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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文 / 獨孤紅

    送走了吳德明,鐵奎在院子裡跟李玉翎碰了頭。

    鐵奎道:「兄弟,你瞧怎麼樣?」

    李玉翎道:「鐵兄以為……」

    鐵奎道:「這種人最為惜命不過,等他遍服解藥無效時,他自會乖乖地替咱們辦事,只要他一提,他們馬上就會連想到秦天祥,只一連想到秦天祥,他們就會把我當成『大刀會』的人,接下來就會是一場出出精彩的連台好戲,兄弟且等著瞧吧!」

    李玉翎道:「讓鐵兄費心了。」

    鐵奎道:「這叫什麼話,兄弟再要這樣說,我可要不高興了。」

    李玉翎笑了笑道:「那麼,鐵兄,我該怎麼辦。」

    「回去。」鐵奎道:「每晚上出來一趟聽消息,現在這件事我握著,還沒到兄弟你出面的時候,等過一兩天兄弟可以出面,我再把它交到兄弟手裡。」

    李玉翎道:「我道命。」

    鐵奎笑了,一巴掌拍上李玉翎肩頭。

    李玉翎回到了「怡親王府」夜色已經很深了,整個內院裡都熄了燈,可是他住的那間精舍裡卻還透著燈光。

    李玉翎一看就知道裡頭有人,果然進了精舍一看,多倫格格正拿著一本書坐在燈光下看。

    他看了一看,還沒說話,多倫格格已然抬起了頭:「回來了,這麼晚,上那兒去了?」

    李玉翎道:「您怎麼還沒安歇?」

    多倫格格點頭說道:「沒有,睡不著,躺下了又起來坐坐。」

    李玉翎欠身告罪,坐了下來。

    多倫格格看了他一眼道:「你在我這裡不是一天兩天,別這麼拘謹,別這麼多禮,要是一天到晚是這麼拘謹,那會讓我麻煩,要老是這麼多禮,等你搬出去的時候恐怕就直不起腰來了。」

    李玉翎笑了笑,目光盯在多倫格格手裡那本書上,道:「您在看什麼?」

    多倫格格把書一合道:「維止錄。」

    李玉翎一怔,也吃了一驚,道:「格格,這是禁書。」

    多倫格格道:「你知道!」

    李玉翎道:「這是呂留良的著作,呂留良浙江石門人,字任生,又名光綸,字用晦,號晚村,八歲能詣善文,旋通程朱之學,明亡削髮為僧,更名耐可,字不昧,號何求山人,能醫,故又號醫山人,著書立說,多具民族正氣,尤以『維止錄』一書對大清朝尤多諷刺,卒後為曾靜文字獄所連毀屍骸,所著有『晚村』文集等,獄發後起均被燒了。」

    「不錯!」多倫格格徽一點頭道:「可是我留下了這一本『維止錄』。」

    李玉翎道:「卑職大膽,您怎麼看禁書?」

    多倫格格道:「看看有什麼關係,難道我還會受它影響不成?」

    李玉翎道:「那倒不是,可是萬一讓人知道……」

    多倫格格道:「讓你知道有什麼關係,你還會去告發我麼?」

    李玉翎道:「卑職不敢,也不會。」

    多倫格格道:「這不就是了麼。」

    揚了揚手裡那本「維止錄」,道:「呂留良不愧是明末一位大儒,這本「維止錄」對於清朝雖然極為諷刺,可並不是無的放矢,曾靜文字獄連累了他,破墓屍骸,朝廷不依法未免過份了些,我看這樣不但不能收到震懾之效,反而更引人反感,增人仇恨,你說是嗎?」

    李玉翎心中念轉,欠了欠身道:「卑職不敢置喙。」

    多倫格格道:「跟我說有什麼關係?」

    李玉翎道:「卑職不敢。」

    多倫格格微有嗔意,看了他一眼道:「我都不怕你,難道你還怕我。」

    李玉翎道:「那倒不是,格格對卑職恩厚,那怎麼會,可是卑職身在官家……」

    多倫格格道:「別忘了,我是個『黃帶子』。」

    李玉翎遲疑了一下道:「如果格格一定要問,卑職只有這麼說,呂晚村身為前民遺民,遭亡國之痛,他說些什麼那也是人之常情,不該怪他。」

    多倫格格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不就是了麼,我還會辦你不成?你的看法跟我的想法很相近,當然了,任何一個人當同,都不容有反叛存在,罰,無可厚非,可是破人墓.戮人屍,就顯得太過了,我擔心朝廷這種做法會適得其反,激起更多人的反叛。」

    李玉翎道:「事實上朝廷這種做法,已然加深了百姓的仇恨。」

    多倫格格「哦」地一聲道:「有所見麼?」

    李玉翎道:「那倒不是,百姓將那仇恨兩字深藏於心中,這就夠可怕的了,只有江湖上那些人才會付諸於行動。」

    多倫格格道:「江湖上那些武夫造反,可比那些讀書人秘密行動來得可怕。」

    李玉翎搖頭說道:「書生謀反,難成大事,曾靜、程熊就是個很明顯的例子。」

    多倫格格看了他一眼道:「看來你對這些事知道得很清楚。」

    李玉翎心頭一震道:「卑職身在官家,職有專責,對這種事豈能不弄個清楚。」

    多倫格格把手中「維止錄」往桌上一放,道:「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李玉翎道:「格格是問我……」

    「多好的記性。」多倫格格含情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問你上那兒去了,這麼晚才回來,我在這兒等了你半天。」

    李玉翎道:「格格等卑職有事麼?」

    多倫格格道:「難道非有事才能來找你麼?」

    李玉翎窘迫得低下頭來說道:「那倒不是。」

    多倫格格道:「別什麼是不是,答我問話吧!」

    李玉翎道:「卑職出去了一趟。」

    多倫格格道:「說得好,難道我還不知道你出去了一趟了,我問你上那兒去了?」

    李玉翎道:「卑職找吳德明去了。」

    多倫格格「哦」地一聲道:「你上那兒去找他去了,你知道他在那兒?」

    李玉翎遲疑了一下道:「卑職不便說。」

    多倫格格淡然說道:「八大胡同?」

    李玉翎一怔,道:「是的。」

    多倫格格道:「怪不得隆泰說他不正經,是隆泰告訴你他在那兒?」

    李玉翎道:「是的。」

    多倫格格道:「找著他了?」

    李玉翎道:「找著了。」

    多倫格格瞟了他一眼道:「別等我問一句你答一句,怎麼個情形,說給我聽聽。」

    李玉翎沒奈何,只得把經過告訴了多倫格格,關於鐵奎那一部份,他想隱瞞,可是他沒法瞞。

    他初來京裡,人生地不熟,不借重外人他沒辦法對付吳德明,他只得告訴多倫,說鐵奎是他江湖上的朋友。

    說畢,多倫笑了道:「整得好,吳德明這種人就怕這個。」

    她沒多問鐵奎那一部份。

    話鋒一頓,她又說道:「有效麼?」

    李玉翎道:「卑職以為應該有效,除非吳德明他不怕死,不惜命。」

    多倫格格道:「人那有不惜命的,尤其吳德明那種人,你那個朋友要你每晚出去一趟聽信兒?」

    李玉翎道:「是的!」

    多倫格格道:「他可靠麼?」

    李玉翎道:「卑職跟他是多年的朋友了。」

    多倫格格道:「那你就每晚上出去一趟吧!」

    這一夜多倫格格在李玉翎房裡待得很晚,幾乎待了一整夜,因為她是聽見外城傳來了雞啼才走的。

    臨走她交待李玉翎,明天沒事兒,他可以多睡一會兒,她不讓任何人來打擾他。

    她走了,李玉翎也躺下了,可沒能睡著。

    第二天。

    李玉翎上燈時分就出去了。

    找鐵奎容易,一進八大胡同了就碰上一個人追上了他,是老七,他老遠便向李玉翎哈了腰:「李二哥您來了。」

    李玉翎含笑打了招呼道:「鐵大哥在裡頭麼?」

    「在。」老七道:「大哥候著您呢!」

    他陪著李玉翎往八大胡同裡走。

    李玉翎問道:「有消息麼?」

    老七搖頭說道:「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以我看不會那麼快。」

    李玉翎道:「怎麼?」

    老七道:「那老小子不吃遍解藥,求遍名醫,不會死心的。」

    「說得是。」李玉翎點頭說道:「照這麼看,今兒晚上是不會有什麼消息了。」

    說話間他們兩個人已然來到「迎春院」門口,只見鐵奎笑著從「迎春院」門口迎了過來。

    「兄弟,來了。」

    李玉翎也笑著說道:「鐵大哥的將令,我豈敢誤卯!」

    鐵奎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李玉翎肩頭上,望著老七道:「老七在這兒等消息,有消息『王老順』那兒等我去。」

    一推李玉翎道:「走,兄弟,咱倆上王老順那兒喝兩盅去。」

    李玉翎忙道:「鐵大哥,我吃過了。」

    鐵奎道:「我知道你吃過了,什麼時候,喝兩盅又不是當飯吃,走,走,兄弟你可不是硬推著李玉翎走了。

    「王老順」酒館兒,就座落在「八大胡同」口兒上,店面不大,可卻是老招牌,老字號,十幾付座頭,也挺乾淨。

    這時候坐了七成座兒,生意不錯。

    鐵奎大跨步一進門兒,掌櫃的親自出來招呼上了。

    「鐵爺,您已經許久沒來了,什麼事纏身哪,八成兒又是三姑娘吧?」

    「別瞎扯。」鐵奎笑著一揮手道:「我好久沒上她那兒去了,是胖了還是瘦了我都不知道,我姓鐵為人就跟這姓一樣,誰也纏不了我,給我來一斤白乾兒,隨便湊幾樣菜,看清楚了麼,我身邊還有一位,兩付杯子。」

    掌櫃的哈著腰忙笑說道:「這位沒見過,是……」

    鐵奎道:「『親軍營』的李爺,我的兄弟,見見,一回生,兩回熟,往後就是朋友了。」

    鐵奎跟「親軍營」出來的人,一樣的受人巴結,掌櫃的忙不迭地見禮奉承。

    鐵奎在角落揀了一付座頭,酒菜上得快,剛坐下就來了,當然,那得看是誰叫的。

    掌櫃親自到桌上來:「李爺是頭一回光臨,有不周的地方,您多包容。」

    「沒說的。」鐵奎道:「你這兒不賴,要賴我也不會帶著我這位兄弟到這兒來了。」

    「那是您二位賞臉。」掌櫃的道:「您二位要什麼,請隨時招呼。」

    掌櫃的走了,鐵奎一捲袖子抓起了酒壺,道:「兄弟,王老順自家釀的酒,北京城裡翹起拇指頭一個,不說別的,單這醬肉就別比別家好,你嘗嘗。」

    酒是一杯一杯的喝,話是不斷的說,鐵奎的酒量,半斤下了肚,面不改色。

    突然李玉翎問了這麼一句:「鐵大哥,掌櫃說的三姑娘是……」

    鐵奎一擺手道:「他扯談,沒那回事兒。」

    李玉翎笑問道:「是麼?」

    鐵奎臉一紅道:「兄弟,不瞞你,那是個小窄門兒裡的人兒,可是為人很好,對我也是一顆真心,讓我沒話說。」

    李玉翎道:「這就行了,咱們要的就是一顆真心。」

    鐵奎一搖頭道:「可是我不能要她,你知道,干咱們這一行的,不能有後顧之憂,我怎麼能抱這麼一個累贅,再說我也不能讓人家過沒幾天就守寡呀!」

    李玉翎笑著說道:「鐵大哥言之過重了。」

    「一點也不。」鐵奎道:「兄弟你明知我不是誇大其辭。」

    老七來了,在門口,張望一會,立即走了過來。

    鐵奎精神一震,道:「有消息了,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說話間,老七已到了桌前,鐵奎一抬手說道:「有話待會再說,先坐下來喝一杯。」

    鐵奎能在「北京城」混字號人物裡稱「最」,兄弟們願意跟他,願意為他流血,願意為他賣命,是有其道理的。

    老七坐了下來,鐵奎把面前酒杯推了過去,道:「先喝一杯,潤潤嗓子。」

    老七沒動,望著鐵奎道:「大哥,不是吳單瞪那邊來了消息。」

    鐵奎一怔,道:「那是什麼?」

    老七遲疑了一下道:「你可別動火兒。」

    鐵奎臉色一變,道:「又是那兔崽子來磨了?」

    老七道:「剛才小紅來送信兒了。」

    「他媽的。」鐵奎一拍桌子,狠聲說道:「惹火兒了我,我可不管他是誰,這窩囊氣我受夠了。」

    李玉翎愕然說道:「鐵大哥,怎麼回事兒?」

    「沒事兒,兄弟。」鐵奎道:「讓老七陪你這兒坐坐,我上去就來。」

    霍地站了起來。

    李玉翎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道:「鐵大哥,你把我當做外人。」

    鐵奎忙道:「沒那回事,兄弟……」

    李玉翎道:「那就坐了下來,告訴我個大概再走。」

    鐵奎道:「兄弟,這是我自己的事。」

    李玉翎道:「你叫我一聲兄弟,是麼?」

    鐵奎沉默一下,坐了不來,抓起一杯酒,一仰而干,剛才他沒酒意,可是現在兩眼都泛了血絲。

    「兄弟,『北京城』裡臥虎藏龍,什麼人都有,除我這一幫外還有一個『斧頭會』龍頭有個親兄弟,這小子一天到晚跑到三姑娘那兒去纏,全不把我放在眼裡,我為了顧全大局也忍了不少日子,就這麼回事。」

    李玉翎道:「鐵大哥不是不打算要人家麼?既然這樣,幹嗎動這麼大的火兒呀!」

    鐵奎強笑道:「行了,兄弟別損我了。」

    李玉翎轉望老七道:「老七,三姑娘住那兒?」

    老七道:「就在胡同西頭兒。」

    李玉翎道:「帶我去一趟。」

    鐵奎忙道:「兄弟,你要幹什麼?」

    李玉翎轉過臉去道:「我的事鐵大哥管,鐵大哥的事兒我管,挺公平的,是麼?」

    鐵奎道:「不行,兄弟,這是我自己的事兒。」

    李玉翎道:「那麼找吳單瞪又是誰的事兒?」

    鐵奎道:「兄弟,那不同……」

    李玉翎道:「沒什麼兩樣,鐵大哥不讓我管這件事可以,我馬上回內城去。」

    說罷,他站了起來。

    鐵奎苦著臉道:「兄弟,你犯不著。」

    李玉翎道:「誰犯得著,你要拿我當兄弟,就少說一句。」

    鐵奎苦笑一聲道:「好吧,兄弟,咱們走。」

    李玉翎微一搖頭道:「沒你的事兒,你坐在這兒喝你的酒。」

    鐵奎道:「怎麼!不讓我去!」

    李玉翎沒理他,望著老七道:「老七,咱們走。」

    老七答應一聲站起來往外行去。

    李玉翎回望鐵奎一笑說道:「酒給我留點兒,別都喝光了。」

    轉身跟了出去。

    出了「王老順」,老七帶路拐進了「八大胡同」筆直往西,走得很快,李玉翎跟他走個並肩,道:「老七,這位三姑娘是幹什麼的?」

    老七道:「原也是那個門兒裡的,自遇見大哥後就不幹了,人挺好,待兄弟們就跟自己的兄弟一樣,對大哥那更沒話說,一腔鮮血全噴在大哥身上了,可是大哥不知道怎麼回事,老這麼拖著不肯說點痛快話,人家是為了大哥不幹的,至今還是個清白人兒,單借大哥說句話,正了名份,也就沒那麼多事了,我不知勸過大哥多少次,可是大哥老含含混混的。」

    李玉翎心裡明白,遂說道:「鐵大哥有他的打算,『斧頭會』的那位呢?」

    「您問那小子!」老七道:「別提有多討人厭了,仗著一張小白臉,以為人家都迷他,每次到三姑娘那兒去都賴著不肯走,弟兄們多少次要放倒他,可是都讓大哥攔了,大哥說大局為重,犯不著鷂蚌相爭,讓他人坐收漁人之利,日子一久那小子就以為大哥怕他,咱們這幫人好欺負,仗著身後有『斧頭會』撐腰,就更了不得了。」

    李玉翎道:「『斧頭會』有多少人?」

    老七道:「恐怕有好幾百。」

    李玉翎道:「經常鬧事?」

    「可不經常鬧事。」老七道:「誰要是惹了他們,當天就沒了影兒,過幾天找著,曝屍荒郊,半個腦袋沒了,狠一點兒的,手腳都被砍了,以往他們還不敢到西城來,自從大哥一忍之後,他們就把地盤兒擴展到西城來了。」

    李玉翎道:「他們的地盤兒是在……」

    老七道:「東城,以『承定門』大街為界,可是他們早就過界了。」

    李玉翎道:「他們這樣動不動殺人,官家沒人過問麼?」

    老七一怔道:「對了,您不提我倒沒留意,人命沒了十幾條了,可就沒見那個露過面,那個說句話,八成兒是他們手眼通天,跟官家有來往,要不就是苦主不敢報官。」

    李玉翎道:「簡直是無法無天,跟官家有來往,他們的龍頭。」

    老七道:「不知道呀!誰也沒見過。」

    他突然停了步,道:「二哥,門口有人。」

    李玉翎抬眼往前一看,只見前面不遠處兩扇朱紅窄門之前,抱著胳膊站著兩個穿褲褂中年漢子,個頭兒挺壯,藉著胡同的燈光看,兩個人腰裡鼓鼓的,想必是藏著鈍鋼利斧。

    李玉翎道:「那兒就是三姑娘的住處?」

    老七「嗯」了一聲道:「這兩個八成兒是那小子帶來的。」

    李玉翎道:「要想進去,恐怕非闖過他兩個這一關不可。」

    老七道:「那麼您看……」

    李玉翎道:「咱們過去,你別插手。」

    帶著老七走了過去。

    在十幾步外,那兩個就盯上李玉翎跟老七了,可是李玉翎沒看他們一眼,到了跟前就要敲門。

    「朋友,慢點兒。」一名漢子上來攔住了李玉翎,瞅著李玉翎道:「你要幹什麼?」

    李玉翎道:「找三姑娘,不行麼?」

    那漢子道:「你是幹什麼的?」

    李玉翎道:「西城混飯吃的,怎麼啦?」

    那漢子道:「沒什麼,三姑娘有客,你從那兒來回那兒去吧!」

    李玉翎道:「你兩個要攔我?」

    那漢子道:「不錯。」

    李玉翎道:「三姑娘是我們鐵大哥的人,你兩個憑什麼攔我?」

    另一個漢子移步走了過來道:「攔你這是客氣,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惱了我兩個就讓你爬了回去。」

    李玉翎「哦」地一聲笑道:「你倒挺和氣的,我試試看。」

    抬手就要去敲門

    後一名漢子冷哼一聲,揮掌便抓李玉翎的胳膊,李玉翎沒留情,反手一掌直拍在他嘴上,嘴破血流,踉蹌後退,差點兒便坐在地上。

    前一名漢子一怔,臉色大變,抬手就要探腰。

    李玉翎比他快,飛起一腳正踢在他小肚子上,他「哎喲」一聲,抱著肚子叫,李玉翎一掌又拍在他脖子上,他沒吭一聲,趴下來了。

    適時,那滿嘴是血的另一名,手揮利斧撲到,雪亮的鋼斧,黑柄,挺亮的。

    李玉翎閃身讓開了一斧頭,五指已留在那漢子手碗上,微一用力,淡然喝道:「撒手!」

    那漢子還真聽話,「砰」地一聲斧頭落了地,李玉翎左手一抬,「叭」地一聲,滿口開花往後躺了下去。

    李玉翎沒看他一眼,抬手拍了門。

    老七在身後說道:「二爺,乾淨,俐落,我長這麼大,頭一回兒見這麼好的身手。」

    李玉翎笑了笑,沒說話。

    門開了,一個十八九的俏姑娘探出了頭,看到了老七她先笑。

    老七道:「小紅,這是李二爺,大家一個門兒裡的。」

    俏姑娘一看門外情景,馬上就明白了,兩扇門一開,她往裡讓去。

    李玉翎帶著老七進了門,老七道:「姑娘呢?」

    小紅道:「在裡頭,陪著那小子喝酒呢!」

    老七雙眉一揚,道:「好小子,今兒碰上有你好受的。」邁步就要往裡闖。

    李玉翎一把拉住了他道:「老七,跟在我後頭。」邁步往裡去。

    小四合院兒,堂屋裡亮著燈,看得清清楚楚,上首坐著個年輕人,白淨臉兒,挺俊,可又透著邪氣,長跑馬褂,挺講究,也夠氣派。

    右邊兒坐著位姑娘,二十多,很標緻,瓜子臉,一排劉海兒,彎彎的兩道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懸膽鼻,櫻桃小口,麗質天生,脂未施,美出於自然。

    上身是件翠綠小襖,下身是件八幅羅裙,難怪上首坐的那位不肯走。

    李玉翎、老七、小紅三個一進院子,上首坐的那位震動了一下,可是他坐著沒動,很快地就恢復了平靜。

    小紅人在院子裡先叫了一聲:「姑娘,七爺來了。」

    那位姑娘站了起來,老七快步上前,頭一個進門,欠了身道:「大嫂。」

    那位姑娘毫無忸怩之態,含笑說道:「來了,你大哥呢?」

    老七道:「大哥有事兒,我跟二哥來看看你。」

    姑娘一雙美目轉向李玉翎。

    李玉翎微欠了欠身道:「三姑娘。」

    三姑娘還了一禮,落落大方,一派大家風範。

    「不敢當,以前沒見過您。」

    老七道:「二哥剛到這裡來,跟大哥親兄弟一樣。」

    三姑娘道:「那就不是外人,二弟請坐。」

    李玉翎沒客氣坐了下去。

    三姑娘請著老七道:「老七你也坐。」

    老七應了一聲,可沒動。

    三姑娘落了座,望著李玉翎道:「兄弟貴姓啊?」

    「李,木子李。」

    三姑娘道:「兄弟以前在……」

    李玉翎道:「我剛從承德來,以前在行宮『神武營』當差,奉調到京裡『親軍營』來。」

    三姑娘道:「這麼說兄弟現在『親軍營』當差?」

    李玉翎道:「是的。」

    那年輕漢子忽然站了起身,道:「你們聊聊吧!我改天再來。」

    李玉翎沒看他,一抬手道:「慢著。」

    年輕漢子臉上堆著笑道:「閣下有什麼事?」

    李玉翎道:「你坐著,沒我的話不許走。」

    年輕漢子臉上仍堆著笑道:「不許!為什麼?」

    李玉翎道:「三姑娘這兒不是任人要來便來,要走便走的。」

    年輕漢幹道:「閣下,這個門兒我進過不少次了。」

    李玉翎道:「那是以前,現在不行了!」

    年輕漢子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鐵奎的意思?」

    李玉翎道:「都一樣。」

    年輕漢子道:「鐵奎什麼時候學硬了。」

    李玉翎抬手一揚道:「我告訴你,說話留神點兒,要不然,我讓你跟門口那兩個一樣趴在地上。」

    年輕漢子臉色一變,笑道:「朋友,我比門口那兩個要硬些。」

    李玉翎道:「你試試。」

    桌底下出腿,一腳端在年輕漢子的膝蓋上,年輕漢子如何受得住這一腳,砰然一聲,連人帶椅翻了下去。

    李玉翎冷笑一聲道:「你不比門口那兩個硬多少嘛!」

    年輕漢子支撐著站了起來,臉色鐵青道:「莫非你是來替鐵奎爭面子的。」

    李玉翎道:「你要知道姓鐵的他怕誰,那你就錯了,姓鐵的是為了顧全大局,奈何你不知道,欺人太甚。」

    年輕漢子道:「鐵奎呢?」

    李玉翎道:「他沒空,有事找我說也是一樣。」

    年輕漢子哈哈笑道:「他沒種。」

    李玉翎一揮手,一隻酒杯飛了過去,正打在年輕漢子的嘴上,「叭」地一聲,杯子碎了,年輕漢子的嘴也破了。

    年輕漢子抬手一摸,滿手是血,道:「好身手,好功夫。」

    李玉翎道:「誇獎了,我還有,你要不要再試試?」

    年輕漢子道:「只要你是鐵奎的人,那就好辦。」

    李玉翎道:「你只管來就是,鐵奎的人隨時恭候。」

    年輕漢子一點頭:「好,姓李的,就衝著你這句話了。」

    腳下一動,就要走。

    李玉翎道:「要走可以,把腰間的斧頭留下。」

    年輕漢子兩眼一睜道:「姓李的,你可別……」

    李玉翎道:「可別什麼?你要不留下斧頭,我讓你拖著一條腿爬回去,在我那是舉手之勞,不信你試試。」

    年輕漢子臉色由青轉白,他沒試,從腰間抽出斧頭,砰然一聲扔在了桌上,差點就砸碎杯盤,然後他肢著一拐一拐地走了出去。

    老七道:「您好走,不送了。」

    年輕漢子裝沒聽見,也不敢回頭看一眼。

    年輕漢子走了,老七道:「二哥,痛快。」

    三姑娘站起來福了一福道:「李爺,謝謝您!」

    李玉翎忙答一禮道:「三姑娘,我不敢當。」

    老七道:「大嫂,二哥真跟大哥是一個門兒裡的。」

    三姑娘凝目望著李玉翎道:「真的!」

    李玉翎道:「是的,三姑娘。」

    三姑娘道:「我還當是……」

    她坐了下去,目光一凝,道:「兄弟可知道,他們身後有個強有力的靠山。」

    老七道:「大嫂,是誰?」

    三姑娘道:「九門提督。」

    老七臉色一變,叫道:「九門提督!大嫂怎麼知道?」

    三姑娘道:「我聽他說過,可不知道他是唬人還是真個。」

    老七皺了眉道:「要是真的,那可就糟了。」

    李玉翎淡然說道:「不要緊,我能應付。」

    老七怔了一怔道:「怎麼了!二哥,您能應付?」

    李玉翎道:「三姑娘放心就是,我包管『九門提督』不敢說一句話。」

    老七倏然一笑道:「對了,我忘了二哥在『親軍營』當差的。」

    他可不知道「親軍營」裡當差的人,也碰不過權勢顯赫的「九門提督」。

    李玉翎站了起來,道:「三姑娘,我走了。」

    三姑娘頓道:「兄弟頭一回來,多坐會兒嘛!」

    李玉翎道:「不坐了,鐵大哥還在『王老順』等著我。」

    「怎麼!」三姑娘道:「還有事兒?」

    李玉翎道:「是的,我有點事兒。」

    一聽李玉翎有公事,三姑娘不便再留了,一邊往外送,一邊叮嚀常來玩兒。

    送到了院子裡,李玉翎擋了駕,帶著老七走了。

    出了門再看,三個「斧頭會」的,全沒了影兒。

    「二哥。」老七咧著嘴笑道:「什麼叫痛快,今兒這才痛快,總算出了一口氣?」

    李玉翎笑笑,沒說話。

    到了「王老順」,鐵奎一斤白乾兒喝完了,又叫了一斤,他一半兒下了肚,仍沒見他有酒意,好海量。

    李玉翎跟老七落了座,沒等李玉翎開口,老七就搶著把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聽畢,鐵奎哈哈大笑,道:「行了,兄弟,從今後咱們得留神挨斧頭了,砍著別的地方那還不礙事,要是欲著腦袋,今後就別想坐在這兒喝白乾了。」轉過臉去望老七,道:「老七,記住也告訴弟兄們一聲,隨時自己留神。」

    老七答應了一聲。

    鐵奎忽然窘迫一笑道:「兄弟,見著了吧!怎麼樣?不賴吧!」

    李玉翎道:「我只有兩字難得,同時也告訴鐵大哥,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三姑娘,不該讓人家久候。」

    鐵奎赧然笑笑說道:「兄弟你在那邊兒拿人出氣,我在這兒拿白乾兒出氣,斤半白乾兒下了肚,我想通了,等跟『斧頭會』這件事兒平息了之後再說吧!」

    李玉翎笑了,道:「我這一趟沒白跑,鐵大哥這斤半白乾兒也沒白喝。」

    鐵奎拍了他一巴掌,道:「行了,兄弟,別損我了。」

    又坐了一會兒,看看時候不早了,不可能有什麼消息了,李玉翎推杯而起,要走。

    鐵奎道:「時候不早了,我不留你,明兒咱們再聚。」

    李玉翎走了,臨走還關照鐵奎別忘了在三姑娘那兒作一番佈署。

    跟鐵奎分手,離開「王老順」沒走多遠,李玉翎瞥見前面夜色裡站著兩個穿褲褂的漢子,由於夜色太黑,看不清面貌,可是李玉翎只一想便知道是「斧頭會」的截上了自己了。

    藝高人膽大,他不在乎,別說兩個,再來幾個他也不放在眼裡,他停步都沒停地筆直往前走。

    看看來近,一名漢子突然衝著他抱著拳,道:「尊駕可是『親軍營』的李爺?」

    李玉翎停步說道:「不錯,正是李某人,二位有何見教?」

    那漢子道:「候駕多時,在下兄弟是『斧頭會』的。」

    李玉翎道:「我看出來了。」

    那漢子道:「李爺要是方便的話,請借一步說話。」

    李玉翎道:「什麼地方?」

    那漢子道:「東城。」

    李玉翎道:「夜太深了,我不能耽誤太久。」

    那漢子倏然一笑道:「李爺要是不方便的話,也可以不去,在下兄弟不敢勉強。」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二位帶路就是。」

    那漢子兩眼一睜道:「李爺是位爽快的人,佩服。」

    一抱拳,偕同同伴轉身前行而去。

    李玉翎毫不猶豫,邁步跟了上去。

    那兩個漢子在前帶路,大街小巷一陣拐彎,越走越偏僻,越走離市區越遠。

    李玉翎看看四周已知來到城郊,可是他不知道眼前是什麼地方,但他也明白,兩個「斧頭會」的漢子帶他到這裡來,用心不善,可是他一點沒在意。

    突然,前面夜色中傳來一聲沉喝:「什麼人,站住。」

    前行兩漢子中一個立即停步答道:「斧頭,報龍頭一聲,客人到了。」

    龍頭,敢情「斧頭會」的龍頭在這兒。

    隨朝前向夜色中那人喝道:「叫他候等。」

    好大的架子,李玉翎沒在意,抬眼打量,立見前面二三十丈外是一片樹林,緊靠城牆兒,矮樹旁裡透著幾點燈光,由於矮樹叢擋著,無法看見裡頭的情形。

    正打量間,前面話傳過來了:「龍頭有請。」

    兩名漢子答應一聲,立即又邁步了。

    剛進矮樹叢,李玉翎看清楚了,前面幾丈外有一座殘破的「八角亭」,小亭前懸著一隻燈籠,亭裡坐著幾個人,是個女的,看上去挺年輕,一身墨綠色衣裙,臉上卻蒙著塊黑紗,讓人無法看見她的廬山真面目。

    那三姑娘家挨揍的年輕漢子,就站在她身邊兒。

    亭子外邊兒,緊挨著亭子,一邊兒各地站著六個四十多歲的漢子,高矮胖瘦不等,穿的卻是一式黑色褲褂。

    另外,離亭子的地方,也就是六名中年漢子之前,雁翅也似排列著十名年紀不等的壯漢子,個個抱著胳膊,人人腰裡露著一段黑色的斧柄,最外邊兩個手裡還各提著一隻燈籠,人不少,但鴉雀無聲,這陣仗挺懾人。

    李玉翎沒把這陣仗看在眼裡,可是對那亭子裡的女子卻留了意,心中訝然暗道:原來這「斧頭會」的龍頭是個女的,一個女的能號令群雄,領導這麼一幫動輒玩命兒的兇徒,足見不簡單,此女若不是心智過人,便是所學出眾,她有那一套。

    心念能動間,前面兩漢子又行近小亭,深深一躬身,恭聲說道:「稟龍頭,客人到了。」

    亭中女子,一揮手,兩名漢了躬身退往兩旁,只聽她道:「沒想到你這麼年輕,還這麼俊,我還當你是三頭六臂的凶神呢!」

    接著是一陣銀鈴般哆笑,清脆甜美,煞是好聽。

    李玉翎昂然卓立亭前,沒說話。

    隨聽那亭中女子問道:「尊駕就是在『親軍營』裡當差,那個姓李的。」

    李玉翎道:「不錯,我就是李某人。」

    那亭中女子道:「我身邊這個人,你認識了。」

    李玉翎道:「剛在西城握別,怎麼會不認識。」

    那亭中女子道:「你那一腳踢得不輕啊!差點兒便廢他一條腿。」

    「好說。」李玉翎道:「我要是有意毀他一條腿的話,他現在不會站在那兒了。」

    那亭中女子「哦」地一聲道:「這麼說你腳下留了情。」

    李玉翎道:「事實如此。」

    那亭中女幹道:「好說,事實如此,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

    李玉翎道:「姑娘在江湖,該知道江湖規矩,像令弟這種行為,要走撞在別人手裡,絕沒這麼便宜。」

    「好說。」亭中女子嬌笑一聲道:「那我就好好謝謝你。」

    話聲方落,雁翅般排列著的十名漢子齊動,團團地把李玉翎圍了起來,個個手裡握著一柄利斧。

    李玉翎連眉頭都沒皺一皺,淡然說道:「這就是姑娘派人把我帶到這荒郊曠野來的真正目的麼!」

    亭中女子道:「以你看呢?」

    李玉翎道:「我既然敢來,我就沒把這陣仗放在眼裡。」

    亭中女子道:「讓我來試試你的身手。」

    她那裡話落,十柄利斧同時砍落,齊集中間李玉翎一身,然而,十柄利斧落了空,李玉翎不知何時已脫出包圍,站在了小亭前,仍然而對亭中女子站著。

    亭前那六名四十多歲漢子大吃一驚,立即排成一字擋住了李玉翎,顯然他們怕李玉翎挨進小亭。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六位,我要進去早就進去了。」

    亭中女子黑紗覆面,讓人看不見她有什麼表情,只聽她道:「他說的是實情,你們讓開。」

    那六名中年漢子一齊閃向兩旁。

    適時,兩柄利斧悄無聲息地從李玉翎身後遞到,一襲李玉翎後腦,一挨李玉翎右肩,都是狠毒殺著。

    李玉翎像背後長了眼,一個旋身,一拳一腳飛起而出,兩聲悶哼,利斧垂了兩柄,人躺下了兩個。

    剩下那八名漢子揮斧就要再挨。

    亭中女子抬起了手,那隻手欺霜賽雪,根根似玉。

    「行了,你們退回去。」

    八名漢子抽身而退,地上那兩個也支撐著爬起來退了回去。

    李玉翎這才緩緩轉過了身。

    亭中女子開了口:「長這麼大,我還是頭一回看見這麼好的身手,大名是……」

    李玉翎道:「豈敢,玉翎。」

    亭中女子道:「那兩個字兒。」

    李玉翎沉默了一下道:「玉石的玉,雕翎的翎。」

    亭中女子微一點頭道:「李玉翎,好名字,人長得這麼俊,難怪要佔個玉宇,你剛到京裡來的。」

    李玉翎道:「不錯。」

    爭中女子道:「以前在那兒得意呀!」

    李玉翎道:「『承德』行宮,『神武營』。」

    亭中女子身軀一震,道:「你是從『承德』來的。」

    李玉翎道:「不錯。」

    亭中女子道:「我聽說,『大刀會』讓『承德』行宮『神武營』一個姓李的挑了,難不成那個姓李的就是你!」

    李玉翎道:「貴會的消息很靈通。」

    亭中女子道:「真是你。」

    李玉翎道:「不錯,是我。」

    亭中女子沒說話,沉默了良久始遣:「難怪你敢一個人來赴我的約,藝高人膽大,是不,可是我要告訴你,『斧頭會』不比『大刀』。」

    李玉翎道:「我看不出貴會跟『大刀會』有什麼兩樣。」

    亭中女子微一點頭道:「你錯了,往後你就知道了!」

    李玉翎道:「希望如此,姑娘要沒有別的事,我要告辭了。」

    「別忙。」亭中女子抬起了玉手,道:「你請亭裡坐坐,我跟你打個商量,好不?」

    李玉翎道:「我一直都是站在這兒,現在我站在這兒說話也是一樣」

    亭中女子笑笑說道:「你有單挑『大刀會』,獨闖『斧頭會』的萬丈豪氣,如今難道怕我一個弱女子吃了你不成?」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姑娘,這一著算是用對了,我生平最怕激。」

    邁步走了過去。

    進小亭跟那蒙面女子對面坐下,那站在蒙面女子身邊的年輕人,惡狠狠的直盯著李玉翎,李玉翎裝沒看見。

    剛才在亭外,站得遠,倒不覺得什麼,如今跟這位蒙面女子對面而坐,近在咫尺,李玉翎只覺得一陣陣蘭庸異香從鼻子裡鑽,同時,他也看得清楚,對面這位姑娘冰肌玉骨,十分動人。

    雖然她蒙著面,讓人無法看見她的廬山真面目,可是從她那美好的身材,以及凝脂般肌膚看,這位姑娘應是位神仙中人。

    他這裡正自心念轉動,只聽蒙面姑娘輕笑開口說道:「你的膽子比別人大點兒,你我的立場雖屬敵對,可是我現在競有心折之感了。」

    李玉翎淡然說道:「謝謝姑娘,姑娘有什麼話,還是早說吧!」

    蒙面姑娘道:「你這麼急著回去了?」

    李玉翎道:「身在官家,總不能那麼隨便。」

    蒙面姑娘微一點頭道:「說得也是,好吧!讓我自己再試過你。」

    輕抬皓腕,緩伸玉手,隔著桌子向李玉翎抓了過去。

    乍看,這絕不像出招制敵,而像情侶亭中對坐,她情不自禁要握情郎的手。

    實際上,行家一看便知,蒙面姑娘這一隻玉手已然攻向了李玉翎前身十二處大穴,威力無匹。

    李玉翎心頭暗暗一震,道:「我沒想到姑娘有這麼好的一身所學。」

    他也抬起了左掌,五指微曲,欲迎還拒,隱隱向蒙面姑娘一段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皓腕揮去。

    蒙面姑娘嬌軀一震,道:「好功夫,你再試試。」

    玉手往回一收,水蔥般一扣食指伸出,手停在胸前,尖尖玉指徑徑指著李玉翎的胸口,一動不動。

    李玉翎淡然一笑,也收回了手,往面前石桌上一放,兩眼凝注蒙面姑娘那尖尖玉指,嶽峙淵停,跟尊石像一般。

    行家眼裡,一動一靜,蒙面姑娘著勁待發,在找遍李玉翎的空隙,隨時可作閃電一擊。

    而李玉翎處在防守地位,右手放在石桌上,準備隨時拒敵。

    一時之間這荒郊曠野中好靜,那些「斧頭會」的人個個瞪大了眼注視著亭中的變化,那站在蒙面姑娘身邊的年輕漢子,更是連氣也不敢喘一口。

    半晌過去,蒙面姑娘那根尖尖王指泛起了輕微顫抖,像是玉指上挑著千斤重物,不勝負荷。

    李玉翎仍然像尊石像般,凝望著那根玉指,兩眼不眨一眨。

    又片刻過去,蒙面姑娘那水蔥般玉指顫抖得越發厲害,就在這時候,李玉翎放在石桌上的那只右掌,也微微動了一下。

    突然,蒙面姑娘皓腕前探,直直前伸的那根五指閃電點出,李玉翎抬起了右掌,直立,恰好封住蒙面姑娘這一指。

    眼看這一指一掌就要碰上,蒙面姑娘皓腕倏沉,又飛快地把手收了回去,李玉翎那只右掌也跟著落在石桌上。

    李玉翎說:「多謝姑娘手下留情。」

    蒙面姑娘沒說話,半晌之後才開口,說話有氣無力:「你為什麼不趁虛跟進,在這種情形下,你只要輕輕一掌便可置我於死地。」

    李玉翎緩緩說道:「我跟姑娘無怨無仇。」

    蒙面姑娘搖頭道:「你錯過機會,你不知道:「斧頭會」的人向來是睚眥必報的,不到你躺下,絕不甘休。

    李玉翎道:「那任憑姑娘了。」

    蒙面姑娘沉默了一下,搖頭說道:「因小故樹強敵,那是大不智,我不願意跟你為敵!」

    李玉翎道:「多謝姑娘。」

    蒙面姑娘道:「我還有後話,我不跟你為敵,可是我有條件,二者任你選一。」

    李玉翎微微一笑道:「姑娘,你沒有提條件的權利。」

    蒙面姑娘聽若無聞,道:「第一,你加盟『斧頭會』,但可以不離開官家,『斧頭會』總堂之上,我讓你坐在我的下首;第二,你放手別管鐵奎的事,這樣你我可以化干戈為玉帛。」

    李玉翎道:「謝謝姑娘好意,這兩個條件我都不能接受。」

    蒙面姑娘道:「有理由麼?」

    李玉翎道:「本不需任何理由,可是我仍願意說說,前者,我身在官家,吃的是官糧,拿的是官俸,不容私自參加民間幫派,後者,鐵奎是我的朋友,這件事我雖然插了手,便不能虎頭蛇尾,有始有終,而且我更不能背棄朋友。」

    蒙面姑娘道:「你讓我對鐵奎有點嫉妒,為什麼你是他的朋友,而不是我。」

    李玉翎道:「謝謝姑娘。」

    蒙面女子道:「你要知道,今天是咱們初會,而且是我邀你來的,我不便為己太甚,錯過今日,你我就是生死大敵,我會不惜一切,也會不擇手段,非置你於死地不可『斧頭會』不容有威脅存在。」

    李玉翎雙眉微揚,淡然一笑道:「我仍是那句話,任憑姑娘了。」

    他站了起來。

    蒙面姑娘跟著站起來,道:「你為什麼也非跟我為敵不可。」

    李玉翎道:「並不是我非跟姑娘為敵不可,而是姑娘要跟我為敵,姑娘請想想看,三姑娘本是鐵奎的人,兩個人心許情悅,已論婚嫁,令弟不但超越了地盤,犯了江湖大忌,而且纏住三姑娘不放,假如反過來令弟是鐵奎,令弟又會怎麼樣,會像鐵奎這樣一忍再忍麼?姑娘居長,不思管束令弟,反而助令弟尋釁,這不等於助長令弟的氣焰,鼓厲他去尋釁欺人麼?

    姑娘非世俗女子,這一點應該明白,也應能思及後果利害,為貴我雙方都好,還請姑娘三思而後行,告辭。」

    一抱拳,轉身出亭而去。

    那六名中年漢子與十名持斧壯漢,行動如風,立即圍上來攔住了李玉翎的去路。

    李玉翎停了步,卓立不動。

    只聽亭中女子道:「讓路,送客。」

    一十六名「斧頭會」人馬上閃向兩旁,李玉翎邁步行去,兩名壯漢提燈跟在他身後。

    蒙面女子站在小亭中,一動不動,隔著那層蒙面紗直望著李玉翎出了那片矮樹叢,這時候那年輕漢子開了口,口氣一派不滿意。

    蒙面女子霍地轉過身子冷冷說道:「不放他走怎麼辦,是你能把他留下,還是我能?」

    年輕漢子揚著眉道:「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就不信偌大一個『斧頭會』對付不了一個人。」

    蒙面女子冰冷冷說道:「你有辦法你去,我管不了,都是你惹出來的,你還……告訴你,在這個姓李的沒除去之前,我不許你再到那女人那兒去,你要不聽我的你可會吃大虧,跟我回去。」——

    萬能膠兄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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