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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驚睹可憐薄命人 文 / 獨孤紅

    夏夢卿因為不知自己所走這條路是遠是近,為恐雷驚龍著了先鞭,一路將天龍身法展至盡可能快的速度。

    他可以想像得到,不管雷驚龍所走的是哪一條,雷驚龍他也一定會盡量急趕,早到一步,總比遲到一步好。

    這條路並不直,夏夢卿在洞中左彎右折,約摸走了半盞茶工夫,突然出現兩扇緊閉的石門擋住去路。

    是否這兩扇石門之後便是羅剎三君隱匿之處?

    夏夢卿心中一陣跳動,停下身形。

    有石門,這便不是天然生就,而是出自人為。

    度量地位,此處該是梵淨山山腹之最深處。

    那麼,這又是什麼所在?是誰辟的石門?

    夏夢卿目光凝注之餘,不由心頭猛震,玉面上神色一轉肅然,石門上方,橫寫著四個朱紅大字:「天機石府」。

    擘窠大字,龍飛鳳舞。

    石府稱天機,使夏夢卿聯想到了百年前一位宇內異人,這位宇內異人,便是一代仙俠:天機上人。

    天機上人,論輩份,猶高出夏夢卿的師父智蒙神僧一輩;論修為,也勝過智蒙神僧半籌。

    當天機上人在世之時,無人知其隱居何處,天機上人仙逝之後,更無人知其死於何方,至今仍是一個謎。

    卻不料被他為了遂鹿釵、佛二寶,無意中撞到了這世無人知的天機石府兩扇石門之前。

    不!不能說世無人知,至少羅剎三君、雷驚龍這四個人已經知道,而且發現的比他還早。

    如果眼前天機石府果真就是昔年天機上人的隱居處、坐化處,那羅剎三君邪魔魍魑,竟敢竊據為藏身之窟,瀆冒一代仙俠,委實是該殺。

    到底是不是呢』

    是的成份應該佔了九成九。而羅剎三君是否就匿藏於此呢?

    雖不敢確定,但路已至盡頭,如按雷驚龍所說,應該沒有錯,羅剎三君似乎是藏身於此。

    那麼,石門閉而未開,這也應是表示雷驚龍尚未來到,也就是說,他選的這條路才是捷徑。

    眼前路只有一條,直通門前,那雷驚龍殊途同歸之言何解?莫非這天機石府有兩處門戶,另一條通往另一門?

    這麼看來,他所走這條路仍不能斷言就是捷徑。

    凝神細聽,裡面沒有絲毫動靜,足證雷驚龍還未到。

    但是,誰知道這天機石府有多大、多深、多廣?

    夏夢卿不敢多耽擱,默運護身大靜神功,走過去用手試著推了推兩扇緊閉石門,一動未動。

    夏夢卿劍眉一拽,陡加真力,再推,仍屬枉然。

    他這陡加真力的一推之力,足有千鈞,卻是未能動這區區兩扇石門分毫,天機石府的確不簡單。

    夏夢卿枯撣掌無堅不摧,他可以用掌力震碎這兩扇石門,可是他沒有這樣做,是不願,也不敢。

    倒並非怕驚了羅剎三君,而是不敢輕毀仙俠居所。

    他認為門不會開不了,而是必有開啟之法。

    全神貫注,凝足目力,在石門四周仔細勘察了一遍。

    果然,讓他看出了端倪,發覺了可疑之處。

    那是一塊拇指般大的圓石塊,嵌在門邊石壁之中,與石壁平,顏色稍異石壁,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他認為這可能是石門開啟樞機,姑且一試,暗運指力,虛空一指,輕輕點去,這一點,點對了。

    兩扇本來緊閉的石門,緩緩地向內開去,毫無聲息。

    隨著石門的開啟,一片亮光由石府內射出。

    不知光來自何方,石府內竟然亮同白晝。

    夏夢卿既驚且喜,又感詫異,舉目望去,不禁更是一呆。

    原來,這只是石府的兩扇大門,能看見的只是一條婉蜒下降的石階,不問可知,石階必然通往天機石府內部。

    天機上人一代奇才,腳羅萬有,他不會不在他的石府中暗布些神鬼莫測的機關消息之類。

    兩扇石門,就是最好的例子。

    夏夢卿未敢造次,虛空數指,連點十餘級石階。

    他拿得很穩,指力不輕不重,一陣輕微聲響,石階未損分毫,也不見任何動靜,竟然毫無機關消息。

    夏夢卿啞然失笑,飄身步下石階。

    但當他剛剛踏亡第一級石階之際。

    驀地,輕響倏傳,一物攔腰襲至。

    夏夢卿何等人物?但是,他也沒躲過。

    「叭」地一聲,被來物攔腰襲個正著——

    怪!好端端地,除子嚇出一身冷汗外,別的一點也未覺有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

    夏夢卿猛然回顧,立時驚詫欲絕,哭笑不得。

    天!那竟是由左邊石壁中伸出的一根籐鞭。

    旋即,他恍悟了。

    頓時,更崇敬、更佩服之意,油然而生。

    天機上人一代仙俠,宅心仁厚,不願殺生,這根本可裝以利器的籐鞭,只是給那偷進石府之人略示薄懲、警告,希望就此知機而退,不要逼他多造殺孽。

    這正應了那句話:非不能,實不為也。連夏夢卿這等宇內第一奇才,都躲它不過,換以利器,誰還能夠倖免。

    夏夢卿滿懷激動,搖頭一歎,走了下去。

    踏上第二級石階,輕響再傳,薛鞭縮回壁內,無影無蹤,天衣無縫,不禁更感天機上人不愧是胸羅萬有,無所不通。別的不說,單這巧奪造化、神鬼莫測的機關佈置,已是高絕天人,恐連那位北溟異人,一代巧匠公輸度都要自歎不如。

    繼續往下走,再不見有任何消息埋伏。

    上體天心,有一而足,知機的早退,不知機的只有讓他夷然無傷地進來,仍不願加以傷害。

    夏夢卿一路感歎,走完近數百石階,幾乎深入地底,卻是更為明亮,但仍看不出光線來自何方。

    眼前又是兩扇石門,這回是虛掩著的。

    門頂上,三個擘窠大字:「避塵居」。

    勘破一切,笑盡人間!這地方深入地底,幾與人世隔絕,委實是避塵避世的絕佳所在。

    用不著凝神,這地方靜得出奇。

    可是怪了,憑他的聽覺,仍然聽不出內裡有任何聲息。

    劍眉微擾,虛空一掌按向石門。

    石門開處,一幕景象看得他全身如墜冰窟,立刻怔住,作聲不得。

    避塵居內,羅剎三君莫、單、衛三魔,一字排列,面外而坐,閉目垂簾,仿若入定老僧,面前平放一張素箋。

    一點不錯,雷驚龍沒騙他,羅剎三君是匿藏於此。

    但是,他的眼力也沒錯,現在的莫、單、衛三魔,已俱成死物,而不是活生生的羅剎三君。

    看起來仍是活人,只不過比活人少了一口氣。

    莫非——

    夏夢卿定過神來,閃身進入門,伸手拿起那張素箋;素箋上,是他看了多少次的飛舞狂草、熟悉字跡:「閣下:原諒我捷足先登,快你一步。

    我走的才是捷徑,不信你掀開室後布慢由這條路走走看。

    先者為勝,釵、佛二寶當然我已取去,望閣下莫忘三日約法。

    羅剎三君未敢留之世上,無影之毒下,悉予除去,閣下不必再費手腳。

    留字示意,再恕我不候之罪。知名不具」

    一步之差,全盤皆墨,夫復何言!

    夏夢卿懊喪欲絕,垂頭長歎,素箋自手中滑落。

    雷驚龍雖然讓他掀開室後布幔,看看那條捷徑,無如他如今已經心灰意懶,提不起興趣去看它了。

    輸了,他輸的毫無怨言,只恨自己運氣不佳。

    這是只靠運氣的競爭,誰的運氣好誰贏,似乎輸的還不算太丟人,憑運氣致勝何足為奇?這好像與雷驚龍要在這次角遂中擊敗他的宗旨不太相符。

    因為這不因功力也不為智力,而是只靠運氣。

    夏夢卿不愧智若山海的第一奇才,想到這裡,他不禁有點疑惑,當下微凝目力,將羅剎三君的屍體仔細地看了一遍。

    這一看,看出了破綻。

    羅剎三君至少已經死了一日,怎會是雷驚龍片刻之前下的手?分明是他早先潛來此處,殺了羅剎三君再掠去釵、佛二寶,然後再往梵淨絕頂會合自己,虛情假意一番,把自己騙來這深入地底的天機石府。

    閃身室後,掀起布幔,哪有什麼捷徑?根本就是石壁一片,這麼看來,那什麼遠路、捷徑之言也屬於虛,不是那條路不通,便是那條路通往他處。

    本來嘛,面對夢寐以求、人人覬覦的武林重寶,誰會傻得邀來別人共取?更何況是狡詐陰狠的雷驚龍呢?

    雷驚龍用這種卑鄙的手法,無恥的伎倆把他騙來此處,其目的絕非僅僅是只欲將他戲弄一番。

    那是什麼?不問可知。

    夏夢卿心神猛震,才要閃身撲出避塵居。

    兩扇石門無故自動,「砰」然一聲,閉得死死的。

    緊接著,石室之頂豁開一碗口小洞,一個充滿得意、洋溢猙獰的陰側側話聲由上傳下:「夏夢卿,饒你是奇才第一也好.第一奇才也好,究竟仍是糊塗得可笑,懵懂可憐的著了人家的道兒,你如今還有何話可說?」卻不是千毒門主那該死的雷驚龍的話聲。

    夏夢卿聽得出,那是南荒七毒之首:陰昌。他想起了梵淨山絕峰之上,老二陰煌之言,劍眉微挑,冷冷說道:「陰昌,你以為我聽不出是你麼?」

    陰昌道;「聽出是我,又待如何?」

    夏夢卿嗤之以鼻.遭:「無恥匹夫,你以為這樣就能圍得住我麼?」

    陰昌嘿嘿笑道:「當然,單憑兩扇石門也許不夠,不過老夫毀了總樞機,門上又加了些東西,那該又當別論。」

    夏夢卿劍眉微皺,道:「什麼東西?」

    陰昌道:「老夫沒有告訴你的必要。」』夏夢卿冷笑說道:「匹夫,對我這無生望之人,你何吝一言。」

    「說得是。」陰昌嘿嘿笑道:「老夫應該讓你死了這條心,不過,夏夢卿,這玩意兒老夫也叫不出個名堂,無論怎麼說,你總該相信天機老兒設想的異常周到,他要不想讓人出去,誰也出不去。」

    這話不錯,天機上人所設豈是等閒?這麼看來,果然已無破門而出之望.夏夢卿心頭猛震默然不語。

    他不說話,室頂陰昌卻未閒著,一笑又道:「怎麼?莫非面臨死亡而有所觳觫?」

    夏夢卿陡挑劍眉,朗笑說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夏夢卿豈是畏死之人。只是覺得死在你等這些無恥宵小之手,輕如鴻毛,太不值得而巳。」

    「好話。」陰昌嘿嘿笑道:「聽你這麼一說,老夫也為你惋惜,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威風何在?煞氣無存!

    可是,擺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條,不死又怎麼辦呢?老夫是有心無力,莫可奈何。」

    龍困沙灘,虎落平陽,鞭長而莫及。夏夢卿只有任他調侃,任他譏諷,略作沉吟冷冷說道:「陰昌,你不必徒逞口舌之利,夏夢卿自知如今拿你無可奈何,否則我料你天膽也不敢對我這樣說話……」

    陰昌未否認,他話鋒微頓,接道:「我也知此身已絕無生望,有兩件事情,數年來我一直不明所以,在臨死前我希望你給我個解答,如何?」

    陰昌似在考慮,過了一會兒,始道:「問吧,夏夢卿,老夫知無不言。」

    「我先謝謝了。」夏夢卿一笑說道:「頭一件,我要知道,你兄弟非任人驅策之輩,怎會屈就雷驚龍千毒門下,內中應該有著什麼隱密?」

    陰昌「哈」地一聲說道:「夏夢卿,好眼力:換換你是雷驚龍,老夫兄弟哪還能混?多年心血恐早付東流.不瞞你將死之人,要說這該從昔年說起。……」

    夏夢卿道:「你慢慢說吧,我這人很有耐性。」

    陰昌接道:「老夫以為你不會忘記雷驚龍昔年薛家奪寶之事……」

    夏夢卿道:「記憶猶新,說下去。」

    陰昌道:「雷驚龍酒中下毒,謀你未成……」

    夏夢卿突然說道:「我打擾一句,藥,可是你兄弟給的?」

    「當然。」陰昌坦然承認,也有點得意,道:「藥是老夫兄弟不傳之秘,雷驚龍他焉有之?」

    「夠了。」夏夢卿星目寒芒一閃,道:「往下說。」

    陰昌吃吃笑道:「老夫知道你此時直欲殺盡老夫兄弟而後甘心,那沒有用,也別動肝火,晚了,不到今日老夫也不會說出。」一陣嘿嘿笑聲,又道;「雷驚龍在你掌下幸逃一死,未敢向老夫兄弟覆命,當即逃往遠處藏匿;你知道,老夫兄弟七毒令下幾曾有過漏網之魚……」

    「有!」夏夢卿截口說道:「薛家雙龍。」

    「那不算,也是唯一例外。」陰昌冷冷說道:「如非你橫裡插手,多管閒事,老夫不信薛家雙龍有通天遁地本領,能在七毒令下幸保性命……」

    夏夢卿笑了笑,沒說話。

    陰昌卻接著說道:「未出半月已被老夫兄弟偵得他藏身之處,聯袂馳往哀牢欲殺之洩憤,誰知那半個月中竟被他巧獲……」

    夏夢卿道:「千毒人魔西門豹所遺毒經。」

    「不錯。」陰昌說道:「毒經無毒不載,無影之毒更是萬毒之宗,說起來很尷尬,憑老夫兄弟七人之力,一時竟未能奈何得他……」

    「於是,只有俯首稱臣,甘供驅策。」

    「不!」陰昌怒聲否認,道:「正如你所說,老夫兄弟不是供人驅策之輩,豈甘心就此俯首?不過將計就計,看他是個還能利用之人罷了。」

    夏夢卿心中一震,道:「利用他何為?」

    陰昌嘿嘿笑道:「別以為老夫兄弟跟布達拉宮有關係,老夫兄弟沒那麼大興趣,老夫兄弟旨在釵、佛二寶……」

    夏夢卿「哦!」地一聲,笑道:「我明白了,你兄弟多年忍辱委屈,目的只在利用雷驚龍劫奪釵、佛二寶,然後再謀他,對麼?」

    「你很明白。」陰昌冷然回答。

    夏夢卿淡笑再問:「有把握麼?」

    陰昌答得很有自信,道:「老夫兄弟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否則豈非太不划算?」

    「那很好!我預祝你兄弟成功。」夏夢卿笑道:「要不是我,你兄弟二寶早已到手,也用不著受苦這多年了,這也是今日你所以要把我困死天機石府之理,對麼?」

    陰昌獰聲說道:「事實如此,老夫不願否認。」

    夏夢卿輕笑說道:「昨夜,陰煌找我挑戰,言明今日事後索債,我以為你兄弟從何處借來天膽,要跟我大打一場,誰知……」

    哈哈輕笑,住口不言。

    想必是陰昌頗感羞愧,者臉有點掛不住,也未開口。

    笑聲歇住,夏夢卿又道:「這,不談了,如今我要問你第二件,薛家夤夜失火,五口被殺其四,這殺人放火滅絕人性的事,是誰幹的?」

    陰昌震聲說道:「你問這做什麼?」

    夏夢卿暗暗咬牙,道:「我要到陰間地府轉告薛家四口找那行兇之人索命。」

    陰昌忽地怪笑說道:「好,那麼老夫告訴你,是雷驚龍。」

    夏夢卿心神狂震,挑眉瞪目厲聲喝道:「胡說,陰昌,你敢欺我!」

    「老夫無此必要,信不信在你。」

    一句話聽得夏夢卿悲憤填膺,目眥欲裂,咬牙恨聲,喃喃說道:「我早就懷疑,只是苦無證據,好該死的畜牲。」話鋒微頓,隨即揚聲冷冷說道:「陰昌,我料你兄弟不會置身事外,對麼?」

    陰昌陰陰笑道:「不錯,兩個老的就是在老夫兄弟掌下超生。」

    夏夢卿聽得殺機狂熾,恨不得將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無奈,他落人掌握之中,有心無力。

    只有強忍滿腔欲噴怒火,道:「陰昌,你兄弟對雷驚龍早生異心,如今又將他出賣,雷驚龍他會那麼糊塗懵懂,不知道麼?」

    陰昌道:「你這是廢話,也多此一問。」

    「也許我是錯了。」夏夢卿冷笑說道:「不過,據我所知,雷驚龍這人甚是精明,狡猾陰狠,心智深沉,他不會不知道你們的用心……」

    不知怎地,陰昌沒有答話。

    夏夢卿冷冷一笑,接道:「很可能他的用心跟你們同出一轍,也認為你們可資利用.來個以毒攻毒!如今他既得釵、佛二寶,你兄弟不但礙事多餘,而且對他深具威脅,他恐怕要……」

    「夏夢卿!」陰昌猛可裡-聲厲喝:「你還不與老夫我閉嘴。」

    夏夢卿聽若無聞,突然發問,道:「陰昌,你兄弟如今都在天機石府麼?」

    「那是自然。」陰昌厲聲說道:「老夫兄弟等的就是這一天,焉能不……」

    夏夢卿一笑說道:「集於一處,又是在這地底,可能雷驚龍等的也是這一天,對你兄弟來說,這是大不智,若想苟免,最好快……」

    他快字方出口,驀地,石室之頂響起一陣刺耳難聽,充滿陰狠殘酷毒辣的嘿嘿獰笑。

    那是雷驚龍!

    夏夢卿念頭剛轉,七毒慘嗥連聲,隨即寂然。

    接著,圓洞中傳下雷驚龍猙獰話聲:「好陰陽,好八卦!夏夢卿,你泥菩薩過江,自身都已難保,還替人家算的什麼命?如今,他們個個屍橫,加上『羅剎三君』,這是你十個陪葬.不!

    十一個,還有一個活的。扭開室左機鈕,你就可明白:天機老兒』是百年前一代奇才;你閣下是百年後今日的第一奇才,你死在這兒,是天意、是巧合,更相得益彰!我在哀牢斷魂崖,你若能出得此困,歡迎你來找我,我隨時恭候大駕。」

    又是一陣得意獰笑,由近而遠,轉瞬不聞。

    他,根本不容夏夢卿有說話的機會,插口的餘地。

    夏夢卿本待凝足枯禪掌力,試著破門追擊,將他立誅掌下,入耳那句還有一個活的陪葬,不由一呆,立刻散去功力。

    活的陪葬?這會是誰?

    難道還有別人也進了這深陷地底的天機石府?

    意念電旋百轉,閃身掠向室左石壁。

    他只在石壁上略一注目,便果然發現在那石壁之下,有一塊和他在天機石府大門上所見,顏色相同的小石塊。

    不用說,這准又是機鈕之所在。

    站在石壁前,輕輕一指點了過去。那塊小石一凹,隨即恢復原狀。

    適時,一塊原本天衣無縫的石壁,忽分為二,由中裂開,緩緩向兩旁移動,裂開五尺,倏然自止,現出了另一間石室。這間石室,睹無光亮,但一經避塵居光亮照射,立刻黑暗盡除。

    目光注處,赫然一名衣衫污損、烏髮蓬散的白衣女子臥身室隅,寂然不動。

    再一細看那白衣女子面貌,夏夢卿禁不住心神猛震霍然色變,身形電閃,掠向白衣女子身旁。

    白衣女子,她竟會是那可憐的薄命人兒,聶小情。

    如今,她花容失色而憔悴,面色慘白而毫無血紅,一張嬌艷瞳龐,失去了往日那惑人光彩,瘦得見了骨,深陷美目緊閉,兩排長長睫毛密合,雙唇微張,氣若游絲,昏迷不醒。

    她在玉泉拜別夏夢卿,受命返回千毒門暗中偵察動靜,怎會被圍在這深陷地底的天機石府中?

    顯然事機不密,被雷驚龍發覺予以囚禁。

    前後不過旬月,一個活生生的美艷人兒佳姑娘,竟被折磨成這樣子,雷驚龍的確心狠手辣,毫無憐香惜玉心。夏夢卿俠骨柔腸,心酸不勝,英雄熱淚險些奪眶。

    他一看便知聶小情是被狠毒手法截了五陰重脈,所幸發現的早,再遲一天便是大羅金仙也要束手。

    聶小情雖本出污泥而不染,良知未泯,但若無他夏夢卿的感召,還不至那麼快生心脫離千毒門。

    這次如非奉了復夢卿的指示,也不會再返回千毒門去臥底,當然也不會再被囚禁此處受苦。

    聶小情今天被折磨到這般地步,在道義上,他難辭其咎。

    倘若再萬一不幸,聶小情回生乏術,香消玉殞,含恨而歿,「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他勢必長此抱恨,負疚終生。

    如今,縱然是救得了她,她那一身功力也將大打折扣,在短時期內,恐怕是很難恢復得了。

    夏夢卿悲憤之餘,不敢怠慢,當即盤膝坐下,運指如飛,連解聶小倩週身八處桎梏。

    按說,夏夢卿指無虛落,聶小倩她被制五陰重脈開解,理應嚶嚀而醒,或者有所反應。

    豈料,她不但未應指而醒,或者有所反應,便是那萎頓如癱的嬌軀連顫動-下都未曾。

    由此可知,五陰重脈的被制過久,為她帶來多重的內傷,精神與肉體上的多大痛苦,多大折磨。

    香魂一縷快要離竅,聶小情危在旦夕,療傷救人,刻不容緩;夏夢卿只有從權,暗暗一歎,伸掌按上她後心。也只有碰上神功蓋世、技比天人的夏夢卿,換個別人,功力不濟,也救不了這位苦命的可憐人。

    盞茶工夫過去,聶小情嬌軀泛起下陣陣抽搐,鼻息漸漸趨於均勻。

    頓飯工夫過後,抽搐靜止,面色也由慘白漸轉於紅潤,兩排長長睫毛一陣眨動,緩緩地睜開了一雙天神美目。

    當她那雙黯淡的目光一觸及正在為她運功療傷的人時,美目猛睜,暴射異采,嬌軀忽泛劇顫,仰起螓首。這雙暴射的異采,包含了太多的東西,筆墨難以形容,任何人無從領會,不可捉摸。

    夏夢卿卻神震心悸,手掌微一用力,連忙開口說道:「聶姑娘,此刻不宜起動,也請萬勿多禮……」

    聶小倩雙唇翕動,吐了顫抖而無力的六個字:「相公,真……是你麼?」

    夏夢卿強笑說道:「是我,聶姑娘,夏夢卿正在身邊。」

    聶小倩那消瘦的嬌軀又是一陣抖動,似遇親人,如釋重擔,脫力俯下螓首,斷斷續續地道:「天可憐薄……命人,能……見相公一……面,小倩……就是死……也……心甘……

    情願,瞑目……含笑了。「

    兩排睫毛又一陣眨動,成串珠淚無聲墜下。無限淒惋,令人心碎腸斷。

    夏夢卿心神再震,好不心酸;星目微濕,強笑說道:「聶姑娘不可再行傷神,容夏夢卿為姑娘盡除淤塞,療治內傷後,再做詳談,此刻,則要請姑娘平心靜氣。」

    聶小倩緩緩睜開帶淚雙日,睫毛上猶掛著晶瑩淚珠,櫻口數張,終於又吐出了一句話:「大恩不敢言謝,雖結草啣環,不足為報,今生已無……」

    夏夢卿本不欲多說,卻難忍心中激動,劍眉微挑道:「說什麼大恩,道什麼結草啣環,若不是因夏夢卿,姑娘不會身受此血肉之軀難以忍受的痛苦,落得……」

    猛覺聶小倩身形又泛劇顫,不忍再說,倏然住口。又是頓飯工夫過去。

    夏夢卿緩緩收回手掌,道:「姑娘,我再說一句,現在不是多禮的時候,姑娘雖內傷盡愈,體力卻一時難以恢復往昔,仍請多躺片刻。……」

    他話還未說完,聶小倩已然面泛勉強笑容,掙扎著坐了起來,道:「相公請放心,小情自覺……」

    也許是癱臥太久,或是體力猶虛,聶小情剛剛坐起,嬌軀一晃,倏又倒下,無巧不巧地正倒入夏夢卿懷中。

    不知怎地,她沒有趕快坐直。夏夢卿想把她扶起,伸出了手,又縮了回去。不為別的,只因為聶小情嬌靨酡紅,美目緊閉,神色流露著的是難以育喻的安慰、滿足,還有溫馨……

    在這個時候,他何其忍心把她推開。一時間,空氣凝住了。

    就這麼靜靜地偎著,誰也未開口.靜得可以聽到聶小倩鼻息咻咻,可以聽到她怦怦的心跳聲。

    良久,良久,還墾聶小情先打破了這份令她終生難忘,使她感到生命充實的寧靜.那是似夢囈般顫抖話聲:「我真希望時間就此停頓,或者天崩地裂,世界毀滅。」

    話聲,輕的像只有她自己才能聽見,可是,夏夢卿也已清晰入耳,劍眉傲蹙,喚道:「聶姑娘……」

    猛然,聶小情掙扎著坐直身形,神形肅然中帶著陰霾、驚恐、羞澀,望了夏夢卿一眼,微抬螓首,幽幽說道:「相公,請恕小倩太不自量,賤軀、言語,兩稱瀆冒,這些話,小情抑制心底已久,今日所以敢大膽托出,只是深知身田地底,絕無生望,人都快死了,還有那麼多顧慮做什麼?小情自知俗脂庸粉,蒲柳之姿,不敢奢望其他,只要能為奴為婢,長隨相公身側,於願已足,肺腑之言,靦腆陳述,希望相公勿以小倩不知羞愧而賤視之。」

    她楚楚動人,細說衷腸,話聲更淒惋哀絕,令人蕩氣迴腸,夏夢卿禁不住心中一陣激動,歎道:「姑娘,你太過垂愛了,我怎敢當。姑娘想也知道,夏夢卿此生遭遇悲慘,一直在殺孽情孽中浮沉,永淪錐心刺骨之痛苦深淵;我不是鐵石心腸無情人,實乃情有獨鍾,一心早死,不敢再誤他人……」

    「相公!」聶小情突然抬起螓首,道:「這不能叫誤,小倩說過,只求為奴為婢,侍候相公終生,別的不敢奢求,難道相公忍心讓小情再一人流落江湖?」

    她這話說得怪,既然明知出困無望,此生已休,還談什麼「忍心讓小情再一人流落江湖。」

    夏夢卿為她那溢於言表的真誠所感動,汲有留心這句話,也就因為深深地感動.所以一時也沒答話。

    聶小情會錯了意,美目一紅,淒惋說道:「相公,小情幼失依怙,未省事時便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至今猶不知自己的身世,在扛湖中東飄西蕩,一晃十餘年,大部分的時間流落邪惡,身陷污泥,私心捫問羞苦難言。所幸天可憐我這薄命人,讓我遇上了相公,方慶撥雲霧而見青天,不顧生死,力爭上游,只望能得相公大義握手,掙脫苦海,如今小倩一片赤誠,懇求相公收留,相公怎好……」

    喉間似有物堵塞,再也說不下去,余言化為串串斷腸傷心淚,螓首倏垂,痛哭失聲。

    本來嘛!換誰誰也會悲傷慟絕。

    夏夢卿俠骨仁心,他本就同情聶小倩的遭遇,如今更覺側然;聶小倩哭得像梨花帶雨,他慌了手腳,一時也找不出一句適當的安慰話。不關「情」字,事猶可為,但他怎好答應收人家為奴為婢?想了半天,終於讓他想出了一句:「姑娘,請快收淚,聽夏某說。……」

    聶小倩以為事有轉機,再說,她對夏夢卿也敬若天人,他的話她沒有不聽的,聞言,慢慢止住哭泣。

    夏夢卿暗晴一歎,接道:「正如姑娘所說,現下你我深陷地底,此身生望絕,既然人都快死了,姑娘還談這些做甚,何不……」

    聶小倩舉手拭淚,突然截口說道:「對了,這是小倩一大心願,人都將死,相公何其忍心不予成全?難道要小倩做鬼也含恨嗎?」

    夏夢卿呆了一呆,頓時啞口,半響方才一歎說道:「姑娘,不是夏夢卿鐵石心腸、毫無血性,只是,姑娘,我怎麼敢當,這不是令我為難麼?……」

    聶小倩美目突放異采,肅然說道:「人死一了百了,相公既有心成全,何介意這片刻主婢?雖然最多再活三天,小倩已感心滿意足了。」

    這話說得對,怎麼委屈,也不過就這麼幾天,何不索性予以成全,盡自己一點安慰之心?

    夏夢卿默然未語。

    聶小情喜極而泣。她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心願如遂的那麼容易,但她卻知道那是由於所謂出困絕望,已無生理;頓忘聽以,忘丁面臨的,也忘了多日來身受的。一整衣衫,納頭便拜,帶淚含笑,顫聲說道:「相公,婢子這裡叩頭了。」

    夏夢卿還真未料她來得那麼快,躲閃不及,只有受之,望著一拜坐起、嬌靨乍驚還喜的聶小情,苦笑說道:「姑娘,你這是何苦?彼此均非世俗兒女。……」

    聶小倩神色莊重地截口說道:「相公錯了,人不可不知禮,如今既蒙相公大德成全,主婢名份已定,小情焉能不拜?』』她說得很認真,夏夢孵卻顯得很不安,再次苦笑道:「姑娘,你折煞了我,我怎麼敢當?怎麼敢委屈姑娘?好在,正如姑娘所說,就這麼幾天,否則,……」

    聶小情大眼睛一陣眨動,凝注夏夢卿突然笑道:「相公,為免相公於心不安,小情跟相公打個商量,只要我們多活一天,這主婢名份就存在一天;到死了以後,相公是相公,小倩是小倩,誰也不是誰的主人,誰也不是誰的侍婢,主婢名份一筆勾銷,你說好麼?」

    夏夢卿聳了聳肩,道:「反正就那麼幾天了,姑娘看著辦吧!」

    「不!」聶小倩微搖螓首,緊盯夏夢卿不放,道:「小情要相公親口答應。」

    夏夢卿微一沉吟,只有點頭:「好吧,我答應。」

    聶小倩嬌靨神情一喜,道:「相公,說了可不能不算啊!」

    夏夢卿沒有留意到那異樣神色,道:「夏夢卿生平不做輕諾,從來一言九鼎。」

    聶小倩輕輕吁了口氣,眨動了一下大眼睛,笑得很神秘、很得意、也難掩巧計得逞的喜悅,道:「那小倩就放心了,要不,等一旦出了困,相公就不認小情這個侍婢了,那才讓人傷心呢!」

    夏夢卿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但,驀地他神情震動,星目電射寒芒:「姑娘,你說什麼?

    一旦出了困?莫非你有何計……」

    聶小情揚眉笑道:-小倩只敢說有希望,卻不敢說有把握。」

    夏夢卿霍地躍起,道:「只要有一絲希望便不能放棄,姑娘且說出來,我試試。」

    聶小倩盤坐不動,仰起螓首,笑問道:「相公真希望出去麼?」

    「那是自然!我還有很多事未了,怎能就此被活活困死?

    難道姑娘就不想脫出天機石府麼?」

    聶小倩蟑首倏垂,幽幽說道:「要是相公一出去便不認小情這個婢子,小倩倒寧願永遠圍在這天機石府,就是困死也甘心。」

    夏夢卿心頭一震,猛然醒悟,有點哭笑不得。「姑娘,你好厲害,夏夢卿已做千金諾,從此再無更改之心,只要姑娘能東飄西蕩,不怕吃苦……」

    聶小倩猛然抬頭,無限剛毅堅決的說道;「小倩死且不怕,何怕吃苦!無論什麼苦,相公能忍得,小倩便能忍得;只要能片刻不離地跟隨相公左右,就是上刀山,下油鍋,小倩也視如康莊,甘之若飴。」

    夏夢卿一陣激動,星目異采連閃,久久方一歎說道:「姑娘,你讓我夏夢卿無話可說,其實夏夢卿何德何能?姑娘,夏夢卿無狀,只有委屈你了。」

    聶小倩屜顏笑道:「只要相公不嫌棄小倩粗手粗腳,不解人意就行了。」

    夏夢卿淡談一笑,道:「奸了,姑娘,如何能出得天機石府?

    說吧!」

    轟小倩輕抬皓腕,理了理蓬散雲鬢,笑道:「相公荊急虛麼?且請坐下來,小倩還有要事稟報,趁這機會小俏也可以多歇歇,要不,剛成主婢就給相公添累贅,小倩怎好意思。」

    此女果然蘭心意質,話兒說得體貼入微,卻又十分恰當絲毫不著痕跡,夏夢卿微笑點頭,欣然坐下。

    夏夢卿剛坐下;她又開了口,美目凝注,道:「相公,今兒個何時啦?」

    顯然,洞中無「甲子」,她被囚禁在這深陷地底的天機石府中,一直昏迷不醒,已不知今日何日。夏夢卿想了一想,道:「七月二十四日。」

    聶小倩「哦」地一聲,立即皺起柳眉,沉吟道:「想不到我已經被囚禁了一個多月了。……」

    夏夢卿聽得心頭一震,無限憐惜地望了她一眼,心中說不出有多歉疚,想安慰她幾句,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聶小倩只顧蹙眉沉吟,沒有注意到夏夢卿的神色變化,這時突然拾起螓首,目注夏夢卿道:「相公,你是怎麼來到這兒的?」

    一句話重又勾起夏夢卿滿腔怒火,無限殺機,鏡了桃劍眉,將自己前來梵淨山的前固後果概述一遍。

    聶小倩靜聽之餘,嬌靨剎那數變,夏夢卿話聲剛落,她便自面布寒霜,桃眉蹬目,切齒恨聲說道:「相公,你瞧,這些東西有多卑鄙,他們有好下場,那才是蒼天無眼,南荒七毒死得好,早就該死了!相公,你不知道,這七個老東西比雷驚龍還狠還毒,活該自相殘殺,先遭了報應。……相公,如今釵、佛二寶怎麼辦?」

    夏夢卿目射冷電,微笑說道:「他留了話,哀牢斷魂崖!只要咱們能出得此困,他就別想逍遙天理之外,讓他先去鑽研吧.短時間內他得不到什麼,我先要了卻大食人這樁心事,然後再去找他,二寶、傅夫人的血仇,我要一併索還。」笑了笑,又道;「現在該聽聽你的了,請說吧。」

    雖然主婢名份已定,夏夢卿仍不願以主人自居,說話口氣還是十分客氣,還是那麼謙遜。

    聶小情神色變得很凝重,深皺眉鋒,道:「相公,還記得麼?

    小情在玉泉臨拜別時說的那些話?」

    夏夢卿知她指的是布達拉宮方面請得能人,近期內必然還會再動那回事,點了點頭,笑道:「這等大事我怎會忘記?怎麼,又有新消息?」

    聶小倩微頷螓首,道:「小倩已經偵知布達拉宮所請那人是誰……」

    夏夢卿截口問道:「是誰?」

    聶小倩道:「這人相公諒必曉得,西崑崙恨天翁。」

    夏夢卿神情微震,臉色修變,皺眉說道:「百里相?怎麼會是他?難道他還沒死?」

    聶小情入目夏夢卿神色,心中一緊,問道:「相公認識這個人?」

    「何止認識。」夏夢卿道:「論起來,我該尊稱他一輩,他跟家師頗有淵源。……」

    聶小倩連忙說道:「彼此既有淵源,那不很好麼?」

    夏夢卿搖頭微笑,道:「這淵源不太好,他是家師同門師弟,因為性情暴戾,不守門規,被家師祖一怒逐出門牆,因雨自號恨天翁,隱於西崑崙,說他恨天,倒不如說他恨極家師一人。」

    聶小倩道:「為什麼?」

    夏夢卿笑了笑道:「因為家師最得家師祖鍾愛,並傳以衣缽。」

    聶小倩「哦」地一聲,微微頷首說道:「沒道理,他總不該遷怒相公這個晚輩呀。」

    夏夢卿道:「一樣地恨之入骨,他這個人不懂什麼叫『理』,好惡隨心,喜怒無常。但是恨歸恨,家師在世的時候,他不敢出西崑崙半步,所以,我這個小的,只要不出西崑崙去,他便拿我莫可奈何,如今家師仙逝已久,那就……」

    聶小倩忍不住插口說道:「怪不得小倩以前沒聽說過恨天翁這個人,他從來沒下過江湖嘛。相公,現在怎麼辦?」

    夏夢卿道:「很扎手,論功力,我也許可以很勉強扯平。但那沒用,怎麼說他也是我的長輩,我不能跟他正面為敵。」

    望著聶小倩突然苦笑接道:「當然,更不能讓他認出是我,所以,也根本別抱著說退他的希望。可是事實上又絕不能讓他去幫助大食人他們,否則滿清朝廷必敗無疑,大漢民族也要跟著淪入水火.這就是我為什麼說很扎手的道理所在,懂麼?」

    聶小倩垂首不語,夏夢卿卻搖搖頭自言自語地又道:「家師謝世至今十多年了,他一直未出西崑崙,我還以為他早已物化了呢!卻不料他只是深隱未出,至今仍是不甘寂寞。……」

    聶小倩良久才抬起蜂首,道:「相公,無論如何,總該想個對策啊。」

    夏夢卿一時沒答話,沉吟了片刻才說:「那是自然,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不妨暫且按下,等出了困再說,還有別的消息麼?」

    聶小倩道:「有,布達拉宮既然請得了恨天翁,如虎添翼,實力大增,他們正等大食人的火器,一俟火器運到,他們就要……」

    夏夢卿擺了擺手,止住聶小倩話頭,道:「這消息是你在被雷驚龍發覺以前所得到的,如今算來已一月有餘,事已急在眉睫,我必須想辦法阻住他們,不宜再遲,出困的方法如何,你快說吧!」

    夏夢卿憂急之色溢於言表,聶小倩當然也知事態嚴重,不敢再行怠慢,當下想了想,說道:「出困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要毀去這天機石府。」

    夏夢卿道:「怎麼個毀法?」

    聶小倩道:「憑功力,誰也沒辦法,小倩知道這間避塵居內有一處機鈕,只消把這機鈕一按,天機石府立刻崩裂自毀。」

    夏夢卿皺眉不語,半響才一歎說道:「事非得已,為了整個華夏,只好如此了!上人泉下有知,當會原諒夏夢卿大不敬之罪,機鈕在哪兒?」

    聶小倩道:「小情還不知道,需要找一找。」

    夏夢卿呆了一呆,道:「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聶小情嫣然一笑,道:「小情未昏迷之前,聽到了雷驚龍和七毒的談話。」

    夏夢卿微微點頭,站起身子走入避塵居。聶小倩也跟著站起,扶著石壁走了出來,,柔婉笑道:「一個人找不如兩個人快,相公請由左往右,小倩則由右往左,看看誰的運氣好,先找到。」

    說的也是理,夏夢卿未加攔阻,微微一笑,走向室左,竭盡目力,仔細異常地慢慢往右找去。……

    入夜,梵淨山萬籟俱寂。

    就在這萬籟俱寂的當兒,梵淨山山腹內突然傳出一聲悶雷般巨響,震得山峰搖晃,樹倒石落,隨即寂然。

    梵淨山左近渺無人煙,自然不會驚世駭俗。

    遠一點的人,雖然隱隱聽到了這聲巨響,但卻不知來自何方,就是知道,也不會老遠地跑來看看。

    恰好,今夜夜空裡烏雲成片,偶爾,還閃著金蛇——

    瀟湘書院掃瞄陽春白雪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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