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臥龍崗奇遇 文 / 獨孤紅
南陽是豫西重鎮,所謂「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自古有名,古時地理,以其居中原之南,居秦嶺之陽而名。
自春秋時代起,南陽就成了軍事要地,楚人得此,便要問鼎中原,漢人亡秦,元人滅宋,都經此地。
它北通黃河,南下襄樊,劉秀的晉陽起義就是指這兒。
天剛亮,嚴慕飛到了「臥龍崗」,這兒是三國時諸葛亮的隱居處,諸葛草廬就在這兒。
嚴慕飛是當時稱奇稱最的人,他路過臥龍崗豈會失之交臂,當面錯過?免不了要瞻仰憑弔一番。
曙色中,他站在臥龍崗上縱目四望,諸葛祠,諸葛廬盡收眼底,想想三國裡那段「劉皇叔三顧茅廬」,再看看眼前一景一物,心裡有種異樣的感受。
正觀望間,驀地一陣清朗吟聲自那成八角形的諸葛草廬方向傳了過來:
一夜北風寒,
萬里彤雲厚,
長空雪亂飄,
改盡江山舊,
仰面觀太廬,
疑是玉龍鬥,
片片鱗甲飛,
頃刻遍宇宙,
騎驢過小橋,
獨歎梅花瘦。
吟聲清朗而慳鏘入雲,豈尋常人!
昔日劉玄德三顧茅廬時,就曾碰見諸葛亮的泰山騎驢過橋,口吟《梁父吟》怎地此時此地也有人高吟《梁父吟》又豈是巧合?
嚴慕飛聞吟聲而愕然,心念剛動,那橫跨小溪上的小橋走來一個人,那是個身穿粗布衣褲,擄著袖子,捲著褲腿,頭頂草帽,腳穿草鞋的瘦削老頭兒。
老頭兒腰裡別著一柄斧頭,肩上挑著一擔柴,步履輕捷穩健,絕無絲毫龍鍾老態。
嚴慕飛留了意,他一直凝目打量,越看越覺得這老頭兒不是尋常樵夫,分明是出自武林,隱於此處的奇人。
看著,看著,老樵夫走近了,身旁站著嚴慕飛這麼大個人,他竟然像沒看見,挑著柴擔,擦身而過,
嚴慕飛心裡明白,微微一笑,輕咳開了口:「老丈請留步。」
老樵夫眼花耳不聾,他停了步,轉過身來看著嚴慕飛,老眼猛地一睜,白鬍子一陣抖動:
「呀!什麼時候這兒站個人?小老兒竟沒瞧見,真是人老眼不中用了,失禮,失禮!這位是叫小老兒麼?」
嚴慕飛含笑說道:「正是呼喚老丈!」
老樵夫道:「不敢當,不敢當,有什麼見教,想買擔柴回去燒火?」
嚴慕飛笑了笑,道:「昔日劉玄德三顧臥龍先生於此地,曾遇一老者騎驢過橋,口吟《梁父吟》今天我路過此處,也遇一老者挑柴過橋,口吟《梁父吟》,雖然時殊景殊,但我不敢認為是巧合,老丈敢莫諸葛之丈人峰麼?」
老樵夫哈哈大笑,道:「小老兒賣柴為生,每日清早在這臥龍崗一帶打柴,屈指算算不少好幾千個日子,到今天方始碰上雅人。這位,當年的那位是騎驢,今天的小老兒卻是挑柴,若小老兒是當年的那位,豈不要驚世駭俗,嚇破人的膽了!」
話落,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嚴慕飛道:「老丈,昔日彭祖壽長八百。」
老樵夫道:「當年請葛亮的那位泰山沒到一百歲就壽終了!」
嚴慕飛倏然而笑,道:「我沒有走眼,老丈當今之哪位?」
老樵夫微微一笑,道:「小老兒眼花耳不聾,閣下也分明高人雅士,閣下又是當今哪一位?」
敢情他是想先聽聽人家的。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有費老丈動問,我姓嚴,草字慕飛!」
老樵夫眉鋒一皺,道:「嚴慕飛,嚴慕飛,唉!看來今天小老兒又白跑了!」
嚴慕飛愕然說道:「老丈這話似有玄機?」
老樵夫搖了搖頭,道:「閣下非他,不說也罷。」正說著,他扭頭要走!
嚴慕飛伸手一攔,道:「老丈,他是誰?」
老樵夫回眼一瞪,道:「他是他,與你閣下無關!」
嚴慕飛道:「老丈高雅隱士,奈何這般沒有耐性,沒有雅量,吝於多說幾句話!」
老樵夫雙眉一聳,道:「你這是教訓我?」
「不敢,老丈。」嚴慕飛道:「老丈年高,是長者,而對長者,我怎敢無禮?」
老樵夫道:「這句話聽來倒還順耳,那麼放我走?」
嚴慕飛道:「可以,老丈當知禮尚往來。」
老樵夫一怔,道:「好會說話,不是你提,我險些忘了,算我失禮,我自號『南陽樵隱』……」
嚴慕飛道:「老丈,那是號。」
老樵夫道:「你急什麼?我複姓長孫……」
嚴慕飛一笑說道:「那老丈不該是『南陽樵隱』,而該是『華山樵』。」
老樵夫神情一震,道:「怎麼,你知道我?」
嚴慕飛笑道:「對老丈,我知道的,不下對我自己。」
老樵夫「哦!」地一聲凝目說道:「你說說看?」
嚴慕飛淺淺一笑,道:「老丈複姓長孫,單名一個森字,號華山樵,築廬於蓮花峰上,與『南海漁』並稱於世,腰中一柄利斧,生平沒砍過柴,卻砍倒過不少黑道巨擘、江湖宵小,這是我所知道的。」
老樵夫長孫森道:「很夠了,這是你知道,你不知道什麼?」
嚴慕飛道:「我不知道他何時為什麼,由華山遷到這豫西南陽的臥龍崗來?」
長孫森老眼凝注,目中寒芒暴射,道:「年輕人,你究竟是誰?」
嚴慕飛道:「老人家,我確實叫嚴慕飛!」
長孫森神情一黯,搖頭說道:「那還是不對!」
嚴慕飛道:「難不成老人家在等人?」
長孫森一點頭,道:「年輕人,你說著了!」
嚴慕飛道:「老人家究竟等的是那一位,也許我可以幫忙。」
長孫森道:「我等他,你一定知道他,但你幫不上忙。」
嚴慕飛道:「老人家,那可不一定!」
長孫森道:「我說出他是誰後,難不成你能把他找來?」
嚴慕飛道:「只要他離得不太遠,我願為長者效微勞,跑上一趟!」
長孫森道:「這麼說,遠了你就不願跑了?」
嚴慕飛道:「換換別的時候,我不辭天涯海角,可是如今我有急事在身,不能耽擱過久跑太遠。」
長孫森搖頭說道:「他該就在左近,說不定也快到臥龍崗了。」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他也要到臥龍崗來?」
長孫森翻了他一眼,道:「要不然我怎麼說等他?」
嚴慕飛失笑說道:「說得是,老人家准知他一定會來?」
長孫森道:「當然,要不然我為什麼每天在這一帶轉來轉去地等他?其實,我並不知道他會來,是別人告訴我的,而告訴我他會來的那人說他有可能會來。」
嚴慕飛道:「僅是有可能,那可不大靠得住。」
長孫森點頭說道:「說得是,他要是不來,那可就槽了!」
眉鋒擻微一皺,滿臉是憂慮之色。
嚴慕飛道:「怎麼?他對老人家很重要麼?」
長孫森道:「當然重要,不重要我怎會那麼著急?」
嚴慕飛遲疑了一下,道:「老人家,不知我當問不當問?」
長孫森道:「那也沒什麼怕人知道的,不過我也不能逢人便說!」
嚴慕飛微笑說道:「說得是,那麼老人家可以不必說了……」
頓了頓,接問道:「老人家,那告訴老人家他有可能來的那人,該知道老人家所等的那人現在何處?」
長孫森點頭說道:「當然,當然,那人當然知道。」
嚴慕飛道:「那麼,老人家請告訴,老人家所要等的那人現在何處?」
長孫森道:「聽說他原在輝縣,現在是不是還在那兒,我可不能確定。」
「輝縣?」嚴慕飛心中一動,道:「老人家,輝縣有個出名的地方叫馬家橋!」
「對。」長孫森凝目說道:「他原在那兒,你怎麼知道?」
嚴慕飛道:「老人家,你是在什麼地方碰見那人的?」
長孫森道:「年輕人,你是指什麼?」
嚴慕飛道:「告訴老人家消息的那人!」
長孫森道:「就在這臥龍崗上!」
嚴慕飛道:「老人家認識他?」
長孫森搖頭說道:「不,我知道她,但一直無緣拜識!」
嚴慕飛道:「他可認識老人家你?」
長孫森道:「她也是只有聽說過我,而沒見過我。」
嚴慕飛道:「那麼,老人家跟她是怎樣談起來的?」
長孫森道:「她到這兒來找兩個朋友……」
嚴慕飛截口說道:「可曾對老人家說,要尋什麼樣的人?」
長孫森道:「她沒說名,沒說姓,只把那兩個人的長相、身材敘述給我聽。」
嚴慕飛道:「一個是鬚眉偉丈夫,一個是文弱公子哥兒?」
長孫森一點頭,道:「對,就是這麼兩個人。」一怔,詫聲接道:「年輕人,你,你怎麼知道?」
嚴慕飛目中異采閃動,道:「老人家,來找人的那個人,可是個女的?三十上下,人長得很美的?」
長孫森一點頭道:「對呀!你……」
嚴慕飛道:「她對老人家怎麼說的?」
長孫森道:「我問她找這兩個人幹什麼?她只說是朋友,我看她是個隻身女子,言語閃爍,有點可疑,當即我就問她姓什麼叫什麼?她沒有隱瞞地說出了姓名,我才知道她原來是……」
嚴慕飛接口說道:「『冰心玉女』衛涵英?」
長孫森一震,忙道:「不惜,你怎麼知道?難不成你就是……」
「老人家。」嚴慕飛截口說道:「請告訴我,以後呢?」
長孫森道:「我一聽是『冰心玉女』,心裡好不高興,當即我就求她幫我個忙,幫我……」
倏地住口不言。
嚴慕飛道:「老人家,你要她幫你什麼忙?」
長孫森搖頭說道:「除非你就是我等的人,要不然我不能說。」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老人家,她幫了你的忙了麼?」
長孫森搖頭說道:「我告訴了她,她卻避而不答,要我告訴她在這一帶是否見過她那兩個朋友,當時我一咬牙就說只要稱肯幫我的忙,我就告訴你那兩個朋友在何處。其實,對衛姑娘我不該這樣的,可是為了求得她的幫忙,我沒有別的辦法。」
嚴慕飛道:「結果呢?」
長孫森道:「結果她心有餘而力不足,她願意給我推薦個人,她說那人有可能也會來臥龍崗,她有七八分把握那人會來,要我轉而求那個人。我一聽那個人,我就知道那人絕對幫得了這個忙。」
嚴慕飛道:「問題只在那人肯不肯幫這個忙?」
長孫森道:「那人俠骨仁心,他絕對肯,萬一他不肯也沒關係,衛姑娘教了我一個辦法,可以使那人乖乖點頭。」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她教了老人家什麼高明辦法?」
長孫森微微一笑道:「她說那人是找她的,也是為找她這兩個朋友,萬一他不肯幫忙,就別把她的去處告訴他!」
嚴慕飛一怔,道:「厲害,這辦法確實高明,那麼,老人家把她那兩個朋友的住處告訴她了麼?」
長孫森道:「我由華山遷到臥龍崗來,有不少年了,半年前我確實在這一帶見過這麼兩個人,可是以後就沒再見著他倆。」
嚴慕飛心往下一沉,道:「那也許是他倆已經離開臥龍崗了。」
長孫森點頭說道:「是的,他倆確實已經離開臥龍崗了!」
嚴慕飛凝目說道:「老人家,確實二字何解?」
長孫森道:「有一次我在諸葛廬乘涼歇腳,無意中在壁上看見幾個字,那幾個字寫的是」倏地住口不言。
嚴慕飛道:「老人家,那幾個字寫的是什麼?」
長孫森搖頭說道:「那有可能暗示著他兩個的去處,我不能說!」
嚴慕飛眉鋒方皺,倏又淡然笑道:「老人家既不願說,我不敢相強。」
長孫森凝目說道:「年輕人,壁上的那幾個字,當時就被我用指力刮掉了!」
嚴慕飛心往下一沉,又皺了眉鋒,強笑一聲道:「那跟我無關,老人家,你把那幾個字告訴了衛姑娘?」
長孫森一點頭道:「當然,這是條件交換,她給我推薦個人,我當然要把那幾個字告訴她。」
嚴慕飛暗暗一聲苦笑,道:「那麼,老人家,衛姑娘又去了哪裡?」
長孫森道:「衛姑娘她自然是去了……」倏有所警覺,凝目說道:「年輕人,你想幹什麼?跟我玩這一套,你還嫩得很呢!」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這麼說,老人家不見著那人是不肯說了?」
長孫森道:「當然,不過那也得看他肯不肯幫我的忙!」
嚴慕飛一歎說道:「老人家,你請說吧!幫什麼忙?」
長孫森老眼凝注,詫異地道:「年輕人,你問這……」
嚴慕飛道:「老人家等的不是那個俠骨柔腸,劍膽琴心,『玉龍美豪客』麼?」
長孫森一點頭,道:「是啊!難不成你還真知道他在哪裡?」
嚴慕飛苦笑說道:「老人家今天沒自跑,你算是等著了他!」
長孫森老眼猛地一睜,道:「你就是……」
嚴慕飛道:「老人家,早先你該問問我的名號!」
長孫森目中精芒閃了閃,道:「閣下,你請原諒,我得慎重!」
嚴慕飛道:「好在我是先幫老人家的忙,然後才問衛姑娘的去處。」
長孫森搖頭說道:「那恐怕也不行,你要不是『玉龍美豪客』,我根本就不敢讓你幫我這個忙,因為那會送了你的命,誤了我的事!」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老人家,有這麼嚴重?」
長孫森道:「你以為我是危言聳聽?」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那麼,老人家,這夠不夠證明我是『玉龍美豪客』?」
探手入懷,摸出了「窮家幫』那塊權威無上的信符。
長孫森目中精芒暴閃,丟下肩上柴挑,翻身便拜。
嚴慕飛眼明手快,一把架住了他,道:「老人家,使不得,休要折殺後生晚輩!」
長孫森激動地道:「嚴大俠,您天下共尊,長孫森不敢僭稱。」
嚴慕飛道:「怎麼說也是老人家您出道在前,成名在先。」
長孫森口齒啟動,還待再說。
嚴慕飛已然說道:「老人家,正事要緊,說正事吧!」
長孫森老臉上泛起一陣羞愧,道:「嚴大俠,長孫森萬不得已,我這絕不是橫施問難,談什麼條件交換……」
嚴慕飛道:「我知道老人家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則絕不會這樣!」
長孫森搖頭一歎,道:「我只知道『玉龍美豪客』,卻不知『玉龍美豪客』姓什麼、叫什麼。衛姑娘也沒有說,因之才有適才諸多失禮。」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老人家,世上不知『玉龍美豪客』與嚴慕飛原是一人的,並不只老人家你一個,請說正事吧!」
長孫森略一遲疑,道:「嚴大俠,說,一時難以說清楚,請嚴大俠跟我到蝸居去看看就知道了。」
嚴慕飛道:「老人家住在什麼地方?」
長孫森抬手往左一指,道:「嚴大俠請看,百丈外那片樹林,我就在那片樹林內蓋了一座茅屋暫充棲身所在。」
嚴慕飛抬眼循指望去,只見百丈外果然有片樹林,樹林佔地頗廣,連綿竟有半里,當即點頭說道:「好吧!我就到老人家住處打擾片刻吧!」
於是,兩個人並肩向著那片樹林行去,長孫森連柴挑也不要了,走了幾步後,他側顧嚴慕飛道:「嚴大俠,你找衛姑娘是……」
嚴慕飛道:「衛姑娘不是對老人家說過了麼?主要的我還是找那兩個人!」
長孫森道:「那兩個人是您的朋友?」
嚴慕飛遲疑了一下,道:「我不瞞老人家,那兩個一個是太孫,一個是錦衣衛前指揮使紀綱。」
長孫森吃了一驚,脫口呼道:「怎麼?那兩個人一個是太孫……」
立刻有所警覺地住口不言,四下望了望之後才低低說道:「嚴大俠,太孫沒有……沒有……」
嚴慕飛知道住要說什麼,一搖頭,道:「沒有,老人家,紀綱保著他突圍逃了出來!」
長孫森激動地道:「謝天謝地,謝天謝地,有道是聖天子自有百靈庇佑,真個不差,真個不差……」
嚴慕飛笑了笑道:「還說什麼聖天子,他如今只不過是個亡命徒罷了,能保全性命,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長孫森猛一跺腳道:「該死,太孫當前,竟然被我失之交臂,看來我是福薄,看來我是福薄……」
抬眼凝注,接道:「嚴大俠,您這時候找太孫是?」
嚴慕飛概略地把原因說了一遍。
聽畢,長孫森大為激動地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對,對,對!該,該,該!說什麼也只有太孫才是正統,嚴大俠,當年我因往南海訪老漁,沒能跟著您輔佐太祖,如今您再出來輔佐太孫,這一回我說什麼也不能再錯過了,嚴大俠,唉……」
嚴慕飛道:「謝謝老人家的好意,現在還不是時候,將來找到太孫,擁他返京的時候,自然會求老人家賜以鼎力!」
長孫森忙道:「嚴大俠別跟我客氣,能追隨您左右,那是長孫森的天大榮寵,天大造化,這任何人都會效死莫辭。」
突然失聲一呼,叫道:「槽了,槽了,嚴大俠,我把那幾個字先告訴了衛姑娘,這麼一來豈不讓衛姑娘捷足先登了……」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老人家,那也不要緊,衛姑娘對我雖然有點誤會,但她不是不明大義,不識大體的人,她不會對太孫跟紀綱怎麼樣的!」
長孫森神情一鬆,道:「那就好,那就好,要不然我這份罪孽……」
突然他又停了步,伸手一攔嚴慕飛,莊容說道:「嚴大俠,您不用再到蝸居去了,我這就告訴您諸葛廬壁上的那幾個字是什麼字……」
嚴慕飛微愕說道:「老人家,這是什麼意思?」
長孫森搖頭說道:「長孫森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不敢稱一個俠字,倒也算得上識大體,明大義的白道人物,嚴大俠尋找太孫何等危急?我不能因為自己的一點私事,誤了嚴大俠這既神聖而又很難難的使命。」
嚴慕飛笑道:「原來如此,老人家令人油然起敬,只是,老人家,那重要固然重要,但是算不得太急,有衛姑娘趕去,應可放心。」
「不。」長孫森搖頭說道:「我不能這麼做,先前我不知道他兩位是……要不然我早就把衛姑娘的去處告訴嚴大俠了。」
嚴慕飛道:「老人家,我知道你有萬不得已的苦衷,就是你不知道,或者是你不說,今天這個忙我也是要幫的。」
長孫森道:「嚴大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絕……」
嚴慕飛道:「老人家忙我是幫定了,似這般你來我去,豈不是更耽誤時間?」
長孫森道:「假如嚴大俠不到蝸居去,就不會耽誤……」
嚴慕飛笑道:「老人家,你身為地主,我這個不速之客來了,你怎好不略盡地主之誼,請我喝杯茶?」
長孫森道:「嚴大俠!」
嚴慕飛臉色一正,道:「我希望老人家聽我的!」
長孫森道:「嚴大俠是要我落個千古罵名大罪人?」
嚴慕飛微一搖頭,道:「老人家,還不至於那麼嚴重!」
長孫森搖頭說道:「嚴大俠,說什麼我也不敢再耽擱您。」
嚴慕飛道:「老人家,這樣好不?讓我到老人家的住處去看看情形再決定,假如不是非我不可,我馬上就走!」
若不是非他不可,為什麼偏等他?
長孫森不糊塗,搖頭說道:「嚴大俠,您不必如此,我說過,好意心領……」
嚴慕飛道:「老人家,時間已耽誤……」
長孫森突然沉腕自腰間拔出板斧,將那色呈霜白的犀利刃口往自己喉間一放,沉聲說道:
「嚴大俠,您要再不走,長孫森立即自絕當地。」
嚴慕飛眉鋒一皺,道:「老人家這是何苦?未免太……好,老人家,我走,請老人家告訴我那幾個字是什麼吧!」
長孫森道:「嚴大俠,那幾個字出自杜牧的詩,是『銅雀春深鎖二喬』!」
嚴慕飛一點頭,道:「東風不予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老人家,我告辭了!」說著,他拱起雙手。
長孫森頓忘所以,連忙垂斧還禮,嚴慕飛微微一笑,探掌如電,一把奪過板斧,道:
「老人家,事出不得已,只有出手冒犯,請原諒。」
另一手飛起一指點了出去。
長孫森板斧被奪剛一怔,嚴慕飛那一指已點上穴道,他身子一軟,往後便倒。
嚴慕飛永遠是快的,手臂一圈,抄起長孫森騰身而起撲向了那片樹林。那片樹林在二人邊走邊談中走過,如今又近在五十丈內,嚴慕飛只一個起落已到了林邊。
他站在樹林邊上看了看,果然,隱約可以看見樹林深處空地上坐落著一幢兩暗一明的小茅屋,四周圍著竹籬,異常寧靜而清幽,當即,他略一提氣,閃身進了樹林。
在竹籬外停身,他輕輕地推開了兩扇柴扉,吱呀聲響剛起,只聽茅屋裡傳出一個有氣無力,但仍不失甜美悅耳的話聲:「是爹回來了麼?」
一聲「爹」,聽得嚴慕飛一怔,據他所知,「華山樵」長孫森跟「南海漁」一樣地生平未娶,練的是「童子功」,生平也絕不近女色,何來這麼一個女兒?
就在怕發怔詫異間,茅屋裡那女子話聲又自傳出:「爹,是您麼?」
嚴慕飛還不知屋裡是怎麼個情形,他如今左手攔腰抱著長孫森,右手拿著那柄板斧,生怕引起誤會,當然,這情只任誰一看也會誤會,所以,他連忙騰出右手,一掌拍向長孫森被制穴道。
長孫森應掌而醒,兩腳著地後,第一句話便道:「嚴大俠,您……」
嚴慕飛微一搖頭,含笑指了指茅屋。
適時,茅屋裡那女子話聲又起:「爹,您在跟誰說話呀?」
長孫森匆匆一句:「丫頭,有貴客蒞臨,我在跟客人說話……」
立即收回目光,道:「嚴大俠,這是我多年前在華陰收的一個義女,我請嚴大俠幫忙就是為她,如今……唉!嚴大俠請進來吧!」
當先向茅屋走去。
推開了門,把嚴慕飛讓了進去,這是一間小堂屋,屋裡的桌椅全是一根根木頭釘成的,根本談不上什麼擺設,可是挺乾淨。
長孫森道:「為了不多耽擱,我不請嚴大俠坐,請到小女屋裡來看看吧!」
說著,他轉向右邊垂簾一問揚聲說道:「丫頭,我跟客人要進來了。」
房裡,傳出姑娘略顯不安的話聲:「爹,您請客人進來吧!」
長孫森回身一聲:「嚴大俠,請!」
伸手掀起了垂簾,嚴慕飛謙遜一聲,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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