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料事如神 文 / 獨孤紅
張遠亭神色一黯,半晌才抬眼說道:「不瞞姑娘說,寒家也是書香門第,只因天災施虐,使得我家破人亡,落得無親無故,孑然一身,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還能做什麼,只好憑讀過的幾年書,靠這張還不算太笨的嘴到處跑跑,混混飯吃。
說著,說著,他低下了頭。
白衣姑娘臉上並沒有惻隱之色,卻向著站在張遠亭背後的黑衣少女看了一眼,黑人少女立即自張遠亭肩上抽回玉手。
白衣姑娘適時問道:「聽說你一直在『開封』『大相國寺』前……」
張遠亭點頭說道:「是的,姑娘,只是姑娘該知道,靠這張胡吹瞎擂的事,是不能在一個地方侍得太久的……」
白衣姑娘道:「這麼說你是打算到別處去。」
張遠亭點頭說道:「是的,姑娘,我不得不到處找口飯吃。」
白衣姑娘道:「那麼你走吧,趁夜離開此地,越快越好!」
張遠亭忙站了起來,舉手一拱道:「姑娘的救命大恩……」
白衣姑娘道:「別說了,你趕快走吧。」
張遠亭應了一聲,卻沒動,眼望著地上的白衣客道:「恕我冒失,姑娘是不是遇著什麼難事,我略通歧黃,假如能效勞的話……」
白衣姑娘微一抬頭道:「不必了,這個人是我在祠外碰上的,他身上帶著傷,傷不算重,我能治。」
張遠亭道:「哪……我告辭了。」
又舉手一拱,匆匆忙忙地向外行去。
在小徑上,他看見一灘血漬,他明白是怎麼回事,他沒怎麼樣。
出了『徐氏古祠』他一眼瞥見馬車上桂著的那盞紅燈,他神情一震,陡然色變,脫口驚呼說道:「『修羅燈』,是她……」
機伶一閏,騰身欲起,但旋即他霍然轉身面向『徐氏古祠』,看樣子他似乎又想再走進去,可是他沒邁一步。
轉眼間,他又轉身向外,腳下邁步,如飛而去。
他走了,平安無事,十分僥倖地走了。
幸只幸在他沒說實話,幸也幸在白衣姑娘不知道「鐵片巧嘴」張遠亭是何許人。
幸,一萬個幸,唯一的不幸是他又錯過了白衣客。
在他身影消失在門外的時侯,祠堂裡白衣姑娘伸出玉手在白衣客頭頂「百匯穴」上輕輕拍了一掌。
突然,白衣客睜開了兩眼,入目眼前情狀,他一怔,挺身就要坐起來,白衣姑娘伸子按住了他,柔聲說道:「別動,你的體力還沒有完全恢復。」
白衣客很聽話,事實上他自已知道,他還真起不來。他凝視白衣姑娘問道:「是姑娘二位救了我?」
白衣姑娘含笑抬頭道:「那不算什麼救。我兩個在祠外碰見了你……」
白衣客道:「謝謝姑娘二位,我請教……」
白衣姑娘很快地截口說道:「你姓什麼,叫什麼,身上怎麼會帶著淬毒的暗器?」
白衣客遲疑了一下道:「有勞姑娘動問,我姓李,叫李存孝,至於我身上這傷……傷我的那個人我不認識,我只知道另一個……」
白衣姑娘「哦」地一聲道:「另一個是誰?」
李存孝道:「姑娘是武林人?」
白衣姑娘微一點頭道:「算得。」
李存孝道:「那麼姑娘一定知道的。『寒星門』少主溫少卿……」
黑衣少女抬手掩上了檀口。
白衣姑娘為之一怔,問道:「誰?你說,那另一個是誰。」
李存孝答道:「『寒星』少主溫少卿,姑娘知道他麼?」
白衣姑娘臉色為一變,旋即倏然而笑道:「原來是『寒星』少主溫少卿,『寒星』威震天下,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怎麼會被……你跟『寒星』有什麼過節麼?」
李存孝抬頭說道:「談不上什麼過節,只能說有點誤會。」
白衣姑娘惑然道:「有點誤會,有點什麼誤會?」
李存孝遲疑了一下,道:「這說出來讓人難為情,對那位『寒星』少主也不大好……」
白衣姑娘道:「說說有什麼要緊。」
李存孝道:「事關別人的名譽……」
白衣姑娘道:「別人!誰!那位『寒星』少主?」
李存孝道:「除了他之外,還有一位姑娘。」
白衣姑娘道:「還有一位姑娘,這姑娘又是誰?」
李存孝道;「姑娘原諒,我不能說。」
白衣姑娘道:「這是為什麼?」
李存孝道:「我剛說過,有關別人的名譽……」
白衣姑娘道:「難道說這是件什麼不名譽的事?」
李存孝口齒啟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黑衣少女忍不住道:「我家姑娘問你話呢。」
李存孝道:「我聽見了。」
黑衣少女道:「那你為什麼不說話呀?」
李存孝道:「姑娘原諒,我不能……」
黑衣少女道:「你別忘了,是我家姑娘救了你,要不是我家姑娘救你,你早死在『徐氏古祠』外的荒郊曠野裡了。」
李存孝道:「我知道,對二位的救命之恩,我必會有所報答……」
黑衣少女道:「我們不敢望你報答,問你話你卻不肯說,還談什麼報答。」
李存孝苦笑說道:「我不是不說,實在是這件事有關……」
黑衣少女道:「我知道,我聽過三遍了,有關別人的名譽,那說說有什麼要緊,誰也不會給你張揚出去呀。我家姑娘可不是那種人。」
李存孝道:「我知道二位不會張揚,只是……」
苦笑一聲,住口不言。
黑衣少女黛眉一揚,還待再說。
白衣姑娘突然說道:「好了,小瓊!他既然不願意說,你何必再勉強他,再說他這是為別人的名譽著想,也是對的!」
黑衣少女道:「可是,姑娘……」
白衣姑娘抬頭說道:「你不用說了,你的意思我知道。」
黑衣少女看了白衣姑娘一眼,沒再說話。
李存孝望著白衣姑娘道:「謝謝姑娘。」
「別客氣。」白衣姑娘談然一笑道:「任何事都是一樣,是勉強不得的……」
頓了頓,接著問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李存孝道:「謝謝姑娘,我現在覺得很好。」
白衣姑娘道:「怎麼個好法?」
李存孝赧然一笑道:「是我說話含混,我除了覺得四肢乏力,身上酸軟外,已經不再那麼難受了。」
白衣姑娘點了點頭道:「那就不礙事了,你是哪門哪派的弟子?」
李存孝道:「我無門無派,真要說起來,也算不得武林人。」
白衣姑娘訝然說道:「這話怎麼說?」
李存孝道:「我這點武學是從一冊武學秘笈上學來的,我原是個貧寒人家的子弟……」
白衣姑娘道:「你既然會武,也已在江湖走動,就該算是武林人了。」
李存孝搖搖頭,說道:「我自己不以為自己是個武林人。」
白衣姑娘沒跟他爭辯,沒跟他抬槓,凝目問道:「你說你的武學是從一本秘笈上學來的?」
李存孝道:「是的,姑娘。」
白衣姑娘道:「這麼說你是無師自通了?」
李存孝道:「可以這麼說。」
白衣姑娘道:「據我所知,你的修為高得很呢,在當世之中找不出幾個能在你之上的……」
李存孝道:「姑娘怎麼知道……」
白衣姑娘道:「我為你把過脈,這假不了,你也瞞不了人。」
李存孝道:「我並沒有意思瞞誰。」
白衣姑娘道:「可是你那無師自通之言虛而不實,無師自通或能半成,但絕不可能有這麼高的修為,這一點我很清楚。」
李存孝道:「我說的是實話,姑娘要是不信……」
黑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你說的沒有一句是實話,我家姑娘救了你一條命,你卻連句實話都沒有,這樣你良心能安麼。」
李存孝的臉色紅了一紅,沒有說話。
白衣姑娘輕叱說道:「小瓊,不許放肆!」
黑衣少女閉上了檀口。
李存孝也沉默著,臉上掩不住流露著不安的神色。
白衣姑娘微微一笑道:「好了,不說這些了,關於你說的那件什麼不名譽的事,讓我來猜猜看好麼?」
李存孝道:「姑娘要猜猜看?姑娘要猜什麼呢?」
白衣姑娘道:「讓我來猜猜是怎麼回事?」
李存孝道:「姑娘要猜猜是怎麼回事?」
白衣姑娘點了點頭道:「你說你跟那『寒星』少主溫少卿之間並沒有什麼過節,而是一點誤會,是麼?」
李存孝道:「是的。」
白衣姑娘道:「這點誤會之中還牽涉到一位姑娘,是麼?」
李存孝道:「可以這麼說。」
白衣姑娘淡然一笑道:「溫少卿此人我知之頗深,你說跟他有點誤會,這誤會之中還牽涉到一位姑娘,這件所謂不名譽的事就不難明白了。」
李存孝忙道:「姑娘猜著了麼?」
「還沒有」,白衣姑娘微微一笑,搖頭說道:「我問你,你所說的這位姑娘多大年紀?」
李存孝遲疑著道:「這……」
白衣姑娘道:「這也不能說麼?」
李存孝道:「跟姑娘的年紀差不多。」
白衣姑娘道:「她長得很美,是麼?」
李存孝道:「不錯,可稱得上國色夭香,風華絕代。」
白衣姑娘倏然笑道:「我明白了,定然是你邂逅了那位姑娘,而那位姑娘對你頗有好感,因而引起了溫少卿的誤會,對不?」
李存孝神情一震,沒有說話。
「我猜對了麼?」
李存孝暗暗咬牙道:「姑娘高明……」
白衣姑娘淡然一笑道:「還有更高明的在後頭呢,待會兒你會說我料事如神,簡直就像諸葛武侯的陰陽八卦……」
頓了頓,接道:「在溫少卿眼裡只有一位姑娘,要換個人絕不會引起他的誤會,這位姑娘複姓令狐,復名瑤璣,可是?」
李存孝大吃一驚,脫口說道:「姑娘怎麼知道……」
白衣姑娘含笑說道:「怎麼樣,我這猜事的本領還差強人意麼。」
李存孝仰起了些身子,望著白衣姑娘道:「姑娘究竟是……」
白衣姑娘接道:「我究竟是誰,究竟是何等樣人,是麼?」
李存孝點頭說道:「不錯。」
白衣姑娘微一搖頭道:「這跟我是準沒有關係,任誰都知道令狐瑤璣是溫少卿的意中人,他眼裡也放不進別個姑娘去,也只有她才會讓他起那種誤會……」
伸出手指按了按李存孝道:「說穿了我的料事本領不過如此而已,這任何誰都可以猜得著,你不必驚奇,還是躺下吧。」
李存孝受不住她那兩指之力,身子一軟躺了下去,道:「姑娘……」
白衣姑娘道:「你不信,是麼?」
李存孝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白衣姑娘淡然一笑道:「我說的是實話,你不信我無可奈何,其實你以後可以說給任何一個武林人聽聽去,別人照樣能猜著是怎麼回事。」
李存孝望著她,沒有說話。
白衣姑娘道:「有一點我卻不明白,這誤會既然是你跟溫少卿之間的誤會,傷你的怎麼會是柳玉麟?」
李存孝一怔道:「柳玉麟?姑娘怎知道傷我的是柳玉麟?」
白衣姑娘道:「你也知道是柳玉麟麼?」
李存孝道:「我聽那位『寒星』少主稱他玉麟兄,卻不知道他是何許人。」
「怎麼?」白衣姑娘道:「你連鼎鼎大名的柳玉麟柳公子都不知道麼?」
李存孝道;「我不是跟姑娘說過麼,我算不得武林人。」
白衣姑娘說道:「那只能說你是剛剛出道,柳玉麟是武林中四公子之一,也就是當世四塊玉之一……」
李存孝道:「四公子?四塊玉?」
白衣姑娘道:「這四個人每人的名字都帶個玉字,因為他們家大業大名氣大,所學不凡,人嘛也都長得不錯,所以好事的就稱他四人為武林四公子,也叫當世四塊玉,這就跟戰國孟嘗、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四公子一樣,當然,今世這四個比起戰國那四位是差得多。」
李存孝道:「原來柳玉麟在武林中有這麼大的名氣,要不是姑娘說我還真不知道……」
白衣姑娘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的確是夠嫩的,放眼天下武林,不知道四公子,四塊玉的可說只有你一個,或許你真不是武林人……」
李存孝道:「我本就不是武林人。」
白衣姑娘倏轉話鋒,問道:「為什麼你會傷在柳玉麟的暗器下,這你還沒有告訴我?」
李存孝道:「姑娘怎麼知道傷我的是柳玉麟。」
白衣姑娘道:「那傷你的暗器,是柳玉麟的獨門暗器『搜魂銀針』,所以我知道傷你的人是柳玉麟。」
李存孝道:「那『搜魂銀針』定然十分歹毒霸道,是麼?」
黑衣少女突然冷冷說道:「當然嘍,要不然你這條命會差點沒了?」
白衣姑娘嗔怪地看了黑衣少女一眼,道:「那『搜魂銀針』淬有劇毒,能破穴,一經被它射中,整根沒入肌膚,一個對晚之後它更會進入血脈隨血脈轉運,到那時就是大羅金仙也要束手……」
李存孝神情震動,道:「這麼說姑娘碰見我的時候,那『搜魂銀針』還沒有進入血脈……」
黑衣姑娘冷然說道:「廢話!」
白衣姑娘翻了她一眼道:「小瓊。」
黑衣少女道:「您聽他說的……」
白衣姑娘道:「我又不聾,還能聽不見麼。」
黑衣少女低下了頭,沒再說話。
白衣姑娘轉眼望向李存孝道:「現在你可以答我問話了吧。」
李存孝道:「姑娘是問我……」
白衣姑娘道:「我問你傷你的怎麼會是柳玉麟,而不是溫少卿。」
李存孝道:「那柳玉麟跟溫少卿在一起,柳玉麟先用暗器傷了我……」
白衣姑娘道:「這麼說是柳玉麟幫溫少卿對付你,是不?」
李存孝道:「是的,姑娘。」
白衣姑娘道:「這我就更不明白了,溫少卿跟柳玉麟雖說彼此認識,但卻從沒有在一起過,更沒有聯手對付過人,如今怎麼會在一起,更聯手對付你一個?」
李存孝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溫少卿是在什麼地方碰見了柳玉麟。」
白衣姑娘搖頭說道:「不,這我知道,就是他兩個碰在了一起,也絕不可能在一起,更不可能聯手去對付誰。」
李存孝訝然說道:「那為什麼?」
白衣姑娘道:「文人相輕,武林人亦然,尤其溫少卿與四公子之間,這你不明白麼!」
李存孝呆了一呆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那我就不知道溫少卿跟柳玉麟為什麼會在一起了……」
白衣姑娘眉鋒微皺,沉哼說道:「這裡頭必然有什麼原因……」
眉鋒一展,含笑說道:「這是他倆的事,踉我無關,我為什麼費那麼多心思去想它,還是說說你吧,溫少卿對你真是誤會麼?」李存孝道:「姑娘這話……」
白衣姑娘道:「我的意思是說,你跟令狐瑤璣之間,當真僅僅是邂逅而已麼?」
李存孝臉上一紅道:「這個……」
白衣姑娘道:「不僅僅邂逅,是麼?」
李存孝雙目一揚道:「我不願欺騙姑娘,令狐姑娘錯愛,我不敢存有非份之想。」
白衣姑娘美目中異采一閃,道:「這就是了。那就不能說溫少卿對你是誤會了,也不能怪溫少卿醋海興波,一怒之下要殺了你了。」
李存孝臉上紅了紅道:「我本就不怪溫少卿……」
白衣姑娘微微一怔,輕」哦」一聲說道:「真的麼!」
李存孝遭道:「自然是真的。」
白衣姑娘問道:「是因為你自認橫刀奪愛,曲在自己?」
李存孝道:「姑娘,那不能叫橫刀奪愛,我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麼曲,什麼錯,我只覺得對他有點歉疚,要不是我,令狐姑娘不會跟他鬧翻……」
白衣姑娘道:「他要致你於死地,你一點也不怪他了麼?」
李存孝道:「是的,姑娘,我不怪他。」
白衣姑娘道:「你倒是我見所未見的人。那柳玉麟呢?」
李存孝道:「那就不同了,若有機會,我非找他不可。」
白衣姑娘道:「那又為什麼?」
李存孝道:「事不關他,他不該以那種卑鄙陰狠的手段對我。」
白衣姑娘微一點頭道:「看來你是個能分得清是非曲直的人……」
頓了頓接道:「我也相信這件事不怪你,要怪只能怪那令狐瑤璣……」
「不,姑娘」李存孝說道:「這也不能怪令狐姑娘。」
白衣姑娘倏然一笑道:「怎麼你這麼護她?」
李存孝道:「我不是護她,我說的是實情,要麼只能怪我不該跟她邂逅……」
白衣姑娘笑道:「你很會說話,這話聽來也十分動人。」
李存孝道:「這是實請,姑娘,」
白衣姑娘笑笑說道:「恐怕你不知道令狐瑤璣是何許人。」
「不,我知道」李存孝點點頭道:「她是『冷月』門人。」
「不錯。」白衣姑娘道:「『寒星』、『冷月』,當世武林之兩大門派,一般地威震天下,懾服武林,你可知道『寒星門』跟『冷月門』是什麼交情?」
李存孝道:「聽說是世交……」
「對了,」白衣姑娘道:「這兩家確是世交。而且交情一直很深,因之令狐瑤璣的奶奶,也就是『冷月』主人跟溫少卿的父親,有意思讓這對小兒女的關係更進一層……」
李存孝道:「姑娘怎麼知道……」
白衣姑娘淡然說道:「你且到武林去打聽打聽,看看誰不知道。」
李存孝道:「那也只是老一輩的意思……」
「你錯了。」白衣姑娘道;「令狐瑤璣跟溫少卿兩個人一直處得很好,我是說在令狐瑤璣沒遇到你之前……」
李存孝道:「姑娘的意思我懂。」
白衣姑娘道:「所以我認為該怪那令狐瑤璣於情不專,移心別戀……」
「不,姑娘,」李存孝雙眉一揚道,「令狐瑤璣不是那種人。」
白衣姑娘淡然一笑道:「對令狐瑤璣你知道的不會比我多,這就像你知道的武林人不比我多一樣,令狐瑤璣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女兒家,你日後就知道了……」
李存孝才待再說,白衣姑娘話鋒忽轉,問道:「那令狐瑤璣人呢?」
李存孝道:「被溫少卿的父母帶走了,我就是為救她才跟溫少卿,柳玉麟……」
「我明白了」白衣姑娘道:「我要直言說你一句,你跟令狐瑤璣之間要是真沒什麼,你就不該強出頭救她,那樣會更加深你跟溫少卿之間的誤會,『寒星門』威震天下,勢力無匹,那對你可能……」
李存孝道:「姑娘,我並不怕什麼『寒顯門』……」
白衣姑娘「哦」地一聲道「真的麼?」
李存孝道:「當然是真的,我為什麼要怕『寒星門』?」
白衣姑娘道:「你可知道『寒星門』殺你易如反掌,隨時隨地都可以置你於死地麼?」
李存孝道:「我向不犯人,人要犯我恐怕也不那麼簡單。」
白衣姑娘淡然一笑道:「看來你是夠倔強的,你被柳玉麟所傷差點丟命這件事怎麼說,明槍好躲,暗箭難防,你連柳玉麟都防不了,還說什麼防『寒星門』?」
李存孝為之啞口無言,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不得不承認這八個字,事實上他就是傷在那難防的暗箭之下。
白衣姑娘見他沒說話,微微一笑又道:「不談這些了,說多了,你未必愛聽,我何必惹你不快,不管你跟令狐瑤璣之間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告訴你,你盡可以放心,令狐瑤璣既是被『寒星』主人夫婦帶走,那就踉到了她的家一樣,絕沒有任何人會拿她怎麼樣的,更不會讓她受一點委曲!」
李存孝開口說道:「姑娘知道……」
白衣姑娘道:「任何人都知道『寒星』主人夫婦對令狐瑤璣視若掌上明珠,把她當成了未過門的媳婦,疼她、愛她猶甚對自己的獨子。」
這話李存孝倒是真有點相信,因他見過那銀衣婦人對令狐瑤璣怎麼樣。
這時侯,站在一邊的黑衣少女,向著白衣姑娘投過探詢一瞥,白衣姑娘看見了,她微微地搖一搖頭,然後望著李存孝,含笑道:「我該問問你,你是從哪兒來的?」
李存孝道:「我從『開封』來。」
白衣姑娘道:「你是在『開封』碰見溫少卿跟柳玉麟的?」
李存孝道:「是的,就在開封城郊。」
白衣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據我所知,『寒星門』並不在開封。」
李存孝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確是在開封城郊碰見溫少卿跟柳玉麟的,也許『寒星門』到開封去有什麼事。」
白衣姑娘道:「他們會有什麼事?」
李存孝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白衣姑娘沉吟了一下道:「定然是有什麼大事,要不然他們不會到『開封』去的……」
話鋒一頓,凝目接問道:「這麼說,你是開封人了?」
「不,」李存孝搖頭說道:「我是到『開封』去找人的。」
白衣姑娘「哦」地一聲道:「你找誰?親戚?朋友?」
李存孝道:「我也不知道跟他是什麼關係……」
白衣姑娘訝然說道:「你也不知道跟他是什麼關係?這話怎麼說。」
李存孝道:「我跟他不是親戚,要說是朋友,我又沒見過他,所以說我也不知道跟他是什麼關係。」
白衣姑娘詫異地道:「那你找他幹什麼?」
李存孝道:「是…是我一個朋友叫我來『開封』找他的,我有件事要問問他。」
白衣姑娘道:「什麼事?」
李存孝道:「一點私事。」
白衣姑娘淡淡一笑道;「是我不該問你,這也許是你的隱密……」
李存孝臉上紅了紅,沒說話。
白衣姑娘接問道:「這個人找著了麼,他姓什麼,叫什麼,也許我能幫你……」
李存孝搖頭苦笑道:「謝謝姑娘的好意,不必了,這個人已經死了。」
白衣姑娘為之一怔道:「怎麼,這個人已經死了麼?」
李存孝道:「是的,他是被人殺害的。」
白衣姑娘輕呼一聲道:「他是被人殺害的,被誰殺害的?」
李存孝道:「我不知道。」
白衣姑娘道:「我明白了,等你找到這個人的時侯,這個人已經被殺害了,你沒有看見行兇的人,也沒有發覺什麼可疑的痕跡,是麼?」
李存孝道:「正是這樣,姑娘。」
白衣姑娘道:「這麼說你要問的事,不就問不成了麼。」
李存孝臉上浮起一片異樣神色,緩緩說道:「姑娘沒說錯,恐怕這件事在我心裡要永遠成為一個謎了。」
白衣姑娘睜大了美目道:「這麼嚴重麼?」
李存孝道;「事實如此,這件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白衣姑娘道:「當世中就沒有第二個知道了麼?」
李存孝道:「據我所知是沒有,要有的話我就不說這件事要永遠是一個解不開的謎了。」
白衣姑娘輕輕說道:「那真不幸……這件事對你很重要麼?」
李存孝道:「可以這麼說。」
白衣姑娘道:「究竟是什麼事……」
赧然一笑,接著道:「別在意,我忍不住,我不該問……」
黑衣少女突然說道:「問了他也不會說。」
李存孝望著白衣姑娘道:「事非得已,還請姑娘原諒。」
白衣姑娘搖頭說道:「那也沒什麼,誰都有隱密,誰也不願別人探究自己的隱密,這是人之常情,換我我也一樣。」
李存孝道:「謝謝姑娘原諒。」
白衣姑娘笑笑說道:「你要找的那個人是個怎樣的人?」
李存孝道:「姑娘問這……」
白衣姑娘道:「我在武林中認識的人不少,要是你要找的這個人是個武林人的話,也許我能幫你找到那殺害他的人。」
李存孝神色一動:道:「他當年是個武林人,現在不是了,早在很多年前他就退出了武林,隱在『開封』賣藝渡日。」
白衣姑娘道:「賣藝。」
李存孝道:「他在『大相國寺』前說書,而且頗有名氣。」
白衣姑娘微微一怔道:「說書?今天這說書的何其多?」
李存孝道:「這話怎麼說?」
白衣姑娘笑笑說道:「剛才就有一個在『大相國寺』前說書的從這兒走出去。」
李存孝「哦」地一聲道:「是怎麼回事,姑娘在這兒碰見一個說書的?」
白衣姑娘道:「這個說書的被幾個武林人囚在這兒,被我救了下來放他走了,他叫什麼「鐵片巧嘴』,你聽說過麼?」
李存孝一怔,忙道:「姑娘說他叫什麼?」
白衣姑娘道:「他的外號叫『鐵片巧嘴』,怎麼,你知道他?」
李存孝挺身坐了起來,道:「姑娘,他真叫『鐵片巧嘴』?沒有錯麼?」
白衣姑娘面泛詫異之色道:「我是聽那幾個武林人說的,他自己也這麼說,應該不會錯,怎麼了……」
李存孝道:「『開封』『大相國寺』前有幾個『鐵片巧嘴』?」
白衣姑娘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應該只一個……」
李存孝道:「姑娘,這『鐵片巧嘴』姓什麼,叫什麼?」
白衣姑娘道:「他姓張,叫張遠亭。」
李存孝然一怔,兩眼猛睜,叫道:「張遠亭,他……他也叫張遠亭……」
白衣姑娘訝然道:「他也叫張遠亭?你這話……」
李存孝道:「姑娘,我要找的那個人就是『鐵片巧嘴』張遠亭。」
白衣姑娘為之一怔,詫聲說道:「怎麼說,你要找的就是他……」
李存孝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我只知道我要找的人叫張遠亭,是在『大相國寺』前說書的,有個外號叫『鐵片巧嘴』。」
白衣姑娘美目微睜道:「或有兩個人同名,但不可能再同號,更不可能都在一個地方說書,他就是你要找的人應該不會錯了。」
李存孝道:「可是他明明被……」
白衣姑娘道:「這只有兩種可能,他沒有死,要不這個就是冒充的……」
李存孝道:「我明明看見他們橫屍在……」
黑衣少女突然冷冷說道:「你不是說沒見過『鐵片巧嘴』這個人麼?」
李存孝道:「是啊,我的確沒見過他。」
黑衣少女道:「那麼,你怎麼知道死的是他,而不是別人?」
李存孝呆了一呆,一時沒能說上話來。
白衣姑娘一點頭道:「小瓊說得對,你既然沒見過『鐵片巧嘴』這個人……」
李存孝道:「可是我是在他家裡發現他的屍體的,另外還有具年輕女屍,應該是他的女兒,有這麼巧的事,還有別個父女跑到他家被殺害了麼。」
白衣姑娘道:「他還有個女兒?」
李存孝道:「是啊,據我所知他是有個女兒。」
白衣姑娘道:「我見著的這個『鐵片巧嘴』並沒有一個女兒跟他在一起。」
黑衣少女道:「那可能他的女兒確被殺害了,他並沒有死。」
李存孝道:「那麼那具男屍又是何人?」
黑衣少女冷冷道:「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白衣姑狼似乎怪黑衣姑娘不該以這種態度對人,含嗔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望李存孝道:「不管怎麼說我認為只有兩種可能,第一、你所見那部具男屍是別人而不是『鐵片巧嘴』,也就是說『鐵片巧嘴』是沒有被殺害的。第二、我所見的這個『鐵片巧嘴』是別人冒充的,也許他就是殺害『鐵片巧嘴』父女的兇手也說不定。」
李存孝點頭道:「這倒有可能,只是他既然殺了『鐵片巧嘴』父女,又冒充『鐵片巧嘴』這又是為什麼?」
白衣姑娘道:「如果是後者,他的用心就不難明白,你不是找他問一件事麼,我打個比喻,有兩條路,你問他該走哪一條,本來是該往東,他告訴你往西,你不是被道而馳,越走越遠……」
李存孝悚然動容道:「他要真是這用心的話,他就是殺害『鐵片巧嘴』父女的兇手……」
白衣姑娘道:「你不以為『鐵片巧嘴』沒有死,他就是那真的『鐵片巧嘴』麼?」
李存孝道:「我不敢說沒這種可能,也希望他還健在。」
白衣姑娘目閃異采,淡然一笑道:「他要是真『鐵片巧嘴』的話,也冤得我夠苦……」
李存孝道:「怎麼,姑娘。」
白衣姑娘道:「你說他當年原是武林人,他卻告訴我出身書香門第,遭了天災,家破人亡,才淪落在江湖道上……」
李存孝道:「『鐵片巧嘴』當年自武林中退隱是不得以的,他不願意別人知道他的當年,認出他的本來,他要真是『鐵片巧嘴』的話,姑娘該原諒他。」
白衣姑娘淡然一笑道:「其實也沒什麼,不管怎麼說,我認為你有找找這個『鐵片巧嘴』的必要,你以為然麼?」
李存孝道:「姑娘的意思是……」
白衣姑娘道:「他要真是『鐵片巧嘴』你要問的事就不會永遠成個不解的迷了,他要不是『鐵片巧嘴』,那就可能是殺害『鐵片巧嘴』父女的兇手,你也可以從他身上追出些什麼來,兩全其美,這不是很好的辦法麼?」
李存孝兩眼一睜,揚眉說道:「姑娘說的不錯,我是該找找他。」
「這就對了。」白衣姑娘微一點頭,抬眼望向黑衣少女:「小瓊,你去把車裡收拾收拾,天亮了咱們就走,順便把那盞燈熄了收起來。」
黑衣少女道:「姑娘,您忘了……」
白衣姑娘道:「我沒有忘,老人家等著我回去,是不?你別多嘴,我自有我的安排,你快去收拾吧,記住,把那盞燈收起來。」
黑衣少女應了一聲,一臉不情願地出祠而去。
李存孝望著白衣姑娘道:「姑娘是要……」
白衣姑娘道:「我想幫你找找這個人去,你剛出道,在武林中沒有我熟,有我陪著你找起來定然容易得多,再說你的體力也要等幾天才能完全恢復,暫也需要有個人照顧。」
李存孝忙道:「那怎麼好,讓姑娘跟著我……」
白衣姑娘道:「有什麼不好的,能相逢總是緣,你既帶著傷,又要在江湖中奔涉找人,我能夠不陪陪你麼?」
李存孝道:「剛才聽那位姑娘說……」
白衣姑娘道:「她是我的侍婢,她叫紫瓊,你叫她小瓊好了。」
李存孝道:「剛才聽瓊姑娘說,令尊在家等著姑娘……」
白衣姑娘道:「我知道,不要緊,家父只是希望我早點回去,並沒有什麼急要大事,一兩天在路上找個人帶個信兒回去,讓他老人家放心就行了。」
李存孝不待再說,白衣姑娘已然抬頭說道:「你別說了,我既經決定了一件事,絕不是任何人所能改變得了的,你的體力還沒有恢復,我絕不能讓你一個人到江湖中去奔波。」
李存孝沉沒了一下道:「姑娘,我很感激,也很不安……」
白衣姑娘嫣然一笑道:「沒人讓你說這些,我不愛聽……」
那動人的笑,那動人的輕柔話聲,使得李存孝一陣激動,不安地把目光移向一旁。
耳邊又傳來白衣姑娘那輕柔話聲:「你餓不餓,渴不渴,我有水也有吃的……」
李存孝忙道:「謝謝姑娘。我不渴也不餓。」
白衣姑娘道:「你可別客氣,往後咱倆還不知要在一起多少日子呢,要一夭到晚這麼客氣那怎麼行?」
李存孝赧然笑道:「我渴倒不渴,餓卻有點……」
白衣姑娘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嬌媚橫生,也包含了無限的情意,這一眼,真能令人心神震顫。
「這不就是了麼,為什麼剛才不說,下次下許,知道不?」
李存孝不安地勉強笑笑,沒說話。
白衣姑娘接著說道;「吃的東西在車裡,等小瓊進來我讓她去拿……」
李存孝忙道:「怎好這麼麻煩瓊姑娘……」
「瞧你,」白衣姑娘道:「又來了是不是,今後這幾夭裡,我跟小瓊都要照顧你吃喝,那怎麼辦。」
李存孝道:「姑娘讓我欠的情大多,我怕以後……」
「你放心,」白衣姑娘道:「沒人讓你還。」
說話間,祠堂外輕盈步履響動,黑衣少女紫瓊走了進來,她道:「姑娘,車已收拾好了……」
白衣姑娘道:「等天一兩咱們就走吧,我有點兒餓了,你再跑一趟去把車裡吃的東西拿點兒來。」
紫瓊應了一聲,轉身又走了出去。
李存孝赧然一笑道:「真不好意思……」
白衣姑娘道:「不好意思的事往後還多著呢。」
李存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移話鋒問道:「我還沒有請教……」
白衣姑娘道:「非得問姓名不可麼?」
李存孝道:「姑娘要是不願說,我不敢勉強。」
白衣姑娘含嗔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姓韓,小字飛飛。」
李存孝道:「原來是韓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