兄弟這樣的人品、所學,世上哪兒找第二個呀……」
話音微頓,凝目接問道:「兄弟,她姓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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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月點頭道:「是的,二嫂。」
杜蘭畹道:「她管金庸叫二叔?」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二嫂。」
杜蘭畹轉望大姐東方玉翎,東方玉翎含笑說道:「大半她是柳凌波的女兒,我聽說金庸跟柳凌波換過帖,叩過頭,柳凌波大幾歲居長。」
杜蘭畹點頭說道:「我也這麼猜想,大概不會錯。」
關山月道:「二嫂,柳凌波是……」
杜蘭畹道:「『長江』水路上的英豪,當年你大哥到中原來,順江返回南海的時候,跟他見過一次,此人對你大哥很欽佩,那次他親率十艘雙桅大船送你大哥到『鎮江』。」
關山月「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杜蘭畹接著說道:「兄弟,你知道不知道,此人已經不在了?」
關山月一怔說道:「我不知道,怎麼,二嫂?」
杜蘭畹歎了口氣,道:「此人是位血性奇豪,在『長江』水路勢力之大,實力之雄厚,令得『長江』一帶那些滿虜的官兒側目,早就有除他之心,卻一直不敢動他,後來滿虜的那個總督向玄曄上了一個奏折,玄曄一口氣派了廿名大內高手才把柳凌波拿住,就地就殺了,這是他們的陰狠處,他們不敢多問柳凌波,只怕出了差錯……」
關山月揚眉說道:「我怎麼沒聽她說起過?」
杜蘭畹搖頭說道:「誰知道,也許她不願讓你替她報仇。她跟著金庸到北京來,恐怕就是覓仇來的。」
關山月詫異地道:「二嫂,難道她要對玄曄……」
「不,」杜蘭畹搖頭說道:「大內皆高手,談何容易,以我看她該是找那位當年總督兩江的官兒。」
關山月道:「如今他內調了?」
杜蘭畹點了點頭,道:「該是,不然她怎會到這兒來。」
關山月沉默了一下,道:「二嫂,當年的兩江總督是……」
杜蘭畹搖頭說道:「我不清楚,這你要問你大哥,或去問柳姑娘自己。」
關山月默然未語,可是他那雙眉揚的老高。
只聽杜蘭畹又道:「兄弟,如今人家是孤伶伶的一個人,縱有個二叔金庸,但金庸還在江南,沒法子照顧她,你可別讓人受委屈。」
關山月微一點頭,道:「我知道,二嫂。」
杜蘭畹道:「還有,防著她一個人兒輕舉妄動!」
關山月神情一震,忙點頭說道:「我會的,二嫂。」
杜蘭畹道:「最重要的一點是別讓人家老孤零零的一個人兒。」
這話,關山月自然懂,他囁嚅說道:「二嫂,這恐怕我……」
杜蘭畹截口說道:「恐怕什麼呀,兄弟,你要想想看,金庸放心地把她交給了你,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你怎麼對得起人家,怎麼對得起金庸,又將何以自處。」
關山月驚出一身冷汗,道:「可是,二嫂,您知道,目前我還不能成家……」
杜蘭畹搖頭說道:「兄弟,我不認為這是理由,人家柳姑娘不是世俗女子……」
關山月道:「二嫂,就因為她不是世俗女子,所以我才敢讓她留下來,要不然我會馬上送她到『江南』去,其實,您知道,就是我成了家,我也沒辦法一天到晚照顧她……」
杜蘭畹微微一笑,道:「算你會說話,可是,你自己沒辦法照顧他,你總得托付個人兒呀,不能老讓人家孤零零的一個人住在外頭,你知道這兒是什麼世界,內城裡的這些人,親王郡王也好,貝勒兒子也好,沒有一個不好色,沒有一個不喜歡這調調兒的,萬一被他們發現北京城裡有這麼一個美人兒……」
關山月揚了揚眉,道:「我以為他們不敢。」
杜蘭畹道:「兄弟,你怎麼也意氣用事,像你如今的身份,充其量不過『侍衛營』的領班,你敢把他們怎麼樣,當然,你要是不顧你的目的,那另當別論,別以為胤禎可以靠,他這個人最陰鷙,毒狠在骨頭裡,以我看,他不會為你去得罪那些皇族親貴、王公大臣!」
東方玉翎這時插嘴說道:「兄弟,你二嫂的話說得對,你千萬慎重。」
關山月斂去威煞,訥訥說道:「大哥說要把她接來……」
杜蘭畹道:「這個我知道,那就要快,兄弟,你跟她雖然心裡都有,可是究竟名份沒定,照顧她倒不如我姐妹方便,況且家裡也比外頭安全得多,有我姐妹做伴兒,她也不會寂寞……」
關山月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大嫂,我會盡快的。」
杜蘭畹點頭說道:「那就好,兄弟,在這兒我給你建個議,將來就是成了家,也別讓她孤零零的一個人,男人家少不了往外面跑的,家裡倒得有個伴兒,這話你懂了,兄弟?」
二嫂杜蘭畹人不但美艷,而且那顆心也是玲瓏剔透,既靈又巧,這時候她就預備一著棋。
關山月眉鋒微皺,旋即窘笑說道:「二嫂這話我懂,北京事一了,我就不會再有什麼事了,倒不慮她會一個人兒寂寞……」
這話,杜蘭畹她更懂,微一搖頭,道:「兄弟,話可不能這麼說,有個伴兒倒是好的,談照顧,女人家比男人家心細,況且一個男人家有個兩三房,這也算不了什麼。」
東方玉翎拿眼直看她,可是她沒問。
關山月笑了笑,沒說話,不管他心裡怎麼想,有些話他不便出口不能說,因為眼前郭玉龍就有兩房。
杜蘭畹似乎也看準了這一點,她不肯放鬆,緊逼問道:「願聽我的話麼?兄弟。」
關山月不愧會說話,也道:「對二嫂的好意,我當然感激。」
杜蘭畹也不含糊,她當即說道:「兄弟,感激是一回事,這是我做嫂子的應該的,郭家上下這幾口,沒把你當外人看待。」
關山月道:「我知道,二嫂,我永遠……」
杜蘭畹截口說道:「別往下說,兄弟,只知道不算數。」
關山月欲避無從,只得說道:「二嫂,這到時候還得看她的意思……」
杜蘭畹笑了,道:「好呀,兄弟,你可真難得,柳姑娘不是世俗女子,有你這番心意,說什麼也該點頭。這樣吧,兄弟,到時候柳姑娘那兒,自有我去說去……」
關山月忙道:「二嫂,如今未免言之過早。」
杜蘭畹笑道:「沒聽我說到時候麼?兄弟。」
關山月默然未語。杜蘭畹卻接著說道:「當然,兄弟,那得碰上好的,碰上可取的,像你,像柳姑娘,等閒一點的,咱們不能要,你說是麼,兄弟?」
她是存心找麻煩,這叫關山月難死,可是他不能不答問話,更是失禮,他只得點頭道:「是的,二嫂。」
杜蘭畹笑了,滿意地笑了,她如釋重負一般地輕輕吁了一口氣,轉眼望了東方玉翎一下,沒說話。
剎時這書房裡陷入了一片靜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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