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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文 / 獨孤紅

    「草民不敢。」嚴四道:「只是,貝勒爺,不要因一念之差斷送身家跟子孫後世,更不可因一念之差落千古罵名,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玉貝勒臉色再變:「李豪,我不是來聽你教訓的。」

    「貝勒爺」

    「識時務者呼為俊傑,知進退的才是高人,你懂麼?」

    「草民只懂忠孝仁義。」

    玉貝勒怒喝:「李豪」

    「貝勒爺。」嚴四道:「還請三思。」

    玉貝勒道:「你太囉嗦了,我已經如約而至了,你說怎麼辦?」

    嚴四從現身到如今,一雙目光始終緊緊凝注在玉貝勒臉上,他強忍住心中的激動,也忍住了湧上眼眶的淚水。話說到如今,他又一次道:「貝勒爺,草民願意再一次」

    玉貝勒截口道:「你是不是讓賈姑娘告訴我,誰聽誰的,以比試來決定。」

    「不錯。」

    玉貝勒冰冷道:「那何不讓比試來決定。」

    嚴四心裡一陣刺痛:「貝勒爺既然非要這樣不可」

    「我非要這樣不可。」玉貝勒道:「約我比試的是你。」

    「貝勒爺誤會草民的意思了,要是不經比試,貝勒爺能回頭,那是貝勒爺自願的,要是經過比試以後再回頭,貝勒爺就是被逼的了。」

    玉貝勒無法體會這一點,怒笑連連:「聽你的口氣,你像是很有自信,準能勝過我。」

    「不敢,面對貝勒爺這麼一位強敵,草民沒有把握。」

    「那就別勸我回頭,勸你自己聽我的。」

    「貝勒爺,草民身上背負著忠孝仁義,太重了,走不了。」

    「李豪」

    「貝勒爺,人各有志。」

    「對,人各有志。」玉貝勒怒叫:「為什麼你就不知道把這四個字用在我身上。」

    嚴四道:「草民也希望能,可是,貝勒爺跟草民的情形明明不同。」

    玉貝勒暴叫:「李豪,不要再說了,你我手上見真章,讓比試來決定一切。」

    「貝勒爺啊!」嚴四道:「不是草民故意拖延,草民是還抱一線希望」

    玉貝勒厲聲道:「你趁早死了這條心,讓我收手只有一個辦法,勝過我。」

    嚴四臉上閃過一陣抽搐,道:「貝勒爺,好吧。」

    玉貝勒卓立不動:「我已經準備好了。」

    嚴四吸一口氣,平靜一下自己:「貝勒爺,草民也已經準備好了。」

    「李豪,我很少先動手。」

    「好吧。」嚴四又一點頭:「貝勒爺是官,草民是個江湖百姓,身份地位不能跟貝勒爺比,草民先動手,貝勒爺原諒。」

    話落,他動了,腳下跨步,揚手出掌。

    玉貝勒腳下沒動,只上半身一閃,輕描淡寫躲過第一招,冷笑道:「這就是你躲了一個月練出來的?」

    嚴四收手道:「貝勒爺說什麼?」

    「不要跟我裝了,難道你躲了一個月,不是為了練你『北天山』的武功麼?」

    嚴四自不會告訴他教小太監的蒙古摔角的事,他點頭道:「不錯,草民是為練功。」玉貝勒道:「要是剛才那第一招,就是你死練的『北天山』武功,那我可要大大的失望了。」

    那冷傲狂態,看在嚴四眼裡,嚴四他好難受,道:「貝勒爺放心,不會讓貝勒爺失望的。」

    他再次出了手,這次出手跟剛才出手截然不同。

    玉貝勒是個行家,他看得出來,也感受得到威力,他那冷傲狂態為之一斂,立即迎上。

    這可是兩大高手的拚鬥,不但立刻人影閃電交錯,分不清誰是誰了,而且風起,雲湧,飛沙走石,石破天驚。

    真可以說是風雲為之色變,草木為之含悲。

    既然分不出誰是誰,當然也無法看出彼此過了幾招,只知道,高手過招,迅捷如電,就在這片刻工夫中,恐怕已經過了不少招了。

    突然,一聲悶哼,緊接著一聲裂帛異響兩條人影倏然分開。

    這時候天已經大亮,可以看得很清楚了,嚴四臉色肅穆,凝立不動,手裡多了一截破衣袖。

    玉貝勒臉色煞白,兩眼都通紅,他凝立不動,只是他右衣袖少了一截,右臂上也有一點血跡。

    誰勝誰敗已經很明顯了。

    嚴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多謝貝勒爺,草民承讓。」

    一聲晴天霹靂似的暴喝,從玉貝勒口中道出,震天懾人:「各營精銳何在?」

    各營精銳無所不在,隨著這聲暴喝,四面八方湧現了一式黑衣的各營高手,有的提刀,有的甚至拿著火器,向著嚴四跟玉貝勒立身處圍了過來。

    嚴四道:「草民沒想到,貝勒爺會這麼做。」

    玉貝勒冰冷道:「你現在想到也不遲?」

    「貝勒爺這麼做,是打算趕走草民呢?還是打算置草民於死地?」

    「就像你所說的,你背負的太重了,恐怕趕不走你。」

    「那貝勒爺是要置草民於死地了。」

    「我以為你多此一問。」

    「貝勒爺不要忘了,草民身懷先皇帝」

    玉貝勒不等話說完就仰天狂笑;「李豪,事到如今,我還顧什麼先皇帝」

    只聽一個叫聲傳了過來:「李爺,鰲拜已經成擒了」

    嚴四兩眼奇光暴閃。

    玉貝勒為之神情—震,喝道:「讓他進來。」

    各營高手讓開一條路,一名小太監奔了進來,見著嚴四行下禮去:「皇上命知會李爺,鱉拜在剛才早朝的時候已經成擒了。」

    玉貝勒叫道:「李豪,你幹了什麼了?」

    嚴四道:「現在可以奉知貝勒爺了,草民利用這一個月的工夫,教皇上身邊的幾個人蒙古摔角,利用跟貝勒爺比試的今天早朝,一舉擒下鰲拜」

    「我明白了。」玉貝勒道:「你所以選在『萬壽山』跟我比試,也就是為便於呼應,是不是?」

    嚴四道:「不。」

    「你就那麼有把握能勝過我?」

    「事實上草民已承蒙貝勒爺相讓了。」

    「可是有什麼用?」玉貝勒怒笑:「你以為你勝了麼,看看你我准勝誰敗」

    一揮手,喝道:「把這兩個都給我格殺。」

    小太監驚道:「貝勒爺」

    各營的高手卻沒人動。

    玉貝勒叫道:「聽見沒有,都給我格殺。」

    忽聽一名黑衣人道:「貝勒爺,我們總算知道您是為什麼了,我們不能聽您的。」

    嚴四心裡為之一鬆。

    玉貝勒暴叫:「見風轉舵的東西。」

    他閃身撲過去,揚掌一劈,那名黑衣人立即腦袋碎裂倒地,他順手搶了那名黑衣人的火器,就要轉過來。

    嚴四已經撲到了,飛快揮掌,一把扣住了玉貝勒的右肩井:「貝勒爺,不要一錯再錯。」

    玉貝勒大喝欲掙。

    嚴四五指微一用力。

    玉貝勒臉色慘變,額上都見汗了。

    顯然,他是「急」「怒」交集。

    玉貝勒他何曾受過這個,顫聲道:「李豪,你殺了我吧。」

    嚴四沒說話,另一手揚起,一指閉了玉貝勒的穴道。

    玉貝勒昏過去了,嚴四鬆了他的「肩井」,扶住了他,轉望各營高手:「各位都請先回營去吧。」

    此言一出,各營高手立即散去,慘死的那名黑衣人的屍體,也被他所屬該營的同伴抬走了,而且轉眼間走得一乾二淨。

    嚴四望小太監:「皇上還在殿裡麼?」

    小太監道:「回您的話,皇上還擔心著這邊兒,等著您呢?」

    嚴四道:「我一介江湖百姓,不便上殿,勞駕先回去,知會萬總管,派人在禁宮後門把玉貝勒接去,我等皇上下朝以後再覲見。」

    小太監恭應一聲,轉身飛奔而去。

    望著小太監不見,嚴四收回目光,落在了玉貝勒身上,眼望著玉貝勒,心裡不免一陣刺痛,忍不住脫口道:「書兒,你可知道你如今是在哥哥懷裡?想不到你我兄弟分離近廿年,如今是在這種情形下重逢。」

    他緊緊的擁了擁玉貝勒,兩眼之中湧現了淚光。

    旋即,他忍住了悲痛,把玉貝勒往肩上一扛,向著小太監所去方向飛掠而去。

    片刻之後,他來到了禁宮後門,萬順和帶著幾名太監,還有大內侍衛早等在那兒了,一見他來到,萬順和立即搶步上前,道:「李爺,全仗您了·!」

    他巍顫顫,跪下就磕頭。

    小太監都跪下跟著磕頭。

    大內侍衛也打下扦去。

    嚴四忙伸手扶起了萬順和:「萬總管,我當不起。」

    萬順和老淚流了下來,還待再說。

    嚴四道:「請先把玉貝勒接過去。」

    萬順和這才忙抬手:「快把玉貝勒接過來。」

    幾名大內侍衛跟小太監一起湧上,七手八腳把玉貝勒接了過去。

    萬順和道:「李爺,您把他怎麼了?」

    嚴四道:「我制了他的穴道,不必管他,一個時辰之後穴道自會解開。」

    「您現在不見皇上,皇上正在殿上等您呢?」

    「請代為稟奏,我一介江湖百姓,不便上殿,等皇上下朝,我再在御書房覲面。」

    「李爺,皇上就是要當著諸王大臣,文武百官的面感謝您,封賞您呢。」

    「那我更不敢當,請萬總管代我稟奏。」

    萬順和遲疑了片刻:「既然這樣好吧,我就代您稟奏,那咱們待會兒見。」

    他帶著大內侍衛跟小太監,架著玉貝勒要走。

    嚴四道:「萬總管,還有件事!」

    萬順和如今是把嚴四當救星,當恩人,當神,他忙道:「您吩咐。」

    嚴四道:「也請代我稟奏,如果要定玉貝勒什麼罪,請等我覲見之後。」

    萬順和道:「為什麼?」

    「萬總管不要問,請代我稟奏就是。」

    萬順和疑惑的望了望嚴四,微一點頭:「好吧,皇上還在殿上等,我不敢再耽擱了,李爺,一會兒見。」

    他帶著大內侍衛,小太監,架著玉貝勒走了。

    禁宮後門又關上了。

    嚴四騰身又起,折回了「萬壽山」方向。

    他怎麼又折回「萬壽山」方向!他折回「萬壽山」去幹什麼?當他折回「萬壽山」的同時,一男一女,一老一少正在「萬壽山」下,靠北面的登山口讓禁軍攔下。

    老的是個男的,很體面,也很有精神。

    少的是個女的,玉骨冰肌,清麗如仙。

    「幹什麼的?」

    「我們是李爺的朋友。」

    「那位李爺?」

    「現在在山上的那位!」

    「山上的事兒早完事了……」

    「我們知道,可是李爺跟我們說好的,他在山上等我們。」

    「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們怎麼進得了禁城,不信你們幾位可以跟我們一起上去,當面問問李爺。」

    「那倒不必了,好了,你們上去吧。」

    那一男一女,一老一少謝了一聲,飛快踏上了登山口。

    踏上登山口,順著登山道拐過一個彎,登山口看不見了,那個老的對姑娘道:「丫頭,還是你的主意好。」

    兩個人剛要再往上走,忽有所見,一怔,雙雙停住了。

    登山道的上方,約莫丈餘處,站了個人,擋住了去路。

    老的脫口叫道:「嚴師父。」

    站在上頭擋路的,可不正是嚴四?嚴四道:「羅老爺,羅姑娘,賢父女找我?」

    羅老爺有點掛不住,道:「這」

    姑娘羅梅影道:「嚴師父應該知道,這種事為求達到目的,本就是不擇手段的。」

    嚴四道:「我沒想到,貴會的消息這麼靈通。」

    「我們的消息靈通,不如嚴師父的思慮慎密。」

    「其實我也是剛想到的,貴會若是想趁這機會進入大內,只怕是來遲了—步,良機已經不再了。」

    「是麼?」姑娘問了一句。

    「羅姑娘。」嚴四道:「鰲拜在早朝的時候就擒,玉貝勒剛才在『萬壽山』上,也已經被我僥倖得勝,朝廷內外恐怕亂不起來了。」

    姑娘道:「恭喜嚴師父,賀喜嚴師父,嚴師父的心願終於達成了。」

    「姑娘」

    「嚴師父這位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也幫了滿虜的大忙,使他們又能繼續竊據我大好神州了。」

    嚴四道:「照姑娘這麼一說,我倒成了千古罪人了。」

    「難道不是?」

    「姑娘,讓鰲拜取皇族而代之,不過是把一手的東西交到另一手而已。又如何。」

    「不管我們現在說什麼,都已經遲了。」

    「我不求貴會的諒解,但是相信貴會有一天會諒解我的。」

    「我們也希望如此。」

    「無論如何,我希望跟貴會是友非敵。」

    「我們也希望。」

    「我很感激,現在請讓我送兩位下山去吧!」

    「不用了,我們自己會走。」

    「賢父女是來找我的,我應該送兩位下山。」

    「嚴師父是怕我們不走?」

    「那倒不是,老實說,我既然已經知道了,嚴父女要是不走,恐怕很難」

    姑娘深深的看了看嚴四:「好吧,沖嚴師父了,我們走。」

    她轉身往下行去。

    羅老爺只得跟去。

    嚴四則跟在最後。

    剛下登山口,剛才盤查的禁軍又圍了過來。

    嚴四道:「我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我們知道,聽說你有先皇帝御賜的寶物。」

    嚴四取出了那把匕首道:「這就是。」

    禁軍們立即趴俯了一地。

    嚴四收起了匕首,道:「諸位請起吧!」

    禁軍們抬起了頭,一名問:「聽說您制服了玉貝勒。」

    「不,鰲拜也在早朝的時候被擒了。」

    「大恩德不敢言謝,我們給您磕頭。」

    禁軍們居然真沖嚴四磕了頭。

    人心如何,這就可想而知了。

    當初沒人敢吭聲,顯然是懾於鰲拜跟玉貝勒。

    嚴四道:「不敢當,諸位快請起來吧。」

    禁軍們站了起來,然後都退開了。

    嚴四轉望羅老爺跟羅梅影:「賢父女請吧,咱們就此別過。」

    羅梅影道:「嚴師父的事,是不是已經了了。」

    嚴四道:「可以這麼說。」

    「只要沒有這件事,嚴師父跟我們,就純粹是朋友了。」

    「不錯。」

    「那麼,有空時,請嚴師父過去坐坐。」

    「我一定會去,戴姑娘還在那兒,是不?」

    「我們告辭,隨時恭候。」

    姑娘跟羅老爺走了,往北走了。

    往北去,當然是走「地安門」出禁城,走「德勝門」出內城了。

    望著姑娘羅梅影跟羅老爺不見,嚴四飛身又上了「萬壽山」。

    如今的嚴四,別說上「萬壽山」了,上那兒都行。

    可不,當他從「萬壽山」飛身趕到禁宮後門「神武門」的時候,那禁宮的後門已經又打開了,萬順和早在那兒站著等著了。

    他一見嚴四就道:「我的爺,您可來了,可沒把我急死。」

    嚴四道:「讓萬總管久等了。」

    萬順和道:「我怕什麼久等,我是怕萬歲爺久等著急呀。」

    「皇上這麼快就下朝了。」

    「為了見您哪!」

    「萬總管,咱們走。」

    萬順和伸手一攔:「您別走了,坐這個吧。」

    他抬手往裡一讓,門裡有幾個太監跟一頂肩輿。

    嚴四微一怔:「坐這個。」

    「坐這個快呀!」

    「坐這個快!」

    萬順和一怔,旋即道:「我糊塗了,坐這個那有您腳下快,可是這是萬歲爺特許的,是前所未有的殊榮啊!」

    還真是前所未有的天大殊榮,不只是有清一代,往前去那—個朝代也沒有。

    「紫禁城」騎馬已經是特許的殊榮了,那還是一品的大員,有天大的功勞才有的,何況是個江湖百姓在大內禁苑裡坐肩輿?

    嚴四道:「我不敢當,待會兒要是皇上問起來,我自會稟奏。」

    萬順和還待再說。

    嚴四道:「萬總管,咱們早走吧,不然皇上可真著急了。」

    萬順和這才沒再說什麼,急急帶著嚴四進了禁宮,幾名太監只有抬著肩輿在後面跟著。

    禁宮有多大,要讓嚴四放開身法走,那絕對快,奈何大白天裡,又是跟萬順和等在一起,不能那麼走,而萬順和等就算跑又能有多快!

    何況他又歲數不小了,體力有限!

    真費了不少工夫,好不容易到了,萬順和已經是累得夠瞧的了,可是他還是喘著跑到御書房門口躬下了身道:「磕稟萬歲爺,李俠士到了。」

    只聽小皇上在循書房裡道:「快請。」

    又是「請!」

    嚴四現在是殊榮之上加殊榮了。

    萬順和忙回過身道:「李爺,快請。」

    嚴四略整衣衫,邁步進了御書房。

    一個月前還得在夜裡,走窗戶,在先支走大內侍衛的情形下,才能進御書房。

    如今卻可以正大光明,大搖大擺,而且是在皇上一聲「請」

    下,經由御書房的門進入御書房。

    進出禁宮大內,又何嘗不是如此?

    嚴四心裡不禁感慨,小皇上心裡恐怕更感慨得厲害,他身為皇上,在一個月前想見個人都還不行呢?

    進了御書房,小皇上正站在那兒等著呢,嚴四忙趨前,深深躬身:「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小皇上道:「朕能有今天,全仰仗李俠士。」

    嚴四道:「草民不敢,那是先皇帝庇佑,皇上的齊天洪福。」

    小皇上道:「朕是要感謝皇考,因為他老人家看對了人,托付對了人。」

    「草民不敢。」

    「李俠士,你不能再草民了,朕馬上對你有封賞,朕本來是想在殿上,當著諸王大臣,文武百官封賞你的,可是你謙不上殿,朕只有在書房裡封賞你了,萬順和。」

    萬順和恭應一聲忙趨前。

    嚴四忙道:「啟稟皇上,草民有下情稟奏。」

    小皇上道:「李俠土有什麼話只管說。」

    嚴四道:「草民斗膽,請皇上收回成命,草民不敢受封賞。」

    小皇上微愕:「為什麼?」

    「草民來自江湖,不願意為官,也不適宜為官,如果皇上恩厚,認為草民功成,還請讓草民身退。」

    「這怎麼行?」

    「皇上明鑒,草民本只是京裡一個江湖生意人,感先皇帝眷顧之恩,才允諾留京十年衛護皇上」

    「對,如今離十年之期還遠,對不對?」

    「臣仍願留在京裡,暗中護衛皇上。」

    「朕現在正需要人,你怎麼能」

    「皇上放心,只要一聲徵召,草民立即趕到駕前,至於皇上左右,朝廷之上自有賢才。」

    萬順和突然道:「李爺,您不能讓皇上一點兒心意都不表示,這樣吧,封免了,賞您得領受。」

    嚴四道:「萬總管」

    「您先聽聽我說的是什麼賞,皇上要繼承先皇帝的旨意,重建西郊李家,您也不領受?」

    嚴四為之一怔。

    小皇上道:「萬順和早就都告訴我了,皇考認為你是西郊李家後人,朕也認為你是西郊李家後人。」

    嚴四一陣感動,也一陣激動,又深深躬下身去:「草民感激,草民敢不領受?」

    萬順和神情一鬆:「這不就結了麼?」

    小皇上也笑了,微一抬手:「坐,咱們說點別的。」

    「是。」

    小皇上去書桌後坐下,萬順和跟過去侍候。

    嚴四等小皇上坐下之後,也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這又是殊榮,恐怕自入關以來,還沒有任何王公大臣能在御書房裡獲得一個座位,敢說以後也不會有。

    只聽小皇上道:「李豪才是你的本名。」

    嚴四道:「也不是,草民的本名應該是李詩,早年為了覓仇,所以改名李豪。」

    「李詩,噢,朕明白了,嚴四,折『詩』字而取其諧音。」

    「是的。」

    「現在仇已經報了,家園也要重建了,不要嚴四了,該恢復李詩了。」

    「是,草民遵旨。」

    萬順和一旁道:「李爺,您這大名起得好,您老太爺是位大儒,給您起的名字也帶著詩書」

    李詩道:「寒家詩書傳家,草民還有個弟弟叫書兒。」

    小皇上一點頭:「詩、書,好,令弟現在」

    李詩心裡痛了一下:「令弟早在近廿年前跟草民一起脫險失散,至今下落不明」

    小皇上道:「不要緊,吉人天相,朕下旨天下,讓各地方查訪找尋,一定可以讓你們兄弟團圓。」

    李詩心裡又痛了一下:「多謝皇上,恩德草民心領,只怕舍弟早已不在了,否則他早就該出現了。」

    萬順和道:「找找有什麼要緊?」

    「不!」李詩道:「不可勞師動眾為草民,寒家即將重建,一旦建成,李詩返家祭祖,並為父母親人重新安葬,舍弟如果還在,他也該回家了。」

    他忍住了難過,忍住了淚。

    萬順和點頭道:「這倒也是。」

    小皇上道:「既然如此,就依李俠士。」

    李詩忙欠身:「多謝皇上。」

    小皇上道:「對了,聽萬順和說,剛才你把紀玉送過來之後,又往『萬壽山』去了,幹什麼去了。」

    李詩道:「不敢瞞皇上,京裡有『漢留』,欲乘機潛人大內行動,草民折回去阻攔。」

    小皇上神色平靜:「把他們趕走了麼?」

    「是的。」

    萬順和道:「這幫叛逆好大膽,得責成九門提督衙門,盡快把他們緝捕歸案,繩之以法。」

    小皇上道:「將心比心,這些人不只可憐,甚至可敬可佩,只要不鬧太大的亂子,就任他們去吧。」

    這是何等的胸襟氣度。

    如果不是一代仁君,一代大帝,焉能臻此!李詩一怔,猛然激動,霍地站起,徐徐躬身:「皇上仁德,皇上聖明。」

    萬順和驚道:「李爺」

    小皇上一抬手:「萬順和」

    他攔住了萬順和,又向李詩:「李俠士,朕懂你的心意,坐!」

    「是!」李詩又坐了下去。

    萬順和忽然一副恍悟狀,低聲自語:「我怎麼忘了,到底李爺他是個漢」

    只聽小皇上又道:「聽萬順和說,你讓他告訴朕,如果要定紀玉的罪,等你見過朕以後!」

    李詩忙道:「是的。」

    「你現在已經見著朕了。」

    「草民敢問,玉貝勒現在。」

    「跟肅親王一起囚禁大牢,就等朕下旨處罪。」

    「跟肅親王一起。」

    「朕認為,紀玉跟肅親王有罪,但是罪不及妻孥。」

    「皇上仁德寬厚」

    「李俠土,朕現在是不是可以定他們父子的罪了。」

    「草民敢問,皇上打算定玉貝勒跟肅親王什麼罪?」

    「跟鰲拜一樣,只不過鰲拜是主,他們是從罷了。」

    這,原在李詩意料之中,可是李詩聽了還是心頭猛的一震,只因為那是個抄家滅門的罪,小皇上既然仁德寬厚,表示罪不及妻孥,翠格格跟賈姑娘罪可免,但是紀玉跟肅親王卻是死路一條,李詩他怎麼心頭不猛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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