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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圍攻 文 / 獨孤紅

    這是座小鎮,小鎮名喚張王廟。

    這小鎮,地方不大,總共不過幾十戶人家。

    張王廟緊靠馬鞍山下,離鄱陽湖也不遠。

    別看張王廟不大,總共不過幾十戶人家,可是這地方挺熱鬧,酒肆、客棧都有好幾家。

    只因為這地方是來往所必經,過往的客商,在後遠離城、前不著村的情形下,都要在這個地方歇歇腳、打打尖。

    這是一天正午,艷陽高懸,熱得灼人!

    張壬廟的居民,當家的男人們,大部分上山打獵末回,留在家裡的,吃過了午飯,都躲在家裡涼涼快快的睡午覺。

    就在這時候,西街一家名喚「醉仙」的酒肆內,走進了個人,這個人,是個身材頎長、目光陰鷙、隱隱有懾人之威的中年黑衣人,他站在門口向酒肆內只一打量,沒理店伙的招呼,背著手向東隅裡行走。

    東隅裡,只有兩副座頭,一副座頭空著,一副座頭上,已然坐了入,那是獨據一席的一個。

    這個人,是個青衣中年壯漢,他低著頭只顧吃喝。

    而,黑衣人已然到了他座頭之前,抬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頭,開口說道:「閣下,我請教……」

    青衣壯漢抬起了頭,但當他一觸及青衣人那雙犀利、懾人的森寒陰森目光時,他竟不由自主地機伶一顫。

    他尚未開口,黑衣人已然又道:「閣下,我請教!貴姓是羅?」

    青衣壯漢一怔,點了點頭。

    黑衣人笑了笑,又道:「羅家有十二兄弟,我不知道閣下是……」

    青衣壯漢忙道:「在下是第十二,支外的!」

    黑衣人點了點頭,探懷摸出一封信放在桌上,道:「我麻煩閣下跑一趟,東街雲集客棧?」

    青衣壯漢深深地打量了黑衣人兩眼,道:「閣下是……」

    黑衣人把左手從青衣壯漢肩頭收了回來,然後向青衣壯漢眼前伸了伸,卻未說一句話。

    不知道青衣壯漢看見了什麼,只見他那雙目光恍若放在了烙鐵上,機伶一顫,臉上立即變了色,一句話沒說,站了起來,攜起桌上的信,扭頭走了出去。

    適時,黑衣人向著櫃檯裡淡淡說道:「掌櫃的,這位朋友的吃喝,算我的!」

    既有人請客付錢,那還有什麼話說。櫃檯裡立即有人應了一聲,黑衣人笑了笑,坐向了那副空座頭。

    青衣壯漢出了「醉仙」酒肆,健步如飛地往東奔走,沒一會兒,他出現在東街雲集客棧前。

    雲集客棧前,停放著一輛車篷密遮的黑色雙套馬車。

    馬車,停在客棧前那株枝葉茂密、濃蔭一片的老樹下,車轅上空著,沒見車把式,只見那車轅旁那個套筒裡,插著一根馬鞭,那兩匹馬低著頭不住地蹋蹄輕嘶。

    青衣壯漢望了望那輛馬車,抬腿就要進門。

    適時,由門內閃出一人,當門而立,擋住去路,那是個身材瘦高、馬臉陰森慘白的中年漢子,他臉上不帶絲毫表情,木木然看了青衣壯漢一眼,冷冷說道:「朋友,店有人包下了,要歇腳請到別處去!」

    青衣壯漢收腿住步,向著當門而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不帶一絲兒熱氣的中年漢子拱了拱手:「朋友,我姓羅,奉主人之命,特來送信的!」

    中年漢子那兩隻深陷目眶中突閃冷電,深深地看了青衣壯漢一眼,冷冷道:「羅家十二兄弟,你是……」

    青衣壯漢忙道:「在下是第十二,支外的!」

    「原來是第十二,支外的!」中年漢子突然笑了,他不笑還好,笑起來真能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好在,這笑容很短暫,剎那間他那張慘白陰森的馬臉上,又是一片冰冷木然,將手前伸,一攤說道:「拿來,我替你轉上去!」

    青衣壯漢猶豫了一下,道:「閣下是……」

    中年漢子冷冷說道:「我比你高一點,羅家內屋二十兄妹之一!」

    青衣壯漢臉色一變,探懷摸出了那封信,出雙手,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而且低著頭。

    中年漢子接過在手,第一眼,落在信封的左下角凹進一塊,似被什麼東西在上面打了個印。

    一見這,中年漢子臉上立即變了色,望著青衣壯漢,一聲:「沒事兒了,你走吧!」

    也不等青衣壯漢有任何反應,轉身急步往內行去。

    轉眼間,中年漢子出現在後院正對面中間一間上房前,那間上房門虛掩著,他卻沒敢推門而入,門外住步,立刻躬下了身,揚聲說道:「稟白老,屬下告進!」

    房內,隨即響起一個陰側鍘帶著薄怒的話聲:「什麼事擾人好睡?」

    中年漢子一哆嗦,忙道:「稟白老,教主有手諭到來。」

    房內,立即響起聲輕喝:「進來!」

    中年漢子應了一聲,哈著腰,低著頭,推門而入。

    房內,一名身軀魁偉、巨目海口、神態威猛的白衣老者,傲立榻前,顧盼之間,巨目中森寒光芒四射,狀至懾人。

    中年漢子那森冷倨傲神色,如今已不復存在,出雙手趨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呈上那封信。

    白衣老者接信在手立即拆閱,第一眼,那白慘慘的—張臉上,倏地浮現一絲令人難以意會的詭異笑意。

    閱畢,揣信入懷,突揚沉喝:「找那先典前來見我!」

    中年漢子應了一聲,躬身哈腰出門而去。

    須臾,門外步履響動,一名身材瘦高、面目陰沉的錦袍老者疾步而至,進屋立即躬下身形:「見過白老,不知白老有何吩咐?」

    白衣老者巨目輕掃,冷冷看了錦袍老者一眼,道:「奉教主手諭,我有事須即刻他往,從此時起,由你壓隊!」

    錦袍老者身形一震,道:「稟白老,屬下無能,責任太大,只恐……」

    白衣老者冷哼說道:「這是教主手諭,你敢不遵?」

    錦袍老者機伶一顫,道:「白老明鑒,屬下縱有天膽也不敢不遵教主之命,只是……」

    白衣老者冷然揮手說道:「我委你壓隊,自然我負全責,倘有失閃,不罪你就是!」

    錦袍老者如釋重負,忙道:「謝白老恩典,屬下敢不遵命!」

    白衣老者臉上浮現一絲森冷笑意,打鼻子裡冷冷「嗯」了一聲,錦袍老者身形一抖,忙又說道:「屬下謝過教主恩典!」

    白衣老者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才是,以後要記住了,萬事教主為先!」

    錦袍老者忙又應了一聲。

    白衣老者擺了擺手,道:「沒事了,你走吧,記住,即刻動身!」

    錦袍老者應了一聲,告退出屋而去。

    錦袍老者離去後,白衣老者也跟著出了屋門,不但出了屋門,而且出了雲集客棧大門,一個人背著手行去,未幾轉入一條街道拐角處,不見了人影。

    適時,那由東南入鎮的小路上,走來了幾個人,是慕容嵐、上官蘭與愛子慕容繼承等人。

    他幾人一路奔波,既餓又渴更勞累,一眼瞥見醉仙酒樓面前,圍了一大堆人,只不知道他們是在看什麼?

    慕容嵐一聲:「走,大夥兒過去看看去。」當先行了過去。

    到了近前,慕容嵐只一投注,臉上立即變了色。

    那不是別的、是地上四平八穩、直挺挺地躺著個人,這個人,是個身材瘦小的中年要飯化子。

    化子他躺在大街上,不是為了乘涼,也不是有意驚世駭俗嚇唬人,而是他已身死多時。

    慕容嵐神目如電,果然第—眼便已看出那中年化子,是被人點了死穴致命,毫無一絲外傷!

    慕容嵐他倏地轉向一旁,望著身旁一名漢子點頭說道:「喂!老哥,這是怎麼回事?」

    那人尚未開口,忽聽有人叫道:「原來是這個要飯化子,適才我叫他好幾聲,他都沒理,我還以為他睡著了呢,要不是掌櫃的命人推了他一把,還真不知道他已死了多時了呢!」

    旋聽有人叫道:「一些兒不差,誰都以為他是靠在牆根屋簷下乘涼的呢!」

    那人道:「這位相公聽清楚了麼?就是這麼回事!」

    慕容嵐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謝謝!」隨即擠出人群。

    只聽適才都漢子自言自語地道:「天這麼熱,這要飯化子不是餓死的,就是渴死的!」

    這本難怪,尋常人哪看得出?

    上官蘭等一見慕容嵐擠出人群,忙問所以。

    慕容嵐雙眉微挑,星目含煞地把所見說了一遍,只聽得上官蘭等人人咬牙,個個悲憤,閔三姑滿頭白髮直豎地狠聲說道:「好一班殘酷毒辣的東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此殺人,稍時就別讓我老婆子追上!」

    上官蘭道:「嵐哥,青陽分舵告訴咱們他們落在此處,如今丐幫弟子既遭毒手,莫非又被他們聞風逃脫了!」

    慕容嵐沉吟說道:「很難說,照目前情形看,可能咱們又遲到了一步……」

    驀地裡,一陣得得蹄聲及轆轆車聲由張王廟東傳了過來,而且蹄聲極其急促,轉眼間已出老遠!

    慕容嵐目中異采一閃,隨挑雙眉,一聲輕喝:「有可能是他們,蘭妹,走。」

    話落,當先騰身循聲追了過去。

    上官蘭等不敢怠慢,緊跟他身後掠起,尤其慕容繼承,他追得乃父更近,而且是盡展身法。

    慕容嵐等人甫抵張王廟東,遇見東方出鎮的一條小路上塵頭大起,黃霧彌空,正有—輛馬車沒命地向前狂馳。

    而且,馬車兩旁還閃動著一干人影,正是那百里相口中所說的二十名男女劍手。

    慕容嵐一提真氣,身法更疾,馬車雖快,卻難及十絕那冠絕宇內,舉世無匹的高絕身法快。

    慕容嵐與慕容繼承父子二人,恍若行空之天馬,雙雙超越馬車,回身吐掌,同時揚聲大喝:「走不掉了,還不站住!」

    雙馬突作長嘶,前蹄揚起,馬車硬生生地剎住,停廠下來,馬車一停,那二十名男女劍手立刻身形電閃,成圓形把馬車圍在圈內,把慕容嵐父子逼在圈外。

    適時,上官蘭等幾人也跟著掠至,四下分立,各站一方,卻又把二十名羅剎教男女劍手圍了起來。

    車轅上,那老車把式換了人,不是原來的白衣老者,而是那身材瘦高、面目陰沉的錦袍老者。

    慕容嵐呆了一呆,尚未說話。

    車轅上,那錦袍老者卻突然冷冷說道:「閣下為何無故攔人去路?」

    慕容嵐揚眉說道:「好—個無故攔人去路,為什麼?閣下該明白!」

    錦袍老者道:「可惜我並不明白!」

    慕容嵐道:「哪麼,你答我問話,你等可是羅剎教中人?」

    錦袍老者微然點頭,冷冷說道:「不錯!」

    慕容嵐抬手一指那密遮車篷,道:「車內可是武林八劍與神州六奇?」

    錦袍老者他竟點頭直認了,道:「也不錯!」

    事實上,由不得他不承認,事到如今,再不承認,那顯得小氣,也有損羅利教威名。

    「那你閣下就該知道我等何故攔路了。」

    錦袍老者道:「是不錯,我如今明白了,可是你打算怎麼樣?」

    慕容嵐道:「很簡單,留下馬車,走你們的路!」

    錦袍老者望了慕容嵐一眼,道:「閣下便是世稱第一的十絕書生慕容嵐?」

    慕容嵐點頭說道:「不錯,我正是慕容嵐。」

    錦袍老者陰陰笑道:「怪不得這麼驕狂,我有留下馬車之心,無奈……」

    慕容嵐截口說道:「你是仗恃著這二十名男女劍手?」

    錦袍老者道:「事實上,你必須闖過他們,要不然你無法讓我留下馬車!」

    慕咨繼承突然冷哼說道:「這話是你說的?」

    錦袍老者嘿嘿笑道:「這還用說?只要你等闖過了他們,還怕我不留下馬車?」

    「說得是!」慕容繼承冷哼一聲,抬起右掌,閃身欲撲。

    慕窖嵐恕地伸手一攔,道:「承兒,慢一點,我還有話說!」

    慕容繼承沉腕收掌,卓立未動。

    慕容嵐望了錦袍老者一眼,道:「你只怕不是白摩天吧?」

    閔三姑突然說道:「慕容大使,白摩天我老婆子當年見過,此人不是!」

    (此處缺二頁)

    留,要我留下馬車不難,闖過我這二十名男女劍手再說!

    慕容嵐雙眉微挑道:「你知道,我不願為難你們,也不願血腥廝殺,倘若一旦動起手來,那可就難免了。」

    錦袍老者冷笑說道:「事實上本就難免,雙方敵對,狹路相逢,不想流血是不可能的,你要知道,倘若我不戰而退,教規森嚴,到時候流的血,只怕要比今天更多!」

    慕容嵐挑眉說道:「這麼說來,那是非動手,非流血不可了?」

    錦袍老者冷冷說道:「我以為你都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那行之不通,你多此—問!」

    慕容嵐揚眉笑道:「說不得只好委屈自己了,好吧,我先試試!」

    他那只右掌欲抬,慕容繼承突然跨前一步,道:「有事兒子服其勞,爹,您交給承兒好!」

    慕容嵐笑了笑,點頭說道:「可要記住,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手下要留人三分,不要太為難他們。」話落,縱身而退。

    慕容繼承應了一聲,隨即抬眼凝注錦袍老者,冷然發話:「說,丐幫儀征分舵下毒手,不留活口,可是你們都有份?」

    入目那逼人森寒目光、懍人煞氣,錦袍老者不由心神震動,暗晴寒懍。冷冷一笑,道:「羅剎教由來敢作敢當,不錯,我等都有份!」

    慕容繼承目中殺機一閃,冷冷說道:「那麼,張王廟內,醉仙酒肆之前,一名丐幫青陽分舵弟子被人點了死穴,這又是誰幹的?」

    錦袍老者一震,搖頭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慕容繼承冷笑說道:「這就叫敢做敢當麼?」

    錦袍老者冷笑道:「既然敢承認殺了十個,何在乎多殺一個,也沒有不敢承認的道理,有份就是有份,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慕容繼承揚眉長笑,道:「說得是,該夠了,留神,我要發招了!」

    話落,手抬,手腕一振,掌影化為二,襲向當面兩名劍手。

    兩名劍手以物覆面,令人看不見那臉上表情,不過由身材看,可知道這兩個都是男的。

    他二人一聲不響,右腕疾探,「錚」地一聲,長劍出鞘,寒芒電閃,疾如靈蛇,劍尖各取一隻掌影,探腕,出劍,發招,竟然是一氣呵成,果然劍術精湛,不同凡響。

    慕容繼承所發那兩隻掌影,自然是一虛一實,只聽他輕「咦」了一聲,容得犀利劍尖逼近掌心,忽揚輕笑,掌影突合,掌歸為一,竟然是五指箕張,抓向那犀利劍身。

    兩名黃衣劍手冷哼一聲,兩柄長劍銳鋒忽偏,一閃復回,由左右電襲而出,斬向慕容繼承右腕。

    轉眼兩招,三個人腳下末動分毫,全憑一身高絕武學,運用於手上,慕容維承一聲冷笑:「撒手!」

    中指突曲,暴彈而出,令人來不及變招,也欲躲無從,只聽「錚」「錚」兩聲,兩柄長劍由中而斷,墜落地上。

    可是兩名黃衣劍手劍未撒手,手中仍握著兩柄斷劍。而,那兩個身形卻已各被震退了半步。

    兩名黃衣劍手難掩驚怒,四目之中暴閃森寒光芒,口中卻不發一言,慕容繼承玲冷一笑,道:「你們就是憑的這勝了百里大俠?閃開!」

    單掌一揮,襲向那兩名黃衣劍手,同時身形閃動,撲了過去,而就在同時,車轅上錦袍老者忽揚陰笑:「那天他是一個,今日你等多人,再試試後再說!」

    那兩名黃衣劍手突然各一揚腕,兩柄斷劍脫手飛出,襲向慕容繼承胸懷要穴,然後雙腕探懷,「錚」「錚」兩聲,手中赫然又是兩柄長劍,不過這回是兩柄軟劍,各—抖腕,軟劍疾閃吞吐,筆直地點向慕容繼承。

    慕容繼承看得心頭火起,單掌一拂,兩柄斷劍應掌疾射飛回,反襲那兩名黃衣劍手。

    他左掌電出,飛襲兩柄軟劍。

    只聽慕容嵐喝道:「承兒,軟劍緬鋼打遣,非比常劍!」

    慕容繼承應聲說道:「謝謝爹,承兒省得。」

    左掌忽揚,師門恨天掌功用六成,飛襲而出。

    只聽二黃衣劍手一聲悶哼,軟劍頓垂,左掌撫胸,踉蹌暴退,他手下已留了情,否則功力三分,二黃衣劍手非立即棄劍橫屍不可。

    慕容繼承一掌震退當面二黃衣劍手,跟著便要撲進。

    忽聽兩聲冷哼,另兩名黃衣劍手身形一閃,立刻補上空隙,擋住缺口,長劍吞吐,襲向慕容繼承。

    本來,在慕容繼承與兩名黃衣劍手動手拚鬥之際,其餘十八名男女黃衣劍手長劍在鞘,垂手而立,一動不動。

    自然,分立於四周的上官蘭、古寒月、閔三姑與美姑娘仲孫飛瓊等幾人,一時也未動。

    此時一見黃衣劍手之遞補,立悟單憑慕容繼承一人,雖有把握盡挫二十名男女劍手,但卻要拖上一段時間。

    救人心切,未敢多耽誤,慕容嵐適時揚聲輕喝:「蘭妹、閔婆婆與瓊兒對付十名女劍手,這十名男劍手,交給古大哥、我跟承兒了!」

    話落,身閃,諸人齊動。

    轉眼之間,情勢立變,慕答嵐「大靜神功」:「須彌掌」,古寒月「兩儀神罡」,閔三姑與美姑娘佛門神功「大般若掌」下,立刻奏功,八名男女黃衣劍手立刻負傷退後。

    眼看情勢危急,不是敵手,車轅上錦袍老者突揚厲喝:「慕容嵐,你等住手!」

    慕容嵐聞聲揮手抽身,抬眼問道:「你閣下有什麼話說?」

    錦袍老者瘦臉鐵青,鬚髮俱張,神態猙獰怕人,道:「你說過的話,如今可還算數?」

    慕容嵐道:「你是指留馬車,放你等走路?」

    錦袍老者目中厲芒一閃,毅然點頭:「不錯!」

    慕容嵐道:「你如今怎麼肯了?」

    錦袍老者身形倏泛輕顫,啞聲說道:「明知不敵,多戰不過多添傷亡,到頭來馬車仍被你等奪去,不若知機收兵,保留元氣!」

    慕容嵐道:「好話,羅剎教何時也發慈悲軟心腸,倘若我等不故,只怕你是非趕盡殺絕不可!」

    錦袍老者目中飛閃凶芒,獰聲說道:「羅剎教做事一向如此,那是自然,恨只恨白老有事他去,不然……事已至今,夫復何言……」

    既頹傷,又惱恨,言下大有倘若白摩天在,慕容嵐等人必難討得好去,必遭挫敗不可之意。

    慕容嵐笑了笑,道:「就此留下馬車,難道你不怕森嚴教規?」

    錦袍老者道:「那是我的事,不勞操心,再說我已盡心盡力,是不可再戰,並不是有餘力而不戰!」

    慕容嵐道:「我不以為你們那教主會對你這理由有所同情、有所寬恕!」

    錦袍老者機伶暴顫道:「那是我的事,也不用你操心,只問你算不算數?」

    慕容嵐毅然挑眉說道:「你有寧人心,我何能無息事意?算數!」

    錦袍老者目中奇光—閃,霍地站起,揮手喝道:「帶著傷者,你們走!」

    喝聲震入耳,只是二十名男女黃衣劍手聽若無聞,無一人動。

    錦袍老者變色喝道:「老夫奉教主之命押車帶隊,你們敢不遵命?」

    二十名男女黃衣劍手身形一震,垂下頭去。

    錦袍老者突然一歎,無力揮手,黯然說道:「你們走吧,事自有老夫這押車帶隊的擔待,你們若是明白人,都該為本教保留一絲元氣!」

    二十名男女劍手互望一眼,突地轉身,向著車轅上錦袍老者一躬身,長劍歸鞘,然後扶起傷者,疾掠而去。

    而,錦袍老者站在車轅,眼望一干黃衣劍手遠去,卻沒動,慕容嵐望了他一眼,道:「你為什麼不走?」

    錦袍老者雙目呆呆凝住遠方道:「等他們走遠之後,我自然會走的!」

    說話之間,一干黃衣劍手已然遠去了,錦袍老者突然仰天悲嘯,騰身而起,直上半空。

    但,不知怎地,他忽如斷線風箏,飛墜而下,砰然一聲摔落十餘丈外,四肢橫伸,寂伏不動。

    諸人心頭猛震,齊齊色變,慕容嵐更是動容歎道:「料不到羅剎教中還有如此忠義之人,看來是咱們害了他。」

    諸人個個低頭,默然不語。

    片刻過後,慕容嵐陡挑雙眉,閃身撲近馬車。手臂一探,便要去掀車簾,忽聽古寒月喝道:「恩主且慢,容老奴先為恩主一探!」

    慕容嵐一震抽身飄退,適時,古寒月巨掌虛空微揚,插在車轅上的那根長鞭已倒飛人手。

    古寒月接鞭在手,單臂凝功,長鞭筆直,向著那密遮車簾一插一挑,車簾立被掀起。

    車簾一起,馬車內景象立現眼前,只看得人人挑眉,個個憤慨,可也著實地鬆下一口氣,放了一顆心!馬車內,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人,雖靜臥不動,雖個個向內,但由那衣著看,是呼延灼和褚一飛等人無疑。

    古寒月神情激動,手一鬆,馬鞭墜地,便要登車。

    慕容嵐陡然變色大喝:「古大哥,近不得,都退!」單掌一揚,向著古寒月擊了過去,古寒月猝不及防,一個身形硬被震出數步,他借勢騰身,倒射而出數丈外。

    上官蘭等也知有異,跟著飄身疾退。

    他幾人這裡剛退,只聽轟然一聲震天大響,馬車突爆,四分五裂,血肉橫飛,碎木擻揚,直出數丈。

    轉眼間一切靜上,再看時,馬車已然粉碎,只剩了四個輪子,套車的兩匹馬也被炸的血肉模糊,倒臥一旁,慘不忍睹,其他的,滿地碎木破布,血漬肉塊,狼藉一片,令人觸目驚心,毛骨悚然,不寒而粟。

    這突然的變故太以驚人,剎時間,除了慕容嵐玉面煞白,雙目噴火,尚未失神外,其他幾人立被震住。

    好半天才定過神來,古寒月他驚破了心,嚇破了膽,滿臉悲憤,痛不欲生,忘了他自己的猶存餘悸,一聲淒厲悲呼,往那堆堆模糊血肉上便撲。

    慕窖嵐眼明手快,硬生生地一把把他抱住,輕喝說道:「古大哥,收心定神,那是馬屍!」

    古寒月一震住步,抬眼望去,不錯,那正是馬屍,可是,那滿地碎木破布之中,單不見人屍。

    他半響方顫聲說道:「恩主,這是……」

    慕容嵐冷笑一聲,閃身而出,在那堆堆模糊血肉,及滿地碎木破布之中只一俯身,立又飄身射回。

    回來後,手中多了一物,那是只帶著血的斷手,斷手是斷手,血是血,可是那是只木手。

    古寒月恍然大悟,身形泛起暴顫,人也似脫了力,魁偉身形一搖晃,緩緩垂下了頭,兩眶老淚無聲灑下。

    那是極度驚恐之後,心神突然鬆懈的狂喜。

    跟著,幾人也立即明白,閔三姑突然厲聲叫道:「好狡猾、好毒辣的東西,先掉了包,然後在馬車中暗藏炸藥害人,那老匹夫死的不冤!」

    慕容嵐搖頭淡笑,道:「閔婆婆,別怪他,這,只怕他未必知道,要不然他何必白白賠上一條命?高明,高明,可也顯得太毒了些……」

    搖頭一歎,接道:「百里相他去於前,白摩天他去於後,八劍、六奇掉了包,復又暗藏炸藥,這些個都豈是巧合……」

    閔三姑道:「慕容大俠,我老婆子以為這都是百里相一手搞出來的毒辣陰謀,他才去於前,然後再調走了白摩天,使咱們無法揭穿他的謊言,又把八劍、六奇掉了包,在車內暗藏炸藥,倘若咱們萬一不幸被炸死,那是死在羅剎教之手,跟他無關,他追人去了,根本不在現場!」

    慕容嵐淡淡說道:「他心智之高,令我自歎不如,閔婆婆,誠如我適才所說,這些都豈是巧合,但這都只能說可疑,事實上,他無懈可擊,毫無破綻可尋!」

    閔三姑咬牙切齒,冷哼了一聲,道:「他就別讓我老婆子有瑕可擊,尋到他那百密一琉的一絲絲破綻,否則我老婆子非當場揭穿他不可!」

    慕容嵐淡淡笑道:「最多,目前咱們只能在口頭上刺刺他,至少在短時間內咱們拿他莫可奈何,閔三姑婆婆該知道,他的作為,有幾度幾乎讓我認為我是冤枉了他!」

    上官蘭突然說道:「這就是九妙秀士之高明所在!」

    閔三姑道:「慕容大俠,我老婆子生就一副沒耐性的火爆個性,我老婆子認為,既有此諸多疑點,咱們可以動他了!」

    慕容嵐道:「閔婆婆,我也明知不錯,可以動他,無如閔婆婆,天下武林皆知,十絕、九妙過命之交,倘若我拿不出明確證據,那難以服眾,也難以令人諒解!」

    閔三姑點頭說道:「可巧十絕第一,九妙第二,身份聲望俱都兩高,他九妙又是人所共知的白道仁俠,要不然……」

    歎了口氣,恨得一跺腳,住口不言。

    慕容嵐道:「閔婆婆不必如此,有道是邪不勝正,道必勝魔,儘管他如今是多麼高明,掩飾得多麼好,總有一天他會無可遁形的,總有一天我會當著天下武林之面揭穿他,要他在明白證據之下,低頭認罪!」

    閔三姑道:「我老婆子但願那一天早早到來,最好就是今天!」

    「今天不行!」慕容嵐笑道:「誠如閔婆婆所說,他追人而去,那沒有錯,今天的—切,那是羅剎教的事,跟他九妙無關。」

    閔三姑老臉一紅,赧然而笑。

    上官蘭適時說道:「嵐哥,你是怎麼發現情形有異的?」

    慕容嵐道:「我聽見那馬車內有種絲絲異響,並沒想到那是炸藥,反正抽身而退,遠離馬車,那總不會錯!」

    上官蘭道:「所幸嵐哥及時發覺有異,要不然古大哥……」

    古寒月機憐一顫,道:「老奴尚未叩謝恩主救命之恩!」說著便要跪下。

    慕容嵐忙伸雙手扶住了他,道:「古大哥這話是見外了,哪有見危不救的?倘若這叫恩,那古大哥適才阻止我掀車簾又是什麼?」

    古寒月還想再說,上官蘭突然笑道:「古大哥如執意要謝,那我可不好意思了,古大哥倘若認為這是恿而非謝不可,那麼我夫婦也該謝謝古大哥!」

    古寒月他可以跪謝,但他如何能受慕容嵐的拜?默然不語低下了頭,只好作罷了。

    上官蘭轉望慕容嵐,又道:「嵐哥,你說那姓那的未必知道?」

    慕容嵐點頭說道:「該如此,他若知道,他大可以走掉,不必白白賭上一條命!」

    上官蘭搖頭說道:「嵐哥,非我對已死之人刻薄,我認為他的死,意在消除咱們的警惕之心,讓咱們對馬車不會起疑,再說,他若不知道,那炸藥是誰點燃的呢?」

    慕容嵐搖頭笑道:「蘭妹冤枉了人,那炸藥之裝置異常巧妙,是在古大哥掀開車簾時觸發了引信,而不是有人點燃。」

    上官蘭笑了笑,閉口不言,雖沒說話,可是那流露自眉宇間的神色,可以明顯地看出,她仍不以為然。

    慕容嵐卻末留意的舉起了手中那只沾有血漬的斷木手,目注古寒月,笑問道:「古大哥,對這,你作何看法?」

    古寒月拍起頭來,呆了—呆,道:「老奴愚昧,不知恩主何指?」

    慕容嵐又揚了揚那只木手,道:「我指的就是這,古大哥作何看法?」

    古寒月眉鋒徽皺,沉吟未語!

    慕容嵐卻笑著又道:「古大哥,且請往遠處想想。」

    古寒月神情一震,瞿然說道:「恩主是指十九年前賀蘭事……」

    慕容嵐點頭笑道:「古大哥難道不以為這頗似十九年前害咱們那一套騙人的手法,難道不以為這有點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意味?」

    古寒月瞿然點頭,忽地神情一震,急急說道:「恩主,莫非那巧手魯班公輸老兒已為他所用……」

    慕容嵐搖頭說道:「巧手魯班之心性為人,你我知之甚深,未必會為其所用,古大哥不見這些個木像俱都面向車內,那該能表示出雕刻之術,尚未能出神入化,栩栩如生能亂真,既如此,我可以斷定,這幾具木像,絕非出自巧手魯班之手!」

    古寒月目射敬佩,動容說道:「恩主心思細密,觀察入微,智慧之高,老奴自歎不如!」

    慕容嵐笑道:「古大哥這豈非有意令我難受?」

    古寒月忙道:「老奴不敢,那麼恩主之意,是……」

    慕容嵐笑道:「能證明今日事頗似當年事就行了,早知有今日,咱們當年也該在那具空棺內藏上炸藥!」

    此言一出,諸人不禁為之失笑,一時那凝重的氣氛,也為之沖淡了不少,話鋒微頓,慕容嵐又道:

    「八劍與六奇既已被掉了包,恐怕咱們如今已落人後太多,要找尋他們蹤跡,又要費上一番手腳了!」

    閔三姑突然說道:「可惜那姓那的已經死了,要不然問問他定可知道!」

    慕容嵐失笑說道:「看來,閔婆婆也不信我他未必知道之語,他既然賠上了一條命,那是不知掉包事,既不知掉包事,他又怎知那另外一批人下落,八劍、六奇被送往何處?再說,就算他知道,以他這種能為主而捨生之忠義行為,只怕他寧死也不會吐露隻字!」

    閔三姑老臉一紅,道:「連自己人都被蒙在鼓裡,百里相此人做事……」

    慕容嵐截口說道:「正如蘭妹適才所說,這正是他的高明所在!」

    閔三姑道:「說不得只好再找丐幫了!」

    慕容嵐淡淡笑道:「也只好如此了,天色不早,咱們該走了!」

    上官蘭一直含笑不語,聞得慕容嵐說耍走,忙道:「嵐哥,咱們如今上哪兒去?」

    慕容嵐道:「這幾天咱們日夜奔波,都夠勞累的,先進張王廟找個地方歇息歇息再說吧!」

    他既然這麼說了,幾人自無異議,固然,大夥兒都感到疲乏,可是教人更要緊,雖然都覺他這歇息二字用得怪,可是幾個人都悶在心中,沒有問。

    於是,一行男女老少六人離開了這悲慘的現場,轉過了一處山坳,隱入張王廟方向不見。

    可是,剛轉過山坳,慕容嵐突然停了步,低聲說道:「諸位,都等等,我要捉個活口!」

    幾個俱皆一怔,唯獨上官蘭笑道:「嵐哥也看出了他是詐死?」

    慕容嵐點了點頭,微笑不語。

    上官蘭道:「那嵐哥適才為何不加……」

    慕容嵐道:「蘭妹又為何適才不加說破,不下手擒他?」

    上官蘭道:「我若一口說破,他會真個自絕,活口豈不變成了死口?」

    慕容嵐笑道:「是嘍,就只許蘭妹高智,不許別人不糊塗?」

    上官蘭道:「那嵐哥適才怎說他不知?」

    慕容嵐道:「跟蘭妹的用意一樣,在安安他的心!」

    至此,古寒月等方始恍然大悟,雖明知十絕夫婦俱是智慧高絕,目力如神,但卻稍存幾分懷疑地跟在慕容嵐身後,隱身在坳內,向那悲慘現場望去。

    十餘丈外的悲慘現場中,此際只有那破布迎風飄動,那姓那的錦袍老者,仍直挺挺地伏臥地上寂然不動。

    慕容嵐笑了笑,道:「好狡猾的東西,咱們耗吧!」

    話聲方落,那方面突然有了動靜,那是直挺挺臥伏地上的姓那的錦袍老者微微地抑起了頭,他向著慕容嵐等人的隱身處望了望之後,緊跟著臉上浮現一絲絲得意而詭異的笑意,突然翻身站了起來。

    慕容繼承雙眉一挑,便要撲出。

    慕容嵐一手把他按個結實,道:「承兒,稍安毋躁,再等等!」

    適時,那姓那的錦袍老者又向這邊望了望,忽然走近破碎馬車,低頭四顧,一臉惋惜神色。

    不知道他是心疼車馬,還是惋惜慕容嵐等人未被炸死。

    不過,要說起來,那該是後者。

    突然,他身形騰起,直向馬鞍山上掠去。

    慕容嵐適時輕喝:「古大哥,承兒,擒他!」

    古寒月與慕容繼承悄無聲息,雙雙掠出,疾如脫弩之矢,一左一右,閃電般撲向姓那的錦袍老者。

    姓那的錦袍老者一身功力想必不弱,他已有所覺,大驚失色,魂飛魄散,雙袖一抖,身形加速向上衝去。

    古寒月與慕容繼承雙揚大喝:「匹夫,你還想走麼?」

    古寒月兩儀神罡隨袖拂出,直襲姓那的錦袍老者後背,卻只用了三成真力,勁柔而不猛。

    慕容繼承右掌疾抬,一縷指風分襲姓那的錦袍老者兩處膝彎,他是用了八成真力,那沒關係,不是要害死不了。

    而,姓那的錦袍老者果然不凡,他竟能在一騰挪間,同時躲過了古寒月與慕容繼承的兩種絕世神功,同時身形左偏,改向山腰逃去。

    這一邊慕容繼承動了真火,六成真力的恨天掌疾襲而出,截向那姓那的錦袍者者雙腿。

    恨天掌曠古絕今,威震宇內,姓那的錦袍老者無力再躲,慘號一聲,雙腿立折,這下跑不掉了。

    而就在他聲揚慘號的同時,一條青影起自山腰,飛星隕石般電射而下,兜頭一掌,拍向了他。

    古寒月大驚失色,方欲出聲喝止,無奈為時已晚,那姓那錦袍老者立刻腦裂進漿,血雨四濺,屍身飛墜而下。

    古寒月、慕容繼承與青影同時落地,那是個青衫瀟灑飄逸的俊美文士,赫然竟會是百里相!

    適時,山坳後也轉出了慕容嵐等人。

    百里相的此時出現,可大大地出了慕容嵐等人的意料之外。

    其實,只消仔細想想,也就不足為怪了!

    百里相他笑吟吟地首先開口發了話:「古大哥,我來的正是時候吧?」

    古寒月強忍怒火,道:「百里大俠來的正是時候,只是百里相大俠把事做差了!」

    百里相呆了一呆,道:「怎麼?」

    古寒月道:「百里大俠不該殺了此人!」

    百里相詫聲說道:「古大哥跟承侄兒不是正在追殺他麼?」

    古寒月道:「我跟幼主只是在追擒他、而非追殺他!」

    百里相呆了一呆,跺足歎道:「古大哥怎不出聲招呼一聲,我哪裡知道……」

    這敢情好,他倒埋怨起古寒月來了!

    古寒月笑了笑道:「老奴有意出聲招呼,無奈百里大俠身法如電,出手太快,不容老奴出聲招呼,要不然……」

    適時,慕容嵐等已走近,只聽他揚聲笑道:「賢弟,真糟糕,你又幫了羅剎教一個大忙!」

    百里相神情微震,連忙趨前見禮,見禮畢,他詫聲動問,滿臉惑然不解,道:「慕容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慕容嵐抬手一指地上姓那的錦袍老者,笑道:「賢弟,你可知他是何人?」

    百里相愕然搖頭,道:「自然必是那殺不盡的羅剎教徒,只是小弟不知他是何人。」

    慕容嵐道:「他便是羅剎教那支隊伍的趕車車把式!」

    百里相詫聲說道:「那趕車的不是一妖白摩天麼?」

    慕容嵐道:「原是他,賢弟碰見的也是他,只是如今,愚兄等碰見的,卻已然不是他而是此人!」

    百里相「哦」地一聲,說道:「怎麼說來他們是換了入了!」

    「不錯,是換了人了?」慕容嵐道:「他們早不換,晚不換,如今換得可真巧!」

    百里相道:「慕容兄,這話怎麼說?」

    慕容嵐笑了笑道:「賢弟可記得大和尚之語,分明,那白摩天等是怕讓愚兄追上,當場拆穿了他的陰謀、他的花槍!」

    百里相猛一跺腳,恨聲說道:「好狡猾的東西,怪不得他們如今換了人,原來如此,這麼看來,和尚所說是絲毫不差了!」

    慕容嵐笑了笑道:「大和尚料事如神,由來沒料差過事,只是,有些事他深藏心底,不到必要時,他不肯說罷了!」

    百里相點了點頭,道:「慕容兄說得是,大和尚的確由來令人敬佩……」

    話鋒忽頓,抬眼問道:「慕容兄,八劍與六奇他幾位呢?」

    慕容嵐道:「不提八劍、六奇還好,提起他幾位,真能令人羞煞、愧煞、氣煞,他幾位已被人掉了包了!」

    百里相一震,忙問所以。

    慕容嵐遂將適才事說了一遍。

    聽畢,百里相他玉面煞白,雙眉倒剔,目射殺機,咬牙道:「好狡猾、好卑鄙、好毒辣的東西,怪不得他們會讓咱們輕易追上。怪不得他們會那麼輕易地把馬車交給了咱們,原來他們人掉了包,又在車中暗藏了炸藥,還好……」

    機伶一顫,住口不言。

    慕容嵐卻面帶淡然笑意地替他接了下去,道:「還好愚兄等福命兩大造化大,不然今生再也見不著賢弟了,賢弟兼程趕到,也只有替愚兄等收屍了!」

    百里相道:「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他們的奸謀雖多、雖奇,豈能害得了慕容兄等幾位?那何異是……」

    慕容嵐笑道:「倘若愚兄等都被炸死,賢弟從此可以無憂無慮了,所以,我以為,賢弟該高興才對!」

    百里相臉色漸變,道:「小弟愚昧,不知慕容兄何指?」

    慕容嵐笑道:「倘若愚兄等不幸被炸死,賢弟不就可從此成為英雄翹楚,成為了天下武林的第一人了?」

    百里相神情一鬆,失笑說道:「慕容兄由來愛說笑話,小弟倘有此不仁不義之心,我這個朋友還值得交麼?早被天打死了!」

    慕容嵐笑道:「開開玩笑,賢弟何其言重?」

    百里相笑了笑,改了話題,道:「慕容兄,可知八劍與六奇已被換往何處?」

    慕容嵐抬手一指,指尖直逼百里相,道:「愚兄要向賢弟要人了!」

    這一指,未蓄真力,未發勁氣,卻點得百里相險上變了色、他微微一驚,身不由主地退了半步,道:「慕容兄又向小弟要什麼人?」

    慕容嵐笑道:「賢弟殺了那唯一活口,斷了那唯一的線索,愚兄我不找賢弟要人,要找哪一個要人?」

    百里相神情一鬆,不禁失笑,但旋即滿腔懊悔地垂首不語,半響方始憋出一句,道:「原來,小弟當真是做差事了。其實,小弟,又哪裡知道!」

    慕容嵐揚眉笑道:「賢弟今後千萬不可再做蠢事了,賢弟已一錯再錯,倘再有第三次,咱們就要不戰自潰,非全軍覆沒不可了……」

    百里相臉色又復一變,道:「慕容兄所責甚是,思前想後,小弟甚為不安……」

    「賢弟這是什麼話?」慕容嵐截口說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智者有一愚,百密也有一疏,休說賢弟區區幾件無心之過,便是因此而斷送了愚兄等這大小幾條性命,愚兄也絕無怨言,玩笑要適可而止,見好就收,說真的,賢弟,你哪裡去了?」

    百里相臉上剛自浮現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聞言陡挑雙眉,目中森寒煞氣暴射,道:「不提小弟去處還好,提將起來,真能令小弟羞煞、愧煞、恨死、氣死,慕容兄可知,那嚴嵩假塚之下地道中,還有另一條地道麼?」

    慕容嵐呆了一呆,道:「怎麼,賢弟,果然另有一條地道?」

    百里相一怔說道:「慕容兄知道了?」

    慕容嵐搖頭說道:「是愚兄等久候賢弟不出,愚兄與承兒下了地道找尋了—遍,未見賢弟蹤影,當時愚兄推測可能是另有一條地道,賢弟是從那另一條地道中走了!」

    百里相道:「小弟事先也絕沒想到那地道中尚有一處暗門,暗門之後另有一條地道,小弟追那人入地道後,眼見那人開啟一處暗門奔了進去,小弟來不及出聲招呼慕容兄,只好追了過去……」

    慕容嵐笑道:「竟踉愚兄之所料,分毫不差,想必賢弟已擒獲了那人?-

    百里相苦笑說道:『小弟如若擒獲了那人,又怎會羞煞愧煞,恨死氣死?』

    慕容嵐呆丁一呆,道:怎麼說來,賢弟是沒能擒獲他?」

    百里相難掩羞愧氣恨地點頭說道:「小弟追他進入了另一條地道,約摸二三十丈過後,地道忽然婉蜒曲折,只被他拐了幾個彎,便不見了他人影!」

    慕容嵐皺了皺眉,未說話。

    百里相卻又接著說道:「小弟羞愧氣恨之餘,又在那地道中仔細找了一遍,結果仍是枉然,及至小弟循原地道,由石屋中出來後,已然不見慕容兄幾位的蹤影……」

    慕容嵐道:「賢弟又怎知愚兄等在此處?」

    百里相道:「放著現成的眼線,怎會不知,小弟求助了丐幫當塗分舵,一問之下始知慕容兄等已趕往青陽,等小弟趕到青陽一問,又知羅剎教的人車落在張王廟,這才又急忙趕來:及至小弟到了此處,一眼便看見……」搖搖頭苦笑不語。

    果然無懈可擊,毫無半點破綻可尋。

    慕容嵐暗暗皺眉,笑了笑,沉吟未語,半晌,忽地抬眼,深深地看了百里相一眼,鄭重說道:「賢弟,有句話,愚兄不知當不當講?」

    百里相神情微有不安狀,忙道:「慕容兄,你我多年過命之交,還有什麼話當說不當說,慕容兄有話請只管說,小弟洗耳恭聽就是!」

    慕容嵐點了點頭,道:「賢弟,你知我、諒我,多年過命之交,愚兄我要直說一句,其實,賢弟,那是為賢弟你好……」

    百里相毅然說道:「慕容兄請只管說,小弟洗耳恭聽了!」

    慕容嵐又點了點頭,略一沉崎,道:「賢弟,你以後做事可千萬小心,萬莫因一時之疏忽,而啟人疑竇,落人話柄,要知道,那對賢弟之一世英名影響至大……」

    百里相神情一緊,道:「小弟愚昧、慕容兄何妨明說。」

    慕容嵐歎了口氣,道:「就拿咱們溯江而上,沿途一路追趕羅剎教人車所發生的幾件事來說吧,愚兄是絕對信得過賢弟,可是在別人眼中,人家不會以為那全是巧合……」

    百里相臉色一變,道:「慕容兄是指……」

    慕容嵐道:「譬如說那艘大船爆裂,賢弟殺了那黑衣漢子,當塗石屋中賢弟見無生望後欲進石屋,偏偏那石屋中又有出路,白摩天的他去,賢弟也因追人未能一起來,如今又殺了這唯一的活口!愚兄雖知那都是巧合,那都是無心之過,可是在別人眼中,卻很難會這麼想……」

    百里相臉色一變,道:「但不知慕容兄這別人二宇,指的是誰?」

    慕容嵐輕歎說道:「愚兄是在提醒賢弟,以後做事要千萬小心,只要愚兄能信得過賢弟,賢弟又何必在意是誰?」

    百里相道:「慕容兄原諒,正如慕容兄所說,事關小弟一世英名,小弟不得不,也不敢不問個清楚!」

    慕容嵐雙眉微挑,道:「賢弟一定要問?」

    百里相毅然挑眉說道:「小弟一定要問,不過,倘若慕容兄有什麼不便之處,小弟不敢相強,也不敢令慕容兄為難!」

    慕容嵐笑了笑,道:「賢弟錯了,愚兄沒有什麼不便之處,也沒有什麼為難之處,愚兄可以告訴賢弟,話是僧尼二聖說的,他二人要愚兄轉告賢弟,至於是誰,他二位也未能明言!」

    百里相臉色大變,剎時間神色變得至為難過,默默不語,半晌,忽地舉手一拱,道:「既然有人見疑,小弟不敢再追隨慕容兄身邊……」

    慕容嵐瞪目說道:「賢弟,你這是……莫非賢弟對愚兄……」

    百里相截口說道:「小弟不敢,只是自知不該再追隨慕容兄身邊!」

    慕容嵐正色說道:「賢弟這是什麼話,你我多年過命之文,難道說連這一點愚兄都信不過賢弟,倘若愚兄信不過賢弟,愚兄也就不會把這話轉告賢弟了,賢弟知我,奈何不能……」

    百里相截口說道:「多謝慕容兄垂信,只是,小弟心中難安,如不即刻離開慕容兄身邊,唯恐再有糊塗懵懂做差事時……」

    慕容嵐心中一震,還待再說。

    百里相已然悲笑又道:「慕容兄,小弟去意已決,絕無更改,多年過命之交,小弟必有以報答知己,必有以洗刷自己,告辭了!」

    話落舉手一拱,騰身而起,直上山腰,身法如電,向著碧空中飛射而去,一閃不見。

    慕容嵐挽留不及,望著半山腰那百里相消失之處,臉上浮現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默然不語。

    顯然,百里相的突然離去,也大大地出了慕容嵐等人意料之外,本來,這來得有點太突然了!

    良久,方聞慕容嵐喃哺說道:「我沒有想到,我可真沒有想到……」

    上官蘭嫣然一笑,柔聲說道:「嵐哥,他是該走了,要不走,今後他那陰謀如何施展?」

    慕容嵐淡淡地笑了笑,道:「蘭妹說得對,他已知咱們對他已動了疑,提高了警惕,他若不離開咱們,他那陰謀,今後是當真無處施展了!」

    上官蘭道:「嵐哥,不是我怪你,早知如此,咱們該多等一會兒!」

    慕容嵐道:「蘭妹是說,我讓古大哥跟承兒出去得太早?」

    上官蘭螓首微頷,道:「不瞞嵐哥,我確是這意思!」

    慕容嵐笑道:「蘭妹,壞就壞在我早不知如此!」

    上官蘭啞然失笑,但旋義說道:「嵐哥可曾聽見,他那臨去所說必有以報答知己,也必有以洗刷自己兩句話麼?」

    慕容嵐點頭說道:「我字字入耳,聽的清楚,怎麼,蘭妹?」

    上官蘭道:「嵐哥可知他將如何報答知己,如伺洗刷自己?」

    慕容嵐沉吟了一下,道:「如何洗刷自己,不難猜測,如何報答知己,卻耐人尋味!」

    上官蘭淡淡笑道:「我以為,兩件事本是一件事,倘若有以洗刷自己,不就等於報答知己了麼,對不對?」

    慕容嵐掀眉笑道:「蘭妹高智、令我自歎不如……」

    閔三姑白眉深皺,忍不住突然插口說道:「賢伉儷究竟在說些什麼,怎麼我老婆子一句也沒聽懂?」

    上官蘭美目略一眨動,道:「閔婆婆何妨拭目以待,到時候瞧?」

    閔三姑苦笑說道:「我老婆子天生一副不能拭目以待,等不及到時候瞧的臭脾氣!」

    上官蘭笑了笑,沒說話。

    閔三姑苦笑又道:「看來,夫人是存心整我老婆子了?」

    慕容繼承面有不忍色,方欲張口。

    上官蘭突然笑道:「沒娶媳婦兒你就先幫娘家人,承兒,你少賣弄聰明!」

    慕容繼承臉一紅,望著閔三姑伸舌頭眨眨眼,沒敢再說,美姑娘仲孫飛瓊卻紅著嬌靨撤了嬌,道:「您,罵他幹什麼還帶著瓊兒?」

    上官蘭忙道:「瓊兒,別急,如今這件事,他跟你沒關係!」

    剎時間,美姑娘的嬌靨更紅了!

    閔三姑呵呵大笑,適才事頓時忘個一乾二淨的。

    笑聲中,一行男女老少六人又走向張王廟。

    進了張王廟,慕容嵐等人沒往別處走,逕奔那家名喚醉仙的酒館,到了醉仙酒館,酒館前仍圍著一大堆人。

    敢情,適才發生的一樁大事,竟未能驚動他們。

    也許,有人把剛才那聲轟然巨響,當做來自天邊的一聲悶雷,天上打悶雷,自沒有什麼稀罕。

    慕容嵐等到了酒館前,回身與古寒月低低數語,然後一個人背著手擠入人群,望了地上化子一眼,立即揚聲說道:「要飯的無親無友夠可憐的,哪位好心的把他找個地方埋了,我出錢!」

    一個要飯化子死在當街,本來就讓人心裡不舒服,卻沒人肯動手。

    只聽一人說道:「諸位請閃開些,我來!」

    圍觀眾人紛紛回顧閃路,人群外大步走進了古寒月,他一俯身,方要抱起地上要飯的化子,忽聽人群外又有人說道:「不敢勞動大駕,讓要飯的自己來吧!」

    慕容嵐等人聞聲投注,只見人群外並肩走來兩個中年要飯化子,正是丐幫青陽分舵的兩名弟子。

    其中一名走入了人群,抱起地上要飯化子。

    那另一名則向慕容嵐躬個身,說道,「多謝您相公好心,要飯的感同身受,您要找的朋友已經到湖口,恐怕要渡江了,您快點兒吧!」

    慕容嵐心中瞭然,謝了一聲,立即領著上官蘭等擠出人群,往張王廟西行去,行走間,慕容嵐道:「看來,咱們是沒辦法歇患了!」

    上官蘭笑道:「只怕嵐哥根本也沒有歇息的打算,在未救出八劍與六奇之前,嵐哥會寢不安枕,食難甘味!」

    慕容嵐大笑說道:「那不只我一人,只怕咱們人人同此心!」

    上官蘭笑了笑,沒再說話。瀟湘子提供圖檔,xieˍhong111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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