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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雙  鳳  會 文 / 獨孤紅

    夜色夠黑的,胡同裡不比大街上,燈光少,更黑。

    兩條人影頂著風,在胡同裡飛快邁步、一個矮矮胖胖,—個高高瘦瘦,是馬回回跟瘦高漢子老九。

    很快地,兩個人停在一個窄門兒門口,老九道:「老馬,是這一家麼?」

    馬回回道:「我來過,沒錯。」抬手敲了門。一陣砰砰門響之後,裡頭響起了一陣輕快的步履聲,隨即聽到脆生生,嬌滴滴的女人話聲問道:「誰呀?」

    馬回回立即應道:「蓮姑娘麼,我,老馬。」

    兩扇窄門呀然而開,開門的是個廿多歲的大姑娘,—身花布褲褂,—條大辮子,長得挺清秀,只是那雙桃花眼水靈靈,太活動了些。

    她未語先笑,眉毛眼兒都會動:「喲,是馬爺呀,今兒個是什麼風呀……」

    馬回回沒有心情多囉嗦,截口說道:「老鄭在裡頭麼?」

    那姑娘含笑點頭道:「在,在,老吳也在,您請裡頭坐吧,這位是」她那雙桃花眼掃上了瘦高漢子老九。

    馬回回漫應了—聲:「我的朋友。」帶著瘦高漢子老九邁步就往裡走。

    那姑娘手快腳下也快,拴上了門搶一步到了前頭,扯著嗓子往裡喊道:「老鄭呀,馬爺來了。」她像一陣風,先跑進了那燈光不太亮的上房。

    上房門內迎出個人,赫然是那天盯李玉琪梢兒的那兩個中的一個,他在門口賠笑欠身:

    「馬爺,您來了!」掃了瘦高漢子老九一眼。

    馬回回邁步進了上房,道:「老吳呢?」鄭亮在身後應道:「在裡間,您坐坐,我叫他……」一頓,揚聲叫道:「老吳,馬爺來了,出來吧。」

    轉眼工夫,裡間掀簾出來個人,正是那另—個,也許是屋裡頭暖和,他臉色紅紅的,兩眼還帶著血絲,出來便賠上一臉笑,有點勉強:「馬爺。」

    馬回回點了點頭,道:「你也在這兒更好……」

    吳風道:「您找我……」

    鄭亮抬手讓座,道:「馬爺,您坐,我叫蓮姑娘給您沏茶。」

    馬回回道:「不坐了,也別沏茶,我馬上就走……」

    鄭亮道:「你剛進門……您很難得來,怎麼……」

    馬回回搖頭說道:「不,我還有事兒。」

    鄭亮道:「那……您今兒個來是……」

    馬回回道:「人呢?」

    鄭亮道:「您指誰……」

    馬回回道:「我還會找誰?」

    鄭亮哦地一聲賠笑說道:「在裡頭,在裡頭。」

    馬回回道:「把她弄出來,我要帶走。」

    鄭亮一怔,道:「怎麼,馬爺,您要帶她走?」

    馬回回點頭嗯了一聲。鄭亮看了吳風一眼,沒動。

    吳風遲疑了一下,道:「馬爺,人藏在這兒好好兒的,我敢擔保絕不會走漏風聲……」

    馬回回道:「這我知道。」

    吳風道:「那您……那您為什麼……」

    馬回回沒聲說道:「我有事,我有事,趕快把她弄出來,我急著走。」

    吳風沒敢再說,轉眼望向鄭亮,道:「老鄭,你去。」

    馬回回道:「記住,蒙上她的眼。」

    鄭亮答應—聲進了裡頭,轉眼工夫扶出了姑娘褚鳳棲,褚鳳棲一雙玉手從後頭反綁著,嘴上勒了一條手巾,兩眼被一塊黑布蒙著,烏雲蓬鬆,頭髮零亂,連小褂上的扣子都解開了。

    馬回回看見這,臉色陡然一變,目光一掃鄭亮跟吳風,冷然說道:「這是誰幹的?」

    吳風臉色微變道:「馬爺,您是指……」

    馬回回道:「別跟我裝蒜,說!」

    吳風半天才怯怯地賠笑說道:「馬爺,我今兒晚上多喝了兩盅……」

    馬回回冷然說道:「那你怎麼不找你媽去!」

    吳風臉色一變,沒作聲。

    馬回回道:「老吳,咱們當初可是說明了的……」

    吳風強笑一聲道:「我知道,馬爺,我沒忘,只是反正她是鷹爪狗腿子的……」

    「放屁。」馬回回沉聲喝道:「我當初是怎麼說的,我怎麼說你就得怎麼聽著。」

    吳風臉色又一變,突然閃身到了鄭亮身邊,咧嘴笑道:「馬回回,你少神氣,姓吳的可不吃你這一套,我們兩個弄來的人你要帶走,沒那麼便宜,我姓吳的只是動動她,還沒進嘴裡,要帶她走也可以,先讓我姓吳的樂樂……」

    馬回回臉色大變,道:「吳風,你作死。」他邁步就要逼過去。

    吳風—抬腿,從靴子裡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嘿嘿笑道:「回回,別逼我,我姓吳的也有一副不含糊的身手,其實,回回,她又不是你什麼人……」

    馬回回怒笑點頭道:「好,好,姓吳的,你的膽子不小,今兒晚上我姓馬的算是認識了你……」

    吳風笑道:「我姓吳的沒別的毛病,生平就喜歡這調調兒,我要一高興,連老鄭都得把他的蓮姑娘讓我一半兒……」

    馬回回臉色—沉,就要動。

    瘦漢子老九飛快伸手攔住了他,目注吳風道:「姓吳的,交個朋友不容易,漢子一句話,今兒晚上我們把她留給你,明兒晚上我們這時候來把她帶走……」

    吳風咧嘴一笑道:「還是這位朋友識趣,行,一句話,你這個朋友我交了,明兒晚上你倆來這兒帶人就是。」

    瘦漢子老九往外—偏頭,道:「算了,老馬,反正她也不是咱倆的什麼人,走吧。」拉著馬回回轉身就走。

    吳風笑了,拿刀的手往下一垂,道:「二位好走,我不送了。」

    瘦漢子老九道:「好說,你別客氣。」他突然一個大旋身,人已到了吳風面前,吳風做夢也沒想到他會有此一著,大吃—驚,就要抬手。可是瘦漢子老九手底下比他快,左掌—

    翻,攫著了他持刀右腕,左膝猛力一抬,正頂在他肚子上。

    吳風悶哼一聲彎下了腰,瘦漢子老九揚手一掌又砍在他脖了上,吳風沒再吭一聲,趴下了,刀也到了瘦漢子老九手裡。馬回回邁步而至,抬腳就要往吳風頭上跺。

    瘦漢子老九抬手攔住了他,凝目望著鄭亮道:「鄭老哥,你怎麼說?」

    鄭亮臉色發白,勉強笑笑說道:「我又沒說不交人。」隨即把姑娘褚鳳棲送了過來。

    瘦漢子老九伸手扶過褚鳳棲道:「鄭老哥,我謝了,地上這位麻煩你了。」扶著褚鳳棲走了出去,馬回回沒再說話,轉身跟了出去。

    馬回回跟瘦漢子老九一走,鄭亮立即蹲身扶起了吳風,才把吳風的身子扶起—半,他便神情猛地—震,怔住了,沒別的,吳風的腦袋軟得跟面捏的—般,斷了。

    盞茶工夫之後,馬回回跟瘦漢子老九帶著褚鳳柄回到了那個大院子裡,他倆剛進院子,堂屋門口站著的一個黑衣壯漢子就掀簾進了堂屋,轉眼間他又從堂屋走了出來,正好迎上馬回回跟瘦漢子老九,他往堂屋一偏頭,馬回回跟瘦漢子老九停也沒停地扶著褚鳳棲便進了堂屋。

    如今的堂屋裡,空空的沒—個人,只有那盞燈的燈焰在晃動,金玉環的話聲從裡間透了出來:「她就是褚鳳棲?」

    馬回回道:「回四姑娘……」

    金玉環截了口:「不差,很標緻,稱得上是個美人胚子,老馬,可記得剛才我是怎麼說的?」

    馬回回忙道:「不敢瞞您,幸虧屬下跟老九趕早了一步,那東西讓九哥放倒了。」

    金玉環道:「那就好,總算沒讓我親手劈了你,把她嘴上那塊手巾解了。」

    馬回回應聲去解了褚鳳棲嘴上那塊手巾。

    金玉環道:「綁她的是什麼繩子?」

    馬回回道:「是根浸了油的牛筋。」

    金玉環道:「再把她的穴道解了。」

    馬回回遲疑了一下,抬手拍開了褚鳳棲的穴道,褚鳳棲穴道一解,馬上擰身就要掙脫。

    金玉環適時說道:「褚姑娘,別掙了,那不是普通的繩子,而是一條浸了油的牛筋,褚姑娘出身江湖大家,應該知道這東西就是刀劍也劃不斷的。」

    入耳這甜美悅耳話聲,褚鳳柄立即停止了掙扎,道:「你是誰?」

    金玉環截口說道:「我就是令尊多方緝拿的……」

    褚鳳棲道:「你就是飛賊?」

    金玉環道:「褚姑娘,這個賊字是令尊一個人嘴裡的字。」

    褚鳳棲道:「我沒想到你是個女的……」

    金玉環道:「我和姑娘一樣是個女兒家,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巾幗不讓鬚眉的往例並不少,不是麼?」

    褚鳳棲冷笑說道:「好一個巾幗不讓鬚眉……」

    金玉環道:「褚姑娘認為我是個不讓鬚眉的巾幗也好,認為我是個賊婆娘也好,我都不在乎……」

    褚鳳棲道:「我知道你是不會在乎,我只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金玉環道:「沒有別的意思,不過是想讓令尊著著急,讓他知道我也能隨時把他弄到這兒來。」

    褚鳳棲道:「又如何?」

    金玉環道:「縱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自己女兒想想,今後最好別再管這件事,因為他實在沒有能力管這件事。」

    褚鳳棲道:「事實上家父已經把這件案子交了。」

    金玉環道:「不錯,這我知道,只是那跟由左手交右手沒什麼兩樣。」

    褚鳳棲道:「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金玉環嬌笑說道:「褚姑娘,別把江湖上人都當傻子,接這案子的是個姓李的年輕人,他跟你褚家的關係不尋常,是不?」

    褚鳳棲神情微微一震,道:「你怎麼知道……」

    金玉環道:「我不是說過了麼,別把江湖人都當成傻子。」

    褚鳳棲剎時間轉趨平靜,道:「豈敢,據我所知,只要能在江湖上站住腳的,都不是平庸之輩。」

    金玉環道:「這不就是了麼。」

    褚鳳棲道:「可是據我所知,江湖上的真英雄,真豪傑,行徑不是這樣兒的。」

    金玉環道:「不是哪樣兒的?」

    褚鳳棲道:「你既然知道是誰接的案子,就該去找誰,直接逼他收手退身,為什麼向我下手,以這種手段……」

    金玉環道:「褚姑娘以為這種行徑不似真英雄,真豪傑?」

    褚鳳柄道:「至少這說明你怕那個姓李的。」

    金玉環笑了,道:「褚姑娘深得激將三味,其實褚姑娘錯了,我並不怕誰……」

    褚鳳棲道:「是麼?」

    金玉環道:「褚姑娘可知道我為什麼要見褚姑娘麼?」

    褚鳳棲道:「我不知道。」

    金玉環道:「我打算派人送褚姑娘回去。」

    褚鳳棲為之一怔,道:「你打算送我回去?」

    金玉環道:「是的,我打算送褚姑娘回去,褚姑娘信不?」

    褚鳳棲道:「我不信,既有如今送我回去,當初又何必把我擄來?」

    金玉環道:「我說句話只怕褚姑娘更難相信,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手下的弟兄自作聰明,擅做主張,我的做法不是這樣的,我不怕任何人,任何人最好少管我的閒事,他管不了,要不知難而退,及早收手,到頭來栽跟頭倒霉的是他。」

    褚鳳棲道:「你沒說錯,我是更難相信。」

    金玉環道:「信不信那在褚姑娘,我不勉強,我現在就派人送褚姑娘回去……」

    褚鳳棲疑惑地道:「現在就派人送我回去?」

    金玉環笑笑說道:「可惜姑娘姓褚,令尊又把自己賣給了官家,要不然像褚姑娘這樣的姑娘,我真想留你多坐會兒,咱們多聊聊。」

    褚鳳棲道:「你的意思是說道不同……」

    「是的,褚姑娘。」金玉環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褚姑娘應該知道,江湖上的人鄙視的是六扇門中人,而六扇門中人也最瞧不起江湖上的人。」

    褚鳳棲微一點頭道:「這是實情,道不同不相為謀,的確,要不然咱們倆就會對坐交淡,很可能成為朋友。」

    金玉環道:「我有同感,褚姑娘,你雖看不見我,可是我看得見你,對像你這麼一位姑娘,我有惺惺相惜,十分投緣之感,要不是因為道不同,我真要好好結交結交你。」

    褚鳳棲道:「聽了你的話,倒使我心裡產生出一種強烈的慾望……」

    金玉環哦地一聲道:「那是什麼,褚姑娘?」

    褚鳳棲道:「我想看看你。」

    金玉環道:「我也想讓褚姑娘看看,只是我怕一旦把褚姑娘眼上那塊布拿下來後,會給我帶來很大的麻煩。」

    褚鳳棲道:「你是指……」

    金玉環道:「褚姑娘是個聰明人,還要我明說麼?」

    褚鳳棲自然明白她何指,當即說道:「那就算了,以後總會有機會的……」

    金玉環笑道:「褚姑娘的意思我懂,那不見得,褚姑娘,而且我敢說,除非我自己願意,否則褚姑娘永遠看不見我。」

    褚鳳棲沒說話。

    金玉環的話聲跟著又起:「你兩個送褚姑娘回去……」

    馬回回跟瘦漢子老九雙雙答應了一聲。

    金玉環接著說道:「褚姑娘對北京城可熟得很,記住多陪褚姑娘到處走走。」』褚鳳棲神情一震,道:「你很高明……」

    金玉環笑道:「褚姑娘誇獎了,連這一點都想不到那還行,我要是不這麼小心,不這麼仔細,早就在令尊手下鋃鐺入獄了,是不,褚姑娘?」

    褚鳳棲道:「跟你見了—面,不但不能看見你,便連你姓什麼也不知道,實在遺憾得很。」

    金玉環道:「這是咱兩個緣份不夠,褚姑娘。」

    褚鳳棲還待再說。

    金玉環已然又道:「天色已經不早了,別讓褚三老又一夜難合眼,褚姑娘請吧。」

    馬回回跟瘦漢子老九沒讓褚鳳棲再說話,一邊一個,連架帶攙扶地架著褚鳳棲行了出去。

    只聽金玉環說道:「你兩個留下一個來,再找一個陪褚姑娘回去。」

    那瘦漢子老九留了下來。

    容得馬回回架著褚鳳棲出了堂屋,金玉環隨即低低喝道:「老九,記住告訴老馬,—品香的門可以關了,把褚鳳棲送回去後直接回這兒來。」

    瘦漢子老九怔了一怔,答應一聲,轉身快步而去。

    瘦漢子老九出了堂屋,金玉環自言自語說了一句:「設想到褚三竟有這麼一個不俗的女兒……」

    —大早,李玉琪在睡夢中被人叫醒,叫醒他的是博多,李玉琪一睜眼,他便道:「李爺,侍衛營的曹麻子給您送來了一封信……」順手遞過一封封著口的信。

    李玉琪「哦」地—聲仰身坐起,接過了那封信,拆開來一看,只見信只有四張,一張是康全寫的,對李玉琪挺客氣,自稱卑職,大意是說一大早刑部徐大人府派人送來了一張刀柬,是昨兒晚上被人用飛刀丟進徐大人書房,擱在徐大人書桌上,他不敢輕易怠慢,轉派曹金海送了來。

    再看另—張信箋,正中央有個刀孔,信箋上寫的是:「三日後子夜時,將是物置於書房茶几上,否則血洗汝家。」

    李玉琪皺了眉,睡意也為之消了不少,「是物」?究竟是什麼東西?引得這般飛賊窮追不捨,而且不惜殺徐光田全家。不管是什麼東西,畢竟徐府有引入覬覦的東西是不會錯了。

    李玉琪披衣下了床,博多適時說道:「李爺,查緝營也有人來……」

    李玉琪一怔抬眼道:「查緝營也有人來了?是誰?」

    博多道:「他姓羅……」

    李玉琪一聽就知道是羅必章,他忙道:「他人在哪兒?」

    博多道:「我不認識他,沒讓他進裡頭來,在門房候著呢。」

    到了門房,果然沒錯,是羅必章,他沒容羅必章開口便急急問道:「羅大哥,是什麼事兒?」

    羅必章往前跨了一步,低低說道:「李爺,鳳棲姑娘昨兒夜裡回來了。」

    李玉琪一怔,道:「怎麼說,羅大哥?」

    羅必章道:「鳳棲姑娘昨兒夜裡回來了,褚老讓我來給您送個信兒。」

    李玉琪兩眼發直,叫道:「鳳棲回來了。這……這,他們這是什麼意思……」目光—

    凝,接問道:「褚老跟鳳棲如今在……」

    羅必章道:「都在家裡,褚老跟鳳姑娘說了一夜話,褚老天沒亮就到營裡去找我了……」

    李玉琪沒容羅必章話說完,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道:「走,咱倆一塊兒瞧瞧去。」他跟門房打了個招呼,拉著羅必章就走了。

    到了他三叔家,那兩扇柴扉關著,一進門就瞧見他三叔跟鳳棲姑娘在堂屋裡坐著,李玉琪忍不住一聲:「鳳妹妹……」一陣風般撲了進去。

    褚三跟姑娘鳳棲都站了起來,褚三笑得老嘴合不攏:「瞧瞧,玉琪,你鳳妹妹回來了。」

    李玉琪可沒理會,兩眼直望鳳棲,又叫了一聲:「鳳妹妹。」

    姑娘鳳棲很平靜,含笑說道:「讓你擔心了。」

    李玉琪道:「鳳妹妹這是什麼話,不應該麼?倒是我沒能及時找著鳳妹妹……」

    「行了,別找了。」褚三截口說道:「瞧你這樣兒八成還沒吃呢,是不?」

    李玉琪窘笑說道:「哪還顧得。」這句話招來姑娘鳳棲深深一瞥。

    褚三抬眼望向李玉琪身後,道:「必章,你呢?」

    羅必章:「也還沒吃。」

    褚三笑道:「我就知道,瞧,我買的醬肉燒餅還熱著,你兩個坐下趨熱吃了再說。」

    的確,桌上有一包,正在冒著熱氣兒。

    李玉琪看都沒看,道:「三叔,我不餓……」

    「別這樣,」褚三道:「別因為高興就不吃不喝,你不吃,必章怎麼好意思吃?我一個人兒就吃得了五套。來,來,坐下,坐下。」他這麼一說,李玉琪倒不好不吃了。

    吃完一套醬肉燒餅,喝了一口熱茶,褚三這才開口:「昨兒晚上我們爺兒倆一夜沒睡,你鳳妹妹把經過全告訴我了,我也把他們的底告訴了你鳳妹妹……」

    李玉琪自然免不了再問脫險經過,褚三又把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李玉琪皺了眉,道:「會是個女的,這是誰……」

    褚三笑道:「可不是麼,你鳳妹妹說這位姑娘挺不凡,挺高明,那當然,那三位的門下還錯得了。」

    李玉琪沉吟說道:「我怎麼沒聽說他三位的門下有位姑娘……」

    姑娘鳳棲道:「你不知道人家,人家可知道你呢。」

    李玉琪忙道:「她知道我什麼?」

    姑娘鳳棲道:「人家知道咱們的關係。」

    李玉琪神情微鬆,道:「也僅僅是這一點兒,那是她從萬蓋天那兒打聽來的……」

    轉望褚三,目光—凝,道:「三叔,您說,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褚三道:「那誰知道,我正要問你呢,不過照你鳳妹妹的話來看,這位姑娘很好強得很,她這麼做大概是表示她不怕誰。」

    李玉琪道:「那當然,他三位的門下怕誰,有他三位做靠山,又怕誰。」

    褚三道:「怎麼,你也爭強好勝起來了?」

    李玉琪赧然一笑道:「那倒不是……」一頓接問道:「送鳳妹妹回來那兩個人,您見著了麼?」

    「問得好。」褚三笑道:「那還能讓我見著,人家把你鳳妹妹送到了家門口,連你鳳妹妹都不知道人家是怎麼走的,就別說我了。」

    李玉琪微一點頭道:「高明,的確高明,厲害,果然厲害。」

    「行了。」褚三道:「別說高明也別說厲害了,自己人再高明,再厲害也不礙事,不管怎麼說,你鳳妹妹如今總算回來了……」

    李玉琪道:「您認為沒事兒了?」

    褚三道:「可不麼,跟自己人還有什麼事兒?」

    李玉琪翻腕取出那張信箋遞了過去,道:「您再看看這個。」

    褚三一怔道:「這是……」

    李玉琪道:「您看看再說。」

    褚三接了過去,一看之下,立即皺了兩道灰眉,道:「天,要血洗徐府,夠嚇人的……」

    李玉琪道:「應該不是嚇嚇人而已。」

    褚三目光一凝,道:「怎麼,難道你以為會當真?」

    李玉琪道:「那可難說,您別忘了,徐光田是愛新覺羅王朝的官兒。」

    褚三兩道灰眉登時又皺深了三分,道:「老天爺,可千萬別當真,徐大人是個難得的好官……」

    李玉琪道:「只要徐光田乖乖聽話,把他們所要的東西準時放在書房茶几上,應該就不礙事了。」

    褚三道:「只不知道徐大人捨得捨不得?」

    李玉琪道:「捨倒是應該捨得,就怕徐大人不吃這一套,您知道,大凡耿介之士都生就一副硬骨頭。」

    褚三微一點頭道:「你說得不錯,玉琪,你說這事兒怎麼辦?」

    李玉琪淡然說道:「我會勸徐大人乖乖聽話。」

    褚三一怔,道:「怎麼說,你勸……」一頓,凝目接道:「我明白了,玉琪,你是要……」

    李玉琪道:「畢竟瞞不了您。」

    褚三道:「玉琪,你不是當真吧?」

    李玉琪道:「為什麼不當真?當然當真。」

    褚三道:「玉琪,你可別……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自己人跟自己人過不去,這也是笑話,萬一再讓那三位知道……」

    李玉琪道:「我不怕,我有仗恃。」

    褚三道:「你有什麼仗恃?」

    李玉琪笑笑沒說話。

    褚三皺眉說道:「玉琪,我真不懂你為什麼……你是奉命這麼做的?」

    李玉琪搖頭說道:「他老人家沒讓我斗自己人,我受命的時候只怕他們還沒到京裡來,老人家又怎會知道我會在這兒碰上他們?」

    褚三道:「這就是了,那你怎麼能……」

    李玉琪道:「三權,情勢變了,我不得不隨機應變。」

    「隨機應變?」褚三道:「你這叫隨機應變?」

    李玉琪道:「怎麼不叫隨機應變,三叔,您放心……」

    「我放心?」褚三搖頭道:「你這是讓我替你揪心,你要明白,你不能做錯事,老神仙的門下是不容做錯事的。」

    李玉琪道:「我知道,三叔。」

    褚三道:「那你還……」

    姑娘鳳棲突然說道:「玉琪,能讓我說句話麼?」

    李玉琪含笑說道:「當然能,鳳妹妹請說,我洗耳恭聽。」

    姑娘鳳棲淺淺一笑道:「別那麼客氣,我不敢當……」頓了頓,接道;「你有把握不做錯事?」

    李玉琪道:「錯不了的,風妹妹。」

    姑娘鳳棲接道:「最後不會讓爹跟我為你難過?」

    李玉琪一陣激動,道:「謝謝鳳妹妹,絕不會。」

    姑娘鳳棲一點頭道:「那就好,你認為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褚三忙道:「丫頭,怎麼你……」

    姑娘鳳棲道:「爹,他已經做了許諾了。」

    褚三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旋即他一點頭道:「好吧,只別讓咱們爺兒倆難過就行,我不管了。」

    姑娘鳳棲突然站了起來,望著李玉琪道:「玉琪,我到後頭做飯去,今兒個你跟羅大哥都在這兒陪爹喝兩杯,我一個人怕忙不過來,能到後頭幫我個忙,打個下手兒麼?」

    李玉琪欣然站起,道:「鳳妹妹,我樂於從命,而且受寵若驚。」

    鳳棲姑娘淺淺一笑,轉身往後頭去。

    李玉琪忙跟了過去。

    褚三笑了……

    口口口

    李玉琪整整在褚三那兒待了一天,跟羅必章辭別出門的時候,暮色已然低垂,上燈早的人家都已透著亮兒了。

    這一整天,很歡愉,很融洽,尤其是李玉琪跟姑娘鳳棲之間,小兩口兒在廚房裡忙這忙那,李玉琪雖然是給鳳棲打下手兒,幫不上大忙,可是他心裡願意,也打心眼裡透著舒服。

    瞧鳳妹妹燒得那一手好菜,色香味俱全,李玉琪心裡說不出有多舒服,多高興,另外,他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異樣感覺。

    李玉琪不是輕薄登徒子,可是人在這時候都免不了有點兒「輕薄」,他站在鳳棲身後,鼻子裡儘是鳳棲那一頭秀髮特有的幽香,他只覺自己有點兒「呆」,恨不得鑽進那一堆烏雲裡頭去一輩子也不出來。

    誰都有這種感覺,眼睛瞧著那一雙玉手洗切剝炒,還有捲起袖子露出那嫩藕般一段皓腕,鼻子裡儘是幽香,這該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李玉琪曾情不自禁地說了這麼一句:「鳳妹妹,將來不知道誰有這麼好的福氣。」

    招來了鳳棲一雙白眼,鳳棲問了他一句,問得更妙:「你說呢?」

    李玉琪直傻笑,他不是個傻子,也不是個木頭人,不但不是傻子,不星木頭人,反之,他還是個頂聰明的人。

    三叔拿他當什麼人,鳳妹妹對他怎麼樣,他比誰都明白,這一句不該問,可是人在這時候誰都會問這麼一句。

    心裡一舒服,李玉琪也就忍不住多喝了兩盅,當他跟羅必章告辭出門的時候,臉上紅紅的,人也有幾分酒意,害得鳳棲望著他直皺眉。

    望著那兩個背影,褚三說了一句:「這麼多年了,你爹每回喝得走路慢,也沒瞧見你哪一回皺過眉。」

    鳳棲臉—紅跺了腳:「世上誰比得上您海量呀。」

    大辮子—甩,擰身走了進去——

    瀟湘子掃瞄,小糊塗仙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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