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欲 海 濤 文 / 獨孤紅
李克威收回了左手,點頭說道:「不錯,閣下認為怎麼樣?」
沈振東展顏一笑道:「我跑慣了江湖,閱人良多,見過的可也不少,自信這雙眼差不到哪兒去,如果我沒看錯,李兄所謂的這塊木雕,應該是大內侍衛的腰牌!」
李克威淡然一笑道:「閣下好眼力!」
沈振東搖頭笑道:「但仍然走了眼,兄弟我沒想到李兄竟然是御前帶刀,官居四品的大內侍衛爺,只是李兄找敝局保這一塊大內侍衛腰牌,未免玩笑開得太大了些。」
李克威道:「是麼?」
沈振東道:「怎麼不是,這大內侍衛腰牌豈能輕易離身的,再說天下也沒一家鏢局敢保這種鏢。」
李克威道:「這麼說,閣下還不明白我的來意。」
沈振東道:「兄弟我可真有點糊塗!」
李克威微微一笑道:「這回我可真要直說了,閣下健忘,這塊腰牌不就是你閣下在鼓樓之上親手交給我的麼?」
沈振東笑道:「李兄這玩笑開得太大,兄弟我一個二流鏢師,哪裡來這麼一塊大內侍衛腰牌。」
李克威道:「這麼說閣下是不承認?」
沈振東道:「李兄說笑了,兄弟我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回事,叫我如何承認,又叫我如何敢承認?」
李克威眉鋒一皺道:「難不成我找錯了地方,認錯了人……」
沈振東哈哈笑道:「八成兒是李兄找錯了人!」
李克威一點頭道:「也許……」抬眼凝目,接道:「閣下,你認得這是塊大內侍衛腰牌,你可知道凡是大內侍衛腰牌它都有一宗神奇處?」
沈振東「哦!」地一聲道:「它有一宗神奇處?大內侍衛腰牌有什麼神奇處?」
李克威道:「說起這宗神奇,就要扯上那我讀書人不願說的怪力亂神了。閣下該知道,大內侍衛是沒有不殺人的。」
沈振東點頭說道:「那是難免!」
李克威道:「就因為每個大內侍衛都殺過人,而且兩手沾滿了血腥,所以連他身上的腰牌也沾了不少的鬼氣……」
沈振東「哦!」地一聲,瞠目不知所以。
李克威微微一笑道:「閣下別怕,世俗人談鬼色變,你一個刀口舐血的江湖人,我一個滿臉正氣的讀書人是不該怕鬼的……」
話鋒微頓,接道:「就因為每一塊大內侍衛腰牌沾上子鬼氣,日子一久,這毫無靈性可言的木頭就神奇地通了靈……」
沈振東忍不住地問道:「它通什麼靈?」
李克威道:「它能找它的同類!」
沈振東道:「同類?什麼同類?」
李克威道:「咱們的同類是人,它的同類自然也就是大內侍衛腰牌。」
沈振東臉色微變,「哦!」地一聲笑道:「李兄這話不但是神而奇,而且玄之又玄,兄弟我不信。」
李克威道:「何只閣下不信,就是我也不信。」
沈振東一怔道:「怎麼,李兄也不信?」
李克威點頭說道:「不錯,我以前聽人這麼說,可是我從沒親眼看見過,今天我就拿它試試看,究竟怪力亂神之說可信不可信!」
沈振東目光一凝,道:「這麼說,李兄是要……」
李克威道:「我找錯了地方,認錯了人,且讓這帶著鬼氣的通靈腰牌試試指示我一個明確的方向。」
翻手把腰牌往茶几上一放,道:「且看它靈不靈。」
他話說完了,那腰牌擺在茶几上卻一動沒動。
沈振東失笑說:「李兄是個有學問的讀書人,怎麼會輕信這種荒謬的無稽之談,兄弟我看李兄還是省省事吧。」
李克威搖頭說道:「看來是真不靈,莫非還要念句太上老君急急如令麼……」
話聲未落,那擺放在茶几上的腰牌竟然動了一動。
李克威剎時瞪大鳳目,「啊!」地一聲驚叫道:「閣下快看,它動了,它動了,當真是有靈……」
余話尚未出口,奇事更大,那塊腰牌忽地離茶几飛起,就在這小客廳裡半空中盤旋了起來!
沈振東人怔了。
李克威自己也呆了。
只見那腰牌盤旋著,盤旋著,忽折而下,直奔沈振東,砰然一聲輕響,止貼在沈振東腰上。
李克威倏然而醒,「哈!」地一聲撫掌笑道:「人畢竟不如鬼,我或許找錯人,它卻絕不會找錯同類,閣下瞞過了我這個人,卻沒能瞞過這看不見的鬼,閣下如今還有什麼話說?」
沈振東也驚醒了,臉色大變,霍地站起,那塊腰牌掉在了地上,他凝注李克威冷笑說道:「李兄好俊的心智,好高絕的所學,簡直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沈振東我認栽就是……」
李克威笑容一震,道:「那就請坐下來談話。」
沈振東道:「不必,我站著也一樣可以說話。」
李克威冷冷笑道:「閣下要認為自己能走出這間小客廳,那是打錯了念頭,要沒我的話,你絕對出不了這門一步,不信你盡可試試!」
沈振東雙眉微揚,道:「我是有些不信。」
他真要走,而就在他雙肩剛晃,兩腿要動未動之際,他腳下地上那塊腰牌忽地離地飛起,「叭!」地一聲正打在他左腿膝蓋上。
沈振東悶哼一聲,左腿立即彎了下去。
李克威倏然一笑道:「如何,閣下,沒有我的話你走得了麼,就是我坐著不動,那些屈死冤魂也絕不會放你走……」
沈振東猛然抬頭,李克威灑脫擺手,道:「閣下,還是乖乖的坐下吧,別讓我三請了!」
沈振東一咬牙道:「閣下,我認栽,而且栽到底了。」他扶著左腿,乖乖地坐了下去。
坐定,李克威開了口:「閣下如今明白我的來意了麼?」
沈振東冷冷說道:「我奇怪你怎麼知道找到『遼東鏢局』裡來,又怎麼知道是我。」
李克威淡然一笑道:「戲法兒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無他,全在兩字神通,我的神通不過比你閣下大了些而已。」
沈振東道:「便找到了我,又怎麼樣?」
李克威道:「我可以告訴你,我是來問罪的!」
沈振東道:「問什麼罪?」
李克威道:「問問你為什麼以毒害我?」
沈振東臉色一變,道:「這是規矩,我不得不如此,受過這害的也不只你一個人,要不然大內何以控制人,又怎麼放心隨便把塊腰牌交給人?」
李克威道:「難道連你也中過毒,受過害麼?」
沈振東道:「我誓死效忠,絕無二心,自然例外。」
李克威道:「你怎麼知道我有二心?」
沈振東道:「我又怎麼知道你沒有二心?」
李克威道:「好話,你大概把我當成了一名尋常江湖人。」
沈振東道:「不錯,站在我的立場上,我絕不能輕信一個普通江湖人!」
李克威道:「哪種人才能讓你深信不疑?」
沈振東道:「自然是圈子裡的人。」
李克威道:「你何指?」
沈振東道:「你明白。」
李克威淡然一笑道:「你可認得這個?」
探懷摸出一物,往茶几上一放,那是一塊玉珮,玉雕的項佩常見,算不得什麼,可是這塊玉珮上的雕刻卻不太尋常,太令人震動。這麼說吧,它簡直就能讓現在的皇上低頭。
這塊玉珮,上雕著一條條的龍,上面還有八個字,那是:「雍正御佩,如朕親臨。」
沈振東大吃一驚,霍地站起,他忘了腿痛,急道:「這是……」
李克威道:「這就是我要托貴局保的那塊玉器。」
沈振東臉色大變,後退一步道:「你怎麼有……你是……」
李克威淡然說道:「先皇帝親臨,閣下還敢站著說話,膽子比當今都大。」
沈振東機伶一顫,砰然一聲跪了下去,不但是跪了下去,而且趴伏在地,顫聲說道:「奴才該死,您是……」
李克威道:「別問我是誰,只問我算不算得圈子裡的人?」
沈振東忙道:「回您,算,算,算奴才不知道……」
李克威道:「我要問問你,對當今,是你忠還是我忠?」
沈振東忙道:「奴才怎敢跟您比……」
「那就是。」李克威道:「為什麼你要以毒害我?」
沈振東磕頭說道:「您開恩,奴才不知道,否則天膽也不敢……」
李克威道:「我不願讓人瞧見,起來說話。」
沈振東道:「奴才謝恩!」忙爬了起來,垂手侍立一旁,低著頭不敢仰視。
李克威一擺手道:「坐下說話。」
沈振東忙道:「奴才不敢,您面前哪有奴才的坐位。」
李克威道:「閣下御前帶刀,官同四品,而我……」
沈振東一聲:「您開恩!」兩腿一曲,又要往下跪。
李克威輕喝說道:「聽我的,坐下。」
沈振東不敢不聽,忙應了一聲,乖乖地坐了下去,卻是兩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眼珠子也不敢轉一轉。
李克威伸手收起了那塊玉珮,道:「現在你知道我的來路了?」
沈振東恭聲說:「回您,奴才知道了!」
李克威道:「見著你之外的任何一人呢?」
沈振東道:「回您,您只是一個普通江湖人。」
李克威滿意地一點頭,道:「很好,你很機伶,對於以毒害我一事,我可以不追究……」
沈振東如逢大赦,忙道:「謝您開恩!」
李克威道:「你在這兒所負的任務,以及你的所作所為,我也可以不過問,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沈振東道:「您請吩咐。」
李克威道:「對郭家的動靜,你只許上報,而不許採取任何行動。」
沈振東道:「回您,奴才的任務也只是監視郭家的一動一靜,要說採取行動,奴才一個還嫌不夠。」
李克威淡然一笑道:「就是再多幾個又如何,恐怕朝廷一時半會兒還真不敢動郭家,近年來郭家既然敢化暗為明,明目張膽地定居於各處,那也表示他們沒把朝廷放在眼裡。」
沈振東道:「您說得是。」
李克威道:「話我說完了,大內侍衛腰牌你收回去,我用不著它,從今後你幹你的,我干我的,咱們各不相干,也互不侵犯,但你絕不能忘了我的條件。」
沈振東道:「奴才不敢。」
李克威道:「敢不敢在你,憑我,殺幾個大內侍衛還沒人能奈何我,我走了,你用不著送了。」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沈振東機伶一顫,離坐趴伏在地。
李克威的步履聲不見了,沈振東從地上爬了起來,抬手抹去了頭上的冷汗,他呆了半天,邁步就要往外走。
適時,紅影一閃,門口多了個人,是那位千嬌百媚,妖艷絕倫的紅衣人兒,沈振東立即躬了身軀,道:「姑娘!」
紅衣人兒道:「人走了?」
沈振東道:「回姑娘,是的。」
紅衣人兒打量了沈振東一眼,道:「怎麼回事?」
沈振東當然沒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清楚。
聽畢,紅衣人兒臉上變了色,詫聲說道:「他有先皇帝的御賜玉珮!這是誰……」
沈振東道:「回您,屬下不知道。」
紅衣人兒眉鋒微皺,沉哼了一下,突然說道:「不管怎麼說,這件事非同小可,上報。」
沈振東應了一聲,低頭走了出去。
他剛走,紅衣人兒背後多了個人,這個人是位身材頎長,面如冠玉,唇若塗朱,英挺灑脫,但卻神情憔悴,臉色陰沉的美少年,只聽他冷冷說道:「你來遲了一步,沒瞧見,更沒能跟他聊兩句。」
紅衣人兒霍然轉過嬌靨,酥胸一挺,直逼美少年,那張嬌媚絕倫的嬌靨往前一送,媚眼兒微瞇,誘人的香唇邊一分兒嬌,二分兒媚,三分兒挑逗,嗲聲嗲氣地道:「哎喲,我的珠爺,你這是吃哪門兒乾醋呀,吃得著麼,我只是來問問沈振東,究竟是怎麼回事!」
美少年臉上沒表情,冷冷說道:「問清楚了麼?」
紅衣人兒嬌聲說道:「還不算太清楚,怎麼樣?」
美少年道:「那你問我,對他,我也許比沈振東知道的還多。」
紅衣人兒微微一怔,輕「哦!」一聲,媚眼兒凝注,道:「怎麼,你對他知道得很清楚?怪了,你怎麼會……」
美少年冷冷說道:「這值得奇怪麼?」
紅衣人兒忽地嬌媚一笑道:「對呀,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你瞧,我怎麼給忘了,對這塊地兒,您珠爺是什麼人物,自然……」
美少年雙眉一揚,道:「你這是捧我還是損我?」
「哎喲,我的珠爺!」紅衣人兒嬌媚地道:「你這是幹什麼呀,誰敢損你呀,我會麼?捨得麼?」
美少年雙目微睜,伸手就要去摟那蛇一般的腰肢。
紅衣人兒機警而輕盈靈妙地一閃嬌軀,拋過一個媚眼兒,帶起一陣香風,進了小客廳。
美少年那隻手落了空,可是他跟著進了客廳,隨手帶上了門,紅衣人兒美目略一眨動,道:「你關門兒幹什麼呀?」
美少年神情微微激動,道:「我要跟你談談,今天我要好好兒跟你談談。」
紅衣人兒皓腕一抬,道:「那麼,我的珠爺,你請坐!」
美少年走過來坐在了茶几邊上,紅衣人兒嬌軀微挪,打算隔幾而坐,美少年一把抓住皓腕,只一扯,紅衣人兒嬌軀斜閃,已經在他腿上,倒在他懷裡,溫香軟玉在懷,更何況是這麼一位令人蝕骨銷魂的尤物,美少年一陣激動,就要來個上下其手。
紅衣人兒伸手按住了他,道:「老實點兒,先談正經的,要不然我坐到椅子上去。」
這句話比大羅金仙爐裡的金丹還靈,美少年硬是沒敢再動,他那憔悴而略嫌消瘦的臉龐上,泛起幾分春暖的熱紅,望著紅衣人兒道:「談什麼?」
紅衣人兒「咦!」地一聲道:「你這個人說話……你不是說要跟我好好兒談談的麼?」
美少年道:「我是要……」
紅衣人兒一搖頭,冷意逼人,道:「不行,這是正經時候,你得老實點兒,別不知足,你該試著打聽打聽,誰都想我,誰能碰我一指頭,唯有你,讓你佔盡了便宜,就差沒把人交給你了,那也是遲早的事兒,你急什麼,連這點耐性都沒有麼。」
美少年有點「醉」,紅著臉道:「倒不是沒耐性,實在是你太過……」
「太過什麼呀?」紅衣人兒截口說道:「你沒見過女人麼?你也見不得女人麼?瞧見我就這個樣兒,往後要瞧見比我更讓你動心的呢?那還得了……」
美少年微微搖頭道:「你放心,這世上再沒有人能比你更……」
「哎喲,我的珠爺!」紅衣人兒嬌媚橫目,水蔥般一根玉指頭在美少年的額角上,嗲嗲地道:「別灌迷湯,這種話呀,我聽多了,男人家都一樣,嘴甜得像蜜糖,其實心裡打什麼主意誰還不明白麼?沒吃著的那付饞相討厭人,一但吃著了沒多久他就膩了,然後一腳把你踢開,另覓新歡……」
美少年忙道:「你可別這麼說,我可不是那種人。」
紅衣人兒道:「誰又承認是那種人呀,珠爺,俗語說得好,人心隔肚皮,誰也瞧不見誰,我是個姑娘家,萬一把身子交給了人,人變了心把我丟了,讓我靠誰呀……」
美少年發了急,道:「難道你要我賭咒起誓?」
「哎喲,珠爺。」紅衣人兒道,「怎麼你這個不凡人兒,會說這種庸俗的話,賭咒、起誓有什麼用,在你們男人家嘴裡,那還不跟吃飯一樣!」
美少年兩眼一瞪,道:「你把我看得跟他們沒兩樣……」
「珠爺。」紅衣人兒微一搖頭,道:「可不是我把你看得跟他們沒兩樣,我要有這種心,這些日子來我就不會讓你碰一下,可是你……那要怪,你表現得跟他們沒兩樣,甚至比他們還急,那能讓我怎麼看你,你就不知道我心裡有多難受,男人家喜歡的只是我的身子,現在還好,一旦人老珠黃年華去……唉,珠爺,自從遇見你,我以為碰上了一個真心愛我的人,誰……」
美少年抱著紅衣人兒霍地站起,道:「梅君,是我錯,你坐在椅子上,咱們正正經經的談。」轉身把紅衣人兒放在了茶几那一邊的椅子上。
紅衣人兒目閃異彩,動人的香唇邊飛快掠過一絲得意的笑,可惜美少年沒留心,沒瞧見。
美少年放下了紅衣人兒,轉身坐了回去,道:「梅君,你問吧。」
紅衣人兒眨動了一下美目,道,「珠爺,我問什麼呀?」
美少年道:「問有關他的事。」
紅衣人兒「哦!」地一聲道:「原來你是指……何必要我問,你說我聽不就行麼?」
美少年道:「他姓李,叫李克威,我妹妹在『遼河』邊上認識了他……」
紅衣人兒道:「珠爺,他,哪兒來的呀?」
美少年道:「不知道,反正他不是『遼東』這一帶的人!」
紅衣人兒道:「這麼說,你知道的也不多呀。」
美少年臉一紅,因羞而薄怒,道:「誰說的?我還知道此人神秘……」
紅衣人兒「撲哧!」一笑,笑得花枝亂顫,道:「哎喲,珠爺,這,任何人都瞧得出來,還用你說麼?就知道這麼一點兒能說多?你可知道他會武?」
美少年不甘示弱,一點頭道:「知道,這頭一眼就瞧出來了。」
紅衣人兒道:「你可知道他把郭家戲弄個夠,然後……」
美少年雙眉一揚,道:「他把郭家戲弄個夠?怎麼回事?」
紅衣人兒嬌媚無限地看了他一眼,道:「哎喲,珠爺,你怎麼連這都不知道呀,郭大爺上『長白』去找一株千年參王的事兒,這你知道麼?」
美少年道:「這我知道,怎麼會不知道……」臉色一變道:「梅君,這你怎麼知道……」
「你往下聽呀!」紅衣人兒笑了笑道:「結果郭大爺白跑了一趟『長白』,那株千年參王讓人捷足先登逮了去,你知道捷足先登,逮去這株千年參王的是誰麼?」
美少年忙道:「是誰?難道會是這李克威?」
紅衣人兒道:「你說著了,就是他。」
美少年變色說道:「他能逮住千年參王?是他了殺毒獸,逮參王……」
紅衣人兒道:「可不是麼?珠爺,你這是門縫兒裡瞧人,把人給瞧扁了,對你說吧,人家能耐大著呢,就憑上『長白』,登『天池』,殺毒獸,逮參王,這能耐還不夠大麼,放眼當今找不出幾個,你能麼,我能麼?」
美少年兩眼圓睜,冷哼一聲道:「我走了眼,也低估了他……」
紅衣人兒道:「這話沒錯……」
美少年目光一凝,道:「梅君,後來怎麼樣?」
紅衣人兒道:「後來呀,熱鬧著呢!他躲在鼓樓之上,揚言說要賣一株千年參王,你想,這不是有心說給郭家聽麼?自然那郭大爺帶著人到,你猜這姓李的怎麼說,他一不要金銀,二不要珠寶,只要郭家的一個人上鼓樓跟他見個面,他立即把那株千年參王雙手奉送……」
美少年道:「誰,他要誰跟他見面?」
紅衣人兒遲疑了一下,搖頭說道:「你最好別問,我不敢說。」
美少年兩眼猛地一睜,道:「難道他是要玉霜……」
紅衣人兒道:「珠爺,可是你自己說的。」
美少年臉色大變,探手一把抓住紅衣人兒粉臂,叫道:「真的麼?他真是要玉霜?」
紅衣人兒眉鋒一皺,道:「哎喲,你輕點兒……這還能假得了麼,我敢騙你嗎……」
美少年道:「我爹豈容他……」
紅衣人兒搖頭說道:「別提你爹了,你爹竟奈何不了人家!」
美少年叫道:「怎麼,我爹奈何不了他?」
紅衣人兒道:「據我所知,郭家的絕學沒能奈何人家,就連那座鼓樓都沒能上去。」
美少年失聲說道:「有這種事……怎麼樣,後來怎麼樣?」
紅衣人兒道:「後來那株千年參王歸了郭家!」
美少年驚怒之態一斂,倏然笑道:「畢竟那株千年參王還是歸了郭家……」
「家」字還沒出口,臉色又變,目光一凝,急道:「梅君,那株千年參王是怎麼歸了郭家,難道是玉霜……」
紅衣人兒道:「珠爺,你也真是,這還用說麼,打既打不過人家,玉霜姑娘要是不出面,人家會送參王麼?」
美少年身軀忽顫,道:「她跟他只是見了面麼?」
紅衣人兒搖頭說道:「那誰知道,反正半夜三更,玉霜姑娘一個人上了鼓樓,至於進去後的情形怎麼樣,那只有她跟他知道了……」
美少年低低哼了一聲。
紅衣人兒話鋒忽轉,道:「不過,珠爺,咱們可都不是糊塗人,一株千年參王價值多少?一個姑娘家隨便跟人見個面,人就會把一株舉世難求其二的千年參王雙手送人麼?」
美少年喉嚨裡「格!」地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一樣,但只見他猛一咽,又把那口不知是什麼東西嚥了下去,剎時間臉色煞白,血色全跑到了眼珠上,他顫抖得很厲害,神情怕人,只聽他喃喃說道:「好個李克威,好個玉霜,我還當你是多……原來你也能隨便跟人……哼,別人能,我為什麼不能,我非……要不然我誓不為人……」
「哎喲,珠爺,你是怎麼了?」紅衣人兒嬌聲說道:「瞧你,怪嚇人的,怎麼,心裡不是味兒呀,算了吧,人家瞧不上你,你又何必……唉,也真是,這也不知道該叫什麼事兒,像珠爺你這樣的人品,打著燈籠也沒地兒找呀,偏偏那位玉霜姑娘……」
美少年顫聲說道:「閉嘴,梅君……」
紅衣人兒霍地站起,瞪著美目大聲叱道:「閉嘴麼?許你吃醋不許我心裡難受?我來找沈振東你就不高興,你心裡老念著郭玉霜,我就得忍?憑什麼,只因為你是個男人……」
美少年顫聲說道:「梅君,求求你,別說了……」
「我偏要說。」紅衣人兒一跺蠻靴大聲叫道:「我喜歡你,愛你,讓你佔盡了便宜,就差點沒把人交給了你,而你心裡一天到晚仍癡念著郭玉霜!她有什麼好,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跟我一樣是個女人,老實說,她還不一定比得上我呢,告訴你,你別做夢了,人家可以找這個,找那個,就是瞧不上你,死瞧不上你……」
美少年兩眼暴紅,身軀暴顫,道:「梅君,我求你……」
「別求我,我不配。」紅衣人兒道:「我算什麼東西呀,哪比得上人家名門閨秀、嬌貴大姑娘呀,告訴你,咱們一刀兩斷,從此你求她去!」
轉身扭腰就要走。美少年霍地站起,一把拉住了她。
「放開我。」紅衣人兒轉過了身,一張嬌靨煞白,一抽皓腕沒能掙脫美少年的掌握,反之足立不穩,一個人便倒進了美少年懷裡。
她要躲,要掙,美少年比她還快,另一隻手圍上了她那蛇一般的腰肢,溫香軟玉在懷,紅衣人兒天生尤物,嬌軀、體香無一不誘人,剎時,美少年軟化了,他激動地道:「梅君,我只要你……」
「你只要我?」紅衣人兒顫聲叫道:「你要的是我的身子,不是我的心,我天生的讓人這麼作賤命,就不能正正經經的跟個人……」
似乎突然悲從中來,頭一低,香肩聳動,她哭了,哭得動人,像一朵帶雨的梨花。
「你呀,我這是作什麼孽,受什麼罪呀,難道說上輩子我欠了你,為什麼我還這樣愛你……」
她這淚水力量之大,比之孟姜女毫不遜色,但美少年的堅強卻遠不如那萬里長城,他潰敗了,全潰敗了。
在這淚水下,百煉金剛也要化為繞指柔,何況美少年是個血肉之軀,活生生的男人?美少年好話說盡,最後山盟海誓。
紅衣人兒哭泣中猛然抬了頭:「我不信,我就是不信。」
美少年道:「梅君,難道你要我把心挖出來?」
紅衣人兒猛抬螓首,那模樣,就是鐵石人兒也會點頭:「誰叫你挖心了,你要是把心挖出來,叫我怎麼辦?為你守一輩子?忘了上回跟你說的事兒!」
美少年眉鋒一皺,道:「梅君,我說過,讓我再考慮……」
紅衣人兒道:「還要考慮?可見你對我壓根兒就沒真心!」
美少年忙道:「梅君,不,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紅衣人兒道:「就這麼一點事你都不肯點頭,還要我怎麼相信你?只相信你已不是郭家的人了,那個家你也永遠別想再回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傳下了『玉龍令』到處在拿你,這不是已經絕了父子情了麼?人家都絕了情,你還存什麼義?你自己想想看,只要你點個頭,財力、人力,要什麼都有……」
美少年截口說道:「你也馬上跟我走?」
紅衣人兒道:「難道我說過的話能不算?不跟你還能跟誰?」
美少年沉默了,但旋即他高揚起雙眉,道:「梅君,我有個條件……」
紅衣人兒道:「怎麼,還有條件,我跟你的條件呀……」
「不,梅君。」美少年一抬頭,堅決地道:「你哥哥必須答應我這兩個條件,要不然我寧可自己去闖……」
紅衣人兒美目一轉,道:「瞧你,怎麼當了真?我人都是你的了,不幫你幫誰呀,怎麼說我要跟你一輩子,不跟你親能跟誰親呀,說吧,我跟哥哥商量去。」
美少年一陣激動,道:「謝謝你,梅君,第一,你哥哥他得替我殺兩個人……」
紅衣人兒一怔,道:「替你殺兩個人?哪兩個人?」
美少年一咬牙道:「一個是『玉翎雕』,一個是李克威……」
「哎喲!我的爺。」紅衣人兒忙道:「殺個『玉翎雕』還可以,這個李克威可動不得呀!」
美少年道:「為什麼動不得?難道說你……」
「冤家!」紅衣人兒握粉拳在美少年胸前捶了一下,嗔道:「瞧你想到哪兒去了,我什麼沒給你呀,剛才我忘了說了,這個李克威人家可是有來頭的……」
美少年道:「他有什麼來頭?」
紅衣人兒道:「有什麼來頭我說不上來,可是他有塊先皇帝親賜的玉珮,就憑這,誰敢動他呀。」
美少年「哦!」地一聲道:「他有塊雍正欽賜的玉珮?」
紅衣人兒道:「可不是麼,他還拿給沈振東看呢。」
美少年詫聲說道:「那這個人是……梅君,這樣吧,你哥哥只替我殺一個『玉翎雕』,這個李克威讓我自己來收拾好了……」
紅衣人兒眉眼兒輕瞥,道:「你行麼?冤家。」
美少年雙眉一揚,道:「你說過,只討得你師父垂青,當今世上誰還在我眼裡!」
紅衣人兒道:「話是不錯,可是萬一他老人家瞧不上你呢?」
美少年道:「我不在乎,天下之大,何愁沒有名師……」
「瞧你!」紅衣人兒嗔道:「就是這麼倔強,像牛一樣,你放心,你是他老人家的徒婿,還怕他老人家不把你當我一樣看待,說你那第二個條件吧!」
美少年剎時一付怕人神色,道:「第二個條件不是對你哥哥,而是對你……」
紅衣人兒訝然說道:「對我,對我什麼呀?」
美少年道:「你要答應,我要劫掠郭玉霜……」
紅衣人兒叫道:「怎麼,你要劫掠郭玉霜?你想幹什麼?」
美少年道:「我要報復,我要出這口氣,反正那不是什麼剛烈貞節女,我為什麼不能拿她出出氣?」
紅衣人兒變色說道:「你敢……你心裡還……」
「不,梅君!」美少年道:「這無關那情字,也無關那愛字,我只是報復,只是出氣,我要她知道,我郭玉珠也能佔有她的身子!」
紅衣人兒嬌靨上倏泛異采,那異采,令人難以言喻:「你準備掠她多久?」
美少年道:「只一夜,然後一腳把她踢開!」
紅衣人兒一點頭道:「好,我答應,萬一到日寸候你要捨不得……」
美少年冷笑說道:「一個淫蕩破身子,有什麼捨不得的。」
紅衣人兒目中飛閃異采。道:「就這麼決定了。我這就找哥哥商量……」
美少年一搖頭,道:「不,不忙,梅君,我要……」
紅衣人兒猛一轉身,飛快地離開了美少年懷抱,紅著嬌靨,微頓蠻靴,嬌媚無比地嗔道:「瞧你,說著說著又來了,急什麼,馬上不就是你的人了,等兩天不行嗎?能餓死麼?」
美少年方待再說,紅衣人兒已紅著嬌靨抬手理雲鬢,整衣衫,嗔道:「把人家的頭髮跟衣裳都弄亂了。這是什麼地方,萬一瞧見了那不羞死,我就別做人了!」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那萬種風情,醉人的媚態,看呆了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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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威出了「遼東鏢局」之後,背著手灑脫邁步,回到「龍記客棧」,可是他剛剛到「龍記客棧」門口,便怔了一怔。
無他,只因為他瞧見了猶拴在「龍記客棧」門外拴馬樁上,那兩匹蒙古種神駿的坐騎。
他沒再往前走,站在街角皺了眉。
旋即,他又邁了步,不是往「龍記客棧」,而是走向「龍記客棧」對面的「騾馬行」,可巧這時候紀沖還站在門口,兩隻大眼睛直瞅著那兩匹馬發愣。
李克威到了他身邊,輕咳一聲開了口:「好神駿的蒙古種健騎,不是麼?」
紀沖也不看是誰,嗯嗯著點頭說道:「是,是不錯,好馬……不……」一搖頭接道:「神駿個屁,這種馬是純蒙古種是沒錯,可是我見過多了,算不了什麼!」
李克威輕「哦!」一聲道:「是麼?」
紀沖道:「怎麼不?我吃的是什麼飯,一天到晚跟牲口為伍,各地的馬都瞧見過,也都坐過,當然……」
李克威道:「那你是行家,這兩匹是誰的,知道麼?」
紀沖道:「知道,怎麼不知道,客棧裡兩個客人的。」
廢話,等於沒說。
李克威道:「可知道這兩個客人長得什麼模樣麼?」
這話使得紀沖留了意,他霍地轉注,一怔,叫道:「原來是你呀,我還當是……你不是住在客棧裡的李相公麼?」
李克威笑了笑道:「紀大哥好記性,我姓李,就住在『龍記客棧』裡。」
李克威一聲紀大哥聽得紀沖心裡透著舒服,他忙道:「哎唷,我可不敢當,李爺打聽這兩人是……」
李克威搖頭說道:「我不是打聽這兩個人,我是看上了這兩匹馬,在我眼裡,這兩匹馬是千中選一的蒙古種健騎……」
紀沖叫道:「敢情李爺也是個大行家呀!」
李克威笑道:「行家兩個字當不起,比起紀大哥來我也差得多,對馬,我只是略為懂一點點皮毛而已。」
紀沖道:「李爺客氣,怎麼,想買這兩匹馬?」
李克威道:「只有點動心,但不知道這馬的主人是幹什麼的,紀大哥知道,要是別人的坐騎,人家可不肯割愛啊。」
紀沖皺了皺鼻子,哼哼了兩聲道:「憑這兩個老傢伙也配有這種坐騎,聽說他兩個是販馬的……」
李克威「哦!」地一聲道:「既是販馬的那就好辦,是兩個老頭兒?」
紀沖道:「不錯,一個瘦瘦的,一個魁偉高大,瞧上去不像什麼好路數,尤其他XX的那瘦老頭兒,我……」
倏地改口說道:「連他XX的名字都怪,叫什麼阿駿,你聽聽,一個糟老頭子了,又不是哥兒大姑娘,還俊呀俊的……」
李克威目中泛起了異采,道:「紀大哥,可知道他們是哪來的?」
紀沖道:「聽說是關外,你想,關外來的人還不是野蠻粗暴……」
李克威沒聽他把話說完,一聲「謝謝你」,扭頭就走。
紀沖呆了一呆,忙道:「喂,李爺你上哪兒去,他兩個在客棧裡。」
可不是麼,李克威沒往客棧走,折回了原路。
只聽李克威道:「你說得是,關外人都野蠻粗暴,我不惹麻煩,不買了。」
很快地,他拐彎了,折進了另一條街。
紀沖呆呆地一點頭,道:「對,別買他的,大夥兒都別買他倆的馬,我瞧著他們把成群的馬煮著吃……」
李克威走了,他沒回「龍記客棧」,不知上哪兒去了,「龍記客棧」少了一個客人算不了什麼,真算不了什麼,既然開了客棧,還怕沒人住。
客棧這生意就是這樣,有人走也有人來,朝送南北,暮迎東西,總是有出也有進的。
瞧,沒多久之後,「龍記客棧」裡就又有生意上門了。
那是個中年客人,中等身材,衣著挺氣派,挺講究,緞子長袍,外罩團花黑馬褂,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
衣著氣派,也講究,身後跟著個挑行李的,也很有派頭,只是人長得不怎麼樣,一張平庸臉,滿身銅臭味兒,他一路搖晃著,大搖大擺地進了「龍記客棧」,一進門,手往後一背,那模樣兒像京裡來的大員,左右一看,叫道:「有人麼,過來一個。」
好話,怎麼沒人,范奎早迎了上來,含笑說道:「這位您是要住店?」
小鬍子客兩眼一瞪,道:「問得好,不住店到這兒來幹什麼,可有上房?」
范奎沒跟他計較,剛說了聲有,小鬍子客立即又道:「我要兩大間,過兩天我的家當就要到了,我住一間,訂一間,先把這個拿去,將來一塊兒算!」
一翻腕,遞出一顆拇指般大小珠子。
小鬍子客出手闊綽,要在別家客棧裡那不得了,可是范奎是南海人,身在郭門,什麼沒見過?他只微微一笑道:「不必,這個您先收著,您訂的上房我一定留著就是……」
抬手往後一搖,道:「來個人,帶這位爺後面去……」
過來個夥計,躬身哈腰往裡讓。
小鬍子客老實不客氣,翻腕把珠子納入袖裡,當先邁步往裡行去,進了一進後院,兩個老者的話聲從正南那間上房裡傳了出來,聽不怎麼清楚。
小鬍子往那間上房掃了一眼,停步說道:「正南那間上房的隔壁那間有人住麼?」
夥計忙道:「沒有,沒人住,空著呢!」
小鬍子客一點頭,道:「好,我就要這一間,你另外再替我留一間。」
他選上了兩個老者隔壁的那一間,夥計開門,安置客人,忙了一陣之後退出去了。
夥計走了,小鬍子客摸出一錠銀子塞給了那挑行李的,擺了擺手,道:「謝謝你了,多了的送給你了。」
挑行李的千恩萬謝走了,小鬍子客往炕上一坐,笑了。
李克威不聲不響走了,欠了吃住沒給,「龍記客棧」不在乎,可是范奎不得不往山裡報。
大爺燕翎更不會當回事,只因為他認為郭家的人欠人家的情,可是他暗暗把這件事放在心裡,沒別的,因為李克威這個人神秘高深,令人莫測,同時他跟皇族親貴有關,「龍記客棧」裡走了個李克威,住進個小鬍子客,之後,一切平靜,可是兩個老者心裡不平靜。
第二天魁偉老者到前面櫃檯閒聊,有意無意地問了這麼一句:「掌櫃的,有間上房裡住的有人,怎麼沒見人影?」
范奎「哦!」地一聲道:「那是一個姓李的客人住的,他走了。」
魁偉老者一怔忙道:「走了?我怎麼還沒瞧見他回來過?」
范奎笑道:「何只是你老哥,就連我這個掌櫃的也不知道,前兩天他有事出去了,一去就沒再回來,這不是走了麼?」
巧事兒天天有,沒有今天多,范奎剛說完話,紀沖跨步進了門,他轉眼望向范奎,道:「您說誰,那位李爺?」
范奎道:「是啊,怎麼,你知道?」
紀沖道:「我怎麼不知道,昨天我就碰見了他……」
范奎「哦!」了一聲,魁偉老者精神一振,忙問道:「老弟,你在什麼地方碰見了他?」
紀沖兩眼一翻道:「怎麼,你問這幹什麼?你認識他麼?」
范奎神色一動,輕叱說道:「紀沖,別這麼沒規矩,好好說。」
紀沖可不敢跟范奎瞪眼,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清楚。
魁偉老者皺了眉,沒說話。
范奎掃了他一眼,道:「馬大爺,看樣子這位李爺認識您二位?」
魁偉老者如大夢初醒,「唔!」地一聲忙搖頭說道:「不,那怎麼會,人家只是不願買我兄弟的馬,唉,這從何說起啊,就是他要買,我兄弟也捨不得賣呀……」
范奎何等老練,他沒再往下問,點頭說道:「可不是麼,換了是我有這種坐騎,我也捨不得……」
轉眼望向紀沖道:「怎麼,忙完了?」
紀沖搖頭說道:「忙完了?您說,行裡的事可有忙完的時候?我是過來問問,山裡什麼時候要車。」
范奎道:「現在用不著了。」
紀沖一怔道:?怎麼?用不著了,不是說霜姑娘要……」
范奎瞪了他一眼,道:「用不著就是用不著了,你回去說一聲去吧!」
紀沖有點像摸不著頭腦的丈二金剛。可是他沒敢再問,答應一聲走了。
他走了,魁偉老者也折回了後院。
他步履匆匆,一進屋門便道:「阿駿,收拾收拾吧,咱們該走了。」
瘦削老者正在炕上躺著,聞言翻身爬起,瞪著眼道:「怎麼,阿騰,不等……」
「等誰呀!」魁偉老者懊喪地道:「少爺走了,咱們這一趟算白來了。」
瘦削老者忙問所以!
魁偉老者遂把聽來的說了一遍,聽畢,瘦削老者跳腳而起,往外便沖。
魁偉老者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他,道:「阿駿,你哪兒去?」
瘦削老者怒聲說道:「我找那大個子去,我要打爛他那張快嘴。要不是他,少爺怎麼會知道咱們來了,一進門不就讓咱們碰上了麼?」
魁偉老者說道:「要怪怪咱們自己,別怪別人。」
瘦削老者道:「你就會把錯往自己頭上扣,為什麼怪咱們自己?」
魁偉老者道:「誰叫你我粗心大意,把馬仍留在客棧門外,自己牧場裡的馬,少爺還能認不出?」
瘦削老頭兒呆了一呆,道:「對,咱們怎麼這麼糊塗,該死,該死,簡直該死!」
「叭!」地一聲,一巴掌拍在自己後腦門上,叫道:「阿騰,可沒懊悔死我,現在怎麼辦?好不容易摸對了地兒,結果卻是一趟白跑,如今少爺知道咱們出來了,他還不處處留神,時時提高警覺,再想找著他談何容易!」
魁偉老者臉上沒有表情,道:「阿駿,爺的令諭,就是跑斷兩條腿也得跑,誰叫咱們粗心大意?如今唯一讓人心安的,是少爺還沒有鬧出什麼大亂子來,也希望以後這樣……」
瘦削老者道:「你看會麼?」
魁偉老者道:「誰知道,我只是希望,至於會不會,那就要看老天爺是怎樣安排了,但願安排得別讓爺傷心。」
瘦削老者口齒啟動了一下,但終於沒說話,好半天,他才有氣無力地問了這麼一句:「那……阿騰,咱們哪兒去?」
魁偉老者道:「走到哪兒算哪兒,哪兒有少爺的蹤跡往哪兒去,反正這兒已沒待下去的價值,也不能再多待了……」
瘦削老者目光一凝,道:「不能再多待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魁偉老者道:「你不明白麼,人家已對咱們動了疑,再待下去不讓人看穿,也必讓人跟馬賊扯到一處去。」
瘦削老者道:「怎麼,人家已對咱們動了疑?」
魁偉老者道:「別耽誤了,咱們一邊收拾一邊說……」
於是,兩個人動手收拾了起來。
瘦削老者一邊收拾一邊說道:「有什麼好收拾的,站起來就能走……」
魁偉老者道:「阿駿,我剛才聽說郭爺的姑娘走了。」
瘦削老者道:「走了?上哪兒去了?」
魁偉老者道:「自然是回去了。」
瘦削老者道:「昨天還在這兒呢,怎麼今兒個就走了?」
魁偉老者道:「誰知道,大半是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
瘦削老者道:「對,走吧,咱們也該走了,可是什麼時候才是咱們該回去的時候。」
魁偉老者道:「找到少爺時候。」
瘦削老者道:「走吧,找少爺去吧。」
話落,他跟魁偉老者扛著簡單的行囊出了門。
剛出門,隔壁房裡走出了小鬍子客,他一怔,忙道:「怎麼,二位要走?」
瘦削老者沒理他,魁偉老者點了點頭,道:「是的。」
小鬍子客道:「那正好,我換間上房……」立即揚聲叫道:「夥計,夥計……」
魁偉老者皺了眉。
瘦削老者道:「虧你好心情,這種人理他幹什麼?」
他兩個很快地出了後院。
小鬍子客沒再叫夥計,站在哪兒一付悵然神色,只見他嘴唇翕動,只聽他喃喃自語:「騰叔、駿叔,您二位原諒,我現在不能回去,還沒到回去的時候,只到了時候,不用人找,也不用義父下令,我自己會回去的……」
旋即,他揚了眉:「她走了,她走幹什麼,是為躲我還是……嗯,騰叔說得對,這兒已經沒有呆下去的價值了,我也走。」
轉身進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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