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文 / 獨孤紅
到了王府,那護衛陪著郭解去了書房。
蒙格正在書桌後處理公務,一見郭解進來,忙起來笑迎:「來了?」
郭解道:「你找我?」
「坐下說!」蒙格抬手讓座,一面轉望護衛:「怎麼這麼老半天,找不著地方麼?」
那護衛忙道:「郭解出去了,屬下在那兒等郭爺。」
「我還當你找不著『京華客棧』呢!好了,你下去吧!」
那護衛恭應聲中,躬身退了出去。
兩個人落了座,郭解道:「你怎麼知道我住京華客棧?」
蒙格微一笑:「我是幹什麼的?連這都不知道還行?」
又一個找得到郭解的。
郭解道:「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
「那倒不是……」
蒙格笑了:「你不是答應美娃,每天都讓他看見你麼?都這時候了,不見你來,所以我派人接你去。」
原來如此!「我還當有什麼事呢!」
「你以為有什麼事?」
「就是不知道我才問。」
「如今知道沒什麼事了。」
「知道了。」
「可以放心了吧!」
「這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只要仔細琢磨這些話,就會發現這些話根本不必說。
不必說為什麼說?那是因為兩個人心裡都有事!只聽蒙格道:「是不是因為出去了?」
郭解道:「你是說……」
「所以才遲遲沒來?」
「也不是……」
「那是根本還沒打算來?」
郭解遲疑了一下:「可以這麼說……」
「我的爺,往後你最好只回客棧睡覺,其他的時候都在這兒,不然我的日子可不好過。」
郭解沒說什麼,他能說什麼?蒙格又道:「上哪兒去了?」
郭解本想趁蒙格問告訴蒙格的,可是他還是開不了口,只好這麼說了:「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你人生地不熟的。」
「一個人待在客棧裡,悶得慌。」
「一個人?你不是跟你朋友……」
「朋友已經走了。」
「走了,離京了?」
「是的!」
「那你還不早點上這兒來?」
郭解一時沒說出話來,可是他旋即又道:「就是因為人生地不熟,所以才出去走走。」
「沒迷路?」
「還不至於。」
蒙格笑了:「應該是,我派出去的人,到底等著你了嘛!」
郭解也笑了,只是他笑得沒有蒙格那麼爽朗。
蒙格站了起來:「走吧!上美娃那兒去吧!」
郭解也站了起來,蒙格又道:「我不陪你了,我有點公要處理。」
要公?是不是那件事?郭解還是沒提,道:「你忙吧!我自己去。」
他轉身往外走,蒙格笑問:「知道怎麼走吧?」
郭解沒回頭:「放心,還是迷不了路。」
他出蒙格書房,望著郭解不見,蒙格說了句:「來人!」
人進來了,是剛才那名護衛,他近前躬身:「王爺!」
蒙格道:「你剛說在客棧等郭爺來著?」
「是的!」
「知道郭爺上哪兒去了麼?」
「聽客棧夥計說,郭爺讓輛馬車接走了。」
「馬車?那兒的馬車?」
「屬下問了,夥計不知道。」
「那麼郭解回客棧,應該也是馬車送回來的。」
「應該是!」
「你沒看見?」
「屬下在後頭等郭爺!」
「好了,你去吧!」
護衛恭應一聲,退出去了!蒙格皺了眉,只聽他道:「馬車?這是誰?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郭解隨著一名侍婢上了樓,美娃已經在等著了:「你怎麼來了?」
郭解道:「蒙格派人把我接來了。」
「他派人把你接來了?」
郭解告訴了美娃,聽畢,美娃神色如常;「他可是真有一付熱心腸。」
這不是好話,郭解聽出來了:「怎麼了?」
「還不是怕我怪他!」
美娃沒說實話,如今三個人都有不能說,不願說的話。
郭解沒說話,他自是信以為真。落了座,美娃道:「怎麼一個人來了?」
「你是說……」
「把朋友擱在客棧了?」
「她已經走了,離京了。」
「怎麼走了?」
「她是來找我的,事了了,回去了。」郭解只好這麼說了。
「回邊城去了?」
「是的!」
美娃目光一凝:「如今是不是可以回來住了?」
郭解遲疑了一下:「我還是住客棧吧!」
「怎麼,動了真氣了?」
「那倒不是,又怎麼會?我是住客棧習慣點兒。」
「可是不是長久之計。」
「長久之計?」
「可不?你要在京裡待下去,怎麼能老住客棧?」
「到時候再說吧!」
美娃一喜:「你答應在京裡待了?」
「我沒有說不在京裡待!」
美娃更喜:「那行,今天算了,我晚天就交待他們。」
「謝謝!」
美娃含嗔瞪了郭解一眼:「謝什麼?你這不是見外?那像跟我說話?」
郭解沒吭聲。
「沒錢花了吧?」美娃看了他一眼。
郭解忙道:「有!」
「說蘑話,你根本沒帶多少。」
「我……」
「先從我這幾拿去用。」
「不……」
「擐我還分?」
「不是……」
「我是借給你,又不是給你,等你掙了再還我。」
「我有!」
「你有什麼?」
「真的,朋友給我留下的。」
「那能有多少?」
「足夠我住一陣子客棧的!」
「能用人家的?不能用我的,人家是朋友?我不是?」
「不是的,既然有了,就不必用你的了。」
美娃還待再說。
「等不夠了再找你,行不行?」
「這話可是你說的?」
郭解點了頭:「我說的。」
「到時候你可別招我生氣,惹我傷心。」
「我不會。」
「那就好!」
郭解沒說話,投說話歸沒說話,剛應付完這件事,他的神色可不輕鬆。
美娃目光一凝:「怎麼了?」她看出來了。
「什麼?」
「你像有什麼心事?」
女兒家是比較心細,郭解心裡一慌:「我那有什麼心事。」
他臉上掩不住心裡的,又落在了美娃跟裡,美娃道:「你有心事?」
「我……」
「別瞞我!」
「美娃……」
「拾兒,你把我當誰了?告訴我。」
「美娃,我不好說,開不了這個口。」
「胡說,跟我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我……」
「你這是讓我傷心難受。」
美娃她竟要掉淚,郭解遲疑了一下,毅然點頭:「好吧!我說。」
他說了,他告訴了美娃。聽畢,美娃輕叫:「有這種事?他們找你?」
「我也沒想到。」
「看來有時候好人做不得!」
郭解沒說話。
「那有這種事,劫人家的鏢,還求人家救人。」
還是真的,這種事真不多,恐怕是絕無僅有。郭解還是沒說話。
「人真已經解到京裡來了麼?」
「他們是這麼說的。」
「我沒聽我哥提,不過他很少跟我提公事,我也不愛聽,不是抓這個,就是死那個的。」
郭解沒說話。
「多大歲數?」
「有三十多了。」
「真能麼?」
「怎麼說呢!或許吧!」
「你沒跟我哥提?」
「沒有,我不好開口。」
「你沒跟他提對了。」
「你是說……」
「幹什麼的都好辦,就是這個『鐵血會』,他絕不會答應放人。」
「是麼?」
「要救人只有一個法子,你把人劫走。」
「我怎麼能那麼做!」
「要不然你救不了人,這個女人死定了。」
郭解臉色一變。
「你答應幫這個忙了?」
「我只答應勉力一試,沒法子。」
「好,咱們就試試,走!」
美娃站了起來,郭解跟著站起:「試試?」
「總不能不試試,是不?」
「可是……」
「我說,不要你說。」
郭解還有點猶豫,美娃道:「你已經答應人家了,是不?你答應人家的,不就是勉力一試麼?」
郭解沒有說話,美娃道:「走吧!」
她往樓梯口行了去,郭解只有跟了去。
美娃跟郭解進了蒙格的書房,蒙格還在,他從書桌後站了起來,美娃道:「你忙呢?」
蒙格道:「你怎麼知道?」
美娃道:「要不你怎麼會不陪拾兒上我那兒去?」
蒙格當然聽得出美娃的話裡話,他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抬了手:「坐!」
三個人落了座,蒙格道:「你可是稀客,我這書房你可沒來過幾回。」
美娃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蒙格看看美娃,又看看郭解:「怎麼?有事?」
郭解有點不安,美娃往蒙格的書桌看了看:「你在處理什麼要公?」
蒙格道:「也沒什麼要緊的……」
是真沒什麼要緊,還是他不願說?
「是不是『鐵血會』有人解到京裡來了?」
蒙格一怔:「你怎麼知道?」
果然是這件事,人也果然已經解到京裡來了。
美娃沒答,又道:「還是個女的!」
蒙格又一怔:「美娃,你……」
「說穿了不值一文錢,拾兒告訴我的。」
「拾兒?」蒙格忙望郭解:「拾兒又是怎麼知道的?」
「乾脆跟你說吧!拾兒受托救人。」
蒙格臉色一變:「怎麼說?拾兒……」一頓,接問:「是麼?拾兒?」
郭解不能不說話了:「是的!」
蒙格看了看郭解,搖了頭:「我不信!」
「你不信?」美娃道:「難道我還會騙你?拾兒都承認了。」
「你們倆聯起來逗我?」
「我跟拾兒逗你?」
「可不!」
美娃叫:「哥!」
蒙格道:「難道不是?」
「這是什麼事?再說,你看像麼?」
蒙格看看郭解,又收回目光:「這麼說,拾兒是真……」
「我陪他來找你,就是為這件事。」
蒙格望郭解:「真的?拾兒?」
郭解道:「蒙格,我……。」
蒙格道:「你們可知道,這個女人是何許人?」
「美娃道:「她是『鐵血會』的一個頭頭。」
「她還是領頭劫拾兒這趟鏢的。」
「我知道。」
「拾兒更清楚,會答應救她?能答應救她?」
郭解道:「我只答應勉力一試。」
蒙格猛一怔,叫:「你答應了?」
「蒙格……」
「她是領頭劫你鏢的。」
「她有她的立場,她有她的不得已……」
「你是說,你不怪她?」
「我……」
「拾兒,叫我怎麼說你好,你可以不怪她,可是你跟她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你犯不著答應救她。」
「她爹跪著求我……」
「所以你就心軟答應了?」
郭解沒說話。
「好一付俠骨柔腸。」
郭解仍沒說話,美娃不愛聽了:「哥……」
蒙格道:「我派人去接你的時候,你不在,告訴我出去走走,就是會他們去了,是不是?」
郭解還是沒說話。
「你說你兩邊都不沾……」
郭解不能不說話了:「他們派車來接我。」
「你真要是兩邊都不沾,你就不該去。」
「來接我的人說是我一個故交想見我,我根本不知道是他們。」
「你就這麼容易上當?」
「我不怕什麼。」
還是真的!這,蒙格相信,他沉默了一下:「你打算怎麼個救人法?劫走她?」
美娃說了話:「要是那樣,就用不著我陪著他來見你。」
「那是……」
「你明知道,還問什麼?」
「美娃,拾兒……」
「不要說那麼多了,只說你給不給拾兒這個面子吧!」
蒙格神色一肅,正色道:「我不能!」
郭解臉色一變,美娃叫:「哥……」
這不是別的事,她也不是別人!」
「這算什麼朋友?」
「就是爹娘說話,也不行。」
「哥……」
「也就是因為是朋友,拾兒他不該讓我循這個私,陷我於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郭解臉色又一變,美娃更不愛聽了:「你幹嘛這麼說?」
「你想想看,是不是?」
「我也知道你不會答應,不能答應就不能答應,幹嗎說這麼多?」
「美娃,我的職責是什麼?你不是不知道,那個女人是『鐵血會』的一個頭頭,地方好不容易把她緝獲,我要是循私放了她,上何以對朝廷,下何以對部屬?」
還是真的!美娃也沒話說了:「知道了,好在拾兒也只是答應試試。」
郭解道:「蒙格,我不該跟你開這個口。」
蒙格道:「拾兒,你可別怪我!」
「我怎麼能怪你。」
「你不怪我就好……」
美娃站了起來:「咱們走吧!」
郭解要往起站,蒙格忽道:「等等!」
郭解沒動,美娃道:「怎麼了?」
蒙格道:「要是讓朝廷認為划算,要有個理由,或許可行!」
郭解一怔:「可行?」
「不錯,我剛說了,得讓我有理由,讓朝廷認為划算。」
美娃道:「你是說……?」
蒙格看看郭解:「拾兒為官家效命。」
美娃、郭解都一怔,美娃道:「哥……」
「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這怎麼讓朝廷認為划算?」
「拿那個女人換個郭解,還不划算麼?太划算了,這不也是我的理由麼!」
美娃呆了一呆:「真虧你想得出來。」
郭解道:「蒙格,你太抬舉我了。」
「我不認為,對誅『沙匪』,殺鬼、狐的郭解來說,是麼?」
郭解沒說話,美娃道:「你剛還說拾兒兩邊都不沾呢!」
蒙格道:「拾兒既然受人這種請托,那就表示他放棄了自己的立場,既然放棄了自己的立場,又有什麼不能為官家效力的?」
是理!郭解臉色連變了幾變,美娃望郭解:「拾兒……」
郭解道:「謝謝蒙格的好意。」
蒙格道:「你是說……?」
郭解道:「我不願改變自己的立場。」
「這麼說,你不打算救人了?」
「我力有所不逮,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事關一條人命……
郭解沒有說話,蒙格還待再說,美娃道:「拾兒,走吧!」
郭解站了起來,蒙格也站了起來,道:「拾兒,三思!」
郭解道:「謝謝!」
美娃往外走,郭解跟著往外走。
只聽蒙格又道:「拾兒,那個女人可等不了你多久。」
郭解想說話,可是他忍住了,美娃霍地回過了身:「那個女人的死活,不關拾兒的事兒!」
說完話,她又轉過身行去,郭解跟了出去。
蒙格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說話。
美娃沒帶郭解回小樓,她帶著郭解去了水榭,進水榭,她往朱欄上一靠:「就在這兒散散心吧!」
她知道郭解心裡的感受,郭解道:「也沒什麼。」
「沒什麼?」
「我不會有什麼不痛快,也不該有。」
「意料中的事,是不是?」
「是我不該強人所難。」
「可是心裡多少也有點不痛快,是不是?」
「我根本不該接受這個請托。」
「還是真的,那有這種事?不過這也顯示出你有一付俠骨柔腸!」
「美娃……」
我說的是真的,這種事,換誰誰也不會管。」
「就我是個傻子!」
「傻得可愛,我喜歡這種傻子,如今就少這種傻子。」
「謝謝你!」
「謝我?」
「謝你安慰我,也謝你幫了我的忙。」
「我不是安慰你,我說的是心裡的話,我也沒能幫上你的忙。」
「可是你總是幫了,尤其是以你的立場。」
的確,美娃她是個蒙古人,而且是蒙格的妹妹。美娃道:「我那是為你。」
「我知道,所以我謝謝你。」
美娃沉默了一下:「你怪他麼?」
郭解道:「不會,不該怪他。」
「我也不怪他不答應,我原就知道他不會答應,他不能,也不該。那個女人是『鐵血會』的人,放了這麼一個人,正如他說的,他上無以對朝廷,下無以對部屬,可是我怪他要你為朝廷效力來作交換……」
郭解沒說話。
「當然,就像他說的,那樣他有理由,朝廷也認為划算,可是……」
郭解說了話:「美娃,也別怪他。」
「怎麼?」
「他總是為我想法子,何況,他說的也沒有錯。」
「他說的沒錯?」
「我既然接受了這個請托,就如同放棄了自己的立場,既然放棄了自己的立場,又有什麼不能為朝廷出力的?」
美娃沉默了一下:「如今你打算怎麼辦?」
「你是說……?」
「你打算怎麼給他們回話?」
「當然只有實話實說。」
「我也知道,只是……」
「我原也只是答應盡力一試。」
「恐怕他們認為,只要你答應開個口,人一定有救。」
郭解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他們會這麼想……」
「拾兒,你還想不想救人了?」
郭解目光一凝:「你是說……」
「劫獄,我幫你。」
郭解心神一震:「你幫我?」
「我幫你!」
「這種事你也能幫我?」
「為你,我什麼都能。」
郭解一陣感動:「美娃,謝謝你!」
「又謝……」
「我不能這麼做!」
「怎麼,你……」
「我也沒有必要這麼做,你跟蒙格才是我的朋友。」
不錯,他怎麼能為了幫別人,害了朋友。
「拾兒,這是一條人命!」
「美娃,又何止一條人命!」
「可是別的人你不認識,你也沒有接受請托。」
「人總有做不到的事,做不到的時候!」
「這倒也是,可是……」
「美娃,別管那麼多了,他們真要怪,就讓他們怪去吧!」
美娃沒再說話。
郭解懷著沉重的心情,回到了「京華客棧」。
已經是初更時分了,櫃房裡就剩了夥計一個人,他忙迎了出來,躬身哈腰陪笑:「郭解,您回來了?」
郭解應了一聲。
「您吃過了?」
「吃過了!」
「在王府吃的?」
「是的!」
「您先請回屋歇息,茶水馬上給您送過去。」
應付完了夥計,郭解仍然懷著沉重的心情往後走,到了最後一進院子,近了自己的屋,他聽出了自己屋裡有人!一定是來聽信兒的:他心猛往下一沉!真急,也難怪,人命一條,人家的親骨肉。
他只有硬著頭皮推門進了屋,初更時分,屋裡又沒燈,憑他也只能隱約看出桌旁坐個黑影。他不能不問:「那位?」
「叭!」地一聲輕響,打著火燈點上了。
點上了燈,立刻看見了,他猛一怔,脫口道:「是你?」
不是別人,竟會是「鐵血會」那中年女子!怎麼會?就在這時候,步履響動,輕又快,不用說,是夥計送茶水來了。
夥計進屋一怔:「喲……」
郭解道:「這位是我的朋友!」
「是,是!」夥計敢多說什麼,忙放下茶水走了。
那中年女子站了起來:「請關上門!」
郭解抬手關上了門,那中年女子道:「我是來道謝的。」
郭解道;「他們放了你?」
「是的,不是我自己進出來的,我還沒有那個能耐。」
「他們……我那個朋友,沒有答應放你?」
這是實情。
「可是他們放我出來了……」
這應該也是實情。
「而且他們也沒有為難我。」
郭解這才留意,中年女人身上沒什麼傷,穿著也乾淨整齊,他道:「我沒有想到!」
「全仗你!」
「不……」
「我已經聽我爹說了……」
「你已經見過令尊了?」
「是的!」
「他們沒有派人跟蹤你?」
「我想到了,也留意了,沒有,這也全仗你!」
「我沒有幫上什麼忙。」
「可是他們放了我,不是你,他們怎麼會放我?」
這是郭解想不通的。
「我剛說過,我是來道謝的。」
「我不敢當!」
「本來,大恩不言謝……」
「不……」
「你不只救了我一命,你也為『鐵血會』保住了我。」
「我說過,我沒幫上什麼忙。」
「事實上他們放我,誰都知道,不是你,他們不會放我。」
「可是……」
「你不要再客氣了,不管怎麼說,我都要謝你。」
「我實在不敢當!」
「這麼大的恩情,我沒有別的謝你,我是個女人家,只有以自己的身子來謝你。」
郭解一怔:「你怎麼說?」
「我說要以自己的身子來謝你。」
郭解忙道:「等一等!」
中年女子停步回身,她望著郭解,沒有說話,郭解道:「你怎麼……」
中年女子說了話:「我剛說過,你不只是救了我一條命,你還為『鐵血會』保住了我,這才是最緊要的,也是大恩;我無以為報……」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恩人,大恩人。」
「我說過,我沒能幫上你什麼忙。」
「我也說過,不是你,他們絕不會放我。」
「不管你怎麼說,我不敢居功。」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要謝你。」
中年女子坐在了炕邊,抬手要解自己的領扣,郭解忙道:「你不能……」
「這是我的心意,也是唯一能做的……」
「可是我不能受。」
「你是不是嫌我?」
「不……」
「你賺我是個寡婦,不是處子之身?」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誤會……」
「你不是這個意思就好。」
中年女子已經解開了領扣,郭解忙道:「你住手!」
中年女子停了手:「你……?」
郭解道:「你真把我當恩人?」
「當然!」
「你要是真把我當恩人,就不該這樣對我。」
「我這是報恩……」
「你這是陷我於不仁、不義!」
「你……」
「我不是那種人!」
「恐怕你才誤會了。」
「我誤會什麼?」
「沒有人把你當成那種人,我這是報恩。」
「我不敢當,也不能接受。」
「不……」
「你不要再說什麼了,你請回,否則我趕你走。」
「你怎麼會是這麼樣一個人?」
「你以為我是什麼樣一個人?」
「我這是報恩?」
「我只問你一句,你走不走?」
中年女子深深一眼,旋即她點了頭:「好,走!」
她站了起來,走向門,開開門走了。
郭解跟過去關上了門,他站在那兒,半天沒動。
蒙格上了美娃的小樓,美娃還沒有睡,一個人憑欄站著,望著樓外的夜色,一動不動。
蒙格道:「還沒有歇著?」
美娃仍望著樓外的夜色:「你不也還沒歇著麼?」
「我一向睡得晚,你今天到這時候還沒睡,又是為了什麼?」
「沒什麼,睡不著。」
「不是為拾兒?」
「為拾兒?」
「生我的氣?」
「生你的氣?生你什麼氣?」
「何必呢?妹妹!」
「你放心,早在我意料中,我知道你不會答應,其實你也真不能答應,我生你什麼氣?」
「你真這麼想?」
「信不信在你。」
「你真沒生我的氣?」
「你太噦嗦了!」
蒙格吁了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今兒晚上能睡好覺了。」
只聽美娃道:「不過……」
蒙格一怔:「怎麼,還有不過?」
「不錯,不能有麼?」
「能,能,姑奶奶,說吧!不過什麼?」
「不過,有一點我對你不滿。」
「那一點?」
「你不答應就是不答應,幹嘛要提交換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