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四 章 文 / 獨孤紅
萬海若道:「做主子的不能事事躬親,尤其他們還得盡量避嫌,把事情交給別人去辦,固然辦事的都是親信,但是一層層下來,跟主於越隔越遠,這種事自是難免。」
紀珠道:「多謝兩位,我自會小心。」
鐵英道:「自己人,還說什麼謝,兄弟,你跑到『八大胡同』『留香院』,找那個萬能手,是為」
紀珠把找「萬能手」的目的,以及「山海關」出事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鐵英一拍大腿道:「怪不得在「山海關』再找你,你已經不見,連『關東客棧』他們都不知道你們是怎麼走的,不過兄弟,你怎麼確定是八阿哥那邊的人幹的?」
紀繞道:「二阿哥這邊的人都這麼說,出了這種事,當然是對手幹的,二阿哥的對手不在少數,他們徑指八阿哥而不指別個,自然是有他們的道理。」
鐵英道:「兄弟,說二阿哥的對手多,其實二阿哥的對手也不過兩方面,一是以八阿哥大阿哥為首的,一是以四阿哥為首的。」
紀珠聽出話中有因,道:「鐵大哥的意思是」
鐵英道:「這件事,要是對別人,我絕不會多嘴對你,我不能不說。兄弟,據我所知,那些日子,那條路只出現過四阿哥的人,沒出現過八阿哥的人,而已,你所說的那兩個人沒多久之後,他們也回到了京裡,並沒有落進誰的手裡。」
紀珠聽怔了,簡直想猛然站起來,可是他忍住了:「鐵大哥,真的,你沒有弄錯?」
鐵英道:「兄弟,我不會騙你,他們之間的事,可以彼此相瞞,瞞不了我,就因為我一直不參與、不過問,也就跟瞞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一樣了。」
萬海若道:「三少該查明之後再採取行動,免得一來就被人利用了。」
紀珠道:「這怎麼會,怎麼可能?白雪老奉命秘上遼東,他也是二阿哥這邊的親信」
萬海若道:「越是親信,越不會被人懷疑,他們之間的明爭暗鬥,爾虞我詐,不是外人所能想像的。」
紀珠忍不住站了起來:「我這就進內城」
鐵英伸手攔住:「兄弟進內城於什麼?」
紀珠道:「找趙君平要白雪老」
萬海若截口道:「三少高明,這不像三少做的事。」
紀珠道:「萬姑娘」
萬海若道:「出這主意,做這事的必不是東宮的人,趙君平他如果是二阿哥的人,他未必知道人在何處,他若不是二阿哥的人,不但會絕口不承認有這種事俱,也絕不會告訴三少人在何處。」
紀珠道:「由不得他。」
鐵英道:「問題在三少無法確定他究竟是不是二阿哥的人。」
紀珠呆了一呆,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鐵英道:「兄弟,你不必進內城找姓趙的要人,找哥哥我要人吧!」
紀珠一怔,忙道:「找鐵大哥你要人?」
鐵英道:「我知道人在哪兒,待會兒我帶你去。」
紀珠道:「鐵大哥,你不必帶我去,只告訴我地方」
鐵英道:「兄弟是怕把我牽扯進去?」
紀珠道:「鐵大哥,北六省的江湖道,從不參與,也從不過問,所以一直跟他們相安無事。」
鐵英道:「兄弟,我認不對別人說的都對你說了,也是要讓你先查明後再採取行動,免得被人利用,除非你不去查,依舊被人利用,否則我已經牽扯進去了,他們不會想不到毛病出在我身上」
紀珠怔了一怔,道:「鐵大哥」
鐵英道:「兄弟,我不怕他們想得到,誰叫你是遼東李家的人。」
萬海若道:「就是他們想得到,諒他們也不敢怎麼樣,無論任何一方都會明白,把北六省江湖道逼到對手那邊去,那是大不智,其實,這才是能跟他們相安無事的主要原因。」
紀珠道:「鐵大哥」
「兄弟,你是怎麼了?」鐵英道:「咱們這些人,哪一個是怕事的朋友,不就是這麼交的麼,你的豪氣哪兒去了,真要一日有了事,你不會用把手幫幫哥哥我麼?」
紀珠一陣激動,又叫道:「鐵大哥」
鐵英道:「什麼也別說了,兄弟,為朋友都能兩肋插刀,何況是咱們這種交情,坐下來再喝兩杯,我就陪你去。」
組決雙眉一揚,道:「鐵大哥,既是這樣我是個急性子,我寧可等回來再喝。」
鐵英一笑,推壞而起:「好。」
萬海若跟著站起,道:「我溫酒熱萊以侯,再回來可得兩個.不能只有一個。」
鐵英笑道:「放心,就衝你這句話,我架也要把他再架回來。」
拉著紀珠走了。
小鬍子五爺忙跟了出去。
一出大門,門外八壯漢忙躬身「爺、」
鐵英道:「見過三少爺。」
那八個忙又躬身:「三少爺。」
紀珠答了一禮。
鐵英道:「兩個跟我走,老五帶其他的留在這兒。」
小鬍子五爺恭謹答應聲中,鐵英拉著紀珠步下石階,兩名壯漢緊隨身後。
四口口
沒盞條工夫,鐵英帶著紀珠到了東城一條胡同的一戶人家之前。
胡同裡寂靜、空蕩,沒一個人影,家家戶戶的門都關得緊緊的,沒一點燈光。
鐵車道:「兄弟,咱們是敲門而進,還是一」
紀珠道:「就在這兒?」
鐵英道:「就在這兒。」
「兩個都在這兒。」
「至少應該有一個在,他們回京以後就到這兒來了,絕錯不了。」
「這兒是」
「老四允禎的一處秘密機關。」
紀珠一怔,但旋即點了點頭道:「應該是,我還問什麼,鐵大哥是先回去,還是在外頭等我一下?」
鐵英道:「我想跟兄弟作一塊兒進去,見識見識。」
紀珠道:「鐵大哥,讓我一個人進去。」」兄弟」
「鐵大哥,這一點我堅持。」
鐵英沉默了一下,旋即點頭道:「好吧,我在外頭等,兄弟你請!」
紀珠道:「鐵大哥既然在外頭等,不如先回萬姑娘那兒去。」
鐵英道:「兄弟,這一點我也堅持。」
紀珠著了鐵英一眼,道:「咱們各人堅持一點,誰也沒佔便宜,誰也沒吃虧。」
鐵英咧嘴一笑。
紀珠長身往起一竄人已翻牆進去了。
落身在西廂房角獸,眼前是座不算小的四合院。上房堂屋裡還有燈光,從棉布簾縫裡透了出來,東西兩廂房跟其他的屋,則黑漆漆、靜悄悄的。
紀珠緊貼西廂房簷子,矯捷得像只狸貓般的竄向上房,貼著堂屋門旁凝聽,堂屋裡有燈沒聲息,西邊耳房裡沒燈有聲息,息息素素的。
紀珠一旋身,一掀棉布簾,人已進了堂屋。
堂屋裡面真的沒有人,擺設相當典雅,簡直像個普通的住家,一點也看不出來像個秘密機關的樣子。
紀珠面對有聲息無燈的西耳房,輕輕咳了一聲。
「誰呀?」*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沒燈的西耳房裡,傳出個話聲,這話聲,聽得紀珠心頭一跳,雙眉揚起,他沒做聲。
他沒做聲,別人可不就此算了,布簾兒一掀,探出個人頭:「誰」可不正是白雪庵,他一眼看見三少紀珠,一驚色變,「呀」字還沒出口,就要縮頭往裡面退去。
可惜他慢了點兒,紀珠人已到門邊,伸手把他揪了出來,只見白雪庵他披著衣裳拖著鞋,似乎是要上床,或者是剛從床上起來。
紀珠道:「白雪老不認識我了?」
白雪庵臉色變白,話聲部發了抖:「三少爺。」
紀珠道:「深夜客來,白雪老就是這麼待客的麼?」
白雪庵強笑道:「三少請坐。」
紀珠道:「白雪老也坐。」
他拉著白雪庵,先讓白雪庵坐下,然後他才坐了下去,他剛地下去.白雪庵道:「三少清稍坐,我去穿好衣裳。」
站起就要往西再房走。
紀珠道:「白雪老,我對你可是一直客客氣氣的。」
白雪庵連忙又坐了下去。
紀珠道:「還有那位叫綠的姑娘呢?」
白雪庵道:「她不在這兒。」
紀珠道:「我既然找到這兒來了,白雪老就應該想到,我對這件事,這個地方,已經摸得很清楚了。」
白雪庵道:「她是不在這兒,偶爾會來看看。」
紀珠道:「白雪老已經睡了?」
「是的。」
紀球拍手一指燈,道:「那麼睡了不熄燈,白雪老是在等誰?」
白雪庵臉色一變,道:「她說今夜要來,不過到現在還沒有來。」
「她都是夜裡來?」
「是的」
「這麼說我來巧了。』
白雪庵沉默了一下,毅然道:「三少我們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紀珠道:「我相信,而且深信不疑,不過我要知道,這是誰的主意,應該不是你們主子,他不必事必躬親。」
白雪庵道:「三少我不能說。」
紀珠道:「白雪老,你是個上了年紀的讀書人,我不願為難你,可並不是不會。」
白雪庵道:「三少如要逼我說,不如殺了我。」
紀鐵道:「那麼我換個話題,二阿哥的身邊,還有多少個像雪老你這樣的人?」
白雪庵低下了頭:「三少原諒,這我更不能說。」
紀珠道:「白雪老在二阿哥那邊,是一位頗得親信的幕賓,在這邊,恐怕遠不如在二阿哥那邊。」
白雪庵低著頭道:「三少沒說錯,我還不如那位綠姑娘。」
紀珠道:「那麼,有些事問她,大概能問出個眉目來。」
白雪庵低著頭,沒做聲。
紀珠忽然目閃寒芒,道:「白雪老,有人來了。」
白雪庵猛抬頭。
「白雪老。」紀珠道:「聰明人最好不要做傻事。」
白雪庵沒動,也沒出聲。
忽聽門外響起個略帶冰冷的清脆話聲:「白老,外頭有人監視」
棉布篤一掀,香風襲人,一身綠,好美個大姑娘閃了進來,她看見了屋裡情景,臉色一變,立時停住。
她,不是當日那位西貝小伙子車把式是誰?
紀珠道:「姑娘要是自信快得過我,盡可以走。」
綠姑娘定過了神,臉色一沉,寒意逼人:「我為什麼要走?」
她竟擰身走了過來,坐在了對面,美目之中兩把霜刃一瞟白雪庵,道:「為什麼連衣裳都沒穿好?」
白雪庵苦笑未語。
那兩把霜刀落在了紀珠臉上:「是不是可以讓他把衣裳穿好?」
紀珠道:「有這個必要麼?」
「不管在什麼情形下,不能這樣狼狽不堪。」
紀珠淡然一笑:「說得好,白雪老隨時請便。」
白雪庵忙站起進了西耳房。
綠姑娘森冷目光緊盯,道:「怪不得外頭有人監視,原來你找來了,怪不得你能找到這兒,原來有人指點,北六省江湖道兒上的高明人物。」
紀珠心頭一震:「姑娘為什麼沒想到是八阿哥那邊的人?」
綠姑娘冷然道:「憑他那些人,還不可能知道這個地方。」
紀珠道:「姑娘高明」
綠姑娘道:「在『山海關』看見鐵英,又聽人說有個像你的人慷慨解囊,解他困窘,我就知道要遭,果然。」
紀珠心裡一陣跳;「姑娘既知道前因後果,諒必不會怪鐵霸王,他是個鐵錘英雄,受人點滴必報湧泉。」
綠姑娘道:「怪不怪他,我還做不了主。」
紀珠道:「剛有幾件事請教白雪老,他不敢說」
綠姑娘道:「我也不願說。』
紀珠聽若無聞,道:「我想知道,這件事是誰的主意?」
綠姑娘道:「我剛說過」
「姑娘!」紀珠接口道:「像眼下這種情形,都是非動手不可的,咱們為什麼不能來個與眾不同的?」
綠姑娘道:「別以為動手能嚇了誰?」
紀珠雙眉睫揚:「姑娘可以為主子盡忠,但是我找姑娘的主子那兒去,照樣是非把事情弄清楚不可,相信李紀珠還有這個能耐。」
綠姑娘臉色一變,道:」是誰的主意,有什麼重要?」
紀珠道:「我看很重要,怎麼說我跟兩位有幾天的情誼在,抵京之後,我還發了瘋似的要為二位報仇呢,這口冤氣我不能不出一出。」
綠姑娘的美目之中倏閃異采,道:「我跟白雪老好好的,你就不能看在幾日情誼的份上不追究?」
紀珠道:「我應該算得上已經仁至義盡了。」
經姑娘道:「那麼你只找我跟白雪老.是不是為出你那口冤氣?」
紀珠道:「兩位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又何必代人受過。」
綠姑娘沉默一下道:「我告訴你,出這生意的,是我家姑娘。」
紀珠一怔:「姑娘的姑娘?」
綠姑娘道:「主子身邊數得著的,我只不過是人家一個奴婢,一個丫頭。」
紀珠目光一區:「我不能相信。」
綠姑娘道:「為什麼你不能相信?」
紀珠道:「只因為」
話到嘴邊,卻忽覺不便出口,立時收住。
綠姑娘美目之中再現異采,也沒說話。
一時間,堂屋裡靜寂得令人有點兒窘。
紀珠忙道:「我還想知道,二阿哥身邊,像姑娘跟白雪老這樣的,還有多少?」
綠姑娘道:「你是不是想要我死?」
紀珠未必願意,但是他又不能明白表示,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綠姑娘已然又道:「我要是把這告訴你,我就是死路一條。」
紀珠道:「總該有個能告訴我的人。」
這,等於是承認,不願她死。
綠姑娘一雙美目之中再現異采,深深地看了紀珠一眼之後,才道:「當然,只要你找對了人。」
紀珠道:「這麼一座宅子,只有白雪老一個人住麼?」
綠姑娘道:「差不多是這樣,不過白雪老也只是暫住的,等過一個時期,他就不必住在這兒了。」
紀珠道:「等我上了當,找過八阿哥,等二阿哥跟八阿哥之間種下仇之後?"綠姑娘一點頭道:「不錯。」
紀珠話鋒忽轉,道:「姑娘可不可以帶我,去見見姑娘的姑娘?」
綠姑娘道:「只你不上這個當,不採取對付八阿哥的行動,四阿哥這邊,就談不上害了你,你也沒有什麼損失。」
紀珠道:「姑娘是要我就此算了?」
綠姑娘道:「是的。」
紀珠搖頭道:「在二阿哥那一邊,姑娘跟白雪老的被劫持,安危難卜生死不明,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不能沒有個交代。」
綠姑娘道:「那麼你告訴他們,這是四阿哥這邊的一著嫁禍借刀計,不就行了麼?」
紀珠道:「空口無憑,誰會相信。再說,二阿哥這邊指著名的要我這中間還有位李家故人的推薦,我千里迢迢從遼東到京裡來,就是要為二阿哥盡點心力,要是就此算了,怎麼對得起二阿哥,又怎麼對得起李家那位故人?」
綠姑娘沉默了一下,道:「我不能不承認,你說的是實情實話,看來你我總有一個人是要為難的,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是那麼容易。」
紀珠沒說話這話他不好接,讓他就此算了,他不能,讓這位叫綠的姑娘為難,也不是他所願,這叫他怎麼接口?
綠姑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能等麼?」
紀珠道:「姑娘是說」
綠姑娘道:「我是說你有沒有工夫坐在這兒等,怕不怕讓北六省那位總瓢把子在外頭等得太久了?」
紀珠道:「姑娘的意思」
筆姑娘道:「要能等,你就多等會兒,我們姑娘全來救我,就算我家姑娘不來,她也一定會派人夾。」
紀珠目光一凝:「姑娘的姑娘,會來救」
綠姑娘道:「白雪老已經報信兒去了,耳房床下有條秘道直通隔壁。」
紀珠心頭一震,他想猛然站起,去看究竟,但是他還是忍住沒動,他知道,這時候再去看究竟,已經是太遲了。
這是李紀珠自離遼東以來,在這位叫綠的姑娘手裡,第二次栽了跟頭。
他一雙目光凝注在姑娘臉上,緊緊的。
綠姑娘不閃不避,道:「你最好跟那位北六省的總部把子打個招呼,叫他走,或者是叫他進一避,否則待會兒讓我家姑娘看見。對他那北六省江湖道,可是不大好。」
紀珠沒動,也沒說話。
綠姑娘道:「要是你信得過我,我就坐在這兒等你,絕不走。」
紀珠一聲沒吭,站起來就出了堂屋。
綠姑娘一雙美目之中奇光暴閃,嬌顏也突然泛起了輕顫。
紀珠出堂屋,一個起落已到了大門,拉開門閂開了門,鐵英帶著人疾閃而至,道:「兄弟,完事了?」
紀珠道:「不,還沒有,恐怕要等上一陣子,我先出來招呼一聲,讓鐵大哥帶著弟兄們先回去。」
鐵英訝異地道:「讓我先回去,為什麼?」
紀珠道:「現在沒工夫跟鐵大用細說,鐵大哥聽我的,先回去就是了。」
鐵英環目炯炯,道:「逮著人了沒有?」
紀珠道:「逮著了。」
「幾個?」
「一個」
鐵英道:「我明白了,兄弟是要等另一個?」
紀對不想讓鐵英知道實情,以鐵英的性情,知道實情他一定不肯走,紀珠也沒工夫跟他細說,只好道:「可以這麼說。」
鐵英道:「那我在外頭多等等有什麼要緊,兄弟,我不怕誰看見,我跟你說過,只要你找到了這兒,他們就根知道毛病出在我這兒,我也跟你說過,他們誰也不敢奈何我。」
紀珠道/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用鐵大哥先回去O問鐵英道:「兄弟」
紀珠道:「鐵大哥,你就聽我這一回,詳情等我回去再說,何必讓我著急?」
鐵英望了望他,一點頭道:「好吧,你可一定要去,別讓我跟海若沒法交代。」
紀珠道:「鐵大哥放心,一辦完事,我馬上趕去。」
「那好,我走了。」
鐵英可是說走就走,說完話帶著人就走了。
望著鐵英等很快地消失在胡同夜色裡後,紀珠閂上門,走了回去。
堂屋裡,燈還亮著,棉布簾垂著,只不知道那位綠姑娘還在不在了。
在紀珠來說,這是「賭」,他並不怕她走掉,他也不相信就從此找不到她了,只她這次走掉,下次再找到她,他也就不會「心軟」了。
猛然掀起了棉布市,紀珠剎時間說不出是什麼感受來,因為,那位綠姑娘還在,還坐在原位上。
他望著那位綠姑娘,那位綠姑娘也正望著他,四目交投,四道目光所包含的,都令人難以言現
進了屋,他道:「謝謝姑娘。」
綠姑娘道:「你既然那麼相信我,我怎麼能讓你失望,對我失去信心。」
紀珠道:「姑娘,這是為什麼?」
綠姑娘道:「我說過,咱們兩個之中,總有一個要為難,你一直沒有難為我,這種心胸,這種氣度,我該有所答報,所以,寧願我為難來成全你。」
紀珠忍不住一陣激動,道:「謝謝姑娘,李紀珠永遠不會忘記。」
綠姑娘突然低下了頭,道:「我不要你謝,只要你不會忘記就行了。」
紀珠心頭又為之猛地一震,一時間不知道該再說什麼好。
就在這時候,兩耳房裡一絲輕微異響傳人耳中,他一定神,雙眉揚起:「既是白雪庵搬借來的,躲在裡頭辦不了事。」
綠姑娘身軀一層猛抬頭,西耳房的垂簾似遇狂風,猛然飄起,香風醉人,緊接著從西耳房裡閃出一個體態阿娜,風韻動人的美艷少婦來。
她,從頭到腳一身黑,黑得美,黑得消,也黑得森冷逼人。
綠姑娘忙站了起來:「姑娘」
黑衣少婦目凝寒冰,目光如兩把利刃,冰冷道:「笑蓉,你沒有怎麼樣吧?」
「芙蓉?」紀珠聽得一怔。
綠姑娘道:「謝謝姑娘,沒有。」
黑衣少婦道:「那就好」轉眼冷冷的望向紀珠:「你就是遼東李家行三的那個?」
紀珠道:「不錯。李紀珠。」
黑衣少婦道:「我早該料到,以作李家的威望,北六省江湖道一定會「紀珠截口道:「芳駕高明,這麼說,白雪庵跟這位姑娘說的那一套,也一定出自芳駕的高明授意了?」
黑衣少婦道:「事實如此,我不願意否認。」
紀珠道:「各為其主,我不願意責怪芳駕,但是二阿哥身邊有的是別人,芳駕不應該挑上我這個剛來的。」
黑衣少婦道:「就因為你是東宮指著名要的,就因為東宮秘密派人去請你,也就因為是你,所以我才挑上你。」
紀珠道:「也就因為這樣,你不該挑上我,因為芳駕你替你的主子挑了禍根。」
黑衣少婦冷冷一笑道:「是麼?」
紀珠道:「眼前事只是個開端,往後的芳駕可以自己看。」
黑衣少婦道:「恐怕這件事只有開端,沒有往後了。」
綠姑娘一驚。
紀珠談然一笑道:「是麼?」
黑衣少婦冰冷道:「不信你自己看。」
話落,抬皓腕,楊玉手,遙遙一掌拍了過來。
這一掌,乍看像輕輕的一抬手其實紀珠已經感覺到,一股勁風已迎面排來前身的重穴都在籠罩之中。
紀珠既沒放在眼裡,也沒放在心上,輕描淡寫,抬手一指點了過去。
黑衣少婦臉色微變,沉腕變招,閃身欺到,一剎那間攻出了六掌。
紀珠身軀不動,抬掌封架,一連拆了五掌,第六招單掌疾抖,『叭』地一聲在黑衣少婦手背上拍了一下。
黑衣少婦花容失色,臉色大變,抽身暴退。
紀珠淡然道:「倘若我這一掌力加幾分,芳駕那隻玉手,只怕要廢掉了。」
黑衣少婦一雙美目倏現後芒殺機。
綠姑娘一聲驚叫:「姑娘」
她叫遲了,黑衣少婦一口玉手已自揚起,兩蓬烏芒從她一隻玉手的掌心中暴噴而出擁天花雨.向著紀珠當頭罩下。
映著燈光,烏芒點點,分明是摔了毒的百毒玩藝兒。
只聽綠姑娘一聲驚叫:「快躲。」
紀珠雙眉挑處臉色倏沉,身軀閃動,疾若旋風單掌一揮,一間即回。
黑衣少婦悶哼聲中,那蓮烏芒落了空,打得牆上、桌椅上到處都是,一陣『嗤晚』聲響,縷縷青煙冒起,令人觸目驚心。
再看黑衣少婦,她抱著右手,臉色蒼白,額上已現汗跡身軀帶著顫抖,顯然,她那只在手傷的不輕。
「姑娘!」
驚叫聲中,綠姑娘連忙去扶。
「滾開。」
黑衣少婦一聲厲叱,揚左手把綠姑娘打得踉蹌倒退,她惡狠狠看著紀珠,咬牙切齒:
「李紀珠,我記住你了。」
她轉身要撲西耳房。
紀珠震聲喝道:「站住!」
黑衣少婦霍地轉過身來。
紀珠道:「想走不難把二阿哥身邊像白雪庵這樣的人告訴我之後再走。」
黑衣少婦道:「辦不到,你可以殺我。」
紀珠雙眉方剔,一眼瞥見綠姑娘那雙帶著乞求幽怨的目光,他倏覺不忍,臉一偏,身一閃,電一般的穿出了堂屋。
黑衣少婦呆了一呆,霍地轉臉望向綠姑娘,一雙目光凌厲已極,綠姑娘極感不安的忙低下了頭。
只聽黑衣少婦冰冷道:「跟我回去。」
綠姑娘低著頭應道:「是。」
黑衣少婦轉身撲進西耳房。
綠姑娘忙跟了進去。
口D口
紀珠站在大門外,面對著胡同裡的一片漆黑,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是來幹什麼的,他帶著一腔氣憤而來,為的是出這口氣,為的是對付白雪庵跟那位綠姑娘,為的是問明四阿哥那邊,派去二阿哥這邊「臥底」的還有多少。
他找到了白雪庵見到了綠姑娘,也見到了綠姑娘的那位姑娘上司,綠姑娘的那位姑娘上司甚至用淬了毒的暗器想要他的命。
而,就為了一個綠姑娘,一念不忍,不但什麼都沒問出來,還把人放了,為什麼?怎麼會這樣子?還把鐵英的北六省江湖道牽扯了進去,值麼?
這件事如果就此算了,怎麼向二阿哥這一邊交代,又怎麼讓玉倫都主向二阿哥交代。
當然,只等見著了二阿哥,固然可以明說這是四阿哥那邊嫁禍借刀的陰謀,但是,既知是四阿哥那邊的陰謀,為什麼不採取行動,空口無憑,又是不是能夠取信於人?
越想心裡越不是味兒,幾幾乎想回頭再追,但是,來得及麼?就算來得及追上了,到時候他又狠得起那顆心麼?
一跺腳,門口的石階碎了一塊,接吸一口氣,長身飛掠而去。
回到了姑娘萬海若那兒,萬姑娘跟鐵英在廳裡置涵相候,一見他回來,姑娘萬海若嬌靨上立現喜色:「三少真是信人。」
忙命人去燙酒熱菜。
鐵英則拉著他人座,道:「怎麼樣?兄弟!」
紀珠不知該怎麼說好,遲疑了一下道;「全放了!」
鐵英一怔道:「全放了?」
紀吃只好這麼說:「一個是上了年紀的文弱老人,一個則是個姑娘家,還能怎麼樣。」
鐵英又一怔,一時沒說話。
姑娘萬海著卻微一笑道:「三少好氣度。」
也許姑娘是無心,卻聽得紀珠臉上一熱,他勉強笑了笑,沒說話。
他既沒說話,姑娘萬海若銀鐵英也都沒再說什麼。
燙的酒、熱的萊送上來了。怪了,大廳裡的氣氛居然顯得有點沉悶,不過還好,姑娘萬海若似乎是心竅玲球,一邊倒酒勸酒,一邊談笑風生,笑語如珠的,倒使得沉悶的氣氛為之減退了不少。*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酒喝沒幾杯,天亮了。
紀珠起身告辭,鐵英也帶著人走了,姑娘萬海若送到廳門口,含笑邀約,空時常來走動,等到紀珠跟鐵英等走了之後,她在廳門的石階上站了老半天,嬌靨上的神色有點異樣,一直等從廳裡出來兩個俊俏的姑娘催她去歇息,才把她驚醒。
出了姑娘萬海若的門,鐵英還邀紀珠上他那盤桓半日去,紀珠以出來一夜該回去了,惋拒了鐵霸王的好意,臨分手,鐵英叮囑,空時也常跟他見見面,他在京裡沒一定的住處,不過只放出話去,他馬上就會知道。
跟鐵英分了手,紀珠就回到京華鏢局,天剛亮,門還沒開,紀珠從牆上翻了進去,回了自己的屋,倒在床上睡了。
起先思潮洶湧,怎麼民也睡不著,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了,醒來就覺出屋裡有人,翻身一看,可不真有人,姑娘樂家倩正坐在桌旁,含著微笑看著他,打扮得比昨天剛見面時還漂亮。
紀珠忙坐了起來:「樂姑娘」
樂家倩笑吟吟地道:「以為你早起來了,進來一看你還在睡,沒敢打擾你八成兒,昨兒晚上你回來得很晚。」
似乎,她把昨天的不愉快,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
紀珠道:「今天天亮才回來。」
樂家倩微一怔:「哎喲,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紀珠還帶著睡意,沒說話。
樂家倩又道:「我聽乾爹說了,找到萬能手了麼?」
紀珠道:「找到了。」
「情形怎麼樣?」
紀珠道:「還好,我沒中人嫁禍指刀之計。「樂家倩訝然道:「沒中人借刀嫁禍之計!這話怎麼說?」
紀珠道:「萬能手是八阿哥那邊的人沒有錯,但是白雪庵兩個不是二阿哥那邊的人,在『山海關』劫持他們的也不是八阿哥那邊的人。」
樂家倩忙道:「那麼他們都是誰的人?」
紀珠道:「白雪庵他們,跟劫持他們的,都是四阿哥那邊的人。」
樂家情一驚,嬌靨色變,覆地站了起來:「你是說」
紀珠沒說話。
樂家倩接道:「怎麼會有這種事兒,你怎麼知道他們都是老四那邊的人?聽萬能手說的?
他的話怎麼能信,他是八阿哥那邊的人,當然會幫他的主子說話。」
紀珠道:「樂姑娘,萬能手的話本就不可信。」
樂家倩道:『那你你不是聽萬能手說的?」
紀珠道:「我找到了白雪庵兩個,他們兩個親口承認的。」
他沒提鐵英。
樂家倩道:「原來你那就不會錯了,該死,怎麼會有這種事兒,你在哪兒找到白雪庵他們的,你怎麼會知道他們沒被劫持,又怎麼知道他們藏在哪兒?」
看來,姑娘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紀珠道:「我原就有些懷疑。」
樂家倩道:「可是那只是懷疑,北京城這麼大,你怎麼會知道他們躲在哪兒呢?一找就找著了。」
紀珠道:「樂姑娘,北京城裡,我有朋友。」
樂家倩「哦」地一聲,道:「我忘了你是遼東李家的三少爺了,你的朋友是」
紀珠不想說,但又不好不理,道:「幹什麼的都有。」
樂家倩道:「那麼,把他們躲藏處告訴三少的,是三少的朋友裡幹什麼的呢?」
紀珠目光一凝,道:「樂姑娘這是盤問我,」
樂家倩瞟了他一眼,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只不過問問,你想想,你現在被安插在鏢局裡,白雪庵兩個人被劫持的事,不能算小事,上頭一定會追查.要是上頭問起來,我們父女總不能不說出個什麼來呀!」
紀珠談然道:「樂姑娘放心,這件事自有我往上回話。」
這一句,姑娘不愛聽了,也著實有點忍不住了,眉梢兒一揚,就待說些什麼。
只聽一個話聲傳了過來:「三少起來了麼?」
聽話聲,是總鏢頭樂振天。
樂家情臉色頓時就是一變。
紀珠道:「總鏢頭,我已經起來了!」
步履聲到了門口,門被推開了,樂振天滿臉笑,一步跨了進來,一眼望見樂家倩,臉色覆地一變,但是剎那間恢復了正常,又堆上一臉笑:「丫頭,你在這兒呀!」
樂家倩瞼色冷冷的,沒答理。
樂振天旋即帶著那臉笑,轉望紀珠:「三少起來了!』這一老一少的神態表情,紀珠全看在眼裡,他正在想姑娘萬海若的話,聞言含笑道:
「是的,起晚了。」
樂振天那一句,不過是開場白,紀珠一答話,他馬上就轉上了正題:「三少昨兒晚上什麼時候回來的,情形怎麼樣?找到萬能手了麼?」
紀珠還沒來得及說話,樂家倩已冷冷接口:「別問了,人家跟咱們藏了心眼兒,問什麼都是掏半包兒。」
樂振天做一怔。
紀珠卻道:「承蒙總鏢頭的指點,萬能手倒是找到了,他也確是八阿哥的人,不過根據我查證的結果,白雪庵兩個並沒有被劫持,這完全是四阿哥那方面的嫁禍借刀計。」
樂振天又一怔:「則怎麼回事兒?」
紀珠聽過姑娘萬海著的話,儘管對這一老一少又動了些疑心,但是他也想到鐵霸王說的,這種事瞞不了人,任何人只一想,就會知道,毛病一定出在鐵霸王這些人身上,所以這回他沒有隱瞞消息的來源,把找到白雪庵藏身處的經過說了一遍,只沒提姑娘萬海若。
樂振天靜靜聽畢。
樂家倩那裡臉上變了色:「你什麼意思?為什麼我問你的時候你不肯說,你是瞧不起我呢?還是存心跟我過不去。」
紀珠道:「只在證明,我沒有白了心眼兒、掏半包兒。」
樂家倩沒再說話,白著臉,擰身出去了。
樂振天忙向紀珠賠著笑臉,道:「她就這麼不懂事,都讓我給寵壞了,三少干萬別跟她一般見識。」
紀珠道:「好說,總鏢頭言重了。」
樂振天眉鋒一皺道:「沒想到會有這種事,二阿哥身邊竟會有別人的人臥底,這太可怕了,我得趕緊往上報。」
紀珠道:「總鏢頭,事由我起,這件事還是由我來辦吧。」
樂振天馬上又賠上了滿臉的笑,道:「也好,憑三少的能耐,辦起來一定比任何人辦得都漂亮」
紀珠道:「那倒不敢」
樂振天抬手一攔道:「三少別客氣了,這件事咱們暫且不談,昨兒個我不在,回來的時候天也已經晚了,沒來得及,今兒個如今天也快晌午了,我想請三少上外頭吃個便飯,就算是給三少接風」
紀珠忙道:「總鏢頭,好意心領,不用了。」
樂振天道:「那怎麼行,飯總是要吃的,我這不成敬意。只是聊表寸心。」
紀珠道:「總源頭這麼說,我就更不敢當了,我還有頭改天再說吧!」
「怎麼,三少還有事兒?」
紀珠道:「就是這件事,我總得給二阿哥一個交代。」
樂振天遲疑了一下道:「既是這樣,我不敢耽誤三少的正事,那就改天,改天三少可不能再推辭了。」
紀珠含糊的應了兩聲。
樂振天也沒多說什麼就走了,一出紀珠房,他加快步履往後走,進了姑娘樂家倩的房,姑娘寒著瞼,神色怕人,一見樂振天進來,她砰然拍了桌子,道:「李紀珠他可惡、可恨。」
樂振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上他屋幹什麼去了?不是自己找的麼,人家這位李三少,可是什麼樣的女人都見過。」
姑娘樂家倩霍地轉過瞼來,臉色鐵青裡微泛紅意:「你這話什麼意思?」
樂振天冷然道:「我這話什麼意思,是你知我知,當然不管論哪一樣,我樂振天是比不上他,可是就算我不吭聲,人家未必願意。」
樂家倩鐵青著臉,忽然笑了,笑得怕人:「喲,敢情你捻了酸、吃了醋了,你憑的是哪一樣,我是典給你了,賣給你了?」
樂振天道:「是典是賣,你自已明白,我憑的就是這。」
「你也配?」樂家倩咬著牙,道:「咱們倆外頭說說去,我是你的乾女兒,你是我的干老子。」
樂振天瞅了她一眼,哈哈笑道:「說或許能說可是不能抖露呀,一旦抖露出來,不能做人的可不只一個人呀,我是個男人家,也入土半截了。我還不在乎啊。」
姑娘樂家倩花容失色,臉色慘變,戟指樂振天跺了腳:「姓樂的,你有半點良心沒有?
你還算人麼?拿我給你掙功勞,沒有我,你哪有今天,背地裡跟你睡一張床,當著人還得叫你聲乾爹.讓你佔盡了便宜,你還」
樂振天道:「別問我有沒有良心,只要你對我死心塌地,我對你可也不薄」
「呸。」姑娘樂家倩壓著嗓子叫道:「你對我不薄,你給了我什麼了?不過是供我吃穿而已,就憑我,只把給你的付出去一半,我到哪兒不能吃喝,還准比你這兒強。」
樂振天雙眉一聳道:「那你就去呀,還在這兒守著我幹什麼?」
樂家倩的臉色大變,一指樂振天道:「好,姓樂的,這話可是你說的。我就等你這一句,也等了多少年了。」
∼擰身,邁步就走。
樂振天忙橫身攔住。
樂家倩道:「你幹什麼?我不欠你的,也沒帶走你一針一線,閃開。」
樂振天突然賠上了笑臉:「姑奶奶,我是逗著你玩兒的,你怎麼當了真?」
樂家倩臉色又一白道:「你是逗著我玩兒的?哼,哼,姓樂的,你真行呀,你是逗著我玩,我可不是」
擰身就往外闖。
樂振天兩臂一伸,攔腰抱住。
姑娘急了,連打帶踢。
樂振天閉眼受了,就是不放。
突然,姑娘既不打了,也不踢了,居然掩著臉哭了,哭得好傷心。
樂振天挨打受踢能閉著眼一動不動,可是如今,他驚了神,忙了手腳,左賠不是、右賠小心,最後,他竟然雙膝落地,跪在姑娘面前。
姑娘騰出了一隻手,水蔥似的玉指往樂振天的額上一點,差點沒把樂振天點仰過去:
「你真有良心,姓樂的,你真有良心,你怎麼就不想想,多少年了,你戴了多少頂綠帽子了,又哪在乎多戴這一頂,你怎麼就不想想,咱倆是誰的人,他是來幹什麼的,我這是為了誰,我要是能把他拉過去,不又是你的大功一件,這件大功不比往年的哪一件都大」
樂振天猛一怔,急道:「真的?你是打算」
樂家倩道:「你以為我是幹什麼的,我要是真想另打主意,真有二心,還會便宜你這麼多年麼!」
樂振天忙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除了吃飽了,睡足了纏我,別的你還知道什麼?」
樂振天的手抱住了姑的樂家倩的雙腿,道:「哎喲,姑奶奶,你真是我的王母娘娘活菩薩,你要是真能把他拉過去,讓我給你用響頭,叫你一聲娘,我都願意,只是,你可不能跟他動了真的」
姑娘抖手就給了他一個嘴巴子,沒用多大勁兒,也不怎麼響,恨恨的說道:「我恨不得咬下你一塊肉來,你把我害成了這個樣兒,我還能跟誰動起真的來,就算我一百個、一千個願意,誰又會要我。」
樂振天延瞼笑道:「最好沒人要,到頭來全是我一個人的。」
姑娘樂家倩道:「我算倒了血霉,也不知道前輩子做了什麼孽了,還不快起來去報信兒去,這件事裡有北六省江湖道插手壞了事,要上頭小心提防。」
「是,是!姑奶奶,我去,我這就去。」
樂振天一骨碌爬起來走了。
樂家後坐著沒動,嬌靨上浮現了令人難以意會的異樣神色。
樂家倩跟樂振天走了之後,紀珠才有工夫漱洗,這裡剛激洗完畢,有個鏢局的趟子手進了屋來,笑嘻嘻的,挺客氣:「李爺,秦五爺找您。」
秦五爺!秦五爺是誰?
紀珠一怔。
那趟子手近乎巴結的湊過了笑臉道:「沒想到您認識秦五爺,秦五爺可是京裡響噹噹的人物啊!」
一聽見「京裡響噹噹的人物」,紀珠馬上想起是誰來了,心想:莫不是鐵霸王手下的那位小鬍子五爺。
心裡這麼想,嘴裡問道:「人呢?」
那趟子手忙道:「在前廳裡住著呢,我給您帶路。」
他一哈腰擺了手,還賠著笑臉的兩眼瞅著紀珠。
紀珠沒跟他客氣,整整衣裳,邁步走了出去。
趟子手三腳並成兩步,急忙跟出了屋。
紀珠住的屋,離前廳很近,幾步路就到了,趟子手搶先奔上了台階,高聲叫道:「五爺,我把李爺給您請來了。」
紀珠進了廳,快步迎上來的,真是鐵霸王手下的那位小鬍子五爺,他恭恭敬敬的一躬身:
「三少。」
紀珠忙答札,趟子手微一怔,更巴結紀珠了,把兩人讓坐下,倒了兩杯茶,守在旁邊還不肯走。
還是小鬍子五爺說了話:「謝謝你了,我跟三少說幾句話,你請吧!」
這,趟子手才依依不捨的走了。
趟子手一走,紀珠含笑道:「他告訴我有位秦五爺找,起初我沒想到是五爺你。」
小鬍子五爺忙道:「我叫秦玉松,您跟我們總瓢把子兄弟相稱。千萬別跟著他們叫什麼五爺的。」
紀珠微一笑道:「秦五爺找我有事兒?」
秦玉松忙道:「三少」
紀珠道:「別那麼計較稱呼,我跟鐵大哥,各交各的。」
秦玉松沉默了一下,然後道:「三少,白雪庵找您。」
紀珠一怔:「白雪庵?」
秦玉松道:「他說那位綠姑娘出事兒了,氣急敗壞的找上總瓢把子要找您。」
紀珠心頭一跳:「那位綠姑娘出了什麼事兒?」
秦玉松道:「他沒細說,只讓我趕緊找您,很急。」
紀珠道:「白雪庵人呢?」
秦玉松道:「在總瓢把子那兒等著您呢。」
紀球站了起來:「走,我跟你去一趟。」
兩個人出了前廳、那名趟子手還在外頭候著呢。一見兩人出廳,忙迎了上來。「怎麼,五爺這就走!不多坐會兒?」
秦玉松只微笑點頭,顯然是不大願意答理。
紀珠把話接了過去:「麻煩跟總鏢頭說一聲,我有事出去……」
在趟子手答應聲中,紀珠跟秦玉松已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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