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懸疑高迭 文 / 獨孤紅
片刻之後,金大龍回到了雙龍鏢局。
鏢局裡,金老頭跟金小龍還沒睡,爹兒倆點著燈在燈下閒聊正等著他,一見金大龍回來,金小龍忙含笑站起相迎。
坐在燈下,金大龍向金老頭詳詳細細地稟報經過。
聽畢,金老頭才抬起了頭,道:「大龍,這件事內情的確複雜,以我看,恐怕牽涉很廣,不管怎麼說,那甄世賈絕非等閒人物是實。」
金大龍含笑說道:「爹,我也這麼想。」
金老頭道:「以你看,那鐵羅漢一身所學如何?」
金大龍笑了笑,道:「以我看,他難在小龍手下走完三招。」
金老頭搖頭說道:「那麼他絕不可能是當年羅什古剎行兇之人……」
金大龍截口說道:「至少他跟那些人脫不了關連。」
金老頭點了點頭,道:「大龍,從明天起,想辦法讓我見見他們每一個……」
金大龍道:「您是要……」
金老頭道:「我這兩眼雖已瞎,但當年那些人的口音,至今仍縈繞於耳,只要他們之中有一個是,他便絕難遁形。」
金大龍眉頭一皺,道:「爹,這恐怕要想個不著痕跡的辦法。」
金小龍突然說道:「大哥,不能再請一次客麼?」
金大龍笑道:「你想吃,請客也得有個名堂,總不能老請客。」
金小龍臉微紅道:「那麼您……」
金大龍道:「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自會去想,你不用操心。」
金小龍默然未語,金老頭卻突然說道:「大龍,這兩天可有那癲狂醉客消息?」
金大龍呆了一呆,道;「沒有,怎麼,爹?」
金老頭道:「我很奇怪,他既有意伸手管這樁事,為什麼自那夜走後至今未有消息。」
金小龍忙道:「爹,他會不會被……」
金老頭搖頭說道:「固然,他並不見得惹得起甄世賈,但甄世賈若真要對付他,恐怕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金小龍道:「那麼,您以為……」
突然一陣震人心弦的砰砰敲門聲傳入耳中,夜靜時分,聽來分外刺耳,能傳出老遠。
金小龍一怔,訝然說道:「這是誰,這麼晚了……」
金老頭截口說道:「小龍看看去。」
金小龍應聲站起開門而去。
未幾,急促步履響動,只聽金小龍在院子裡叫道:「大哥,是井帳房來了。」
金老頭道:「大龍,扶我出去。」
金大龍扶著金老頭甫出房外,金小龍已領著井立奔了過來,這位陽怪步履尤其匆忙,神色還有點驚慌。
他一見金大龍便急急說道:「金爺,糟了,雪姑娘被人害了。」
金大龍一震,旋即淡笑道:「井帳房,慢慢說,是怎麼回事?」
井立喘著氣道:「局主,是這樣的,今晚城裡朱大爺在他府裡宴客,派人接雪姑娘,我叫了半天門叫不開,後來我找來了夥計撞開了門,卻發現雪姑娘她……」
機伶一顫,住口不言。
想必,那位紅歌妓死狀甚慘。
金大龍淡然說道:「井帳房,請說下去。」
井遲疑好一陣,始道:「雪姑娘赤裸裸一絲不掛躺在床上,喉管被割斷了,臉也毀了,血流了一床,好不……」立又住口不言。
金大龍眉鋒忽皺,道:「這麼說,雪姑娘的死,是井帳房發現的?」
井立點頭說道:「是的,但不只我一人,還有幾個夥計。」
金大龍沉吟了一下,道:「現場可有任何跡象?」
井立搖頭說道:「我看不出什麼,最好請局主親自去一趟。」
金大龍未立即答應,又問道:「貴上呢?可知道了?」
井立道:「我已派人報與敝東家,想必他已趕往酒樓去了。」
金大龍聳肩攤手,一笑說道:「看來我時運不濟,甫開張,剛接下這兩宗生意就出了差錯,這筆生意賠起來可能要人的命……」
轉望金老頭道:「爹,讓小龍留下陪您,我跟井帳房去一趟。」
金老頭道:「大龍,這不是等閒小生意,一個不好咱們這甫開張的鏢局可能就要關門,我也想去一趟!」
金大龍自然會意,向井立道:「井帳房是坐車來的麼?」
井立忙點頭:「是的,是的,老太爺要去,盡可坐我的車去。」
金大龍一點頭道:「那好,小龍,扶著爹,咱們走。」
於是,金大龍扶著金老頭,父子三人跟井立行了出去。
鏢局大門外,果然停著一輛單套馬車,車嫌小一點,但坐進四個人倒也勉強湊合了,好在長安酒樓就在城裡,轉眼即到,又不是長途。
馬車馳動如飛,片刻之後,車抵長安酒樓門前。
如今的大街上,是寂靜、空蕩,夜色深沉而冷清,長安酒樓門前,熱鬧的時候過去了,上著的門,開了一小扇,樓上燈光閃動,只是不聞人聲。
井立領著金大龍父子三人,上樓頭逕往後樓,甫踏上長廊,由雪艷芳那燈光外透的書房裡迎出了個人,是長安客棧的帳房莫懷玉,他神色很凝重,一見面便拱起了手,道:「金爺……怎麼老太爺也來了。」
金大龍還了一禮,淡淡說道:「莫帳房,這是敝局甫開張所接的第一宗生意,事關重大,家父不得不來看看,甄老到了麼?」
莫懷玉點頭說道:「到了,現在書房裡候駕,金爺,這真不幸……」
金大龍沒多說,漫應了一聲,轉身扶著金老頭進了書房,書房裡,甄世賈默坐椅上,那位柳之夫竟然也在座。
另外還有長安的幾位知名的富紳,金大龍宴客時,這幾位也在被邀之列,算得上有過一面之緣。
金大龍進了書房微微一愕,道:「沒想到柳老幾位也在座。」
他拱了拱手,又轉向甄世賈。
甄世賈滿面悲慼地站了起來,顯得那麼沉重,那麼頹廢,本來難怪,搖錢樹被害了,他豈有不難過悲痛之理?
他微地拱了拱手,道:「是老朽請他幾位來的,他幾位是老朽的至交好友,也是雪姑娘的知音,所以老朽請他幾位來……」
金大龍截口說道:「甄老,是該有幾位做個證。」
甄世賈老臉微雙眉揚起,方要說話。
金大龍已然又道:「咱們待會兒再談,容我先看看雪姑娘。」
甄世賈一點頭,轉臉道:「莫老弟,二位陪金局主進去看看。」
敢情,全是不忍再看。
莫懷玉跟井立答應一聲,雙雙陪著金大龍掀進了那間會房一雪艷芳的香閨。
套房中,仍然可以聞見絲絲醉人的幽香,但大部份的幽香已被濃濃的血腥味掩蓋住了。
雪艷芳這間香閨,佈置、陳設極為豪華氣派,在往日來說,那該是綺麗而迷人的所在。
而今夜,眼前,卻成了怕人的羅剎屠場。
牙床上,被翻紅浪,折疊整齊,尚未動過,床上,仰臥著一具赤裸女屍,香肩以下,胴體玲瓏,肌膚凝脂,確是造物者的傑作,連一點瑕疵都沒有。
而香肩以上,卻望之怕人。
玉頸上,咽喉處,被利器割了一道大口子,皮肉外翻,血順著兩邊流下,滿床血污已然凝固。
那顆烏雲蓬散的螓首,那張風華絕代的嬌面,刀痕模糊,望之若厲鬼,已然難辨面目。
這,看得金大龍神情震動,眉鋒微皺,道:「怎麼沒人替她蓋一蓋?」
井立忙道:「局主沒來前,敝東家吩咐不許亂動任何一物。」
金大龍沒說話,順手拉開了被子,蓋在那具赤裸的女屍上,然後又在各處仔細看了一遍。
這臥房,前後有兩處窗戶,可是窗戶緊閉,看不出一點可疑痕跡,其他地方的擺設也沒有被移動的跡象。
金大龍拉開了妝台的抽屜,找不到雪艷芳的髮飾。
最後,金大龍一眼溜上妝台旁那漆几上的一具瑤琴,道:「雪姑娘生前擅長撫琴?」
井立忙道:「是的,金局主,雪姑娘色藝雙絕,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無所不精,是位難得的才女……」
金大龍截口說道:「才女難得,佳人難求,雪姑娘人美,才高,歌佳,更難得……只可惜……誰又想得到像這麼一位女子,卻落得……」
搖搖頭,住口不言,轉身行了出去。
書房裡,甄世賈、柳之大等均坐著,一見金大龍出來,忙站了起來,甄世賈首先問道:「金局主,可有……」
金大龍搖頭道:「沒有痕跡,兇手乾淨利落,以我看,該是身手不俗的武林人所為,絕不可能是平常人……」
甄世賈吃了一驚,道:「金局主說是武林人……」
金大龍微微點頭,道:「該是。」
柳之夫突然說道;「金局主看,是為財,還是為色?」
金大龍未答,道:「柳老也看過了,柳老的高見是……」
他精明,柳之夫更滑,微一搖頭道:「老朽是商人,不懂……」
金大龍截口說道;「諸位誰知道,雪姑娘可有引人覬覦的私藏?」
甄世賈道:「那是必然的,老朽以斗量珠相聘,雪姑娘月入也甚豐,誰都會想到,她必有豐富的私藏。」
金大龍點頭說道;「可巧雪姑娘又風華絕代……」
柳之夫道:「金局主可曾發現雪姑娘房裡少了什麼東西?」
金大龍搖頭說道:「似乎沒有……」
柳之夫冷哼說道:「那就是為色了……」
金大龍道:「柳老以為是誰?」
柳之夫道:「老朽怎麼知道?不過,金局土既推斷兇手是武林人,那麼且想想雪姑娘平日交往的武林人,他們之中何人……」
甄世賈道:「那該只有一人。」
柳之夫霍然轉注,道:「世賈兄,是誰?」
甄世賈微一搖頭,道:「事關重大,無證無據,我不能空口指人,不說也罷……」
柳之夫睜目說道:「甄兄,事關人命,你怎麼這般怕事?」
甄世賈沉默了一下,道:「之夫兄,你該知道,論雪姑娘交往的武林人物,那該只有武揚鏢局的少鏢頭申少青……」
柳之夫變色冷哼,道:「我知道是他……」
金大龍一笑,道:「證據?甄老適才說得好,無證無據,不能空口指人。」
柳之夫大聲說道:「證據,武林人三字是你金局主說的,而跟雪姑娘交往的武林人,只有他申少青一人,尤其他平素……」
金大龍微笑說道:「柳老可看過雪姑娘的屍體了?」
柳之夫點頭說道:「老朽看過了。」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那麼柳老不該沒看出,床上的雪姑娘,仍是處子之身,清白未夫,白璧無瑕,如是,何來為色之說?」
柳之夫呆了呆,道:「那也許他未……」
金大龍搖頭說道:「柳老,不可能,我看過了,雪姑娘死前毫無掙扎反抗,是先被人制了穴道,若是個垂涎雪姑娘美色的人,他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所以我說不可能是先姦後殺。」
甄世賈突然說道:「未必,老朽聽說他吃喝嫖賭無所不為,別的不說,單長安城裡那家賭場,一輸就是近……」
金大龍笑道:「甄老就是憑這指他?」
甄世賈道:「事關人命,老朽不敢斷言,只是說他涉有嫌疑的……」
金大龍道:「甄老,長安城中的武林人不只他一個,所以說涉有嫌疑的,也不能說只有他申少鏢頭一人,再說,雪姑娘的私藏究竟有沒有丟,目前還不知道……」
甄世賈道:「金局主應該現在就看一看。」
金大龍搖頭說道:「甄老,所謂私藏,那該只有雪姑娘才知道在何處。」
甄世賈道:「那出不了她這間臥房。」
金大龍道:「甄老知道雪姑娘必有私藏?」
甄世賈道:「這是任何人不想可知……」
金大龍搖頭說道:「甄老,那不一定,有的人月入甚巨,到頭來卻剩不下一個,有的人月入匪薄,他卻能……」
甄世賈道:「不管怎麼說,老朽請金局主如今……」
金大龍搖頭說道:「甄老恕我直說一句,當初我要的是人命而不是錢財。」
甄世賈微微一怔,道;「如今雪姑娘已被害……」
金大龍道:「我照甄老當初所開的價,分文不少賠償就是。」
甄世賈道:「可是金局主總不能不管偵凶……」
「甄老」,金大龍微笑說道:「那是地方官的事,當初你我並未附帶這一點。」
甄世賈道:「在道義上……」
金大龍截口說道:「在道義上,我絕對管,可是似甄老這般無證無據,空口指人我不能幹,甄老該能體諒一二。」
甄世賈道:「那麼,金局主打算怎麼辦?」
金大龍道:「甄老,請容我慢慢的查!」
甄世賈默然不語,半晌始微一點頭,道:「好吧,可是那賠償……」
金大龍道:「我剛說過,分文不少,如數照賠,只是……」
眉鋒微皺,住口不言。
柳之夫突然說道:「金局主莫非有不方便之處?」
金大龍談然一笑,道:「柳老該知道,我父子由塞外來,變賣了整個牧場,所得無幾,到長安來購屋,花費……」
甄世賈插口說道:「金局主的意思是……」
金大龍道:「甄老可否寬限些時日……」
甄世賈一搖頭,道:「金局主,當初你我也未附帶這一點。」
金大龍眉鋒微皺,道:「甄爺,這報復也未免太快了些。」
柳之夫適時輕咳一聲,說道:「金局主,老朽有一筆錢正想往外放……」
金大龍「哦」地一聲,道:「柳老的意思是……」
柳之夫乾笑一聲道:「假如金局主需要的話,老朽願意……」
金大龍道:「多謝柳老好意,這我得跟家父商量一下……」
金老頭突然說道:「大龍,柳老無殊咱們父子的恩人,這年頭柳老這種熱心人難得,而且就是你願出高利也沒處借錢,還不快謝過柳老對咱們的義助。」
金大龍應了一聲,忙轉向柳之夫,尚未開口。
柳之夫那裡已捋著鬍子搖頭說道:「金局主,老朽開口要利,這算不得幫助,所以老朽不敢當金局主這個謝字,還是免了吧!」
金大龍道:「家父說得好,這年頭肯出高利也未必能借到錢,在這時候柳老肯開口,我父子已經很感謝了。」
柳之夫一擺手,道:「金局主,別跟我客氣,借老朽一定借,只是,咳,咳!老朽在這兒算個外鄉人,這些銀子省來不容易……」
金大龍含笑說道:「柳老的意思我懂,柳老請放心,我忘不了柳老的就是,立借據時我會多找幾個保……」
柳之夫乾咳一聲道;「那倒不必,金局主只有個抵押就行。」
金大龍面有難色,道:「柳老,我父子沒有值錢的東西……」
金老頭突然道:「大龍,咱們有紙房子地契可以押給柳老。」
柳之夫目中異彩一閃,點頭道:「使得,房地契可以抵押,可以抵押。」
金大龍皺了眉,沉吟了一下,道:「既如此,明天我拿房地契到府上去,當場立約借銀好了,」轉望甄世賈,含笑問道:「甄老等得及明天麼?」
甄世賈板著老臉點了頭,道:「三五天老朽可以等,金局主,老朽雖讓你賠償,可是這銀子老朽本身一個也落不著,雪姑娘是老朽從揚州禮聘來的,對雪姑娘的家裡,老朽總得賠償一些,怎麼說雪姑娘是死在老朽所經營的酒樓裡……」
金大龍奉承了一句:「甄老仁義令人敬佩。」
甄世賈道:「好說,這是人情也是理,咱們就這麼說定了,金局主向誰借貸,那是金局主的事,老朽三兩天內恭候金局主的大駕,如今老朽要為雪姑娘料理後事,失陪了。」
說著,他一拱手,要走。
柳之夫急忙說道:「世賈兄,請等等,我跟金局主說兩句話,咱們一起走。」
甄世賈點頭答應,站著沒動。
柳之夫轉望金大龍,道:「金局主,關於拙荊……」
金大龍道:「柳老,明天我來府上立據借銀,後天一早就動身,行麼?」
柳之夫忙點頭說道:「行,行,行,不瞞金局主說,老朽可真是等不及了。」
說著,他也拱起了雙手。
突然,金大龍轉向甄世賈道:「甄老,我剛想起一件事……」
甄世賈淡然說道:「金局主有話請說。」
金大龍微微一笑,道:「也許,這話我不該說,甚至於根本不該有這念頭,只是我也算得上個生意人,這筆生意賠起來又足以傾家蕩產,所以我不得不說……」
頓了頓,接道:「甄老,床上的死屍,確是雪姑娘麼?」
他此言一出,滿座俱皆色變。
甄世賈臉色一沉,道:「金局主這是什麼意思?」
金大龍道:「甄老請息怒,我只是不得不慎重。」
甄世賈怒聲說道:「憑我甄百萬的地位身份,難道會訛你金局主不成?」
金大龍忙道:「甄老別生氣,只怕有別人擄去了雪姑娘……」
甄世賈怒指臥房,道:「那麼房裡床上又是誰?」
金大龍道:「甄老,隨便找一個可憐的弱女子殺了,然後毀去容顏冒充雪姑娘,以死甄老的心,這並不難。」
甄世賈一搖頭,怒聲說道:「沒有這一說,你金局主要是悔約,咱們官裡……」
柳之夫突然乾咳一聲,滿臉堆笑搖頭說道:「二位,二位,後日還要見面,千萬別為一句話傷了和氣,容老朽說句公道話,容老朽說句公道話……」
乾咳一聲,接道:「金局主,恕老朽要倚老賣老說幾句,人,是世賈兄的,如今已經死了,而且是慘死,他心中的悲痛不想可知,此時此地,金局主你不該說這種話,老朽敢說,以世賈兄在長安城的身份、地位,他斷不會……」
金大龍方要張口,柳之夫話鋒倏轉,飛快接道:「不過,老朽也不得不承認金局主所說是理,事實上,確有這可能,只是,話又說回來了,就算確如金局主所料,金局主當眾接下了這宗生意,而且聲言保的是四條人命,那麼,老朽以為金局主也該先行賠償,然後再由你雙龍鏢局去把雪姑娘找回來,咳,咳,金局主以為老朽說的對不對?」
金大龍一點頭,道:「柳老所說句句是理。」
「那麼……」柳之夫皮笑肉不笑地道:「只要金局主能找回一位雪姑娘來,老朽擔保,賠償的銀子,世賈兄他分文不少地還給金局主,如何?」
只聽那幾位富紳道:「對,之夫兄說得極是,說得極是……」
金大龍強笑說道:「柳老,事實上我只是大膽猜測……」
柳之夫搖頭說道:「那麼恕老朽直言一句,這賠償,金局主是賠定了。」
一位富紳冷笑說道:「人都死了,上哪兒再找一個來?」
人家都這麼說,金大龍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在他沉默中,甄世賈第一個拂袖而去。
緊接著,柳之夫跟那幾位富紳也走了。
最後,金大龍兄弟扶著金老頭默默而去。
長安酒樓上,只剩下了莫懷玉跟井立伴著一具赤裸女屍。
來的時候乘馬車,回去的時候安步當車,金大龍父子踏著茫茫的夜色,一起往回走。
拐過了長安酒樓前那條街,金大龍突然笑了,「卞百假這手法對付別人算得上高明,可是他千萬不該以這種手法對付我。」
金老頭微笑道:「那是因為他不知道你是誰,否則的話……」
金小龍接口笑道:「就是殺了他他也未必敢。」
金大龍笑道:「小龍,你跟爹把我捧上天了。」
金小龍眨了眨眼,道:「事實上毫不為過,大哥,風塵六奇固然是宇內高人,武林奇客,可是比起大哥你那幾個字,究竟還差得多。」
金大龍笑了笑,沒說話。
金老頭道:「大龍,你看過了,真不對麼?」
金大龍微微一笑,道:「爹,這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當日我見雪艷芳的時候,一眼便看出她已不是個姑娘家,而今夜她床上的女屍,卻仍是處子之身,還有,雪艷芳年紀已近三十,而這女屍,看那身肌膚,年紀絕不會過二十……」
金小龍笑道:「大哥的眼力好厲害。」
金老頭道:「這得來不易,所以我說你該跟你大哥多學學。」
「還有,」金大龍笑了笑,接著說道:「那女屍一頭發蓬散,該是卸了髮飾,尚未梳妝,而妝台裡,卻找不到她的髮飾……」
金小龍道:「大哥,那有可能被人偷走了。」
金大龍笑道:「是有可能,倘如是,那人是個不折不扣,毫不識貨的笨賊,雪艷芳房裡的擺設,哪一樣也比那髮飾值錢。」
金小龍詫聲道:「那麼您說那髮飾……」
金大龍笑了笑道:「該還在雪艷芳頭上。」
「最重要的一點,」金大龍接著說道:「是雪艷芳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無所不精,鬻歌生涯,也用不著什麼操勞,那雙手,該是白嫩的一雙,而這女屍的一雙玉手,卻嫌有點粗,自然,那並不是很粗,不仔細看,斷難看得出來……」
金小龍道:「大哥,您讓我五體投地。」
金大龍笑道:「我只怕由九霄雲裡摔下來。」
金小龍倏然失笑。
金老頭突然冷哼一聲,道:「好作孽,這不知是那家可憐的姑娘。」
金大龍剎時斂去笑容,閃自雙目之中的寒煞怕人:「爹,我會讓那屈死的冤魂含笑瞑目的。」
金老頭道:「這些人不知是誰,這般心狠手辣。」
金大龍道:「已知道的有陰陽二怪,還有卞百假,他竟然昧著良心自砸六奇的招牌,我日後若饒得了他那才怪,唯一摸不透的該是那甄世賈,爹,您沒能聽出什麼?」
金老頭搖頭說道:「聲音不對,他該不在那些人之中。」
金大龍道:「那還好,或許他能留得一條命……」
金老頭道:「大龍,你的身受我明白,但要記住爹的話。」
金大龍神情一肅,道:「是的,爹,我不會忘記。」
金老頭點了點頭,道:「那就好。」
父子三人之間,有著片刻的沉默。
片刻過後,金小龍突然開口說道:「大哥,咱們該上哪兒去找雪艷芳?」
金大龍笑了笑,道:「小龍,你看呢?」
金小龍道:「早跑了,人海茫茫,宇內遼闊,談何容易?」
金大龍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金小龍雙眉一揚,道:「除非拉出他們一個來逼問。」
金大龍搖頭說道:「小龍,那不是上策,甄世賈在長安城何等地位?何等身份?一個不好咱們就別想再待下去了。」
金小龍笑說道:「他似乎也看準了這一點。」
金老頭插口說道:「說了半天,你只有這句話說對了。」
金小龍臉一紅,道:「大哥,那麼您說怎麼辦?」
金大龍笑了笑,道:「小龍,如今我只能告訴你,他們高明,高明,極其高明,可惜碰上了我,我有把握讓他們來個全盤俱墨。」
金老頭笑道:「大龍,你說卞百假會不會羞怒之下抹脖了?」
金大龍笑道:「爹,卞百假不是栽不起跟頭的人。」
金老頭道:「可是這跟頭是他生平最大的一個。」
金大龍淡淡一笑,道:「那……便即他真抹了脖子,也是他應得的報應。」
金老頭微一搖頭,道:「大龍,替那五個留點面子。」
金大龍雙眉微揚,道:「爹,卞百假他這事做的能輕饒麼?」
金老頭一歎說道:「固然,大龍,但交由他五個去處置。」
金大龍口齒啟動了幾下,道:「是的,爹!」
金老頭沒再說話。
金小龍卻忙說:「大哥,您既有把握,為什麼還借貸賠……」
金大龍笑而不語,金老頭接口道:「這就是所謂虛虛實實的兵家事,你看著好了,到時候你大哥會讓他們賠了夫人又折兵。」
金小龍哼地一聲,道:「今夜這件兇案,倒真像因愛成恨,因妒成仇,像申少青這麼個人,大哥真該讓他吃點苦頭。」
金大龍笑了笑,道:「你的話我有同感,不過,你該懂不看僧面看佛面這句話。」
金小龍默然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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