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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文 / 獨孤紅

    玉姑心頭一震,居然和她同一目的,道:「你找司徒哲做什麼?」

    「我要找他的老鬼師父,他知那老鬼躲在什麼地方。」

    玉姑心道:不知這醜婦的身手如何?

    高玉蘭道:「你這丫頭問了我半天,我看你也不像是這兒的人?」

    「是的,老前輩,我叫邊玉姑,家父邊塞……」

    「噢?你是邊老鬼的女兒?你怎麼會在這兒當丫頭」

    「不瞞前輩說,晚輩也是來救司徒哲的。」

    「你?丫頭,你又在騙我吧?」

    「是真的。」她大致說了一切。

    高玉蘭忙道:「死丫頭,你還在這兒等什麼?那老東西真會去找漆九嗎?哼!你比我高玉蘭還傻!」

    「老前輩是說」

    「世上哪有不愛自己孫子的人?而且這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誰會輕率承認?一旦株連九族,連那老東西也要人頭落地的。」

    玉姑不由變色道:「這……的確」

    高玉蘭又道:「老東西八成找人來抓你了。你以為司徒哲會在這兒嗎?」

    玉姑皺皺眉道:「晚輩以為隆貝勒絕不會把人藏在府中的,一旦被搜出,豈不坐實了自己的大罪?」

    「不錯,我也這麼想,隆貝勒定知道藏在什麼地方對不對?」「當然,還有和-也知道。」

    ,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了輕微的步履聲,高玉蘭輕輕的道:「來人了,少說也有三四個以上的人。」

    可是玉姑卻只聽到一個人的步履聲,瞬間,太妃已緩緩地走進院中,而高玉蘭早已躲到內間去了。

    太妃進入屋中,道:「漆九出去了,我那孫子也不在府中,這件事我一定會幫忙到底。」

    「謝謝太妃!」

    「聽說李夢帆受了傷,他在哪兒養傷?」

    玉姑道:「我也不知道。」

    太妃不樂道:「邊玉姑,我對你可是另眼看待,你對我卻不夠誠意,可別不識好歹。」

    玉姑道:「太妃,我真的是不知道,李大俠居無定所,大概是怕敵人跟蹤吧!這年頭,知人知面不知心,誰能隔著肚皮看到別人心裡去呢?」

    太妃面色一沉,道:「邊玉姑,你可別自尋死路?」

    玉姑冷冷地道:「我既然敢到王府來,就不怕死。」

    豈知太妃也不是泛泛之輩,就那麼一抓,就揪住了玉姑的腕脈。

    玉姑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放手」內間的聲音拉得長長地,人隨著喝聲走了出來,太妃似乎十分篤定,仍不放手卻想轉身去看。

    哪知話聲甫畢,人已到了她的身後,太妃暗吃一驚,以為玉姑沒說實話,臥底的人竟然不只她一人。

    為了自保,太妃只好撒手。

    回頭一看,竟是個又老又醜的女人,道:「老妖婆竟敢到王府中來撒野?」

    又是個「老」字,儘管高玉蘭已相信自己老了,這份自卑卻不是馬上可以丟掉的,不由大怒道;「老虔婆,想不到王府中還有你這等身手的老梆子!」

    高玉蘭往上一撲,兩人拆了三兩招,院中已有人翻入。

    她兩人心裡都有數,高玉蘭稍勝一籌,但二三十招之內未必能得手,如今已驚動了其他護衛就不能戀戰了。

    玉姑道;「高前輩,走吧!」

    太妃道:「走?那麼容易?」

    高玉蘭道:「姑奶奶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老梆子,咱們以後再折騰,玉姑,咱們走」

    太妃向上猛撲,高玉蘭掄臂撩腿,勁風呼呼,把太妃逼退三步,兩人來到院中,以霍大年為首,足有七八個護衛,像人牆似的向上疾撲。

    「千手無鹽」抽出長劍,一招就把霍大年逼退三步,另有兩個護院的兵刃也被震脫手。

    「起」高玉蘭一抓玉姑,已上了屋頂。

    太妃並沒追上屋面,她不願招搖。

    隆貝勒在暗中早已看到,知道自己出手也未必能留住人家,不出面也許還有善了的餘地,自太妃解釋成敗利害以後,他深深體會到這件事的孟浪。

    離開王府不遠,高玉蘭道:「丫頭,咱們分手吧!」

    「前輩援手之恩,容當後報!」

    「我也不是專程來救你的,用不著謝我。」

    「前輩這麼想,晚輩不能那麼想。在貝勒府中憑晚輩一個人還闖不出來。前輩打算怎樣營救司徒哲呢?」

    高玉蘭道:「我一生全憑意氣用事,我救司徒哲,也不是為了什麼武林正義,只是為了自己,丫頭,你最好少管我的閒事。」

    玉姑心想,這老妖婆果然是個不通情理、胡攪蠻纏的人,倚靠她那就太不安全了,當即告別分手離去。

    但走出不遠,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又折了回來。

    但在附近,她忽然心中一動,避在巷口轉角處。

    玉姑竟發現高玉蘭正在和太妃低聲談話。

    這怎麼可能呢?仔細一聽,不由心頭大震,如果她不回來,就不會發現這件反常的事,也聽不到她們的交談,那真是太可怕了。

    玉姑這才深深體會到「名高惹謗,樹大招風」的道理,一個人的事業成就愈高,愈要兢兢業業,小心謹慎。

    兩人談了約兩盞茶工夫,太妃折返,高玉蘭也走了。

    玉姑還愣在當地。

    的確,正如高玉蘭自己所說的,她是一個只顧自己,全憑意氣用事的人,這種人就不會有是非感的。

    玉姑急忙把這件事對李夢帆說了。

    而這件事也只有李夢帆、邊玉姑和小蝙蝠三個人知道,李夢帆不願驚動別人。

    還有,知道此事的人愈多愈危險。

    只是玉姑不以為然,她以為李夢帆身手再高,人單勢孤之下,也防不勝防。

    月黑風高。

    這應該是夜行人行動的大好機會。

    中堂府乍看死寂一片,卻是外弛內張,戒備森嚴。

    在和-來說,際此惡夜,自會像毛蟹一樣縮在洞中不敢出來,他有好幾個秘室,他對於自己在刺客心目中的份量是一清二楚的。

    但三更沒到,已有一條黑影在和宅牆外「一鶴沖天」上了偏院屋脊,這一躍足足有三丈七八以上。

    來人身高馬大,也沒穿夜行衣靠,身法卻如此利落,實屬罕見。

    中堂府明卡暗樁如此之多,來人連過兩個院落,竟沒人發現,顯然,這人是在尋找和-居處。

    中堂府佔地之大,連一些王府都相形見絀,陌生人進入,尤其是夜晚,很可能暈頭轉向,迷失了方向。

    在後院的小樓上。

    這時和婉正和玉容格格在下棋,玉容格格喜歡和婉的溫順至孝,而和婉也敬佩玉容的剛柔相濟,文武兼備。

    就在這時,玉容突然臉色一變道:「有刺客!」

    和婉手中的棋子,「嗒」地掉落在棋盤上。

    「有刺客」那就表示她的父親有生命危險了,而玉容說有刺客,並非關心她父親的安危,而是練武者一種本能的反應。

    「玉容格格,刺客在哪兒?」

    「就在左側屋面上」玉容格格走到了左側,把窗子推開一縫望去,兩個黑影站在屋上對峙。

    中堂府的護衛已經發現,能竄上這等高大屋面的不多,但剛上來就被屋上二人逼退下去。

    下面立即亮起了燈籠火把,把這座大廳團團圍住。

    這黑影之一道;「你是什麼人?敢和你姑奶奶作對?」顯然是個老女人。

    另一黑影道:「你又是什麼人?」這是個年輕人。

    「姑奶奶是什麼人你管得著嗎?」

    「如果你包藏禍心,我就管得著。」

    「你可曾想過,敢來的就不在乎這兒的鷹爪?」

    「我不是鷹爪。」

    「既不是鷹爪,為什麼包庇這個巨奸?」

    「這是我個人的事,試問你來這兒的目的、意圖?真的是為了民心杜稷著想嗎?」

    「小子,你掂掂自己的斤兩,你夠資格管我的事嗎?」

    「夠不夠一試便知。」

    「好小子,聽你的聲音,不會超過三十,姑奶奶就是倒退三十年,你也比我矮一截,你要架樑我就成全你」

    欺中宮踏洪門,這樣地硬上,一是自視甚高,二是低估對方。哪知動手之下,年輕人快穩准不說,招式玄奇,變化無窮。

    老女人猛攻五七招,一點也沒佔到便宜。

    「慢來!慢來!」老女人道:「你說不是鷹爪,必是和老奸的親友了?」

    「不是。」

    「朋友?」

    「此賊罪大惡極,天下人皆可殺之,他哪裡有什麼朋友?」

    「那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你是什麼身份,我大致也差不多,不過我的方式和你不同。」

    「你也要殺和-?」

    「不錯。」

    「那好,咱們一起動手,姑奶奶幫你」

    「不是現在,但到了該動手的時候,不須任何人幫忙。」

    「你」老女人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請你馬上離開這兒。」

    「嘿!小子,口氣還真不小啊」說著已撤出劍來。

    這瞬間,又有三人上了屋面,還沒站穩,又被二人逐了下去,下面吆喝著要放箭,玉容格格大聲制止。

    「容格格,為什麼要制止?」和婉不會武功,根本聽不清屋面上兩人談了些什麼?一是風大,二是下面吆喝吵雜。

    容格格道:「婉妹,這兩個人一個要行刺中堂,一個要制止他行兇。」

    「噢?那必是本府的護衛了?」

    「不是。」

    「是隆貝勒府中的高手吧?聽說隆貝勒手下有不少的能人異士。」

    「也不是。」

    和婉正要再問,屋上兩人又打了起來,這次雙雙亮出了劍,在下面燈光照耀下,劍芒四射,有時形成兩團光球在屋上滾來滾去,有時兩個光球合而為一而暴漲。

    下面的護衛有的在凝目觀看,頭等護衛卻在大聲吆喝,表示他們不怕死,而是容格格不許他們上去。

    「容格格!」和婉怯怯地道:「你是說有一位是幫我爹的?」

    「婉妹,這個人幫不幫你爹,一時還弄不清,只是他阻止了另一個老女人行刺你爹沒錯。」

    「那不就是幫了我爹嗎?」

    容格格微微搖頭道:「那是不一樣的。」

    屋面上的人打了不下三五十招,忽然「嗆啷啷」聲中,人影倏分,年輕的一個抱劍卓立,紋風不動,老女人退了兩大步,頭上髮簪,被削去了半截掉落瓦上。

    「小子……」老女人冷冷地道:「姑奶奶一世英名,毀在你的手中,留下名來。」

    「不必,如果真能救出司徒哲,他會告訴你我是誰?」

    「好小子,姑奶奶先賒你這筆帳,咱們走著瞧」

    老女人拔起身形,像一縷輕煙,幾個起落失去了蹤跡,年輕人也尾隨而去。

    容格格穿窗而出,追出和府外,大聲道:「喂!請等等,我知道你是誰?」

    但這人根本不回頭,反而加速,身如熱鍋中的爆豆,一彈七八丈,一會就不見了。

    容格格氣得直跺腳,道:「你雖然不出聲,我還是知道你是誰?奇怪,怎麼會是他呢?他有什麼理由阻止別人行刺和-呢?」

    李夢帆剛卸了外衣,亮了燈,取出尚未完成的玉雕。

    他忽然聽到極其細微的衣袂飄風聲。

    「卜」地一聲,他吹熄了燈,但不久窗外有人道:「不是外人,我夤夜造訪,不知是否打擾了你的清夢?」

    「原來是王爺,快請進來……」

    門開處,玉珠抱怨道:「怎麼?我這廟堂中人,就交不上你這位江湖豪客,武林俠士嗎?」

    「王爺,你這是什麼話?」

    「我對你說過多少遍,叫我的名字好了,為什麼還是王爺王爺的?」

    李夢帆笑道:「蝸居簡陋,沒什麼好招待的,只有劣酒粗菜」

    玉珠道:「成成!那才夠味。深夜二三知己把酒談心,乃人生一大樂事,只可惜我無福消受這種奇趣。」

    李夢帆拿出了酒菜來,笑笑道:「你遷就點,小百姓所能待客的只有這些。」

    「別客氣,我說過越隨便越好。」

    「要是白天來,我可以弄點『青梅煮酒』,痛飲一番。」

    「當年劉備與曹操煮酒論英雄,不就是喝的這種『青梅煮酒』嗎?」

    「正是。」

    「你我比之劉備與曹操如何?」

    「王爺武功蓋世,雄才大略,曹、劉二人不過是因緣際會,時勢造英雄而已,只是我不便比擬。」

    「好啦!好啦!快別酸啦……」喝了一口酒道:「想不到你還有這等好酒!」

    李夢帆笑笑,兩人乾了一杯。

    李夢帆問道:「我想王爺來這必有正事,絕不是來喝這劣酒的。」

    「當然,當然,希望你能給我點面子。」

    「只要我能辦得到」

    「太上皇想見見你和硯霜?」

    李夢帆舉舉杯子道:「王爺,我敬你一杯。」

    「少打岔,你是去不去?」

    「我先乾為敬」

    玉珠也一口乾了,李夢帆為他添上酒,道:「我想太上皇主要是想看看硯霜吧?」

    「但他老人家對你似也不無歉疚」

    「這怎麼會?」

    「怎麼不會呢?是的,你以為外傳謠言都是真的,太上皇在位時,對和-可以說聖眷特寵,這已是往事,人總不免也會回憶與檢討的。」

    「王爺,我」

    玉珠望著他,道:「不要說不。」

    「讓我想一下,斟酌一下!」

    「想多久?斟酌多久?」

    「王爺,斟酌就是斟酌,不一定最後會去。

    「你說硯霜她會去嗎?」

    「她去不去,由她自己決定,你自個兒問她。」

    「夢帆,我也是為你著想,屆時你可以帶岳慧一塊兒去作證,如能找到司徒哲一同去,那更好。」

    李夢帆道:「那要等找到司徒哲以後再說。」

    玉珠瞪了他一眼,又歎口氣道:「沒人敢這麼對待我,夢帆,我對你真沒辦法。好吧!我們盡快找司徒哲。」

    「謝謝你!」

    「你看司徒哲到現在為止還活著嗎?」

    「據我所知,到今夜為止還活著。」

    「你怎麼知道?」

    「請你相信我,這是和我有切身利害關係的事,我不會信口開河的。」

    「我要走了!霜姐好嗎?」

    「她很好。怎麼不多喝一會?」

    「你不去我就喝不痛快,除非你現在就答應去!」

    「咱們還是等找到司徒哲以後,再痛飲『青梅煮酒』吧!」

    隆貝勒下了馬車,逕自往和-大門內走去。

    「貝勒爺吉祥!」一個護衛要去通報。

    「不必了!本爵直接去找中堂。」隆貝勒往書房走去,那護衛道:」貝勒爺,這去兒人人不在書房中。」

    「在哪兒?」

    「貝勒爺,大人休息的地方有好幾處。」

    「那有哪幾處呀?」

    「這」護衛不敢說,中堂大人的休息處是秘密,如被敵人知道了那還得了?

    隆貝勒冷冷地道:「怎麼?連本爵都不敢說嗎?算……算了!中堂的部下很了不起……」

    這是剛來的頭等護衛,姓桑名谷,人稱「通臂猿」,他自然聽說過,隆貝勒與和中堂的交情,道:「貝勒爺請別介意,卑職初來乍到,一切還不大熟悉,就讓卑職帶路吧!」

    「有勞了!」

    「貝勒爺請!」

    「你貴姓?」

    「卑職桑谷……」

    「可是武林中名噪一時的『通臂猿』嗎?」

    「慚愧,有名無實,浪得虛名!」

    「太客氣了!中堂選的人絕對錯不了!聽說這次中堂府又請了幾位高手來?」

    「是的,和卑職品級相同的還有個『小毛』。」

    「聽說過,據說已經五十出頭了,大家都這麼稱呼他對不對?」

    「是的,貝勒爺,一般人聽到這稱呼可能誤會,以為他年輕,或者身份不高,其實他」

    「這個我知道,『小毛』在武林中是響噹噹的人物。」

    「另外還有一位,暫時不掛什麼名銜,但身份比我們高一級」

    「必是一位罕見的高手吧?」

    「貝勒爺,連卑職及小毛都聽說了,您一定知道『霹靂手』這個人吧?」

    隆貝勒心頭一震,和-請了新手來,居然沒有對他說一聲。這會兒,他們已進入內院,道:「桑大俠,你告訴我地方就成了,不耽誤你的時間,本爵可以自己找他。」

    桑谷道:「貝勒爺一定去過東偏院的『吟風閣』吧?」

    去過。」

    「迎門的石凳向左轉三下,石桌右邊即出現石階通道往地下秘室。」

    「噢!原來是老地方,那兒我去過,不是還有新辟的秘室嗎?」

    「另外一處在『怡齋』,不是有兩個高可齊頂的巨大碎瓷花瓶嗎?移開左邊的下面有一小坑,中有一個銅環,一拉壁上就滑出一門」

    「都不是新的,本爵都去過。」

    「另外一處,貝勒爺一定也知道了。」

    「是不是他以前臥室內炕上的機關?」

    「對對!貝勒爺既然都知道,我就不再多說了。」

    「你請便!」

    桑谷自行走了,隆貝勒邊走邊想,居然繞到側門走了,這當然是桑谷做夢也想不到的。正因為桑谷想不到,也不會對和-說,所以隆貝勒才離去了。

    深夜,荒郊野外。

    蹄聲「得得」,兩人兩騎踏著月色北上。他們顯然趕了下少的路,人馬都是一身大汗。

    前面是「南海夜叉」海伏波,後面是「小天星」蓋雲。

    海伏波道:「蓋兄,咱們總算快到北京了!」

    「到了北京又幹什麼呢?」

    「咱們要設法找到兩位總管。」

    蓋雲歎口氣道:「一點頭緒都沒有,到哪兒去找他們?」

    海伏波道:「蓋兄,你說這件事是不是有點兒邪門?」

    「我早就隱隱看出,白家被查抄,本就有點兒古怪。」

    「這話怎麼說?」

    「理由不充足嘛!」

    「對對!而且白大爺早知有人要去踩場子、踢門頭,竟然沒準備,只留下咱們兩人。蓋兄,有句話你可別介意。」

    「不會的,海兄有話自管說!」

    「要說白大爺不知咱們二人身手高低,那是說不過去的。」

    「不錯!這麼說,他是故意留咱們二人做個見證人了?」

    「大概是吧,可是這件事真叫人」倏然,後面傳來急驟的馬蹄聲。海伏波道:「蓋兄,這麼晚了,趕路趕得這麼急,似乎有點不大對勁」

    「咱們避一避,也順便休息一下。」

    兩人在林中下了馬,後面一騎居然也跟了過來。

    下弦月高掛天邊,林中並不太暗,蓋、海二人隱隱看出來人身材不高,臉上有面罩,下了馬拴馬於樹上,向林中張望了一下,就走過來。

    蓋、海二人看出,這是女人走路的姿態。

    值此深夜,山野中萬籟俱寂,而這人走路又沒有聲音,不由毛髮悚然,就像遇上了鬼魅似的。

    這人白面罩中透出的目光有如冷電,似乎一掃視便發現了他們,大約雙方相距十步左右,這女人靜止不動。

    人不動,似乎冷電似的眼珠子也不動,凝注在二人身上。

    海伏波沉聲道:「什麼人」

    這女人一聲不吭,兩人更是一股冷氣直透脊樑。

    蓋雲道:「芳駕也不必裝神弄鬼,俗語說:常走夜路必遇鬼!我們常走夜路,見的鬼可多著呢!」

    「格……」這女人終於笑了,但笑聲比哭還難聽。

    就在蓋、海兩人相視愕然時,這女人一邁步就到了兩人面前,兩人大喝一聲,海伏波是「龍門三擊浪」,蓋雲是「小天星」。

    這都是兩人拿手的絕活。

    因為這女人來得太怪,剛才那一滑也顯示出她的身手不凡,以兩人的全力一擊,應可自保,但這想法天真了些,這女人往上一貼,硬把兩人的絕活化解開去。

    兩人心膽皆裂,本想再次合力一拼,但沒對方快,「啪啪」兩聲,海伏波左胸被擊中,蓋雲背上中了一掌。

    兩人搖晃著後退,幾乎同時吐出一大口鮮血。

    當今武林真有這麼厲害的人物嗎?誰能在一兩招以內就把他們擊傷?不過,對方勝得如此之快,和她製造的氣氛有很大關係。

    此刻蓋雲看了海伏波一眼。

    他們二人心意相通,這眼色代表的是「相機逃命要緊」。

    還有,儘管這女人蒙起面孔又不出聲,可是人的身材、步履以及所站立的姿態,都有自己獨特的風格。

    蓋、海兩人隱隱覺得這女人過去似乎見過。

    「芳駕不露面,也不出聲,卻恃技傷人,什麼道理?」蓋雲示意往左緩緩移動。

    海伏波是個粗中有細的人物,知道蓋雲的心意,也緩緩向左移動。

    但這個女人似乎吃定了他們,以為他們不過是移向他們的馬匹,以兩人所受的傷,她以為連逃走也辦不到了。

    海伏波道:「我們之間有什麼仇恨」

    這女人自然仍不出聲。

    蓋、海兩人互視一眼,蓋雲以「小天星」掌法往這女人的馬頭上一按,因為這女人的一匹黃驃馬較近些。

    人雖受傷,這「小天星」掌力仍然非同小可,健馬狂嘶半聲,原地塌下的同時,海伏波的一蓬魚骨釘已經出手。

    身手高卻也忌憚暗器,尤其是在昏暗的林內,不知是否淬毒?自要十分小心。

    這女人雙手一拂,約十五六枚魚骨釘已大部分被震飛,人跟著躍起。

    而蓋、海二人的步驟是有默契而配合好的,二人飛身上馬疾馳出林。

    這女人絕未提防到這一手,晚了一步,仍然追上來,但蓋、海二人一個是魚骨釘,一個是月牙鏢,傾囊而出。

    這女人閃過了暗器,追人是辦不到了,只有暗暗發狠而已。

    夕陽餘暉即將消失時,廣集門外緩緩步入兩騎,馬是黃驃馬,人卻都是一臉病容。

    這正是蓋雲和海伏波二人。

    他們逃出那女煞旦的毒於之後,狂馳二十餘里,在一個小村落中療養了三天一夜,當然還沒有痊癒。

    但他們急欲進京找到駱、胡兩位總管。

    海伏波道:「蓋兄,你可有可靠的落腳之地?」

    蓋雲道:「胡兄,說來慚愧,我也只來過兩次,每次不過盤桓一二十天,所以只有一兩家客棧較熟」

    海伏波道:「住客棧萬一再遇上那個女煞星……」

    「海兄,事情可沒有那麼巧吧!」

    「蓋兄,不是小弟說喪氣話,人在背運時什麼事都會遇上。對方也許知道咱們北京沒親沒友,必住客棧」

    蓋雲道:「先住一夜,不可能馬上就被找到,然後賃兩間民房找人,你看怎樣?咱們當務之急是找位好大夫把內傷治好。」

    「蓋兄,那也只好這樣了……」

    兩人一進入客棧,剛坐下還沒叫吃的,店家就迎了上來道:「貴客是吃飯還是住店?」

    蓋雲道:「先吃飯,然後住」

    海伏波道:「住的地方已經訂下了,只是吃飯。」

    「是!是!」店家交待小二上前招呼。

    「海兄,這是一家熟悉的客棧,你」

    「蓋兄,你八成是太累了吧?沒看見店家拿了一本旅客登記簿嗎?」

    「這噢,我明白了,要登記姓名是不是?」

    「當然。」

    「可以用假名呀!」

    「蓋兄,真名假名沒有多大分別,人家一問是不是兩人兩騎,一臉病容、多大年紀以及操哪一省口音就知道了。」

    「海兄,還是你比較心細。」

    「小!蓋兄,你是太累了,咱們不能因為到了這兒就洩了勁,咱們在這兒也是舉目無親。」

    「唔!吃了飯就走吧!」

    但飯後到另一家高昇棧也是一樣,官面上的命令,旅客住店一律要登記姓名、年齡、籍貫及身份等。

    兩人無奈,也只有遷就一夜,明天再設法賃房子。

    小二送來洗臉水,蓋雲就和小二聊上了,道:「小二哥,我們上次來可沒登記這個那個的規矩呀!」

    「客官,登記的事,沒有一位客人不抱怨的,你們上次是什麼時候來的?」

    「兩年前。」

    「噢!登記的命令是兩天前才下的……」

    蓋、海二人一怔,他們直覺地以為是為他們兩人而登記的。

    海伏波道:「小二哥,官面上還有人來查店吧?」

    「聽說是有,但本店還沒被查過。」

    店小二走後,海伏波道:「蓋兄,要是官面上那幾個差人,咱們倒不怕,只怕有高手混在差役之中,咱們的傷勢未癒,可不能抵抗折騰呀!」

    蓋雲道:「海兄,這可不是講什麼身份和氣派的時候,咱們登記的是假名假姓,而晚上一聽到風聲就自後面溜之大吉。」

    海伏波道:「小弟也是這麼想,好在你在這兒住過一次,已是數年前的事了,店家並不認識你。」

    兩人上街抓過藥,叫藥鋪子代煎了服下才回店。

    但睡到三更不到,海伏波叫醒了蓋雲,道:「蓋兄,查店的來了!」

    兩人本來和衣而眠,一把抓起包袱和兵刃,就自後院中溜了出來。

    但他們絕沒想到,自己想的太單純,別人可不這麼單純,他們每查一家,必有幾人在前後監視,以免開溜。

    由此可見,官方查店是為了抓人的。

    只是在蓋、海兩人怎麼也想不通,為了抓他們兩人而驚動官方,做旅客登記簿及查店?

    現在,在後門外巷口,就站定了兩個人。

    海伏波低聲道:「蓋兄,可能有麻煩。」

    「唔!也許是衝著咱們來的。」

    「如今馬在店中,沒有馬匹,要逃走可沒那麼容易了!」

    蓋雲也知道,兩人打量地形,以及斟酌自己的體力,此刻絕對不能拚命,可是到現在為止,他們還弄不清誰要害他們?那女人又是誰?

    他們卻相信有這種危機存在。

    兩人一打眼色,咬咬牙提氣拔身上了巷底的牆頭,巷口那二人之一道:「果然是這兩個,快追」立即追了上來。

    蓋、海二人竄房越脊,擺脫了那兩個人的追蹤,不知該去哪兒。

    海伏波道:「蓋兄,小弟內傷較重,我感到頭暈無力!」

    蓋雲喟然道:「海兄,我也不比你好,看來今夜咱們要找個無人的寺廟過夜了!」

    海伏波道:「寺廟也成,只要安全就行了」

    「我看你們還是到籠子裡去吧!那兒安全,沒有人敢動你們了……」那兩個人鬼魅似的又出現了。

    以他們對北京的陌生,要擺脫兩個京油子當然不容易,蓋雲道:「海兄,事已至此,只有一拼了!」

    海伏波道:「你要知道,咱們現在最忌諱動內力,不要說敗了要完,就算勉強勝了,還能走得動嗎?」

    這道理是對,但要走也來不及了,兩個人一左一右攔住了他們。

    蓋、海主動攻出,海伏波用魚叉,蓋雲用刀。

    他們絕沒想到,這是隆貝勒府中的一等侍衛巫峰及董培元,都是江南道的高手,不到十招兩人就支撐不住了。

    支撐不住也只有故技重施,每人十來枚魚骨釘及月牙鏢射出,扭頭狂奔,在舊傷未癒,又添新傷之下,想跑也不成。

    就在蓋、海二人即將被迫上時,巫峰和董培元後面,忽然有人大叫道:「掉了」

    兩人不由同時回頭,這是一般人必犯的通病。

    掉了什麼呢?掉了錢、掉了重要的東西等等。即使身上沒有任何重要東西,剎那間也弄不清,非回頭看看不可。

    兩人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年輕人自地上撿起了一塊馬蹄金,道:「噫?是塊馬蹄金呀!哈!我發財啦」

    貪是人類的劣根性,巫、董二人以為,一塊不小的馬蹄金,大概不下於十兩,雖不是他們二人遺落的,但發現這小子傻愣愣的,而金子也不是他的,佔有的念頭油然而生。

    至於要追的人,管他娘!在貝勒府中拿點死薪水,也不優厚,追人追丟了,或者根本沒遇到蓋、海二人,都可以搪塞過去的。

    兩人折回來,董培元道:「巫兄,你去追,金子到了手,二巫峰怕他黑吃黑,或以多報少,道:「董兄,還是你去追吧!小弟今夜酒喝多了些,有點精神恍惚。」

    這麼一來,兩個人更加無法信賴對方,一齊走了回來,這個黑小子撿了一塊馬蹄金真有如「化子拾金」,正在雙手托著,樂得連眼睛和鼻子都搬了家。

    哪知巫峰過去一把搶了過來。

    黑小子大聲道:「金子是我撿的,你怎麼可以搶啊?」

    巫峰道:「金子是我失落的,大爺不把你送官就很夠意思了,你還不快滾!」

    黑小子道:「好好!算了!你們兩個分那一塊,我要這一塊,見一面分一半,沒話說,』說著,又自袋內取出一塊同樣大小的馬蹄金來。

    貪婪的人當然不知「得意而不可再往」的道理,巫、董二人互視一眼,同時走近,巫峰道:「小子,我看看那一塊!」

    黑小子道:「不是都一樣嗎?有什麼好看?」

    巫峰道:「不一樣,讓我們看看,要不,金子充公還要把你抓起來。」

    「好好,可不可以先讓我看看你們那一塊?」這黑小子予人以懵懂的印象,巫峰伸手托著那塊馬蹄金。

    黑小子一伸手就搶了回來,巫峰手一握卻握空了。

    兩人同時一驚,因為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像這樣一個傻小子,出手哪會這麼快,又這麼準?巫峰冷笑道:「小子,沒想到你是水仙不開花裝蒜啊!」

    黑小子笑笑道:「俺是大蒜開了花裝水仙呢!」腳下一滑,身子一轉一扭,已到了巫峰身側疾戳一指。

    巫峰雖未被戳中,卻不由吃了一驚道:「小子,你莫非就是小蝙蝠?」

    「正是你家大少爺。」

    「你想找死?」

    「對對!我是棺材店店東咬牙恨人不死。我看你們二個人像餓狗一樣,滿街追人,想逗逗你們,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嘛!」

    突放冷箭,一腳攻向董培元。

    這樣橫掃一腿,還差點踢中,兩人大怒,正要聯手合擊,忽見七八個人由街口轉來,前面有兩人挑著孔明燈,後面的人一看就知是鷹爪。

    小蝙蝠大聲道:「各位大爺,你們評評這個理,他們二人正在追趕兩個人,而且眼見馬上就要追上了,小的正好遺落了馬蹄金於地,撿起來時被他們看到,這二位可真差勁,人也不追了,就要搶我的金子……」

    董、巫二人大為忿怒,一齊撲向小蝙蝠。

    由於小蝙蝠手中的確拿了馬蹄金,巫、董二人也不辯駁,這些查夜的人就信了。

    小蝙蝠裝孬,踉踉蹌蹌地閃避著,查店的人中撲過來三人,其中一人厲聲道:「巫大俠,董大俠,他說的可是實話?」

    小蝙蝠道:「是真的,本來馬上就追上了,可是他們二人說:去他娘的,搶金子要緊,就要硬搶小的金子,那兩個人好像有病,根本跑不動了……」

    小蝙蝠說的全對,自然取信了那些人,其中一人大聲吩咐派人繼續去追,又下令要拿下巫、董二人。

    巫、董二人是隆貝勒的人,當然不甘被逮,立即越過民房跑走了。

    而小蝙蝠也趁機開溜了。

    其實巫、董二人翻入左邊民房牆內逃走,小蝙蝠翻入右邊民房邊,進入一家菜園子去。

    因為他早已發現蓋、海二人躲在這園子內。

    「蓋大俠,海大俠」

    「你不是小蝙蝠老弟嗎?」

    「是啊!二位受了傷,怎麼變得如此狼狽?」

    「一言難盡,想必老弟剛才玩了那一手,是因為認出了我們才」

    「是的。」

    「我們也認出了老弟,才在這兒等你,不知老弟知不知道駱、胡二位總管在哪兒?」

    「就在北京啊!走吧!一切回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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