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文 / 獨孤紅
「南令」皇甫林帶著他那左右二奴,跟昏迷中的厲冰心就這麼走了,去勢若電,轉眼間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哇!」地一聲,「北旗」龍飛張嘴又是一口鮮血。
「東邪」厲勿邪連忙取出掌抵上他背心,忍怒喝道:「老龍,你想死?」
「北旗」龍飛嘴角噙著血跡,環目圓睜,神態怕人:「眼睜睜地看著我那好侄女兒被擄而無力救援,倒真不如死了好。」
「東邪」厲勿邪道:「那麼我這個做爹的又該怎麼辦?」
「北旗」龍飛默然不語,半晌,威態稍斂,道:「厲老兒,咱們該怎麼辦?你我困死這兒事小,冰心侄兒落進皇甫林手中事大,你說……」
厲勿邪截口說道:「老龍,這是你的地方,你說該怎麼辦?」
「北旗」龍飛道:「一條路,想辦法出困。」
厲勿邪道:「有什辦法麼?」
「北旗」龍飛抬手往下一指,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從這兒跳下去。」
厲勿邪道:「老龍,那也是死路一條。」
「北旗」龍飛悲慘一笑,道:「或許死不了。」
厲勿邪道:「你有幾分把握?」
「北旗」龍飛道:「一半一半。」
厲勿邪搖頭說道:「不行,不死的機會太小。」
「北旗」龍飛道:「可是咱們不能不試試。」
厲勿邪點頭說道:「不錯,咱們該試試,可是咱們不能試。」
「北旗」龍飛濃眉一揚,道:「難不成你我就困在這兒等死?難不成你我就困在這兒任那禽獸不如的匹夫,對我那侄女兒……」
厲勿邪冷冷說道:「老龍,別忘了,冰心丫頭是我的女兒,可是你我二人若一死,只怕冰心那丫頭的……」
倏地住只不言。
「北旗」龍飛猛然激動,大叫說道:「厲老兒,我受不了,我先走。」
說著,他長身欲起。
厲勿邪抵在他背心那隻手掌一翻,一指點上了他的左肋,「北旗」龍飛真氣一洩,一幌坐了下去,他環目暴睜,怒聲說道:「厲老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厲勿邪冷然搖頭,道:「沒什麼,我不能看著你摔死。」
「北旗」龍飛大叫說道:「難道你就能……」
厲勿邪冷然截口,道:「我再說一次,冰心丫頭是我的女兒,你我以身試險,不但救不了她,而且還要賠上兩條命。」
「北旗」龍飛慘笑說道:「厲老兒,難道就罷了不成,我方寸已亂……」
厲勿邪道:「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但你我只有平心靜氣,極力冷靜,想個脫困的辦法,否則你我……」
「北旗」龍飛苦笑說道:「厲老兒,假如還有別的辦法,我會等到如今麼?」
厲勿邪道:「老龍,天無絕人之路,你我俠義半生,磊落一世,不該死在這『懸空寺』旁的。」
「北旗」龍飛苦笑說道:「事實上,這是我的地方,我對這兒的一草一木都瞭若指掌咱們的路已絕了,唯一可做的,就是試試運氣。」
厲勿邪搖頭說道:「你我都不能試。」
「北旗」龍飛默然不語,良久,突然搖手說道:「恨只恨我遲到如今才知道那匹夫……」
厲勿邪自嘲一笑,道:「彼此,彼此,只是,老龍,如今空自怨恨有何用?」
「北旗」龍飛搖頭說道:「我先只以為費雲飛害了咱們也害了他,多少年來一直把他當成頂天立地的奇英豪傑,多少年來一直為他不平,卻不料是他害了咱們也害了費雲飛,唁們都錯怪了費雲飛,實際上被害最慘的該是他。」
厲勿邪搖頭說道:「老龍,這就是所謂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多年的好友,心目中的奇才,竟會是……」
一歎接道:「老龍,這一切的一切令我心恢意冷。」
「北旗」龍飛道:「厲老兒,等脫出此困,揭發那匹夫之後,你再心恢意冷不遲,如今卻嫌太早了些。」
厲勿邪默然不語,但旋即搖頭說道:「這匹夫真不是人,為一份『天寶圖』竟以自己的女兒……這筆賑今後怎麼算?看來費賢侄……」
「北旗」龍飛冷冷說道:「自己的女兒落人魔掌,你還有工夫為他操心……」
冷冷一笑,接道:「什麼門出什麼人,他的女兒還能好到哪裡去?」
厲勿邪道:「好不好是一回事,我擔心萬一他要將此事傳揚出去,費賢侄他今後怎麼做人,怎麼在武林中……」
「北旗」龍飛道:「省那工夫,為自己女兒想想不好麼?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周瑜打黃蓋,又不是那費慕人用強……」
厲勿邪眉鋒一皺,道:「老龍,這總是見不得人的事。」
「北旗」龍飛道:「世上見不得人的事多得很。」
厲勿邪默然未語,半晌突然抬眼說道:「老龍,我不信你這『嘯傲山莊』附近沒有人家。」
「北旗」龍飛道:「據我所知,這『恆山』之上只有一座『嘯傲山莊』。」
厲勿邪道:「難道終年沒有遊人?」
「北旗」龍飛道:「『懸空寺』久絕香火,自我築了這座『嘯傲山莊』後,這『恆山』之上就沒有見過一個遊人。」
厲勿邪皺眉說道:「這麼說,你我只有……」
「北旗」龍飛截口說道:「不試試的話,就只有困死在這兒了。」
厲勿邪一搖頭,道:「老龍,凡事不能操之過急,咱們也不能不在這洞中枯坐一夜,還是進去歇歇等天明吧。」
「北旗」龍飛搖頭說道:「天明又如何,要進去你進去,我要在這兒坐坐。」
厲勿邪道:「老龍,你不是鐵打的金鋼,鋼澆的羅漢。」
「北旗」龍飛道:「進去就能好到哪兒去麼?」
厲勿邪搖頭說道:「不進去就算了,我只好在這兒陪你坐到天明了。」
「北旗」龍飛沒有說話。
這「懸空寺」週遭剎時一片寂靜,除了陣陣松濤及淙淙流水之外,還有那高高的墨黑洞口上坐著兩個人。
夜苦長,這漫長愁苦夜,終於在寂靜中溜盡。
天邊泛起一絲魚肚,山間的一早一晚,尤其在這「北嶽」高處,令人有不勝寒之感。
晨間的「恆山」,朝霧迷茫,觸目的白茫茫的一片,蒼蒼古木隱約在迷幽的露中景色是那麼幽靜,那麼美。
然而,誰有心情欣賞這些個。
驀地,「東邪」厲勿邪睜開雙眼,精芒四射,在迷茫白霧中不住搜索,凝神屏息,就像在聽什麼?
迷茫的晨露中,松濤聲及淙淙流水聲較昨夜小了些,那是被山間的陣陣的鳥鳴壓蓋了不少。
但除此,他能聽到什麼,又能看見什麼?
不,雖看不見,但他聽得見,那是一陣斷斷續續,聽來頗有節奏的砰砰之聲,那像是……
突然,他開了口:「老龍。」
「北旗」龍飛緩緩睜開一雙環目,道:「怎麼?」
厲勿邪道:「你說附近沒有山居人家?」
「北旗」龍飛道:「據我所知是沒有。」
厲勿邪道:「你說這兒也沒有遊人?」
「北旗」龍飛點頭說道:「我沒有看見過。」
厲勿邪雙目之中閃動著異采,道:「那麼,你聽,這是什麼聲音?」
「北旗」龍飛凝神一聽,鬚髮皆動,瑗目中倏現異采,道:「厲老兒,你說這是什麼聲音?」
厲勿邪道:「這該是伐木之聲。」
「北旗」龍飛忽然大笑說道:「英雄所見略同,厲老兒,的確天無絕人之路。」
厲勿邪道:「吉人也自有天相,我說過,你我不該這樣死,更不該死在這兒,老龍,待我喚他一聲……」
說著,他提氣欲呼。
「北旗」龍飛忽地斂去笑容,皺眉抬頭,道:「厲老兒,不對,這附近沒有山居人家……」
厲勿邪道:「難道不能住得遠些?」
「北旗」龍飛笑道:「我沒有說不行,厲老兒,你叫吧。」
厲勿邪當即提氣揚聲,叫了一句,這一聲甫落,那砰砰然伐木聲立止。
「北旗」龍飛道:「厲老兒,你趕快再叫吧。」
厲勿邪遂又忙叫了兩聲:這一叫,叫得伐木聲未再響起,卻耳聽一陣悉索的步履聲傳了過來,未幾,迷茫晨霧翻動,由霧中行出一個樵夫打扮的瘦削老者,短襖長褲,紮著綁腿,腰裡還插著一柄利斧。
老樵夫站在樹林邊緣上,舉目只一掃,叫道:「是哪一位呼喚小老兒?」
厲勿邪應聲答道:「是我,請往上看。」
老樵夫循聲投注,這回他看見人在那兒了,一怔說道:「原來是兩位,兩位是……」
厲勿邪抬手一指那斷了道繩索橋,道:「老哥哥可看得見那個?」
老樵夫循指望了眼,「哦!」地一聲,道:「小老兒明白了,那繩索橋斷了,二位下不來了?」
厲勿邪點頭說道:「正是,大是,老哥哥可願幫個忙?」
老樵夫舉步走了過來,道:「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可以,可以……」
定到了「懸空寺」下,抬起一雙老眼望了望,接道:「可不是麼?這麼高,怎麼下得來?便是這山中的猿猴怕也不行,根本沒有辦法嘛,二位要小老兒怎麼幫忙法?」
厲勿邪想了想,道:「麻煩老哥上去在那繩索橋上弄根繩子下來,然後把繩子一頭扔上來就行了。」
老樵夫道:「行是行,只是二位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單憑一條繩子……」
厲勿邪忙道:「只有這辦法了,那總比困在這兒好。」
老憔夫一點頭,道:「說的是,只好這樣了,二位請等等,待小老兒上去弄根繩子來,恐怕要找那最粗的一根。」
說著,他走向石梯,由石梯上了「懸空寺」在那殿旁他抽出腰中利斧,不消幾斧頭便砍下一條粗繩。
插好利斧,他把那條粗繩放落在地上,然後又走回原處,一手拉著繩子抬眼叫道:「二位,繩子有了,怎麼扔上去啊?」
厲勿邪眉鋒方皺,「北旗」龍飛突然說道:「你老哥把繩子一頭綁在斧頭上,然後向上掄著試試看。」
厲勿邪雙眉一展,道:「對,老龍……」
只聽下面老樵夫道:「主意倒是好,只是由地上到洞口怕有三十丈高低,小老兒沒有那麼大的臂力,不知能不能掄得上去。」
厲勿邪眉鋒又復一皺,道:「這倒是……」
「北旗」龍飛道:「不要緊,你老哥先試試看,不行另想辦法。」
老樵夫一點頭,道:「好吧。」
隨即抽出腰間利斧,用繩子一頭牢牢綁緊掂在手中,仰起頭叫道:「二位小心接好,小老兒這把斧頭快得很,要是一下子掄到頭上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北旗」龍飛道:「你老哥放心,儘管用勁掄就是。」
老樵夫應了一聲,提著繩子掄起利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