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身世之謎 文 / 獨孤紅
回到了桑宅,梆子打五更,天都要亮了。桑宅上下沒一個睡了的,大夥兒都在堂屋候著。
龍飛先報了信兒,駝老、馮七、姑娘桑傲霜都迎了出采,一見面,駝老就笑著說:「瞧,怎麼樣,我說燕飛出馬準是馬到成功,沒錯吧!」
馮七道:「小七兒,有沒有碰上什麼埋伏?」
凌燕飛搖頭說道:「沒有,他們一點防備都沒有,您瞎操心了。」
馮七呆了一呆道:「那許是他們的消息還沒有傳遍,小七兒,這個人是……」
凌燕飛道:「大角色,來自赤魔教總壇的一位巡察。」
說話間幾個人已進了堂屋,往下一坐,姑娘桑傲霜已把杯茶送到了凌燕飛面前,然後她站在了凌燕飛身後。
駝老笑道:「行了,從今後我這個老頭子身後別想有人站了。」
姑娘桑傲霜羞紅了嬌靨,過去不是,不過去也不是。只有把一顆烏雲螓首垂了下去。
馮七也笑了,他似乎有意為姑娘解圍,道:「小七兒,快說說經過讓我們聽聽,我們揪了大半天心了!」
凌燕飛也夠窘的,趁這機會忙轉移了話題。
他這裡把經過情形說了,馮七那裡瞪大了一雙老眼道:「有這種事兒,敢情弄了半天他們是來找人的。」
駝老道;「聽他們的,問問他們這位來自赤魔教總壇的巡察吧。他知道的比那個小嘍噦多。」
凌燕飛先在黑衣蒙面人四肢各點了一指,然後一掌拍活了他的穴道,順手扯去了他頭上的黑布罩。那是一張白裡滲青的臉,唇上還留著小鬍子,年紀在四十歲上下。小鬍子一睜眼臉色大變,挺身要竄起來,奈何他的四肢穴道受制,不能動彈。
駝老道:「龍雲,扶他坐起來。」
龍雲上前把小鬍子扶了起來。駝老道:「燕飛你問他吧。」
凌燕飛望著小鬍子道:「你是來自赤魔教總壇的巡察,姓龔,可是?」
小鬍子道:「誰說我是來自赤魔教總壇的巡察……」
凌燕飛道:「你的人已經都告訴我了,你不承認也不要緊,我不願意跟你噦嗦,也不願意過於難為你。我只要你答我問話,希望你能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不要自討苦吃……」
小鬍子道:「你不用問,我什麼都不知道。」
龍剛雙眉一揚,就要過來。龍雲伸手攔住了他。
凌燕飛跟沒聽見似的,道:「你赤魔教到京裡來是來幹什麼的,答我問話?」
小鬍子道:「不幹什麼,來玩玩,這也犯法麼?」
凌燕飛道:「我不願意太難為你,你自討苦吃怪不得我,龍大哥。」
龍雲過來伸手抓在了小鬍子的右肩上。
凌燕飛道:「答我問話。」
小鬍子沒那麼硬了,可是還很狡猾,道:「我的人不都告訴你了麼?」
凌燕飛道:「不錯,你的人都告訴我了。可是我信不過他,我要在你身上印證一下。」
小鬍子道:「我知道的多不到那兒去。」
龍雲五指猛一用力,喝道:「少來這一套,說。」
小鬍子悶哼一聲,身子為之一歪,道:「本教是來找人的。」
龍雲五指微鬆道:「賤骨頭,敬酒不吃吃罰酒,找誰?」
小鬍子道:「本教三教主跟四教主的女兒。」
龍雲還待再問,凌燕飛抬手攔住了他,道:「還有什麼別的企圖?」
小鬍子道:「沒有了。」
龍雲道:「你幹嗎非找苦吃,可是骨頭當真這麼賤?」
小鬍子道:「我說的是實話。」
凌燕飛道:「你們滲透官家潛伏王府,是怎麼回事?」
小鬍子道:「本教並沒有滲透官家,潛伏王府。」
凌燕飛道:「龍大哥?」
龍雲的鋼鉤般五指又用了力。
小鬍子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額上也見了汗,他道:「真的……」
凌燕飛雙眉陡揚,道:「龍大哥,碎他的肩骨。」
小鬍子忙道:「我說,我說。」
凌燕飛抬手攔住了龍雲。
小鬍子喘了一陣之後才道:「就是為找尋本教三教主跟四教主的女兒。」
凌燕飛微顯激動,道:「你們殺害福親王的格格又是怎麼回事?」
小鬍子道:「那位格格發現了本教的秘密,本教不得不殺她滅口。」
凌燕飛道:「潛伏在福王府的人是什麼身份?」
小鬍子遲疑了一下,道:「他們一個是福王的福晉,一個是福王府的總管。」
駝老鬚髮微張。
凌燕飛一陣激動,道:「你們當真沒有別的企圖?」
小鬍子道:「真的沒有。」
凌燕飛道:「我們有個人從隆福寺神像腳下一個洞裡得來一塊羊皮,那塊羊皮四角畫的是你赤魔教的四樣信物,中間畫的說畫不像畫,說圖案不像圖案,那是什麼?」
小鬍子臉色陡然一變道:「那是本教教主的手令。」
凌燕飛道:「那手令下達的是什麼令諭?」
小鬍子搖頭說道:「我們不懂,本教只有一兩個人懂,教主下令給這一兩個人,然後由他們轉諭我們。」
凌燕飛道:「沒想到你赤魔教做事這麼小心。這麼一來就是外人截去了這張手令,也無法窺及你亦魔教的機密,那麼你們奉到了什麼令諭?」
「不知道。」小鬍子道:「那張手令還沒交到指定人的手裡,就被你們截走了,所以我們無從知道那是什麼令諭。」
凌燕飛道:「那懂得這張手令的人現在何處?」
小鬍子道:「不知道,他們從不跟我們見面。教主有令諭頒下時會派人放在指定的地方,他們自會去取,等到他們把教主的令諭寫在另一張紙上交給我們的時候,他們也會放在指定的地方由指定的人去取。」
凌燕飛道:「那麼你們的兩位教主現在什麼地方?」
小鬍子道:「這我們也不知道,本教之中只有總護教知道兩位教主在什麼地方,我們也見過教主,但卻沒見過教主的真面目。」
凌燕飛一指閉了小鬍子的穴道:「把他抬出去吧。天已經亮了,大白天我不便帶個人進內城去,我晚上天黑之後再去。」
駝老道:「那正好可以歇歇,暫時把他放到西院去吧。這個人關係很大,即便是大白天也要小心他們的人前來營救。」
龍雲答應一聲提起了小鬍子,道:「都跟我來。」
大步當先行了出去。
駝老吁了口氣,難掩興奮地道:「行了,即使是三天三夜沒睡也值得。有了這麼個人,不愁妖怪不現形,不愁扳不倒福康安了。」
凌燕飛道:「您看他的話可信麼?」
駝老還沒有說話,馮七那裡已然說道:「恐怕可信,他們有人潛伏在福王府殺害親貴這種事都已招了,別的還有什麼不能招的,福王爺那位福晉勾上福康安對付安貝勒跟你,當初他們毀了我一隻手,只怕都是為怕妨礙他們找尋他們那三教主、四教主的女兒!」
凌燕飛點了點頭道:「真要是這樣的話,他們的動機倒還單純。」
馮七道:「不是我沒氣沒囊,要是他們只為找尋他們三教主、四教主的女兒,沒有別的企圖,能及時收手別再搭福康安對付安貝勒,我看咱們倒也無妨來個一眼睜,一眼閉。」
「能麼,七叔?」凌燕飛道:「福王爺的格格已經死了……」
馮七道:「我知道,福王爺都能不追究,你還怕交不了差麼?」
凌燕飛道:「我是可以交差,可是嘉親王跟安貝勒都已經知道了內情,只怕他們不會任人殺害皇族親貴。」
駝老點了點頭道:「這倒是。」
馮七道:「那還不容易,只要你真有意思放手,你去跟安貝勒說,保不定他會聽你的,再不,你可以跟赤魔教先談條件,談妥之後你走你的,到時候即使嘉親王跟安貝勒追究起來,他們總不能再找你回來作證,他們跟福王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還有什麼不好商量的,鬧一陣子還不就算了?」
凌燕飛搖搖頭道:「七叔,這話我不便啟齒,這事我也不能這麼做,撇開別的不談,赤魔教殺了一個皇族親貴,毀了您一隻手是實……」
「小七兒。」馮七道:「這是小我,這是私,說起來他們也叫自衛,應該是情有可原,真要逼急了他們,即使到頭來邪不勝正,京城裡亂一陣子恐怕是免不了的,人心惶惶,雞犬不寧事小,多少人要喪命,萬一再驚動了宮裡事大……」
凌燕飛道:「您的意思我懂,福王格格被害,您毀了一隻手,或許能稱之為私,嘉親王跟安貝勒要趁這絕佳時機扳倒福康安那就不是私了,我不能不為整個大局著想。」
駝老點頭說道:「馮七,燕飛說的是。」
馮七沉默了一下道:「這麼說,你是打算跟他們周旋到底了。」
凌燕飛毅然說道:「七叔,江湖上或許能容赤魔教,但朝廷裡卻絕不能再容福康安,此人是朝廷一大禍患。」
馮七道:「你的意思是說,為對付福康安,勢必得犧牲赤魔教。」
凌燕飛道:「七叔,赤魔教它總是個邪教。」
馮七吁了一口氣道:「也許你是對的,一晚上沒合眼,睡會兒去吧。晚上你還有熱鬧戲唱呢,駝老跟桑姑娘也陪著熬了一夜,也該讓他二位歇會兒了。」
說著他站了起來。
駝老跟著站起道:「我不礙事,燕飛昨晚上出了那麼多汗,又折騰了老半天,倒是真需要睡會兒,要不然到了晚上準沒精神。」
馮七道;「您說的是,我就是這意思,走吧,燕飛。」
凌燕飛可真有點累,望著駝老道:「那麼我歇會兒去了。」
駝老忙道:「去吧,去吧,我也要進屋歇會兒去了。」
凌燕飛跟馮七走了,或許是有馮七在,姑娘桑傲霜沒好跟出去。
馮七陪著凌燕飛到了東院,進門的時候他道:「小七兒,我說句話就走。」
凌燕飛笑道;「您這是幹嗎呀,我又沒攆您。」
馮七沒笑,凌燕飛讓他坐他也沒坐。他望著凌燕飛正色說道:「小七兒,剛才當著駝老我沒好說,雖然你在嘯傲山莊待過一年,但畢竟你是遼東老龍溝楚家的徒弟,你又沒吃過一粒公門飯,你管它什麼朝廷不朝廷,這個清朝又不是咱們的。」
凌燕飛呆了一呆道:「七叔,您怎麼說這話,您跟我師父總是吃過公門飯。那跟我們這晚一輩的吃公門飯有什麼兩樣,再說您又不是不知道,這個赤魔教是出了名的邪教,即使誰都不為,我也不能讓他們得勢啊。」
馮七道:「小七兒,我可是為了你好,別的不說,就拿昨晚上的事兒來說吧,幸虧你這是碰上了駝老,也幸虧駝老那藥箱子裡還有那麼一束藥,要是你碰上了別人,萬一駝老那個藥箱子裡沒有解龍涎香的藥,你這條小命兒不就沒了麼?不管怎麼說,是我出的主意調你老龍溝楚家的人到京裡來的,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這不等於是你七叔我殺了你一樣麼,叫我怎麼跟你師父交待,叫我怎麼見韓姑娘跟桑姑娘。」
凌燕飛道:「七叔,您的好意我懂,我也很感激。不錯,是您把老龍溝楚家推薦給順天府的,您為什麼出這個主意?那是因為您瞭解楚家人的能耐、膽識,您認為他們能派這個用場,挑得起這個擔子,您是看得起楚家人,事實上您瞭解得夠,楚家人在江湖上的名氣確實不小,『瀟湘書院:bigcat掃瞄,小糊塗仙OCR』能耐也是比別人大點兒,尤其他們個個有一顆不怕事,不畏死的鐵膽,有一付寧折不曲的硬骨頭,就因為您對楚家人瞭解得夠,所以當初您推薦他們,就因為您對楚家人瞭解得夠,如今你絕不該勸楚家人回頭,至於玉潔跟傲霜,他們倆一在宦門,一在江湖,但都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不信您問問她們,她們也絕不會贊成我在這半道兒上回頭,軟骨頭的窩囊廢可不配人家姑娘家托終身,是不?其實……」
他忽然笑了:「要不是您出的這好主意,我還到不了京裡來,得不到這如花美眷好媳婦兒呢,即使有個萬一,兩下裡也應該抵消了,楚家不欠您的,您也不欠楚家的,是不?」
馮七皺了眉,道:「小七兒……」
凌燕飛臉色一整,正色道:「七叔,別人不知道,您清楚,楚家只有前闖的鬼,沒有後退的人。」
馮七頭一低,旋即又抬起頭來道:「好吧,我不勸你了,老龍溝楚家的徒弟是不凡,我就不明白楚老三他是怎麼調教的,讓人是既羨慕又嫉妒。」
凌燕飛道:「幹嗎呀,七叔,我們七個還不跟您的徒弟一樣?」
馮七笑了笑,笑得有點異樣,道:「那可不一樣啊,人家提起來都沖楚三翹拇指,可沒一個衝我馮七翹拇指的,行了,小七兒,不說了,晚輩們是英雄,我可不能讓人說我這個做長輩的是狗熊,我捨命相陪了,你歇著吧。」
他拍了拍凌燕飛,轉身走了。凌燕飛目送他出了東院,笑笑,搖了搖頭,轉身往裡去了。
口口口
許是大夥兒都歇息了,桑宅四下裡靜得很,也很難看見個人!
桑傲霜在她自己屋裡,她沒睡,也沒躺,她在開一口小箱子,深紅色的小箱子,很精緻也漂亮。
打開了小箱子,裡頭放的不是首飾,只有一件摺疊著的小衣裳,小孩兒衣裳,看樣子好像是嬰兒穿的。小衣裳有點舊,雖然有點舊,但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它質料很好。
桑傲霜小心翼翼地把那件小衣裳拿了出來,小衣裳下頭,箱子底,有巴掌大一張變了黃的紙,紙上寫著一行一行色呈紫黑的字跡。
桑傲霜緩緩拿起了那張變黃了的紙,目光落在那一行行色呈紫黑的字跡上,那字跡寫的是:
「我母女一般命苦,一般可憐,日後倘我有不幸,盼拾獲人善加撫養,泉下人自當於暗中庇佑,助爾多福,候來生結草啣環,倘爾有不良之心,欲加害吾女,天涯海角我也必追索爾命!」
沒有署名。只這麼幾行字跡。
從這幾行字跡裡,可以看出這位為人母者護犢之心。從這幾行字跡裡可以看出母愛之偉大。從這幾行字跡裡,也可以看出這位為人母者已預知災禍之將臨。
兩行晶瑩的珠淚,無聲地滑過桑傲霜那冰冷的嬌靨,默默地落在襟前。突然,桑傲霜舉袖拭淚,把那張變黃的紙放回箱底,上頭放上了那件小衣裳,鎖好箱子,把箱子放回衣櫃上,然後掀簾走了出去。
口口口
姑娘桑傲霜到了西院,西院裡停放著一輛馬車,還有頭馬,廄裡頭有十幾匹馬都是蒙古種的健騎。
馬廄的對面是一大間屋子,門開著,從外往裡看,可以看見裡頭堆的有草料、黃豆、馬鞍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那個小鬍子,就睡在那堆草料上。龍飛站在那間屋門口,人靠在門框上,手裡拿根草,正在嘴裡咬著。
馬廄裡的幾匹馬,忽然鐵蹄踢彈起了一陣小騷動。龍飛機警地抬眼往馬廄望去。
幾匹馬很快地就靜止了,可是馬廄那後牆上,一個小洞裡多了一雙眼睛,龍飛卻沒能看見。就在這時候,院子裡進來個人,是姑娘桑傲霜。
龍飛一怔,忙站好欠了欠身:「姑娘!」
桑傲霜含笑說道:「八哥一個人兒?」
龍飛陪笑說道:「老七剛出去,上茅房去了。」
桑傲霜美目中異采飛閃,眉鋒卻皺了一皺道:「那我來得可真不巧。」
龍飛道:「怎麼,您找老七。」
桑傲霜道:「不,我想麻煩八哥跑一趟給我買點東西去,桂花油用完了……」
龍飛道:「我當是什麼事兒呢,那好辦,我去找個人來替我一下,您給先看著點兒。」
他要走。
桑傲霜道;「別了,反正七哥也去不了多久,八哥你只管去,我在這兒看會兒好了,大哥他們都在歇著,我不好意思叫他們,要不然我也不會往這兒跑了。」
龍飛道:「那也行,就煩您代我守一會兒,我馬上趕回來,就在街口,不遠。」
他微一欠身,匆匆地走了。
桑傲霜一步跨進了屋,一掌拍活了小鬍子的穴道,小鬍子兩眼剛睜,她便道;「答我問話,你們那四教主的女兒是在那兒失蹤的?」
小鬍子怔了一怔道:「本教當年的總壇啊,怎麼?」
桑傲霜道:「江東六十四屯?」
小鬍子道:「不錯。」
桑傲霜道:「你們憑著什麼找你們那四教主的女兒,難道你們都認得她。」
小鬍子道:「據本教教主頒下的令諭中說,本教三教主跟四教主的女兒,左小臂上有顆拇指般大小的硃砂痣……」
桑傲霜臉色陡地一變,飛快地在小鬍子四肢上各拍了一掌,小鬍子霍地跳起,滿臉詫異地望著桑傲霜。
桑傲霜冷冷說道:「告訴我,你們二教主、三教主現在什麼地方?」
小鬍子臉上掠過一絲狡猾神色,道:「你問這幹什麼?」
桑傲霜伸手擄起了左衣袖,她那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左小臂上,赫然有顆拇指般大小的硃砂痣。
小鬍子一下子直了眼,叫道:「你……」
桑傲霜冷然說道:「我要見你們教主去,給我帶路。」
小鬍子遲疑了一下。
桑傲霜道:「要是等他們來了,你想走可就走不掉了。」
小鬍子沒再遲疑,閃身掠了出去。
桑傲霜道:「從牆上走。」
閃身跑了出去。小鬍子跟桑傲霜一前一後翻牆掠了出去。
馬廄後幽靈也似的轉出個蒙面黑衣人來,他望著小鬍子跟桑傲霜翻出去的那處牆頭,兩眼進射詫異神色道:「這是怎麼回事?這丫頭怎麼會是……這倒好,有了我的事了,這下子有熱鬧戲看了!」
「不對,莫非這丫頭有詐!」
「不,該不會,她不可能知道那孽種的特徵。」
他喃喃自語至此,忽然有所驚覺,閃身又隱入了馬廄後。
龍義走了進來,一眼瞥見龍飛不在門口,忽地一怔停步,叫道:「老八,老八。」
沒動靜,他閃身撲進了那間屋門口,他又復一怔,跟著臉上變了色,他想了一想,轉身要走。
這當兒東院裡又進來一人,是龍飛,他手裡還拿著一瓶桂花油,龍義劈頭便道:「你上那兒去了,人呢?」
龍飛道:「人?不在屋裡麼?」
龍義冰冷說道:「在房裡我還用問你,你看看去。」
龍飛閃身撲了過來,只一眼他怔住了,叫道:「姑娘呢?姑娘在這兒看著……」
龍義道:「姑娘?姑娘在這兒看著?怎麼回事兒?」
龍飛道:「剛才你上茅房去了,姑娘找我這兒來,讓我給買瓶桂花油去……」
龍義道:「那是說駝老讓大哥他們把人提去了,走,咱們問問去!」
他邁步往外行去。龍飛不敢怠慢,急急了跟出去。
兩個人步履匆匆,先拐進東屋,龍雲他們都和衣躺著,有兩個都睡著了,一看人都在,兩個人的心登時就往下一沉,龍飛一鬆手,一瓶桂花油掉在了地上,摔碎了桂花油濺得到處都是。
龍雲翻身坐了起來,道:「怎麼了,什麼摔了?」
龍義道:「大哥,你們有沒有把人提過來?」
龍雲道:「沒有啊……」
臉色一變,騰身從炕上跳了下來,道:「人怎麼了?」
龍義道:「剛才我上了趟茅房,人由老八一個人看著,老八說姑娘找到東院去,讓他給買瓶桂花油去,那知我們倆回來人卻不見了,姑娘也不在東院了。」
龍雲臉色大變,冷笑一聲道:「你們倆真行。」
帶著一陣風撲了出去。任誰都知道出事了,誰還敢歇著,全都跟著跑出去。
龍雲先到桑傲霜窗下,叫了兩聲沒聽見人答應。一轉身又奔進了上房,揚聲說道:「駝老,屬下求見。」
床響了兩聲,垂簾一掀,駝老出來了,道:「什麼事兒?」
龍雲當即跪落在地,道:「那個姓龔的跟姑娘都不見了,屬下特來領罪。」
龍雲這一跪,龍剛等七個都跟著跪了下去。
龍飛道:「不,駝老,是屬下該死!」
駝老臉上變了色,沉聲說道:「究竟怎麼回事兒,起來說話。」
龍雲等八個卻沒往起站,龍雲把龍義告訴他的說了一遍。
駝老兩眼寒芒暴射,猛一跺腳道:「你們真行,你們真該死……」
龍飛道:「駝老,您要罰罰屬下一個……」
駝老忽然斂去威芒,道:「先四下找找再說,還不快去。」
八個人爬起來奔了出去。駝老一步跨到桑傲霜屋門口,掀簾看了一眼,然後翻身出了堂屋,他站在堂屋門口,鬚髮微張,一臉焦急之色。
沒多大工夫,八個人全回來了。凌燕飛跟馮七也來了,馮七劈頭便問:「怎麼了,駝老,人不見了麼?」
駝老鬚髮暴張,威態畢現,一指龍雲八個道:「你們真行,你們真行,你們可知道這個姓龔的關係多大,到手的勝券讓你們給毀了,凌少爺、安貝勒、嘉親王爺這一下……」
龍飛一聲沒吭,揚掌劈向自己天靈。凌燕飛眼明手快,一指點了出去。
龍飛一隻右臂倏然垂下,他叫道:「凌少爺,您……」
龍義道:「要怪怪我,我要不上茅屋什麼事兒都沒了。」
他揚掌也要拍向自己天靈。
凌燕飛突然一聲霹靂般大喝:「你們這是幹什麼,都給我住手。」
龍義被震得手臂一頓,他垂下了手,也低下了頭。
凌燕飛目光略一環掃,道:「究竟怎麼回事,說給我聽聽。」
龍雲白著臉把龍義告訴他的又說了一遍。
凌燕飛道:「跟我到東院看看去。」
他轉身先撲向了東院。
大伙見到了東院,凌燕飛道:「姓龔的在那兒待著?」
龍雲道:「就在屋裡草料上。」
凌燕飛裡外看了看道:「駝老,並沒有打鬥的跡象。」
駝老鬚髮暴張,威態逼人道:「沒想到赤魔教裡真有這種來無蹤去無影,出手便能制住我桑家人的能手!」
龍飛突然抬頭說道:「駝老,姑娘沒進東院之前,馬廄裡的牲口突然起了一陣騷動,當時屬下沒在意……」
馮七閃身撲向馬廄後,一轉眼工夫之後他又從馬廄後掠了出來,道:「沒見著什麼可疑的跡象。」
駝老道:「傲霜讓他們擄了去,我還不怎麼擔心,那個姓龔的關係太大……」
馮七揚了揚眉道:「駝老,我無意怪誰。可是燕飛等於是我把他從老龍溝調來的,眼看是個怎麼樣的情勢您清楚,要讓燕飛背那麼個罪名落進福康安手裡……」
駝老大喝一聲,旋身一頭往牆上撞去。
凌燕飛大驚,飛身撲過來一把抓住了他,道:「您這是幹什麼?」
駝老眼都紅了,顫聲說道:「要讓這一錯連累了你跟安貝勒,還有嘉親王爺的將來,讓我拿什麼臉去見主人。」
龍雲等一個連一個都跪了下去,道:「駝老,是屬下幾個該死,屬下幾個願……」
駝老嗔目大喝:「就是咱們都死了也贖不了這個罪。」
龍雲等個個身軀暴顫,低下頭去。
凌燕飛忽然目光一凝道:「龍大哥,老董他們是不是常在附近?」
龍雲微一點頭道;「是的。」
凌燕飛道:「麻煩那位去問問老董他們看見什麼沒有。」
龍雲騰身竄起,越牆掠了出去。
凌燕飛望著駝老道:「您讓龍二哥他們起來吧。」
駝老沉默了一下,無力地擺了擺手道:「事到如今,死誰罰誰又有什麼用,起來吧,起來吧!」
龍剛等默默站了起來。龍飛跪著沒動,突然伏地放聲大哭。
駝老大喝說道:「沒出息,不許哭,給我站起來。」
駝老到底有他的懾人之威,龍飛立即住聲站了起來。人影橫空,龍雲射落跟前,他望了望駝老跟凌燕飛,猶豫著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駝老道:「問過老董他們沒有?」
龍雲道,「問過了。」
駝老道:「他們怎麼說,看見了什麼沒有?」
龍雲道:「老董說,他們……他們……」
駝老怒聲說道:「他們怎麼說,你倒是說啊。」
龍雲眉梢微微一揚,道:「老董說,他們看見姑娘跟個黑衣小鬍子匆匆往南去了,那黑衣小鬍子在前,姑娘在後,老董曾經迎過去見了姑娘,姑娘告訴他有事出去一下……」
駝老直了眼道:「怎麼說,姑娘告訴老董有事出去一下?」
龍雲道:「是的。」
駝老抬眼望向凌燕飛道:「燕飛,這,這怎麼會……?」
凌燕飛也怔怔的,一時沒有說話。
馮七突然說道:「駝老,傲霜姑娘是您的義女,可是?」
駝老道:「不錯。」
馮七道;「您是在那兒收養她的?」
駝老道;「江東六十四屯,怎麼?」
馮七道:「您這位義女是怎麼來的?」
駝老道:「是我拾來的,當時她被放在個籃子裡,在一條小河裡漂流著,我撈起她來的時候她還在睡著,起先我還以為她死了呢。」
馮七道:「她身上可有什麼?我的意思是說表記,或者是書信一類的東西。」
駝老道:「有張血書,是她的生身母寫的。」
馮七道:「駝老,可記得那張血書是怎麼寫的麼?」
駝老疑惑地道:「馮老,這時候您怎麼問起這個來?」
馮七道:「您先別問,請答我問話。」
凌燕飛突然說道:「七叔,您是說……」
馮七抬手說道:「你先別打岔,聽駝老說。」
駝老詫異地看了看馮七,道:「我記得那張血書是這麼寫的:我母子一般命苦,一般可憐,盼拾獲人……日後倘我有不幸,盼拾獲人善加撫養,泉下人自當於暗中庇佑,助爾多福,候來生結草啣環,倘爾有不良之心,欲加害吾女,天涯海角我也必追索爾命。」
馮七道:「就這樣麼?」
駝老道:「就這樣。」
馮七道:「有署名麼?」
駝老道:「沒有,我不記得有。」
馮七道:「這些,傲霜姑娘知道麼?」
駝老道:「知道,她懂事以後,我就都告訴她了。」
馮七猛吸一口氣,道:「燕飛擒得那姓龔的回來,告訴咱們赤魔教來京是為尋找他們三教主跟四教主的愛女,以及殺害他們大教主跟四教主的兇手的,之後那姓龔的也這麼說,當時傲霜姑娘也在,是不是?」
駝老臉色陡然一變道:「您是說,傲霜就是他們要找的……」
馮七道:「不是我說,恐怕傲霜姑娘以為她自己是赤魔教要找的人。」
駝老搖頭說道:「不,不,不,不可能,她連那個姑娘是在那兒失蹤,怎麼失蹤的都不知道,怎麼會糊里糊塗就……」
馮七道:「駝老,她可以問那個姓龔的,其實也用不著多問,燕飛不是告訴咱們,他們那大教主、四教主是在當年赤魔教的總壇被害,四教主的愛女也是在當年赤魔教的總壇失蹤的麼,這就夠了,看那張血書上的語氣,傲霜姑娘的生身母似乎已預知災禍之來臨,既是如此,她自然會早作準備,那麼赤魔教人所說的四教主愛女失蹤,很可能就是那位四教主在災禍來臨之前把她的愛女送往了他處,這跟當初您拾獲傲霜姑娘的情形不是差不多麼……」
駝老道:「不,不,儘管時地情形都差不多,那也只能說像,並不能確定,而且事已隔這麼多年,就是傲霜的生身母現在見著傲霜,也不敢確定傲霜就是她的女兒,傲霜又怎麼會就這麼放了姓龔的跟他走了!」
馮七道:「您拾獲傲霜姑娘的當時,傲霜姑娘身上除了這紙血書外,別是還有什麼沒有?」
駝老搖頭說道:「沒有,除了這紙血書,別的什麼也沒有。」
馮七皺眉沉吟道:「那不對,普通寫這類血書,事先都不會為外人所知,事後也只有拾獲的人才知道,這紙血書當不足以作為憑借。而事隔這麼多年,赤魔教既出來找人,也絕不會毫無憑借的滿街亂認人……」
忽然目光一凝道:「對了,駝老,傲霜姑娘身上可有什麼異樣一般人的特徵?」
駝老臉色一變道:「傲霜左小臂上有顆拇指般大小的硃砂痣。」
馮七猛拍一掌道:「這就是了,只怕這就是赤魔教找人的憑借,傲霜姑娘一定問過那姓龔的,要不然像她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糊里糊塗地放了那姓龔的跟他走了?」
駝老搖頭說道:「馮七,我不能相信,即使傲霜確定了她就是赤魔教要找的人,但我撫養她近二十年,她也不會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這麼跟他們走了。」
馮七道:「駝老,我說句話您可別難受,畢竟您只是他的義父,十幾二十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她的生身母,這是人之常情,骨肉血親,這種召喚是無可抵禦,無可比擬的,再說……」
頓了頓道:「這話我本不該說,但卻是可能的,她的父母是被人所害,那紙血書上也不啻說明了。恐怕她誤會您是她的仇人都說不定。」
駝老鬚髮微張,搖頭說道:「不,不會,這絕不會,傲霜不是那種人,我一手撫養她長大,我很清楚。」
馮七歎了口氣道:「駝老,我也希望她不會,而事實上,畢竟她明知道那姓龔的關係重大,她卻把他放了跟他走了。」
駝老身軀為之一晃。
凌燕飛伸手扶住了他,道:「駝老,您……」
駝老一搖頭道:「我沒事,老大,你幾個馬上就給我出去,分兩路,一路找個赤魔教人問問,他們要找的人有什麼特徵,另一路會同老董他們,遍搜京畿,務必要找到傲霜。要她回來跟我說個清楚,她要真是他們要找的人,她要真想走,到那時候再走不遲,我絕不留她。」
龍雲等恭應一聲要走。
「慢著。」馮七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嘉親王爺跟安貝勒還在等著燕飛呢。福康安一定會步步迫逼,咱們一定得趕快把這件事作個解決,我跟燕飛都去,燕飛帶一路找傲霜,我到四處一些老朋友處想想辦法,走吧。」
他是說走就走,當先往外行去。
凌燕飛道:「駝老,我們也去了。」
駝老擺擺手道:「去吧,我一個人看家。」
凌燕飛沒再說什麼,一欠身,帶著龍雲等八個人走了。凌燕飛等出了東院,駝老突然流下了兩行老淚,一剎那間他似乎蒼老了不少。他默默地站在那兒,沒動,一動也沒動。
口口口
桑傲霜跟在姓龔的小鬍子之後,出永定門往南。
大白天裡路上行人多,不便施展輕功身法奔馳,儘管如此,兩個人的腳下仍比常人快了一倍不止。
往南再折向西南,走了幾里之後,桑傲霜忍不住問道:「還有多遠?」
姓龔的小鬍子神色之間甚是恭謹,道:「回姑娘,沒多遠了。」
桑傲霜道:「這一條官道通宛平行人最多,咱們離開官道走,可以走快點兒!」
姓龔的小鬍子恭應一聲,立即偏西行去。
兩個人遠離官道之後,立即展開輕功身法奔馳。這一來快多了,不過頓飯工夫,姓龔的小鬍子緩下了奔馳之勢,桑傲霜抬眼一看,只見兩座不太高的山座落眼前,她道:「在這兒麼?」
姓龔的小鬍子恭應說道:「是的,姑娘。」
說話間兩個人已進入山口,順著兩座山之間的各地往深處走。這兩座山遠看不怎麼高,一旦身臨其下卻又覺得它一點也不低。
深入約莫十多丈,眼前景色忽變,本來林木茂密一片青翠,如今卻是光禿禿的寸草不生,兩邊的山石發紅,連地上的土都是紅的。
深入近百丈,兩邊怪石林立,顯得有點猙獰怕人,此刻從兩邊兩塊人高怪石後鬼魑般閃出兩個黑衣蒙面人來,一起向姓龔的小鬍子躬下身去。
姓龔的小鬍子道:「總巡察可在?」
一名黑衣蒙面人恭聲答道:「在,總巡察剛回來。」
姓龔的小鬍子沒再說話,帶著桑傲霜往裡行去,走沒多遠,拐了一個彎,三座石砌的房屋已座落在眼前。
三座石屋成品字形,兩旁兩座石屋門開著,一眼望去裡頭有七八個蒙面黑衣人,此刻一見姓龔的帶著個美艷大姑娘回來,先後都走了出來。
居中那座石屋兩扇木門關著,走近之後,姓龔的小鬍子立即停步恭聲說道:「稟總座,屬下龔伯通求見。」
只見一個蒼勁話聲起自石屋內:「龔伯通。」
兩扇門豁然大開,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蒙面人當門而立,他詫異地望著姓龔的小鬍子道:「你怎麼回來的,這是誰?」
龔伯通一躬身道:「容屬下入內詳稟!」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進來吧。」
他轉身往裡行去,坐在了一塊上鋪獸皮的石頭上。
桑傲霜進門打量這座石屋,只見石屋裡的擺設非常簡單,除了一張石桌,一張石凳外,再無長物。
桑傲霜這裡打量著,龔伯通那裡已把他被擒後的經過作了一番稟報,他把話說完。瘦小黑衣蒙面人立即把一雙銳利目光投向桑傲霜,道:「這麼說,這位就是咱們奉命找尋的三教主、四教主的愛女?」
龔伯通恭應道:「正是。」
瘦小黑衣蒙面人站起來走到桑傲霜面前,道:「姑娘請把左小臂上的硃砂痣讓我看一看。」
桑傲霜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什麼人?」
龔伯通忙道:「姑娘,這位是本教總巡察。」
桑傲霜道:「你們三教主呢。我這顆硃砂痣不是任人看的。」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小姑娘,我奉命找尋三教主跟四教主的愛女,一定要驗明無誤之後,才能讓你見三教主,你要知道,我擔的責任很大。」
桑傲霜道:「你們三教主現在何處?」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我驗明無誤之後,自會讓姑娘見我三教主。」
桑傲霜一雙冷峻眼神瞅著他,猛然擄起了左衣袖,道:「你看仔細了!」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那是當然。」
他往桑傲霜手臂上看了一眼,冷然說道:「龔伯通,拿水來。」
龔伯通恭應一聲,轉身出門而去。
桑傲霜雙眉一揚道:「你要幹什麼?」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我要用水洗洗這顆硃砂痣,看看洗掉洗不掉。」
桑傲霜臉色一變,放下衣袖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會作假冒充不成。」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那倒不是,只是我身負其責,不敢不慎重。」
桑傲霜冷笑一聲道:「你要慎重也可以,讓我當著你們三教主的面洗……」
龔伯通端著一盆水走了進來。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那恐怕由不得你!」
探掌抓向桑傲霜皓腕,他出手如電,桑傲霜居然沒躲掉,一隻皓腕頓時落人瘦小黑衣蒙面人掌中。
桑傲霜勃然色變,就待有所反擊。
突然,一個冰冷話聲從門外傳了進來。「大膽,還不放手!」
隨著這聲冷喝,一名身材瘦削的黑衣蒙面人欺了進來。
瘦小黑衣蒙面人一怔,問道:「你是什麼人?」
瘦削黑衣蒙面人一隻左手從既寬又大的衣袖裡伸了出來,遞到了瘦小黑衣蒙面人眼前,他手掌心裡托著一方小巧玲瓏的金牌。
瘦小黑衣蒙面人立即鬆了桑傲霜躬下身去,道:「原來是使者,屑下只是試試這位姑娘……」
瘦削黑衣蒙面人一隻左手很快地又縮回了衣袖內,道:「不用試了,這位姑娘是真不假,我可以擔保。」
瘦小黑衣蒙面人立即恭聲應是,退向後去。
瘦削黑衣蒙面人邁步走到石凳前,道:「此地簡陋,就請姑娘在床上坐坐吧。」
他逕自先坐了下去。
桑傲霜站著沒動,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是什麼人?」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笑說道:「我是什麼人無關緊要,反正赤魔教的一切我能作主就是。」
桑傲霜道;「你怎麼知道我是真不假。」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事先並不知道赤魔教找尋的這個人的特徵,是不是?」
桑傲霜道:「不錯。」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就憑這一點我斷言姑娘是真不假。至少姑娘手臂上那顆硃砂痣假不了!」
桑傲霜道:「既是這樣,你們可以讓我見三教主了吧!」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這個自然,姑娘不用急,我已派人去請三教主去了。姑娘耐心在這兒等兩天……」
桑傲霜道:「等兩天?」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三教主並不在附近?」
桑傲霜皺了皺眉,沒說話。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我知道姑娘急著見三教主,這是人之常情……」
桑傲霜道:「我所以急著要見三教主,另外還有別的事!」
瘦削黑衣蒙面人輕「哦」一聲道:「姑娘還有什麼別的事?」
桑傲霜道:「這件事我要等見著你們三教主之後才能說。」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要是姑娘跟三教主之間的私事,我不便過問,也無能為力,要是赤魔教中的事,姑娘跟我說,跟三教主說並沒有什麼兩樣!」
桑傲霜道:「是這樣麼?」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笑說道:「我雖不是赤魔教中人,但跟赤魔教的教主平起平坐,而且有相當大的權勢,有時候連赤魔教的教主都得聽我的,姑娘不信可以問問赤魔教這位總巡察。」
桑傲霜沒有問。
瘦小黑衣蒙面人卻道:「姑娘,這是實情。我們這位使者雖不是本教中人,卻具有相當大的權勢,有些事二教主跟三教主確得聽我們這位使者的。」
他頭上罩著黑布巾,讓人難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但從他的話裡可以聽出,他趁機大大地拍了一番馬屁,大大地諂媚了一番。
桑傲霜詫異地看了瘦削黑衣蒙面人一眼,道:「你是什麼使者,你既不是赤魔教中人,你又是誰的使者?」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告訴姑娘也不要緊,我是羅剎國的使者。」
桑傲霜呆了一呆道:「你是羅剎國的使者,你不是中國人?」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誤會了,我是中國人,我也是羅剎國的使者?」
桑傲霜道:「你既是中國人,怎麼做了羅剎國的使者。」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笑道:「這事說來話長,姑娘沒有必要知道,姑娘只知道我是羅剎國的使者就夠了。」
桑傲霜道:「你這個羅剎國的使者,跟赤魔教有什麼關係,赤魔教的教主又不是羅剎人,為什麼會聽你的?」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道:「姑娘問的這些,屬於羅剎國跟赤魔教的機密,我本不該說,然而姑娘是三教主的掌珠,不是外人,告訴姑娘也無妨……」
頓了頓接道:「赤魔教跟羅剎國的關係至為密切,赤魔教的需用都是羅剎國供給的,赤魔教想驅逐清主出關,收復從大明手中丟失的大好河山,羅剎國仗義伸手給予無限度的實力援助,赤魔教為了感恩圖報,所以它聽羅剎國的,我是羅剎國的使者,所以赤魔教的教主聽我的,姑娘明白了麼?」
桑傲霜神情雷動,臉色大變道:「我明白了,這麼說,赤魔教所以到京裡來,不是為來找我的。」
「不,」瘦削黑衣蒙面人道:「赤魔教所以到京裡來確是為找尋姑娘,只不過這是赤魔教來京兩個目的中的一個而已,這個目的跟我剛告訴姑娘的一私一公,二者並不衝突。」
桑傲霜冷笑一聲道:「赤魔教遠自江東六十四屯潛來京裡,果然是別有用心,另有企圖,我錯了,若知道這樣,說什麼我也不會來。」
瘦削黑衣蒙面人訝然說道:「姑娘這話……赤魔教這件事跟姑娘來不來有什麼關係?姑娘難道不是來見姑娘的生身父的?」
桑傲霜道:「我以為赤魔教遠自江東六十四屯潛來京裡只為找我,只要找我便會撤離京畿,返回江東六十四屯去……」
瘦削黑衣蒙面人「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姑娘所以急著要見三教主,為的就是這件事!」
桑傲霜道:「不錯,我所以急著要見他,就是為勸他即刻撤離……」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怎麼會有這種念頭,赤魔教為的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這是義軍,打從康熙年間起,無論是文人武夫,只要是有血性的忠義之士,無不為匡復大計拋頭顱,灑熱血,難道姑娘忘了自己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了麼?」
桑傲霜冷笑說道:「你剛才要是不告訴我羅剎國給予赤魔教實力援助,我如今也許會相信……」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羅剎國仗義伸手,完全是一番好意,有什麼不對?」
桑傲霜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羅剎國打的是什麼主意,你比我清楚……」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哎呀,姑娘可是冤枉羅剎國這一番好人心了……」
桑傲霜道:「我有沒有冤枉羅剎國,你心裡明白,真要說起來,羅剎國人還不怎麼可恨,最可恨的是你這種人,身為中國人,卻數典忘祖,甘為異族走狗,不但帶羅剎人來害自己人,還代羅剎人隱瞞禍心……」
瘦削黑衣蒙面人霍地站了起來,道:「姑娘,你……」
桑傲霜道:「你想幹什麼?」
瘦削黑衣蒙面人搖頭說道:「姑娘誤會了,不管姑娘怎麼辱罵我,我都不會在意。只因為姑娘是誤會,也因此可以證明姑娘是我中華有血性的忠義兒女……」
桑傲霜冷笑說道:「好修養,好口才,只是我不是三歲孩童……」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沒人把姑娘當成三歲孩童,我例舉兩樣事實,姑娘自然就會相信我的話。」
桑傲霜道:「你有什麼事實可以例舉。」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赤魔教的兩位教主跟羅剎國訂的有條約,第一條便寫明羅剎國是基於義憤,無條件協助赤魔教匡復……」
桑傲霜冷笑說道:「條約有什麼用,只不過是白紙寫黑字,虛設的一張,羅剎人向不守信用,到時候可以毀約,赤魔教能奈羅剎人何?」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羅剎人向不守信用?姑娘小小年紀,什麼時候見過羅剎人,什麼時候跟羅剎人打過交道?」
桑傲霜道:「我沒見過羅剎人,也沒跟羅剎人打過交道,可是我的義父卻熟知羅剎人……」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是說那位駝老?」
桑傲霜點頭說道:「不錯。」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笑說道:「姑娘恐怕不知道,桑駝正跟我要例舉的第二樁事實有關。」
桑傲霜道:「你說我義父跟你要例舉的第二樁事實有關?我義父跟你要例舉的第二樁事實會有什麼關係?」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桑駝子可曾告訴姑娘,他是怎麼收養姑娘的?」
桑傲霜道:「我義父是在扛東六十四屯一條河裡救起我的,怎麼?」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據我所知,姑娘卻是在令堂四教主以及姑娘大伯父遇害的同時失蹤的,我所知道的跟桑駝子所說的不相符合。」
桑傲霜道:「那有可能,是我娘在災禍來臨之前,把我偷偷放進河裡,使我漂離了赤魔教總壇。」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那只是有可能。」
桑傲霜道:「你的意思是說……」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赤魔教的總壇鋼牆鐵壁、龍潭虎穴,不是任何人都能進去的,而桑駝子卻是唯一讓赤魔教頭痛的人物,根據他以前跟赤魔教作對的種種情形看,他也有可能是姑娘的殺母仇人。」
桑傲霜怒笑說道:「你好卑鄙,想用這種手法來打動我,你白費心機了。我義父救了我,把我撫養長大,對我家恩高義重,一輩子都報答不完,你卻告訴……我,就是日出西山我也不會相信。」
瘦削黑衣蒙面人的確好涵養,他一點也不在意,道:「姑娘,你說的是有可能,而我說的也是有可能,為什麼你不能冷靜冷靜,慢慢的查查看。」
桑傲霜道:「我用不著查,我義父要是我的殺母仇人,當初他不會救我,也不會撫養我長大,更不會把他生平所學傾囊相授……」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屠岸賈曾經收趙氏孤兒為義子,把趙氏孤兒調教得文武雙全……」
凌燕飛道:「那是因為屠岸賈不知道他是趙氏孤兒!」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金兀朮可知道陸文龍是陸登的後人吧?」
這瘦削黑衣蒙面人的確有一張能說善道的利口,使得桑傲霜一時無詞以對。
桑傲霜怔了一怔,旋即一聲冷笑道:「你就是說破了嘴我也不會相信。即便是我養父殺了我的生身之母,以赤魔教的作為,他老人家也是行俠仗義,除魔衛道,他老人家以嬰兒無辜,不忍讓我留在赤魔教裡異日長大為魔,所以收養了我,說起來對我也只有恩……」
瘦削黑衣蒙面人目閃精芒道:「姑娘……」
桑傲霜怒笑道:「你不用再說什麼了,我這就找赤魔教的兩位教主,揭穿你的醜惡面目跟羅剎人的陰謀去。」
話落,她轉身要走。
只聽瘦削黑衣蒙面人在身後說道:「本來我是想救你一命,既然你自己非找死不可,那也只有由你了。」
桑傲霜霍地轉回身道:「你想救我一命?誰要殺我?」
瘦削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道:「赤魔教的三教主,你的生身之父。」
桑傲霜笑了,是怒笑,也是冷笑:「你想讓我的生身父殺我?」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不是我讓他殺你,他找你的目的就是殺你。」
桑傲霜道:「你以為我會信麼?」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等你見著了他之後,你自然就會相信,擒下!」
那瘦小黑衣蒙面人應聲出手,一指點向桑傲霜右肋。
桑傲霜冷笑一聲道:「敢情是你要殺我啊,你是作夢。」
她揚掌抓向瘦小黑衣蒙面人腕脈。
瘦小黑衣蒙面人冷哼一聲,手腕上揚,突然變點為抓,五指開合間帶著勁氣反襲桑傲霜的皓腕,變招之快,令人咋舌。桑傲霜臉色一變,身軀飛旋,揚手向瘦小黑衣蒙面人拍出一掌。
瘦小黑衣蒙面人挺掌直迎,硬跟桑傲霜對了—掌,砰然一震之後,瘦小黑衣蒙面人身軀不過晃了一晃,桑傲霜卻覺一股反震之力襲上身來,逼得她立足不穩,蹌踉著往後退去。
這一退正退到姓龔的小鬍子面前,姓龔的小鬍子飛起一指點上桑傲霜後腰,桑傲霜嬌軀一晃,往後便倒,姓龔的小鬍子伸手扶住了她。
瘦削黑衣蒙面人目中精芒暴閃,冰冷說道:「把她給三教主送去。」
瘦小黑衣蒙面人躬身恭應,就在瘦小黑衣蒙面人恭應聲中,瘦削黑衣蒙面人邁步行出了石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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