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文 / 獨孤紅
李德威一步步緩慢地往前走著。
整個「長安城」陷入寂靜之中,靜得跟座空城一樣。
李德威不但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甚至還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的心跳得不徐不緩,這表示他並不緊張。
的確,他並不怕羅漢那柄「紫金刀」,他只為羅漢擔憂。
姑不論羅漢的殺戮如何,像他這麼一個受了大刺激、陷入瘋狂狀態中的人,是很容易走錯路的。
這才是嚴重的後果!
突然間,幾聲響傳了過來。
聲音的傳來處很遠,也不大,可是在這全城像死了一般的時候,聽起來卻是非常清晰。
李德威馬上就聽出了,那是烏鴉叫。
自古以來,烏鴉被視作不祥之物,任誰聽見當頭烏鴉叫,都會認為是倒霉,重重地吐上一口唾沫。
李德威沒想到這些!
他只想到
在這萬籟俱寂,連人都在被窩裡大氣不敢喘一口的當兒.烏鴉叫絕非無因。
當然,要是在山林之中,烏鴉叫算不了什麼稀罕,那可能是有別種鳥獸驚了它。
可是在「長安城」裡就不同了!
「長安」舊皇宮一帶,聚集著成千上萬的烏鴉,早出晚歸,千百年來如一日,「長安」
的人沒有不知道的。
舊皇宮一帶有誰驚擾了烏鴉?
而且不是一兩聲,簡直就是一陣鼓噪!
李德威略一思忖,揚揚雙眉,騰身撲了過去,疾如迅雷奔電!
舊皇宮靜靜地座落在夜色裡。
烏鴉不叫了,一隻也看不見。
大概是全都進了舊皇宮的各個角落之中!
李德威站在舊皇宮前靜靜的看,靜靜的聽!
剛才那陣烏鴉叫,像是根本不是從這兒傳出去的,眼前這舊皇宮一帶,靜得跟沒發生過什麼事似的!
李德威是個絕世高手,在這乍聽乍看相當寂靜的夜色裡,他聽見了一絲異響,一種奇怪的聲音!
這聲音就跟誰敲東西似的,得得得地直響,很快,很急促!
他側轉身,邁步往右行去。
剛繞過一堵土牆,他看見了。
牆角下縮著一個黑影,聲音就是從那團黑影裡傳出來的。
那是個人蜷曲在牆角下。
一個乾癟瘦老頭兒,穿的一身好破爛,混身上下到處是補丁,一件衣裳變得五顏六色,各色的布都有。
腳底下是雙空前絕後的破草鞋,頭頂上扣了頂露著半個腦袋的破氈帽,混身上下,要多破爛有多破爛。
背靠著牆,腿縮著,揣著手,閉著眼。
那張臉,白裡泛黃,細眉小眼,翻鼻亮孔,稀疏疏的幾根鬍子,長相要多噁心有多噁心,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他縮在那兒直打哆嗦,牙也格格的響,跟打擺子似的。
像個要飯花子,可是李德威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窮家幫」的人。
起先他沒吭氣,李德威往他面前一站,他哼哼了起來!
先是哼哼,聽不清楚。
後來聽清楚了,敢情是說話:「凍死我了,凍死我了,想爬進烏鴉窩裡取取暖,沒想到那群扁毛畜生把我攆了出來,真是人到窮困連畜生都欺負,哪位行行好,給我床棉被!」
哈,他居然想棉被。
李德威沒說話,伸手脫下自己那件雪白的外衣蓋在了他身上。
李德威那件外衣可是單薄得可憐,這時候卻挺管用,沒一會兒,瘦老頭兒就不哆嗦了,想必暖和多了。
他緩緩睜開一雙小眼,豆兒般大一對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嘴早念叨上了:「這是哪位善心的大爺給我披上的……」
一眼看見眼前站著個人,「哎喲」一聲兩眼睜大了,那張白裡泛黃的瘦臉上,剎時布上一片驚駭之色:「你……你是……你是人是鬼?」
李德威淡然說道:「我跟你一樣。」
瘦老頭兒一怔:「這麼說你是人……」
吁了一口氣,道:「我的天,你可差點沒把我嚇死,我凍得直打哆嗦,血都快凝了,哪還經得起嚇,嚇死我可沒什麼好處,我既窮又賤,沒朋友,沒親人,誰要嚇死了我還得給我收屍。」
李德威沒說話。
瘦老頭兒忽然又一怔:「你穿這麼少,不怕冷麼?」
李德威道:「還好。」
瘦老頭兒歎了口氣道:「畢竟是你們年輕人,火力大,像我,唉、唉,老了,不中用了!
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天寒地凍臘月天,我敢下河洗澡,誰想到老來會這樣!」
他居然絕口不提身上那件衣裳。
李德威道:「是啊,白山黑水間住慣了,一年有一大半時間生活在冰雪裡,還怕什麼冷?」
瘦老頭兒一怔,兩眼直直地盯上了李穗威:「小伙子,你是白山黑水間來的,那怪不得………」
李德威道:「我不是白山黑水間來的,我知道有個人是從白山黑水間來的,此人介於正邪之間,善善惡惡,好,好不到哪裡去。壞,也壞不到哪裡去,他有個傲誇當世的長處,可也是一直讓人垢罵的短處,他擅偷,也喜歡偷……」
瘦老頭兒道:「小伙子,你說的這是……」
李德威道:「『窮神』蒙不名。」
瘦老頭兒一咧嘴,道:「這名字好,有意思,不名一文,一文不名,窮嘛。自然是一文不名!」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他哪裡是窮,他是裝窮,別人不知道我清楚,他的財富雖然比不上東、西、南三邊那三位,可是白山黑水之間,他卻藏著數目嚇人的金銀珠寶,算得上是個富甲一方的人物。」
瘦老頭兒叫道:「有這種事,那他這是過什麼癮,折磨自己麼?」
李德威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總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有各人的人生觀,有的人左手錢來,右手錢去,揮金如土,毫不吝嗇,有的人不但對人一毛不拔,甚至對自己都夠刻薄,誰也不知道他想剩下錢來幹什麼?」
「小伙子,」瘦老頭兒眨了眨眼,道:「這,你都是聽誰說的?」
李德威搖頭說道:「這我不能說,免得話傳進他耳朵裡,讓他去擾人去。」
瘦老頭兒直直地望著李德威,沒說話,半天才問道:「小伙子,你姓什麼,叫什麼,住在哪兒,是個幹什麼的?」
李德威道:「我麼!找姓李,叫李德威,居無定所,到處為家,我也不知道我是個幹什麼的,仔細分析起來,我該是個好管閒事的人。」
瘦老頭兒恍然地點了點頭道:「怪不得三更半夜地還到處跑,小伙子,既然我在這兒碰見你,總算咱們老少有緣,事實上我也跟你一見投緣,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打心眼兒裡喜歡你……」
李德威道:「我至感榮寵。」
瘦老頭兒抬手一擺道:「別跟我來這一套,我生平最討厭這一套……」
李德威道:「你討厭這一套,不見得別人也討厭這一套。」
瘦老頭兒兩眼猛地一睜,可是突然他又笑了:「小伙子,你有意思,我活了這麼多年紀,雖然窮點兒,賤點兒,可還沒碰見過跟我這麼說話的人……」
李德威道:「我是頭一個?」
「對!」瘦老頭兒一點頭道:「還是讓你說著了,你確是頭一個!」
李德威道:「頭一個又怎麼樣?」
瘦老頭兒道:「十個窮人九個骨頭硬,大半小伙子你比我也強不到哪兒去,我更喜歡你了。」
李德威道:「我還是那句話,至感榮寵。」
瘦老頭兒一擺手,道:「行了,我不喜歡別人的這—套,卻不能不喜歡你的這—套,誰叫咱們老少倆投緣,能得相逢便是緣,我對投緣的人一向要給點好處,小伙子,你要什麼好處,儘管開口。」
李德威要搖頭,可是突然他目光一凝,道:「你說要給我一樣好處?」
瘦老頭兒道:「不錯,這話是我說的!」
李德威道:「算數麼?」
瘦老頭兒道:「當然算數,我這麼大把年紀了,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那不見得,有的人越老越奸滑,就拿那位『窮神』蒙不名來說吧,他就是個忽冷忽熱、出爾反爾的人物,剛才跟你好得不得了,轉眼工夫不到他就能翻臉,剛剛答應的事,轉眼工夫不到他就能來個不認帳。」
瘦老頭兒兩道細眉動了幾動道:「小伙子,看來你對那個姓蒙的知道得不少!」
李德威道:「放眼當今,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沒有我不清楚的。」
瘦老頭兒「哦」地一聲道:「好大的口氣,真的麼?」
李德威道:「半點不假,不信你可以試試!」
瘦老頭兒道:「你既然知道東西南北各有一位人物,你可知道南邊那位人物現在什麼地方?」
李德威道:「當然知道,師盜王他那支浩浩蕩蕩的隊伍,正在來『長安』途中。」
瘦老頭兒一怔:「小伙子,不假?」
李德威道:「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在你。」
瘦老頭兒眼珠子一轉,道:「小伙子,你可知道,他到『長安』來是幹什麼的?」
李德威道:「他的來意跟『菊花島』海皇、『窮神』蒙不名一樣。」
瘦老頭兒又復一怔:「怎麼,海皇跟窮神也來了?」
李德威道:「海皇到得最早,窮神也許晚一點。」
瘦老頭兒深深一眼,道:「小伙子,你知道得不少啊!」
李德威道:「現在你相信了,是麼?」
瘦老頭兒搖頭說道:「那還不一定,你是這麼說,要等我親眼看見我才信,我這個人一向這樣,眼前有匹馬,人家說是白的,看這邊它確是白的,可是我非等到那邊看過之後才相信它是白的。」
李德威道:「至少你應該確信,『窮神』蒙不名已經到了。」
瘦老頭兒道:「這個……這個……小伙子,我肚子餓了,得去找點東西吃,想要跟我談,你就在這兒等我—會兒,要不然咱們就下回見面再說。」
他欠身站起,披著衣裳要走。
李德威道:「慢著!」
瘦老頭兒轉過身來道:「小伙子,你還有什麼事?」
李德威道:「你現在不冷了,衣裳該還我了。」
瘦老頭兒一怔,道:「怎麼,這件衣裳是你的?你怎麼不早說,要知道是你的,我早就還你了,我再窮也不至於窮得賴你的衣裳不還哪!」
抬手把衣裳丟了過來,又要走。
李德威及時又是一聲:「慢著!」
瘦頭兒目光一凝,道:「小伙子,衣裳已經還你了,你還有什麼事?」
李德威道:「你答應過的,要給我一點好處不是麼?」
瘦老頭兒眉鋒一皺道:「我這麼許過你麼.我怎麼不記得了?」
李德威道:「願不願給,那在你,我不勉強,這種事也不能勉強!」
瘦老頭兒一抬手道:「別忙,讓我想想,嗯,嗯,我確實說過要給你好處來著,你要什麼,說吧?」
李德威道:「我不要你什麼好處,只要你幫我個忙。」
瘦老頭兒疑惑地看了李德威一眼,道:「小伙子,你要我幫你什麼忙?」
李德威道:「你從哪兒來,還回哪兒去,願意在『長安』呆下去也可以,別忘了你也是大明朝的百姓。」
瘦老頭兒臉色為之一變,突然咧嘴笑了:「小伙子,剛才你只是有意思,現在你更有意思了……」
頓了頓道:「小伙子,事到如今,咱們老少倆且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知道我是蒙不名了,是不?」
李德威道:「一眼就看出來了。」
瘦老頭兒道:「你的膽子的確是夠大的,簡直比那座『長白山』還大,小伙子,你剛才指著和尚罵禿驢,我一聲沒吭,你還不知足麼?」
李德威道:「我知道你是『窮神』蒙不名,我也清楚你的來意,我一直沒動你,應該知足的是你!」
「動我?」「窮神」蒙不名兩眼一睜,道:「小伙子,你是不是發燒燒糊塗了……」
李德威道:「我很清醒。」
蒙不名兩眼凝注,突然吃吃笑了起來,指著李德威道:「你要動我,有意思,真真的有意思,小伙子,你居然要動我……」
李德威一伸手,五指落在蒙不名左肩上,一扣即松,道:「能動你麼?」
蒙不名不笑了,像突然間被人打了一拳,一動不動,只有一個地方動,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
突然,他翻手一掌遞了過來,奇快。
李德威閃身一滑步,一指截向蒙不名腕脈。
蒙不名像被蛇咬了一口,機伶一顫,縮腕收勢退後一步:「小伙子,你,你今年多大年紀?」
李德威道:「廿剛出頭。」
蒙不名道:「你究竟是哪門哪派的弟子?」
李德威道:「這你就不必管了,只問你答應不答應幫我這個忙?」
蒙不名一臉凝重色,一搖頭,道:「小伙子,我不能答應你,你既然知道我,就該知道我一向不輕離白山黑水,我既然入關來了,就絕不會空著手回去。」
李德威道:「那麼我話說在前頭,你是拿你『窮神』兩字招牌做賭注,很可能你會輸個精光,連回去的盤纏都沒有。」
蒙不名道:「小伙子,我要試試。」
李德威道:「那好,你走吧!」
蒙不名沒動,道:「小伙子,你是官家的人?」
李德威道:「你錯了,我只是大明朝的一個百姓。」
蒙不名道:「那你為什麼……」
李德威道:「無他,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蒙不名凝望了李德威一陣,道:「小伙子,我從不輕易相信人,這回我破例相信你一次,這是我生平頭一回相信你……」
突然咧嘴一笑道:「這樣好不,你不是好管閒事麼?我雖然不能幫你的忙,可是我能投你所好……」
抬手往牆裡一指,道:「翻牆進去,從左往右數,第三根蟠龍柱後有一個洞口,從這個洞口進去,裡頭有個地窟,地窟裡有閒事,相信你一定樂於管,快去吧,我不陪你了,有緣咱們以後再見!」
話落,騰身,疾如一縷輕煙,轉眼不見。
李德威皺了眉。
眼前情勢越來越不利,「長安城」本已八方風雨齊會,如今四方霸王也全到了。
只要「滿洲」擺籠得這四個,大明朝這半壁江山便算完了。
看來,今後的路,是相當艱苦的!
目光從茫茫夜色中掠過那堵土牆。
裡頭有地窟,地窟裡又有什麼閒事?
蒙不名是個大人物,微不足道的小閒事他不屑一顧!
只要是被他看上的,就準是大事。
李德威騰身拔起,翻牆掠了過去。
口口口
牆裡,斷壁危垣,一片荒涼,已經找不出當年那宏偉富麗的跡象了。
狐眠敗砌,兔走荒台,正是當年歌舞之地!
露冷黃英,煙迷白草,悉屬舊時戰爭之場。
盛衰何常,強弱安在,不正是這樣麼?
李德威心裡不免一陣感慨。
抬眼看……
眼前一排蟠龍石柱,共是八根。
到第三根蟠龍石柱後再看,果然一個黑漆漆半人高的洞穴。
凝神聽聽,聽不見什麼。
想必這個地窟很深。
會不會是蒙不名有意坑他進去,然後再來個封口!
正思索間,—陣異響從洞口裡傳了出來。
一個中年漢子,穿一身白衣,領口上還繡著一朵小蓮花。
白衣漢子出洞之後,四下略一張望,要走。
李德威自第二根石柱後閃出,一把扣住了白衣漢子的「肩井」要穴,白衣漢子悶哼一聲,矮下半截。
「說,」李德威道:「你們躲在地窟裡幹什麼?」
白衣漢子齜牙咧嘴,沒說話。
李德威五指一用力。
白衣漢子忙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自己下去看看。」
李德威道:「你以為我不敢下去?」
一指點出,白衣漢子躺下了。
李德威沒再猶豫,低頭進了洞。
洞勢不是直的,跟梯子似的,盤旋下降。
起先挺黑,往下走了十幾丈之後有了光亮!
石壁兩旁隔不遠便掛著一盞燈,燈芯壓得很低。
有了光亮的時候同時有了人聲!
是笑聲,吃吃格格的嬌笑,能蝕人骨,銷人魂!
別的什麼聲音都沒有,只有這種笑聲。
再走下去幾丈,笑聲近在眼前,看見了。
一個很大的石室,圓的,全是由青石砌成,很乾淨,連一點灰塵都沒有。
石室的正中央,鋪了塊很厚很厚的氈子,腥紅色的。
氈子上圍坐著一圈人,八個妖艷半裸少女。
這八個嬌艷少女的身材都非常好,尤其那一身肌膚細嫩無比,凝脂一般。
正中央,另有一個女子,中年,更美、更艷、更妖,那豐腴的胴體散發著成熟的醉人熱力。
笑聲就是從她那鮮紅一抹的香唇發出來的。
她躺著,但不是躺在紅氈上。
而是躺在一個人懷裡。
這個人很年輕,一身粗布衣褲,臉蒼白,眼通紅,看上去怕人,他身旁放著一把帶鞘的刀。
是羅漢!
羅漢神色木然,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溫香軟玉在抱,他竟然無動於衷。
李德威皺了眉。
就在這時候,那中年女子在羅漢臉上親了一下,嬌笑著說道:「小冤家,怎麼樣,你想通了沒有,肯不肯哪?」
羅漢沒說話,但突然伸手抱著了那中年女子,頭一低壓了下去。
格格笑聲響起,只見中年女子伸出一隻嫩藕般的粉臂往外擺了擺。
八名絕世少女站了起來,魚貫走進了一個小石門裡。
李德威知道接下來是什麼!
他不能眼見羅漢沉淪!
他不能眼見羅漢墮落。
他閃身就要撲下去。
就在這時候,眼前一暗,燈光全沒了,剎時是一片伸手難見五指的漆黑。
李德威顧不了那麼多,閃身就撲了下去。
落腳處軟軟的,他知道那是紅氈。
可是他也覺察到,紅氈上已經沒了人。
前後不過那麼一轉眼工夫,兩個人到哪兒去了?
難不成已經被那中年女子發現了?
就在這時候,燈又亮了。
紅氈上確實已沒了人。
羅漢那把「紫金刀」還留在紅氈上!
而且是在原處,沒移動過一分一寸。
李德威俯身抓起了那把「紫金刀」。
驀地……
「放下。」一個冰冷話聲傳入耳中。
李德威循聲一看,馬上皺了眉。
羅漢不知道何時已站在那石門上,全身赤裸,一絲不掛,臉仍是那麼蒼白,兩眼仍佈滿了血絲!
李德威道:「羅漢……」
羅漢冰冷說道:「我叫你把刀放下。」
李德威道:「羅漢,你不認識我了?」
羅漢道:「不認識!」
李德威心頭一震!
是傷心所致,還是為「白蓮教」邪法所制?
他道:「你忘了趙姑娘了?」
羅漢道:「趙姑娘,趙姑娘是誰?」
李德威心頭又是一震,道:「阿霓啊,忘了麼?」
「阿霓?」羅漢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阿霓是誰,我想不起來了!」
他不是不記得了,而是不承認。
李德威道:「羅漢,你為什麼要自暴自棄,為什麼……」
羅漢冷然伸出了手,道:「把刀還我!」
李德威一舉手中紫金刀,道:「你還認得這把刀麼?你對得起這把刀麼?」
羅漢眼一睜,厲聲說道:「不要你管,把刀給我。」
李德威道:「好吧,給你!」
把刀遞了過去。
羅漢伸手奪過「紫金刀」,道:「出去,別在這兒礙我的事,掃我的興。」
李德威道:「羅漢,一個人一生不能走錯一步……」
錚然一聲,紫金刀出了鞘的羅漢道:「你出去不出去?」
李德威一動沒動,道:「羅漢,阿霓那麼善良,你忍傷她的心?」
羅漢唇邊又掠過一絲抽搐,道:「那是我的事,我現在什麼人都不認,包括我自己在內。」
李德威道:「你可以不認你自己,但你不能不認這把刀跟阿霓。」
羅漢跨前一步,道:「我這是最後一次叫你出去!」
李德威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
「住口!」羅漢大喝一聲,刀光一閃,一刀揮了過來!
李德威的功力要比羅漢高,可是在這時候他卻不敢輕攫銳鋒,他也不忍。
閃身躲過一刀,道:「你要跟我鬥到外頭去,外頭地方大!」
羅漢收刀微一搖頭道:「我不出去,我還有事!」
李德威道:「你可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姓李的!」
他不惜道破身份,只想引羅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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