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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文 / 獨孤紅

    突然一聲嬌叱劃空傳來:「住手。」

    「幽靈書生」神情一震,沉肩挫腕,硬生生地將掌力收回,只一閃身,飛退五丈以外。

    一條嬌小人影飛掠而至,藍九卿心中狂喜,強自掙扎著翻身站起。

    藍九卿方自站起,猛覺胸口間一陣劇疼,悶哼一聲,就要栽倒。

    嬌小人影及時而至,一把扶住藍九卿將倒身形,人影斂處,赫然竟是那悄姑娘雲姑。

    她身形方自站定,便自倏轉螓首,面布寒霜,妙目殺機狂熾地向「幽靈書生」投過一瞥怨毒目光,冷冷說道:「尊駕何人,怎地出手如此歹毒?」

    「幽靈書生」正自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年輕少婦微感詫異,入目雲姑面貌,不由心中狂震,脫口一聲輕呼,道:「怎會是你?

    雲……

    「雲」字甫出,他似倏覺失態,剎那間又恢復了適才冷峻神態,木然說道:「在下『幽靈書生』,姑娘是藍九卿什麼人?」

    雲姑一見對方震驚神態,再入耳一個「雲」字,方自心頭一震地呆了一呆,又復入耳一聲「幽靈書生」,腦際轟地一響,脫

    日呼道:「啊!你,你是柳少俠……」

    突然鬆開雙手,身不由主地方待撲前,入耳一聲痛苦呻吟,「砰!」地一聲,藍九卿身形一晃倒地。

    這聲痛苦呻吟,恍如霹靂般將雲站從昏迷中震醒,身形一頓,倏然轉身碰到的是藍九卿一雙神色黯然淒慘的目光,心中如被蛇嚙,暗一咬牙,慌忙二次將藍九卿扶起。

    藍九卿無限痛苦的神色中突然浮起一絲安慰微笑。

    雲姑則是心中百味皆陳,神色黯然,默然無言。

    「幽靈書生」入目雲姑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心中不由又是一震,冷冷說道:「姑娘莫要認錯人了,在下只是『幽靈書生』。」

    就在這一瞬間,雲站已經有了一項抉擇,其實,事實上她也只得如此,平心而論,她現在已經深愛著藍九卿,適才那只能算是失態。

    她話聲入耳,木然說道:「是的,我早應想到那柳少俠已身死多時,你只是『幽靈書生』,你將我的丈夫打成重傷,現在你已經是我的仇人。」

    「幽靈書生」神情一震,道:「不錯,照理說我現在確是你的仇人……」

    雙目冷電光芒一閃,深深地看了藍九卿一眼,接道:「藍九卿,看在你妻子面上,我今日姑且饒你一死,如果你能就此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你的後福無窮,希望你能多體味我的話,不要讓人間多添一樁千古恨事。」

    話鋒微頓,將目光移在雲姑花容慘白,神情木然的嬌靨上,又道:「藍夫人,為了你們的將來,我希望你能多規勸他,我想你一定能懂得我的話,設若他再不知悔改,為宇內蒼生,為天下武林,希望夫人不要怪我無仁無義、下手無情,言盡於此,希望二位好自為之。」

    話聲甫落,身形已自如鬼魅般飄起,一閃如飛而去。

    荒原上隱隱地傳來一種跡近虛無縹緲的話聲:「勸君多思身後事,莫使人間泣紅顏。」

    二人相顧默然。

    一陣寒風掠過,藍九卿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忍不住輕輕呻吟一聲。

    雲姑玉手一緊,無限痛惜地道:「卿哥,你的傷勢要緊不?」

    藍九卿微一搖頭,強笑說道:「雲妹,只要你能永遠這般愛我,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麼?」

    雲姑神色一變,幽幽地說道:「卿哥,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不能原諒我適才……」

    藍九卿忙一搖手,說道:「雲妹,不要說了,我都知道,現在你仍在我的身邊,這不就是最好的明證?更何況你已將他視為仇人。適才失態,乃是人之常情,我不會在意的。」

    雲姑流淚說道:「卿哥,你真好,謝謝你。」

    藍九卿道:「雲妹,不許這麼說,這都是你給予我的愛的感召,我以前絕不是這個樣子,自從你有了孩子以後,我自己發覺我在漸漸變了,和你在一起時,我簡直不能相信我就是昔日武林之中的惡魔『風流郎君』藍九卿,但一碰到那些東西,我又不知不覺恢復昔日的一切,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這一番話句句出自肺腑,真誠無比,感人至深,只聽得雲姑淚如泉湧,但卻說不出一句話兒來。

    藍九卿話鋒微頓,略一沉吟,又遭:「雲妹,你覺得柳含煙說得如何?」

    雲姑哭泣頓停,神色大變,柳眉雙挑地冷哼一聲,道:「話是好話,但我覺得句句刺耳,別的不說,單憑他今日這種狠毒的手法,我就不能饒了他。」

    藍九卿道:「雲妹忘了他臨去時的兩句話兒?」

    雲姑目中忽毒光芒閃爍地逍:「沒麼大不了的,只要有這麼一天,紅顏絕不會獨留人間哭泣,如今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我覺得他這兩句話言之過早。」

    藍九卿道:「雲妹的意思,是指我們的心願?」

    雲姑猛一點頭,妙目含煞地咬牙說道:「不錯,黃山之上,我要他們一個個在我們眼前倒下去,慘號連聲、血肉橫飛,看看人間紅顏到底泣誰。」

    藍九卿笑道:「到那時節,恐怕那些紅顏頓化白骨,還有誰在『朝天坪』上鬼哭對泣咧。」

    雲姑神色一變,無限嬌媚地瞟了藍九卿一眼。

    藍九卿看在眼內,方要縱聲大笑,微一提氣,身上又是一陣劇痛,骨骼欲裂,神色一變,忍不住又是一聲悶哼。

    雲姑嬌態一斂,忙道:「卿哥,你的傷勢……」

    藍九卿微一搖頭,強笑說道:「不妨,只消三日,藍九卿依然生龍活虎……」

    話鋒微頓,突然目射凶光,神色一轉,猙獰可怖地恨聲說道:「這又是一筆帳,這筆帳我要在黃山之上,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雲姑突然嬌嗔說道:「卿哥。」

    藍九卿一怔說道:「怎麼?」

    隨即「哦廣地一聲失笑道:「該打,該打,我忘了,雲妹,你不知道我有多恨這批東西,我恨不得立即將他們個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雲姑揚眉說道:「我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我都能忍,你不能忍麼?」

    藍九卿笑說道:「能,能,自然能,雲妹你看著,今後我要讓他們一個個在我的微笑中躺下去,如何?」

    雲姑嫣然一笑,微頷螓首。

    藍九卿一笑說道:「雲妹,我們走吧。」

    雲姑方自微一蹙眉,藍九卿一笑又道:「不妨事,我們慢慢地走。」

    雲姑嫣然一笑,微一點頭,扶著藍九卿慢慢走去。

    這一雙相依偎的人影,不到片刻,便自消失在荒原的盡頭。

    又是數日過去,巫山神女峰腰一條婉蜒曲折的山道上,飄然走來了一男一女。

    男的年約廿多歲,劍眉虎目,英氣迫人,一身黑色勁裝,背上斜插一柄斑斕古劍,淡黃絲穗隨風飄蕩。

    女的年紀較男的為輕,身材嬌小玲瓏,芙蓉面、柳條眉,美艷絕倫,嬌軀上緊裹一襲大紅勁裝,更顯嬌艷欲滴。

    赫然,竟是姻緣巧合的狄一風、狄映雪二人。

    他二人起先俱默默無言地走著,及至一處旁臨千丈深淵,背靠奇陡山壁之處,狄一風方始停下腳步,望著山下一片無垠的原野,一歎說道:「雪妹,今天距離黃山之會,還有多少日子?」

    狄映雪呆了一呆,道:「還有半月光景,怎麼,風哥突然問此做甚?」

    狄一風轉過頭來輕注狄映雪一眼,苦笑說道:「沒什麼,我只是糊里糊塗地竟忘了日子,雪妹,這幾個月來我們東奔西跑可苦你了。」

    狄映雪微微一笑,道:「風哥還不是一樣?」

    狄一風搖頭說道:「雪妹跟我不同,我自小東奔西跑地習慣了,而雪妹卻是……」

    狄映雪一笑,接道:「你可是說我嬌生慣養了?」

    狄一風倏然住口,微一點頭。

    狄映雪黛眉微微一軒,嬌笑道:「江湖兒女不比閨閣千金,這幾個月來你可聽過我叫過苦,或者看出我有什麼受不了之處?」

    狄一風啞然半晌,方始窘笑說道:「我知道雪妹是一位人間奇女、巾幗英豪,有些地方足以愧煞我這鬚眉男子,然而在我心中,卻暗暗為雪妹叫苦。」

    狄映雪無限深情地投過一瞥,嫣然一笑,說道:「這句話由我口中說出只怕還比較恰當些,幾個月來風哥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哪裡會覺得苦?」

    狄一風道:「雪妹這話委實令我愧煞,這幾個月來,我一直未盡到我的責任,倒是雪妹對我不時噓寒問暖,照顧得無微不至。」

    狄映雪嬌靨一紅,秦首半俯,無限嬌羞地道:「這只是我做妻子的本份,有什麼好說的。」

    狄一風激動地道:「雪妹,我們自小在一起長大,你該知道我拙於言辭,不會說話,我無法說出我心中的感激,但我卻知道雪妹對我的深情,我一輩子都難以報答。」

    這幾句樸實無華但卻真誠無比的話兒,聽得狄映雪兩串熱淚奪眶而出,她忍著淚,無限嬌媚地佯嗔道:「風哥,你是怎麼啦?一天到晚老是感激感激地,好像我真的對你有什麼恩惠似的,我可不希望你老把這兩個字常掛在嘴邊。」

    顯然這幾個月的相處,不可思議的愛,彌補了這位玉女心靈上的創傷,她又恢復了昔日的嬌艷動人,甚至於較昔日猶有過之。

    狄一風心中一甜,突然福至心靈地一笑說道:「我知道雪妹不希望我將這兩個字常掛嘴邊,只希望我將它長隱心中,表現於出乎真誠的行動,可對?」

    狄映雪嬌靨一紅,貝齒輕咬朱唇,妙目流波,無限嬌羞地道:「風哥,你,你,你真壞得令人沒辦法。」

    狄一風看在眼內,心中大樂,一時興起,突然縱聲一陣歡愉大笑,震得空谷回音,索繞長空,歷久不散。

    笑聲一落,突然一歎說道:「看來我倒要感謝那一對卑鄙無恥的東西了,如果沒有他們,我狄一風如何能得妻若此?」

    狄映雪笑容一斂,臉色微變輕呼一聲:「風哥。」

    狄一風倏然驚醒,深注狄映雪一眼,歉然說道:「雪妹,請原諒我無心……

    狄映雪剎那間,又恢復了先前的神色,微微一笑說道:「風哥,我知道你是無心,我也不會在意,其實我也該感謝他們,得夫如此我也滿足了,但是我誓必除去那個男的,因為我們不能讓他再去胡作非為,殘害別人,別人不一定都能像我這麼幸運,我只是覺得此時此地提起他們有瀆靈山、大煞風景。」

    狄一風赧然一笑,尚未說話,狄映雪突然一歎,又道:「事實上我們不提他們還真不行,風哥,這幾個月來,我們幾乎尋遍豫陝,踏遍名山,卻仍未找到這兩個東西的蹤跡,風哥以為他們會躲到哪兒去?」

    秋一風微一沉吟,道:「雪妹以為他們會銷聲匿跡地躲起來麼?」

    狄映雪呆了一呆,道:「風哥敢是另有看法?」

    狄一風點頭說道:「這種人生性淫惡,我以為他們必不會逃之夭夭地躲了起來。」

    狄映雪揚眉說道:「風哥認為……」

    狄一風道:「我認為他們惡性難改,依然到處為非作歹,只不過已經避開了這一帶。」

    狄映雪沉吟半晌道:「風哥以為他們已經轉往何處?」

    狄一風蹙眉說道:「這很難說,不過我以為他們已轉往皖南一帶的可能性比較大。」

    狄映雪軒眉說道:「風哥的意思,是說他們也要趕往參加黃山之會?」

    狄一風點頭說道:「不錯!除此而外,我想不到再有值得他們去的所在!」

    狄映雪頗為困惑地道:「他們有此膽量麼?」

    狄一風微微一笑,道:「他們無此膽量,不過他們卻是不得不去,而且也絕不敢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地出現。」

    狄映雪蹙眉說道:「我不懂風哥的話兒是指什麼?」

    狄一風笑道:「雪妹敢是要考我?」

    狄映雪搖頭說道:「不騙你,我真的不懂。」

    狄一風面色一轉凝重地道:「雪妹以為他們的性情如何?」

    狄映雪毫不猶豫地道:「淫惡卑鄙、陰狠毒辣,天下無出其右者。」

    「凶殘豺狼,在未達到它們攫獲獵物的目的以前,雪妹認為它們會放棄麼?」

    狄映雪道:「貪婪無比,窮追不捨。」

    狄一風雙眉一揚,道:「這就是啦!他們如若比諸豺狼,凶殘猶有過之,雪妹認為他們會放棄心目中的獵物麼?」

    狄映雪嬌靨上頓時掠起一片濃霜,冷哼一聲,說道:「他們若敢潛往參加黃山之會,那是他們自尋死路,我要當著天下英雄面前,揭發他們的罪狀,然後……」

    狄一風微一搖頭,接道:「雪妹不必如此,似他們這一雙淫惡凶殘、陰狠毒辣的東西,遲早會死於非命,不是為正派俠士

    所剷除,也終必身遭天譴,雪妹如若想在黃山絕頂,當著天下豪傑揭發他們的罪狀,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狄映雪秀眉雙挑地道:「怎麼,難道我還怕了他們。」

    狄一風搖頭說道:「我知道雪妹未將他們放在眼內,可是我們總不能阻止他們怕我們,雪妹請想,他們在怕去又必須要去的情形下,以他們二人的深沉心智,無比狡黯,會讓人那麼輕易地發覺麼?」

    狄映雪呆了一呆,道:「既然他們上了黃山,我就不相信在場的天下群豪,沒有一個能不發覺他們。」

    狄一風點頭說道:「雪妹的話兒自然不無道理,但是我以為他們既然敢上黃山,決心達到他們的目的,他們就必然會有周詳的計劃、縝密的準備,否則他們斷不會冒著天大風險,忘卻自身安危地參加大會,他們絕不會愚笨到這種程度,更何況他們是心智深沉、狡黠異常!」

    狄映雪憂形於色地蹙眉道:「這麼說來,他們的陰謀伎倆,豈非反將得逞,群豪茫然無覺,豈非太以危險?」

    狄一風搖頭道:「那也未必盡然,有道是:『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邪不勝正,道必勝魔,在場群豪無一不是多經風險。江湖經驗十足的一流高手,再加上仲孫大使那等智慧超人、法眼獨具之士,他們縱或有甚陰謀伎倆,也未必能以得逞,群豪縱或有驚也必無險。」

    狄映雪默然半晌,方始蹙眉說道:「風哥,你的話兒雖然頗有道理,但我仍是放心不下,設若萬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豈非糟透?再說,屆時群豪必然全神貫注在鬥場中一場罕絕人寰、前所未有的激烈搏鬥上,哪裡還會注意到身旁?果真如此,豈不更給予他們施展陰謀伎倆的有利時機?我看……」

    「雪妹!」狄一風突然說道:「一語驚醒夢中人,不是雪妹顧慮周詳,我還真未想到這點,如今距黃山會期尚有半月,咱們如要趕去還來得及,雪妹以為如何?」

    狄映雪一點螓首,道:「好。」

    話聲方始,神色一變,忙又改口說道:「不!我不要,我不願再見到他們任何一人,包括爹跟傑叔。」

    狄一風料不到她會變得那麼快,神情一怔,說道:「雪妹,這……」

    狄映雪毅然說道:「風哥,我心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

    狄一風雙眉微軒,方要張口。

    狄映雪又遭:「風哥,你難道忘了,你曾經親口答應過我,一旦將那一雙卑鄙無恥的惡魔剷除後,便陪著我歸隱山林永不復出,也不再過問武林恩怨、江湖是非,更不見任何一個人?」

    一句話說得狄一風啞口無言,默然垂首。

    半晌,狄一風方始緩緩抬起頭來,滿面憂慮地說道:「雪妹,你說的不錯,我是曾親口這麼答應過你的,可是雪妹妹要知道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件事有關宇內寧亂、武林安危,也可以說,這是有關武林存亡的一個轉捩點,雖然他們有無陰謀,我們僅是憑著揣測,然而所得結論的可能性極大,設若真的讓他們得逞陰謀,後果可想而知,再自私一點說,更有我們的多位親友參與其中,我們能明知他們處於危險之中而坐視不顧,袖手旁觀麼?我們目的是抱著救人的立場去的,凜然正氣存於一心,我們又何懼其他?雪妹絕代紅粉、巾幗英豪,諒必會為上情著想。」

    一番話兒聽得狄映雪嬌靨時紅時白,神色剎那數變,緘口無言,默然垂首。

    狄一風睹狀一歎又道:「雪妹,我無意引你不快,更不敢責備你,只是茲事體大,我不得不說,而且,我也必須見莊主和柳少快一面,我們向他們說明一切,我們向他們負荊請罪,否則雖然我們夫妻恩愛,雖然我們從此長隱,我心中形將終生難安,再說我們也不能就這麼長隱不出,我們總得把心中這份不安消除掉……」

    話聲至此,狄映雪突抬螓首,珠淚雙流地失聲說道:「風哥,不要說啦,我明白了,我們不但應該去,而且盡快地趕去,風哥說得對,凜然正氣存乎一心,我們還怕什麼?」

    狄一風呆了一呆,倏伸一雙虎腕,握向狄映雪一雙柔荑,神情激動地道:「雪妹,謝謝你,唉!都是我不會說話,惹得

    突然,一個蒼勁話聲自一處山壁拐角處劃空傳來:「什麼人在此哭哭啼啼,哥呀妹呀地打擾老夫兄弟養神。」

    狄映雪黛眉一別,尚未說話。

    狄一風已自神色微變地喝道:「什麼人?」

    一聲冷哼過處,蒼勁話聲又道:「這倒好,老夫問你娃兒是什麼人,你倒問起老夫來了!是什麼人你難道不會過來看看麼?」

    狄一風、狄映雪二人飛快地交換一個眼光,轉身大步向山壁拐角處走去。

    方自轉過山壁,人目一副景象看得二人齊齊心頭一震,倏然住足。

    原來拐過這堵山壁,另有一塊半畝大平地,平地之上安放著幾個石墩,石嫩之上卻分坐著五個長相猙獰、形態不一的老人。

    此時一見二人走過,十道凶芒閃爍的利刃般目光,一齊向二人射過。

    狄映雪人目這五個老人的長相,心知必非善類,微一蹙眉。

    狄一風已自神情肅然地抱拳說道:「五位前輩高姓大名,怎麼稱呼?」

    話聲方落,居中一個身材高大,穿著一襲錦袍、雙目皆眇的老人已自冷哼一盧,說道:

    「娃兒何人門下?怎地這般孤陋寡聞,連老夫兄弟都不認得,你那師父是怎麼教的?」

    一句話聽得這位年輕氣盛的狄一風怒氣向上一衝,但他天性謙沖仁豪,忍住怒氣,又一抱拳方待答話。

    狄映雪突然冷冷說道:「聽前輩口氣,分明是幾位前輩高人……

    眇目老人臉色稍霽,冷哼一聲,道:「不錯。」

    狄映雪曬然一笑,接道:「既然是幾位前輩高人,對我們兩個年輕後輩,以這種口吻說話,豈不顯得有失身份?」

    此言一出,五個老人齊齊色變,吵目老人雙目一瞪突然射出兩道冷電般森森光芒,看得狄一風心頭一緊。方自暗忖一聲:「你原來不是瞎子。」

    忙一運功,那眇目老人卻雙目中冷電光芒一斂,冷冷說道:「女娃兒好一張利口,就憑你這一句話,你們這兩條小命已是百死有餘,不過老夫兄弟不願以大欺小,還不快快報上你們師門,老夫兄弟好找你那師門嚴懲一番。」

    一番話狂妄桀騖,神態更是一派目中無人。

    狄一風雖然本無惹事之意,但此時他卻也忍耐不住,淡淡一笑,軒眉說道:「前輩說話毋乃太過,在下倒以為這句話兒並無不妥之處。」

    砂目老人雙目凶光閃爍,桀桀一笑,說道:「娃兒,你敢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

    和他並坐的一個面目慘白、猙獰可怖的老人突然說道:

    「二哥,你那來的哪麼大雅興,兩個雛兒收拾了算了,你若不忍下手,交給我好了。」

    眇目老人桀桀一笑,接道:「老四,你怎麼仍是老脾氣?不要忘了大姐隨後就到。」

    那被稱為老四的老人,似是甚為震懾於少國老人口中的大姐,聞言凶態一斂,默然無言。

    眇目老人深注二人一眼,怪笑一聲,又道:「你們兩個娃兒可曾聽見?若不是老夫兄弟這位大姐令諭如山,你二人如今焉有命在,還不與我快快報上師門。」

    狄一風劍眉一挑,冷冷說道:「前輩最好不要以為我二人是那般任人宰割之輩。」

    眇目老人呆了一呆,縱聲狂笑說道:「好,好,好,娃兒!你可是老夫所見膽大包天的第二人……」

    狄映雪突然冷冷說道:「這兒還有第三個。」

    眇目老人,雙目中凶光一閃,接道:「好,連你也一併算上,娃兒,老夫奉勸你們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兒一句,老夫今諭在身,不得輕易出手傷人,但你們最好不要逼迫得老夫兄弟太緊了。」

    言下大有你們如果再敢出言頂撞,即要取你們二人小命之意。

    狄一風冷冷說道:「前輩這話又說差了,我二人素知尊老敬賢,倒是前輩一見面,便是一副噬人神態,怎地又說我二人緊迫前輩?」

    眇目老人吃這句話說得一呆,霍地站起,怒聲說道:「娃兒,老夫再告訴你一句,老大這忍耐已至最後限度。」

    狄一風藝出「三生」,更是初生之犢,根本未將對方這句話兒放在心上,聞言冷冷一笑,揚眉說道:「多謝明告,不過我倒希望,見識見識前輩這最後限度一過的神威。」

    眇目老人雙目中凶光大盛,突然一陣桀桀怪笑,厲聲說道:「娃兒,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你既然想瞻仰老夫神威,老大就成全你吧。」

    袍袖微揚,一掌拂過。

    只是這輕描淡寫的一拂,狄一風倏覺一股威猛絕倫的暗勁襲上身來,雙方距離何止數丈,對方這微拂之力竟然若此,狄一風心中微驚,不敢怠慢。冷冷一笑,跨步擋在秋映雪身前,右掌一圈一推,一掌逕自擊過。

    兩股暗勁相接,未聞震聲,只是二人中間地上,砂石一陣急旋。

    狄一風神色依然,眇目老人卻是衣袂一陣微飄,雙目凶光一閃,霍地變色喝道:「娃兒,武當三個老牛鼻子是你什麼人?」

    狄一風心中一震,暗道:「好厲害的眼光。」

    冷冷一笑,說道:「前輩眼力不差,武當『三生』正是在下恩師。」

    眇目老人又一變色,厲聲說道:「大膽娃兒你竟敢調侃老夫,暫與你那三個牛鼻子師父記上一筆,她呢?」

    狄一風一笑說道:「她麼?她那師門前輩更惹不起。」

    眇目老人倏地揚起一陣聲如鬼哭的怒笑,說道:「娃兒,你不要以為藝出『三生』就能日空一切,如此狂傲,放眼宇內,陰山六神通還找不出幾個惹不起的人。」

    狄一風入耳一聲「六神通」心中大震,暗道:「怪不得這五個老鬼這般地桀騖狂妄、目空一切,原來竟是『六神通』……」

    狄映雪突然變色說道:「你們幾位真的是陰山『六神通』麼?」

    「女娃兒大膽!」眇目老人厲聲說道:「『六神通』威震遐邇,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狄映雪黛眉一揚,突然揚起一陣咯咯嬌笑,道:「難怪難怪!好極,好極。」

    眇目老人一怔,怒聲說道:「女娃兒什麼難怪,又什麼好極?」

    狄映雪不答反問地冷冷地說道:「你們即是六神通無誤,那麼你該是那『眇目天王』公孫忌了?」

    眇國老人正是那「眇國天王」公孫忌,他雙目凶光連間地冷哼說道:「女娃兒,你敢直呼老夫名諱,又是一筆,不錯,老夫正是『眇目天王』。」

    狄映雪毫不在意地冷冷又道:「這麼說來,『風流郎君』藍九卿就是你們的寶貝徒弟了。」

    公孫忌獰聲說道:「不錯,他正是老夫兄弟的唯一愛徒。」

    狄映雪倏地雙眉一挑,妙目含煞地道:「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就難怪藍九卿桀騖凶殘,毫無人性啦。」

    「丫頭大膽!」公孫忌氣得鬚髮俱張,暴跳如番地厲聲說道:「你真的活膩了,竟敢批評老夫兄弟不是,好,先後一共三筆,拿命來。」

    右臂倏抬,方要出掌,狄一風心頭一緊,方一提氣。

    半男不女的「陰陽人妖」君龍陽突然揚起一聲怪笑,尖聲說道:「二哥且慢動手,且讓這女娃兒說說卿兒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了她,說得有理便罷,如若不然,讓小弟再慢慢收拾她公孫忌冷哼一聲,倏然收手。

    君龍陽一雙細目,淫光四射地深注狄映雪一眼,陰陰一笑,失聲接道:「小娘子,不是我攔阻的快,恐怕你這條小命早已報銷多時,這麼年輕輕地,模樣兒又是如花似玉,死了豈不可惜?珍惜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趕快說吧。」藍九卿淫穢無恥,多半是受了他這位六師叔的影響,此時君龍陽目睹狄映雪絕代風華、嬌艷欲滴,顯然已是食指大動。

    一句話說得狄一風霍然變色,雙眉一軒,方待發話相叱,狄映雪已自嬌軀顫抖,花容失色,黛眉倒別地怒聲叱道:「你這老鬼半男不女,說話又是這般下流無恥,怪不得藍九卿那畜生如此卑鄙,原來有了你們這般好師父。」

    狄映雪顯然已被這幾句輕薄話兒勾動了真火,盛怒之餘頓忘厲害,更是忘了眼前五個老人乃是武林中聞名喪膽的陰山「六神通。

    若按君龍陽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被一年輕後輩當面叱責,這還真是生平首次,照理說他必然會大發雷霆,殺機狂熾地暴施煞手。

    其實大謬不然,「陰陽人妖」人耳這幾句話兒,竟然淫笑連聲地說道:「小娘子罵得好罵得好,愛罵你就儘管罵,只是別累壞了那張櫻桃小嘴兒。」

    狄映雪忍無可忍,方自一聲嬌叱,狄一風突然一把將她拉住,道:「雪妹,你且退後,讓我向這幾個窮凶極惡。卑鄙無恥的東西討個公道,替你出口氣。」

    跨前一步,雙目神光暗射地看了君龍陽一眼,劍眉雙挑地沉聲又遭:「我以為『六神通』是幾位前輩高人,原來不過是幾個卑鄙無恥之輩,今日我若不給顏色你們看看,你們還以為我們這些年輕後輩好欺,接住。」

    突然身形一閃,奔電般直撲陰陽人妖,身形未至,右掌疾揮,武當「三生」神奧絕學「龍虎斬」連環擊出,他心中已經恨透了五人,尤其是君龍陽,故而一上來便是全力施為,直欲一擊奏效,掌斃人妖而後甘心。

    「三生」「龍虎斬」威震宇內,『六神通』焉有不知之理?饒他「六神通」成名多年,魔頭蓋世,在秋一風全力施為下也不敢硬接!但『六神通』聲名能與諸仙俠齊名,自非浪得虛名,就在「眇目天王」公孫忌冷哼一聲,大刺刺地一揮施袖之際,君龍陽已自嘿嘿一笑,未見作勢,身形便自橫移數尺,呼地一掌,打橫裡向秋一風左肋擊到。

    「砰!」地一聲大震,狄一風與公孫忌掌力相接,兩方各自微微一晃。

    公孫忌勃然變色,厲吼一聲,身形突起,探掌抓到。

    狄一風則是冷冷一笑,左掌一圈,迎上君龍陽襲來一掌,右臂倏拋,一圈一吐,一式「靈蛇吐信」,疾砍公孫忌右腕。

    左右受敵,絲毫不亂,根本就似未將這成名魔頭放在眼內。

    「六神通」五人中有二人已和狄一風搭上了手,其他三人竟如視若無睹,默然靜坐,眼也不抬一下。

    「砰!」又是一聲大震,君龍陽一個身形吃狄一風一掌震退了半步,雙目凶光一閃,雙掌連揮,瘋狂撲到。

    狄一風一招迫退公孫忌,睹狀方自一閃,君龍陽突然嘿嘿一笑道:「二哥,這小狗讓給你,小弟陪陪這位小娘子去。」

    身形一閃,倏地旁折,閃電般向狄映雪撲去。

    狄映雪正自擔心狄一風,未料人妖會有此一著,聞言一驚,殺機狂熾地方一抬腕,人妖身形已自欺至,匆忙間柔美一揮,一招「織女投梭」,疾向人妖雙目點去。

    這一招既快又準,若換別人必難自救,無奈對方是成名多年的魔頭「陰陽人妖」,加以狄映雪本人雖列五老丐門牆,尚未正式習藝!這又快又狠的一招,在人妖眼中無異花拳繡腿,但聞他一聲淫笑,不退反進,左掌五指箕張,逕扣狄映雪皓腕,右掌並指如戟,飛點狄映雪「昏穴」。

    狄映雪哪還能躲得了,只聽一聲悶哼,嬌軀一軟,依向君龍陽杯中。

    狄一風入耳一聲悶哼,心中大震;不由微一分神,公孫忌已自乘隙而人,一聲獰笑,雙掌連環劈下。

    狄一風雖欲斂神迎敵,惜為時已晚,公孫忌一雙手掌,已離胸前不到三寸,只有長歎一聲,瞑目待斃。

    突然一聲斷喝來自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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