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非難明 文 / 獨孤紅
那萬花公主怒聲說道:「夏侯嵐,你要我說幾遍,我不是董婉若!」
夏侯嵐道:「姑娘若不是董婉若,反過來我還要懷疑是姑娘的人殺了董家滿門,擄走了董姑娘,嫁禍於我呢!」
這不啻說,這是董婉若的一手陰謀!難怪夏侯嵐這麼想,若說眼前這萬花公主不是董婉若,夏侯嵐侯自問那絕不可能,既是董婉若,她跟莫子京離奇失蹤於前,復又向夏侯嵐要董婉若於後,這不是她一手搞出來的陰謀是什麼?
那萬花公主眉鋒一皺,道:「我不妨告訴你,當初與莫子京去求你的是董婉若,後來又去向你拜謝以及跟莫子京一起失蹤的,卻不是董婉若而是我,你明白了麼?」
夏侯嵐苦笑說道:「我簡直越聽越糊塗……」
那萬花公主道:「反正我告訴你那前後是兩個人,你知道我不是董婉若就行!」
夏侯嵐道:「姑娘既是跟莫子京去謝我的那位,就該知道殺董家滿門的,不是我夏侯嵐,而是另有其人!」
那萬花公主道:「那麼是誰?『一殘指』怎解?」
夏侯嵐抬頭說道:「這也是我百思莫解之事,不過我還在查……」
那萬花公主截口說道:「我也不妨告訴你,當我跟莫子京前去謝你之時,董家全家已中了我這位左護法所施之毒,個個昏迷。那董婉若也已落在了我手中,而及至我跟莫子京返回家家時,卻發現董家滿門俱已死在『一殘指』下,陳屍到處,唯獨不見了那董婉若,所以我認定了是你搞的鬼……」
夏侯嵐道:「照姑娘這麼問莫子京何處一說,我豈非可以分身了?」
「那我不管!」萬花公主道:「諸般事實不容我作他想!」
夏侯嵐雙眉微揚,道:「姑娘豈非有點不講理。」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倏揚冷叱,雙目煞光暴射。
那萬花公主一擺手,道:「沒有你們的事兒,他說話沒有對我恭敬的必要……」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立刻斂煞躬下身去。
話鋒微頓,萬花公主轉望夏侯嵐,接道:「你該想想看,假如董婉若在我手中,我不會自找麻煩,自樹強敵地向你再要董婉若!」
夏侯嵐道:「事實上,姑娘,我跟你一樣!」
那萬花公主道:「我不願跟你多說了,我不管你有沒有擄走董婉若,但我限你在三個月內以董婉若換回你這位情人,要不然……」
夏侯嵐陡挑雙眉,目中威稜直逼萬花公主,道:「姑娘,你怎麼這樣不講理!」
那萬花公主冷冷說道:「那怪不了我,要怪只能怪那『一殘指』致命傷痕,如今你的情人既在我手中,我相信你不會輕舉妄動的!」
夏侯嵐心頭一震,倏斂威煞道:「姑娘,我說過多次,那『一殘指』致命傷痕,是有人嫁禍於我,我也沒有擄去董婉若,難道說……」
萬花公主截口說道:「夠了,我不也說過了,我不管你有沒有擄走董婉若,我卻要你在三個月內以董婉若換回你的情人!」
夏侯嵐道:「這麼說來,姑娘是以敝友為脅,要我替姑娘……」
萬花公主道:「事實上,假如我的人落在了你手中,你也可以這麼對我!」
夏侯嵐道:「可是我認定了你是董姑娘,也懷疑這是你有計劃對付夏侯嵐的一套頗為高明的陰謀手法!」
萬花公主臉色一變,倏又淡淡說道:「隨你怎麼說吧,我懶得跟你辯了,你認為達是我的陰謀,我認為是你擄走了董婉若,這種事單憑口舌是難以解決的,只有看誰高明過誰了,而如今你的情人落在我手中,在這頭一陣上,你已經輸了,所以我有權要你交出董婉若!」
夏侯嵐聽得雙眉連軒,道:「說得是,好吧!姑娘,你要那董姑娘是為了『玉蟾蜍』?」
那萬花公主微頷螓首,道:「我不否認,正是。」
夏侯嵐道:「姑娘曾自言冒充過董婉若,那麼姑娘就該知道姑娘跟董婉若長得十分相像,令人難辨誰是誰!」
那萬花公主道:「這個我自然知道,要不然我怎能冒充董婉若!」
夏侯嵐道:「姑娘如不是董婉若,就該跟董家有甚淵源!」
萬花公主道:「你錯了,我跟董家絲毫沒有關係!」
夏侯嵐雙眉微揚,道:「那麼,姑娘,莫子京現在何處?」
萬花公主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的左護法就是莫子京!」
夏侯嵐為之一怔,訝然說道:「怎麼,莫子京就是軒轅極?」
萬花公主道:「軒轅極是真,莫子京是假!」
夏侯嵐點了點頭,道:「好吧,姑娘,三個月後我在何處換人?」
那萬花公主神情一喜道:「董婉若既在你手中,你何必要等上三個月,備嘗那相思之苦?」
夏侯嵐淡淡說道:「董婉若不在我手,但是敝友現落在你手中,我不得不為你找。」
那萬花公主剎時間又恢復冷漠神色,道:「那很好,你不必問我在何處換人,只要你找到了董婉若,我自會找上門來,答我最後一問,你師承何人?」
夏侯嵐目光凝注,道:「你問這幹什麼?」
萬花公主道:「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要答我問話!」
夏侯嵐道:「徒忌師諱,恕我不便奉告。」
萬花公主黛眉一揚,道:「那麼,你是何人之後,令尊怎麼樣?」怎麼問了師承又問人天倫。
夏侯嵐詫異目光凝注,道:「姑娘,我再問你一句,你問這幹什麼?」
萬花公主道:「我要你先答我問話!」
夏侯嵐道:「抱歉得很,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萬花公主臉色倏變,道:「你不說,我要她的命!」
夏侯嵐淡淡說道:「那姑娘是不打算再要董婉若了?」
萬花公主冷冷一笑,道:「假如我不殺她,而讓她吃點苦頭呢?」
夏侯嵐目中寒芒一閃,道:「姑娘,我本有所顧忌,可是你莫要逼我咬牙橫了心!」
萬花公主突然格格嬌笑,道:「沒想到辣手神魔,也會動了真情,有了憐香惜玉之心……」笑聲倏住,嬌靨上跟著掠上一層濃濃寒霜,道:「我不信你會咬什麼牙,橫什麼心!」抬起了那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玉手……
夏侯嵐目中威稜暴射,跨前一步。
萬花公主忽地一笑垂下柔荑,道:「天下感人最深的,唯一個『情』字,但害人最慘的,也是這個『情』宇,如今你對她這樣,將來她一旦人老珠黃容顏變後,不知你會怎麼對她了,不過也難怪,誰叫她花容月貌,我見猶憐,夏侯嵐,我饒了她了,你放心,我也不會虧待她的,我走了,記住,限期三月,要是過了三個月交不出那董婉若,那後果你自己去想吧。」話落,帶著她那左右護法抱起上官鳳,飛射而去!
夏侯嵐想追,但他不敢追,他站在那兒羞怒焦急,卻是既作聲不得,也奈何人不得。驀地裡,他目中飛閃寒芒,剛要轉身。
適時,一聲蒼勁佛號自背後響起!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夏侯嵐威態一斂,緩緩轉過身形,眼前,正站著那位癲和尚,他淡淡開口,發話說道:「和尚,你都聽見也都看見了?」
癲和尚微一點頭,道:「和尚慢那萬花公主一步!」
夏侯嵐苦笑說道:「和尚,你該快一步的……」頓了頓,接道:「和尚,你以為她是萬花公主?」
癲和尚道:「那是她自己說的!」
夏侯嵐道:「這麼說來我沒有看錯了?」
癲和尚道:「一雙眼或有錯,兩雙眼就錯不了,和尚不以為世上有這麼相似之人。」
夏侯嵐道:「那麼,和尚,她又向我要得什麼董婉若?」
癲和尚搖頭說道:「和尚並不知道為什麼,但卻知道她比舉必有深意,和尚以為她必就是那殺害董家滿門,然後嫁禍於檀樾之人。」
夏侯嵐道:「和尚,你糊塗了,她是董婉若!」
癲和尚淡淡道:「和尚一點也不糊塗,那也是她自己說的,有可能你我始終未見過董天鶴那位掌珠,你我所見那董婉若,根本就是她冒充的,檀樾明白麼?」
夏侯嵐道:「我明白,但和尚,那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董天鶴!」
癲和尚道:「恐怕那時候董天鶴已經看不見了!」
夏侯嵐苦笑說道:「和尚,這是我再現武林以來,頭一個,也是生平暈大的一個觔斗,尤其,這跟斗栽在一個不明來歷的女子手中,只為幫人的忙,幫來幫去卻落在人圈套之中。」
癲和尚搖頭歎道:「和尚要是早知道,說什麼也不會管這種閒事了……」話音微頓,接道:「檀樾,此女不明來歷,但若以軒轅極、冷天池兩個老東西左右隨侍,甘供軀策來看,此女不但大有來頭,而且其武學及智慧也可想而知!」
夏侯嵐道:「這個我明白,可是,和尚,這世上讓我上哪兒再找第二個董婉若,和尚,你為我想想看!」
癲和尚道:「這分明乃是一個毒計……」
夏侯嵐道:「和尚,你不說過麼?或許真有個咱們沒見過的董婉若!」
癲和尚道:「那是和尚猜測,事實上,世上只有她一個董婉若!」
夏侯嵐道:「那麼,她殺董家滿門是……」
癲和尚道:「當然是為了一個仇字!」
夏侯嵐道:「那又為什麼嫁禍於我?」
癲和尚道:「檀樾,這有兩種說法,第一,她認為檀樾真已身死,嫁禍在檀樾身上,不但可以讓人永遠找不到兇手,也可以在武林中製造一怪異氣氛,第二,她知道檀樾未死,如果是後者,那就只有又是一個仇字了!」
夏侯嵐道:「可是,她又怎會施那『一殘指』呢?」
癲和尚道:「這恐怕要檀樾自己去費腦筋了!」
夏侯嵐皺眉沉吟,突然搖頭說道:「不對,和尚。」
癲和尚道:「檀樾,怎麼不對?」
夏侯嵐道:「仔細看,她若不是真的董婉若,就必然跟董婉若長得十分相像!」
癲和尚道:「何以見得?」
夏侯嵐道:「因為她跟莫子京去夫子廟找我的時候,大夥兒一眼便認出她是董天鶴的掌珠董婉若,足見金陵城的人對她很熟,既如此,那便表示董天鶴確有個叫董婉若的女兒,既有這麼一個女兒,真女兒斷不會殺他滿門,那就該是假女兒,既是假女兒,若非像貌極其相似之人,怎能冒充,如今想想,她所說的是實話,這世上另有一個董婉若!」
癲和尚靜聽之佘,目中異采連閃,夏侯嵐話聲一落,他便即微微點頭,皺起了眉,道:「檀樾分析的有理,只是,和尚以為,縱真另有一個董婉若,那董婉若也該在她手中!」
夏侯嵐道:「那麼她又找我要得什麼董婉若?」
癲和尚道:「和尚是說過這又是一個毒計!」
夏侯嵐道:「可是我找不到董婉若,她最多是害了上官鳳……」
癲和尚道:「那跟害檀樾有什麼兩樣?」
夏侯嵐一震,旋即搖頭說道:「和尚,這又不對了!」
癲和尚道:「檀樾,這又怎麼不對了。」
夏侯嵐道:「若是董婉若落在了我手中,我會一聲不響地挾著她去尋『玉蟾蜍』,絕不會這般宣揚引人注意!」
癲和尚淡淡說道:「檀樾,既有那『一殘指』致命傷痕,天下武林注意的是你檀樾,而不是她萬花公主,檀樾想想看是不是?」
夏侯嵐呆了一呆,默然不語。
癲和尚又道:「假如她這般對待檀樾,其目的只在移轉天下武林的注意,那還好,和尚以為一且她找到了『玉蟾蜍』,便會自動地放了上官女施主的,假如這僅僅是目的之一,還有重大的陰謀在卮,貧衲奉勸,還是越快想辦法拯救上官女施主。」
夏侯嵐點了點頭,但未說話。
癲和尚略一遲疑,又道:「檀樾,她為什麼突如其來的問起檀樾師承及……」
夏侯嵐搖頭說道:「那誰知道,只有向她自己了。」
癲和尚道:「檀樾,你我知交多年,檀樾卻一向未曾對和尚提過檀樾的師承及身世,如今可否對和尚談談。」
夏使嵐道:「看來你是被她引起了動機,和尚,自無不可……」接著,就把自己的師承及身世概略地說了一遍。
靜聽之際,癲和尚臉色連變,聽畢,他驚聲說道:「原來檀樾是『斷腸碎心偷生客』之後……」
「不,和尚。」夏侯嵐搖頭說道:「我是他老人家的義子兼衣缽傳人,但他老人家視我如己出。」
癲和尚忙合什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原來夏候前輩竟有這麼一段傷心血淚史,怪不得他改號斷腸碎心偷生客……」猛地抬頭說道:「有了,檀樾,那萬花公主莫非是『千面書生』金玉容後人!」
夏侯嵐呆了一呆,道:「何以見得?」
癲和尚道:「不然她為什麼害檀樾,那金玉容跟夏侯前輩過命之交,必然會施『一殘指』,這萬花公主也以『一殘指』嫁禍,不該跟那金玉容有甚淵源麼?」
夏侯嵐陡挑雙眉道:「和尚,果真如此,她躲之猶恐不及……」
癲和尚截口說道:「倘能殺了檀樾,他們豈不永遠高枕無憂!」
夏侯嵐目中寒芒飛閃,冷哼說道:「怪不得她突如其來地動向我師承及……」
癲和尚截口說道:「問清楚之後,才好積極下手呀!」
夏侯嵐道:「這麼說來,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害我之人,也該是她了?」
癲和尚道:「本該是,她是寧可錯殺千百,絕不放過一個姓夏侯之人!」
夏侯嵐冷笑說道:「這倒好,我沒有找她,她倒找起我來了,和尚我要追她去了。」
癲和尚道:「檀樾請先行一步,和尚我隨後就到。」
夏侯嵐望了他一眼道:「和尚,你還要幹什麼?」
癲和尚道:「和尚尚未把萬皆曉入土安葬。」
夏侯嵐道:「那麼,和尚,辦你的事兒去吧,越慢越好,最好你別跟來。」話落,閃身騰空飛射而去。
望著夏侯嵐那頎長身影在夜空裡,癲和尚雙目之中突然閃漾起兩道令人難以言喻的異采,一閃不見!這地方,剎時間歸於一片寂靜……
而片刻之後,在鎮中那座本來黯黑,沉寂的大宅院裡,又有了動靜,那是一條瘦小黑影,鬼魅一般飄進了這座廣宅大院的後院,直射那座小樓之前。
他剛落地,小樓中劃破夜色,響起一聲沉喝:「誰?」
那瘦小黑影冷然說道:「我,開門!」
兩扇橫門豁然而開,那兩個職司守衛的黑衣人在門內躬下了身,恭聲說道:「恭迎老主人!」
那瘦小黑影冷然擺手,一句話未說,閃身入門!轉眼之後,那瘦小黑衣人又來到了這石門之前!
如今可以看到他的正面了,那是一張白慘慘的臉,臉上,長眉細目,頷下,五綹長髯!他的面貌並不醜陋,也挺平和,但是看上去令人會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舒服之感,而且會機伶寒顫。也許,他有自然的懾人之處!
那兩扇石門未關,由外內望,石室內燈光擾亮,白衣少女和衣躺在錦榻上,面向內!那兩名青衣侍婢一名已經睡了,一名仍坐在榻旁!她一見那瘦小黑衣老者來到,連忙站起來,隔著錦榻,就地襝衽為禮,剛要說話。
那瘦小黑衣老者,以指壓唇,低低說道:「姑娘睡了麼?」
那青衣侍婢尚未答話,只聽榻上白衣少女道:「還沒有,你又來幹什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鬆懈了神情,忙笑問道:「乖兒,我來看看,怎麼還沒睡?」
白衣少女仍向內而臥沒有動,道:「你要多來幾次,我就直無法安眠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未在意地含笑說道:「乖兒,我來告訴你一件事,順便還要問你一件事!」
白衣少女道:「什麼事,你說吧!」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我一兩天內可能有一次遠行……」
白衣少女身形一動,卻仍向內躺著,道:「那很好,你要問我什麼?」
那瘦小黑在老者道:「乖兒,你先說說,你娘臨死前都對你說些什麼?」
自衣少女翻身坐了起來,轉過嬌軀,道:「你問這幹什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忙笑道:「乖兒,我自然有用意,為咱們父女倆好,我希望你別瞞我!」
白衣少女道:「我不懂你這話的意思?」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我這趟所以要出遠門,就是為了要找些確切的證據,證明你是我的親骨肉,假如你能告訴我你娘對你說了些什麼,我可以便於著手……」
白衣少女淡淡說道:「有證明的必要麼?」
「自然有!」那瘦小黑衣老者強笑說道:「乖兒,我不能讓咱們父女間這麼錯下去,而釀成千古一大倫理悲劇,所以我不惜一切也要證明給你看!」
白衣少女遲疑了一下,道:「好吧,我告訴你,我娘說她本是你一個至交的妻子,而你卻在你那位至交出門把妻兒托付給你的時候,你沾污了她,而且把她跟她那兒子擄到一個人跡罕至的深山裡……」
那瘦小黑衣老者微微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白衣少女木然地說道:「後來你為了怕你那至友上門尋仇,始終不敢出那深山一步,一直到聽說你那至友死了,才帶著我娘到了『金陵』……」
那瘦小黑衣老者微微抬起了頭,卻仍未說話。
白衣少女又道:「有一次趁你出門砍柴之際,我娘抱著她那猶在襁褓中的兒子逃出了深山,雖然仍被你追了回來,可是被追回來的只是我娘一人,她那襁褓中的兒子卻不見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截口說道:「那是你異父同母的哥哥!」
「不」,白衣少女抬頭說道:「那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哥哥。」
那瘦小黑衣老者歎道:「在我沒有證明你是我親生女兒之前,隨你怎麼說吧,可是你要知道,我視那孩子如己出,一直疼愛備至……」
白衣少女道:「那是我娘一直小心防範著你,並且告訴過你,假如她的兒子受到了傷害,她絕不獨生,所以你一直沒有機會,也不敢下手,可是我娘看透了你的狠毒心肺,她不得不防範將來……」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隨你怎麼說吧,說下去!」
白衣少女道:「我娘本要殉節的,你知道為什麼她一直忍辱偷生麼?那先前是為了我哥哥,後來又為了已經懷在腹中的我。」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
白衣少女沉聲說道:「董家是所謂武林世家,你自殺了董天鶴冒充了他之後,為求自保,更學了董家每一個人的獨門武學,假如我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為什麼不傳授我一些防身的武學?」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我要告訴你,董天鶴不是我殺的,其次我要告訴你,你是個女孩子,我又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那是我不想讓你再介入這血風腥雨的武林!」
「說的動聽!」白衣女對前者未加追問,卻針對後者冷笑說道:「你是怕我有朝一日,找你索仇!」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我若有那意思,我也不會把那『玉蟾蜍』交你收藏!」
白衣少女道:「那是因為你一宣把我誤當成你的親骨肉!」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便是至死我也認為你是我的親骨肉,只是你一時相信你娘那意圖報復的話,自己不知道罷了!」
白衣少女道:「無論你怎麼說,我是不會信的!」
那瘦小黑衣老者苦笑說道:「如今我不勉強你,將來你總有一天會信的,說下去吧!」
白衣少女道:「到了『金陵』之後,我娘又生了我,如此而已,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望了望白衣女,道:「你娘沒告訴你那至友姓什麼,叫什麼嗎?」
白衣少女未假思索,脫口說道:「沒有……」
那瘦小老者目中異采一閃,道:「你娘跟你說了這麼多,她會不告訴你……」
白衣少女仍然未多考思,道:「這本是我娘臨死前對我說的一個故事,及至她說完了這故事,告訴了你便是那奪人妻子之人,我本是你至友之女後,她老人家便嚥了氣……」
那瘦小黑衣老者目中異采一陣閃漾,沒有說話。
白衣少女忽地目光凝注,道:「我想你不會告訴我你那至友是誰的!」
那窟小黑衣老者忙道:「乖兒,他跟你沒有關係!」
白衣少女冷笑說道:「既如此,那告訴我又何妨?」
那瘦小黑衣老者遲疑了一下,道:「乖兒,我可以告訴你,只是,我說的話你肯信麼?」
白衣少女搖頭說道:「我永遠不會相信你的話,你不說也罷!」
那瘦小黑衣老者歎道:「乖兒,咱們父女之間,會有今日這種悲痛事發生,那全是我自作孽的報應,我不會怪你娘,因為她有權這麼做,我更不會怪你,因為你無知,也到底是她所生,吃她的奶長大的,可是,乖兒,我絕不能讓這種倫理悲痛事演變成千古悲慘恨事,當初作孽的是我,如令拯救咱們父女的也該是我,所以……」
白衣少女截口說道:「別跟我說這些了,我已經把你所想知道的完全告訴了你,你準備從什麼地方著手,說吧!」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首先我想找你那同母異父的哥哥……」
「不,」白衣少女道:「那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哥哥,你找他幹什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別人你信不過,我要找他來作個證。」
白衣少女道:「你要找他做什麼證?」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你聽人說過麼,骨肉之親血聚,我要當著他的面把你我的血各取一滴試給你看,讓你知道……」
白衣少女道:「這辦法很好,你無須再去找他,現在就可以試試!」
那瘦小黑衣老者微微地呆了一呆,忙道:「乖兒,要是現在能試,我何必再去找他!」
白衣少女道:「為什麼現在不行,為什麼非要找他不可?」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這原因很多,一時是說不完的。」
白衣少女道:「反正我今夜沒辦法睡了,你可以長談!」
那瘦小黑衣老者目光轉動,強笑說道:「乖兒,你就讓我站在這門口麼?」
白衣少女遲疑了一下,冷然說道:「你可以進來坐,但只此一次!」
那瘦小黑衣老者目中飛閃異采,突熱掛下兩串老淚道:「乖兒,有這一次我就心滿意足……」說著,他舉步行進石室。
他這一掉淚,使得白衣少女轎靨上掠上了一絲異樣神情,這完全落在那瘦小黑衣老者的眼角餘光裡,只是他裝作不見。
在榻旁那錦凳上坐定,那瘦小黑衣老者舉袖拭淚,笑道:「乖幾,這是自你娘死後我第一次近你身邊,乖兒,你年紀尚小,不會瞭解一個做父親的心情的……」
這一句話,使得白衣少女嬌靨上那異樣神情更濃。但,旋即,她又恢復了一片寒霜及冷漠,道:「這也是最後一次了,談正事吧!」
那瘦小黑衣老者微笑點頭,道:「好的,乖兒,你聽著……」話鋒微頓,接問說道:「你知道你今年多大了?」
白衣少女道:「難道你不知道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一個做父親的,他能忘掉自己的一切,絕忘不了自己女兒的任何些微小事,何況年歲……」頓了頓,接道:「乖兒,今夜不算,再過七十五天,就是你的生日了,過了今年這個生日,你就整整二十了,不管我這趟出門去多遠,我總會在你生日之前趕回來的……」
白衣少女嬌靨上又是一抹濃濃異樣神情,道:「這跟你所要說的有關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點頭說道:「乖兒,自然有關係,你聽人說過麼?男長十八,女長二十。」
白衣少女道:「常聽人說,怎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你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白衣少女道:「這句話淺顯得很,我自然明白!」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那你就明白現在不能試的道理了?」
白衣少女道:「我不明白,你說說看。」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男長十八,女長二十,男女在未到這一年齡時,身體內外卻不能算長成。尤其是奇經八脈,一定要在滿二十歲後才成定形,血脈在未滿二十歲之前既不能定形,自然也就無法試了!」
白衣少女道:「難道僅差幾十天就不行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認真說起來,差一個時辰都不行!」
「我明白了。」白衣少女道:「你的意思要等我滿了二十之後才能試?」
那瘦小黑衣老者點頭說道:「不錯,乖兒,正是如此!」
白衣少女道:「那麼,為什麼一定要等找到了我哥哥之後呢?」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其實並不必非找到他不可,我的意思僅是要他做個證!」
白衣少女道:「你的意思是說,在你這趟回來之後,不管有沒有找到我哥哥,只要我滿了二十歲,就可以試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點頭說道:「不錯,乖兒。」
白衣少女搖了搖頭,道:「那你就不該去找他。」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為什ど我不該找他?」
白衣少女冷笑說道:「倘若他是個平庸的人還好,假如他是個武林高手,懷有一身絕藝,無論我是否你的女兒,他都不會饒了你的,你這不是自找殺身之禍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搖頭悲笑,道:「乖兒,只要他公正地說你是我的女兒,而你也相信了他的話,我何惜一死,便是死也含笑瞑目了!」
白衣少女那嬌靨上泛起了一陣輕微的激動神情,但僅瞬間卻又是先前那一片懍人的冷漠,道:「你說完了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啞聲說道:「我說完了,乖兒。」
白衣少女道:「這並不是短時間內難以盡言其辭的長話嘛!」
那瘦小黑衣老者悲笑說道:「乖兒,我所以這麼說,只是想進來坐坐罷了。」
白衣少女又一陣輕微激動,緊跟著臉色一變,道:「你現在已經把該說的話說完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身形倏顫,老臉抽搐,道:「乖兒,我這就走,最後我還有一句話……」
白衣少女道:「我可以讓你說完!」
那瘦小黑衣老者眼中倏現淚光,強笑說道:「謝謝你,乖兒,我長話短說,不會耽擱太久的……」
白衣少女轉頭一旁道:「你已經進來坐這ど久了,我不在乎你多坐一會兒!」
那瘦小黑衣老者老淚立即奪眶,但他連忙又舉袖拭去,生似怕白衣少女看見一般!可是,白衣少女看見了,她黛眉微微軒動,垂下了目光。
這,也全落在了那瘦小黑衣老者眼中,他唇邊飛快地掠過一絲令人難以言喻的笑意,道:「乖兒,你知道,雖然你那哥哥從小跟我在一起,可是你娘始終不讓我近他,如今事隔多年,就算是他能幸運地活著,我也記不得他是什麼樣子了……」
白衣少女轉過螓首,望著他道:「你的意思是……」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你娘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哥哥身上有沒有什麼容易辨認的特徵,你告訴我一下,我好找……」
「有!」白衣少女毫不遲疑地點了頭,道:「我娘告訴我說,我哥哥胸前……」倏地住口不言。
那瘦小黑衣老者忙道:「胸前有什麼,乖兒,是痣是記?」
白衣少女冷然搖頭說道:「都不是,我不能告訴你!」
那瘦小黑衣老者呆了一呆,道:「乖兒,這是為什麼?」
白衣少女道:「簡單得很,假如我哥哥是個身懷高絕武學比你還高的武林高手還好,假如他不如你,他隨時都有殺身之禍!」
那瘦小黑衣老者愕然說道:「乖兒,誰要殺他?」
白衣少女目光直逼過去,冷然說道:「你!」那瘦小黑衣老者臉色一變,神色立慘,悲笑說道:「乖兒,你怎麼會這麼想……」
白衣少女道:「事實上不容我不這麼想!」
那瘦小黑衣老者輕聲說道:「乖兒,你知道,我已經自感罪孽良深,時時刻刻都在悔過,我所以要找他,只是要他當面做個證,絲毫沒有惡意。」
白衣少女冷冷說道:「不必找他做證,屆時只要血聚,我信你的就是!」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難道你不想見見他?」
白衣少女道:「想,手足至親,怎會不想,不過用不著偏勞你,有朝一日,我自己會去找他的,只要他還活在這世上……」
那瘦小黑衣老者滿面悲痛地道:「乖兒,你就這麼不能相信我麼?」
白衣少女道:「可以,但那要等他日血聚,證明了你是我生身之父以後,不過,縱然你是我的生身之父,我也不會讓你殺他的!」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你放心,我絕不會再傷害他的,但假如他要殺我呢?」
白衣少女機伶一顫,道:「你是我的生父,他是我的哥哥,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那瘦小黑衣老者悲慘一笑,道:「乖幾,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他如真要殺我,我不捨等他動手的,你明白麼,乖兒!」
白衣少女木然地點了點頭,道:「我明白……」
那瘦小黑衣老者望了她一眼,道:「乖兒,現在你放心了麼?」
白衣少女道:「我放心了,但我仍不能告訴你!」
那瘦小黑衣老者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失望之色,道:「乖兒,既如此,那就算了,我明天一早就要出門去了,這兒的一切我自會有所交代,只希望你好好保重……」
白衣少女道:「對這有用之身,我自會好好保重的!」
那瘦小黑衣老者臉色一變,低下頭去,但旋即他又抬起了頭,道:「乖兒,有件事我求你務必答應我。」
白衣少女道:「你說吧,只要我能答應的,我毫不猶豫!」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跟著我的雖然都是一流高手,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強敵衝破阻攔,侵入此處,我希望你說出『玉蟾蜍』的藏處,只求保全你自己……」
白衣少女泠然抬頭說道:「這我不能答應,我死也不會說出『玉蟾蜍』的藏處!」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你是我的唯一……」
「你錯了!」白衣少女截口說道:「我唯有不說出『玉蟾蜍』的藏處才能保命!」
那瘦小黑衣老者呆了一呆,搖頭苦笑,道:「不錯,乖兒,看來我不如你……」站了起來接道:「乖兒,我走了,你早點睡吧,明早我走的時候不再下來了,乖兒,千萬保重,知道了麼?」
白衣少女淡然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那瘦小黑衣老者點了點頭,依依地望了白衣少女一眼,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轉身而去!但,他剛走了兩步,突然轉回了身,笑問道:「瞧我險些忘了,再過七十五天,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些什麼,告訴我,我給你帶回來!」
白衣少女緩緩搖頭說道:「我不要什麼,想要的我都有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近乎哀求地道:「乖兒,說一樣行不行!」
白衣少女冷漠地道:「我一樣也不需要,你讓我說什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身形倏顫,強笑說道:「好吧,乖兒,我不勉強,我不勉強……」頭一低,轉身出門而去,那瘦小的背影,看上去好不默然,好不淒涼,直能令人心酸落淚。
白衣少女目光呆呆,嬌軀猛泛顫抖,啞聲歎道:「小梅!」
那青衣婢女忙應道:「婢子在!」
白衣少女木然說道:「你看他是我的生身之父麼?」
那名喚小梅的青衣婢女呆了一呆,遲疑著說道:「回姑娘,婢子不敢說!」
白衣少女道:「你只管說,我不會怪你的!」
那名喚小梅的青衣婢女遲疑了,好一會兒,始低低說道:「姑娘,婢子只覺得老主人好可憐……」
白衣少女道:「這麼說,你認為他是我的生身之父?」
那名喚小梅的青衣婢女頭一低,忙道:「姑娘別生氣!」
白衣少女那蒼白而冰冷的嬌靨上,突然泛起一絲笑意!但那笑意卻令人難窺會意之萬一,只聽她喃喃說道:「他的確是個極富心智的人,我不會相信他的,我不會相信他的。」
一條瘦小黑影掠出了那黝黑的地道,掠出了那入夜永不燃燈的小樓,直落在後院中央!
那後院中央,一前兩後地站著三個黑衣人。那三個,都蒙著面,令人難窺廬山真面目,但由那犀利而森寒的六道目光中,可以看出是三個內外雙修的一位高手!
他三個一見瘦小黑衣老者掠出小樓,立即恭謹躬身。
「屬下等見過老主人!」
那瘦小黑衣老者冷然擺手,道:「都準備好了麼?」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都準備好了!」
那瘦小黑在老者道:「一共派出了多少人手?」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共是六名!」
那瘦小黑衣老者雙眉一軒,道:「六名?夠麼?」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他六個每隔百里一個,合起來方圓六百里,隨時稟報,便是一隻鳥雀也該漏不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點了點頭,道:「他們出發有多久了?」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在老主人吩咐之後不到片刻就出發了!」
瘦小黑衣老者捋著鬍子點頭說道:「很好!若無差錯,我重重有賞!」
那最前面黑衣蒙面人,忙道:「謝老主人恩典!」
瘦小黑衣老者擺了擺手,道:「留下的人,你知道出麼安排麼?」
那最首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屬下知道!」
「好!」瘦小黑衣老者道:「只記住,盡量避免硬拚,但要不計犧牲護衛姑娘!」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老主人放心,屬下等誓死護衛姑娘安全!」
瘦小黑衣老者含笑點頭,大袖一擺,飛射而逝……
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本是好地方……「鳳陽」的「花鼓詞」流傳大江南北。
「鳳陽」素有兩大害,一個是「水」,一個是「兵」,水者,淮河發水於河南,匯汝河,頻河,渦河,淝河等巨流,經運河至長江,流域甚廣,地平漕棧,山洪一來即洪水為災。
所謂「自從來了朱太祖,十年倒有九年荒,大戶人家賣田地,小戶人家鬻兒郎」當初朱洪武揭竿而起,就是利用這一帶的災民。
所謂兵害,「蚌埠」為自古兵家必爭之地,而「鳳陽」緊靠「蚌埠」,一有戰事,就難免受池魚之災!
在「鳳陽」附近,有條淮河,達條河通運河,所以平日裡船隻來往,帆影連綿數里十分繁忙。
搬開白天不說,就在夜裡,一眼望去,那船上的燈火在河上明滅閃動,也總有上百點。
當然,這淮河裡的船隻,並不是艘艘都在夜間趕路的,也有那停拍在岸邊過夜的!像這一艘……
那是一艘雙桅大船,靜靜地停泊在河岸垂柳之旁,船艙那小窗戶裡透射著燈光,但獨不聞人聲。
雖不聞人聲,但卻能看見人。
人不是在船艙裡,而是在船頭,在船尾,那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兩個白衣人。
若說為賞月,今夜月如鉤,且月色朦朧,算不得美,再說,那也應該對坐船頭舉杯小酌!若說為觀賞這淮河的夜景,這淮河的夜景,確實沒什麼好看的,看來看去全是過住船隻上的燈火。
那麼這兩個是……。驀地裡,三條人影似電,由遠而近!
只聽那站在船頭的白衣人恭聲發話說道:「稟夫人,公主與兩位護法回來了!」
船艙中,傳出一個無限甜美而略顯冷意的話聲:「可曾帶著人?」
那站立船頭的白衣人道:「回夫人,公主自己抱著一個人,看不清楚……」
艙門垂簾掀動,由那船艙中走出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美婦人她好美,鳳目,黛眉,瓊鼻,櫻口,那露在衣衫外面的肌膚,欺霜賽雪,白皙晶瑩有點像象牙,也有點像凝脂,且隱隱透射著惑人的光采!
只是她那眉宇間凝含的淡淡煞氣,及一雙犀利若刃的目光太以懍人,幾乎令人不敢抑視,她背後,左右跟隨著兩名青衣婢女,同樣地美艷無雙,人間絕色。
她這裡才出船艙,那身法似電的三條人影已然掠至岸邊,朦朧月色下,那正是萬花公主與她那左右二護法!
那萬花公主懷裡抱著上官鳳,上官鳳仍緊閉美目,昏迷不醒,萬花公主自己抱著上官鳳,而沒有把上官鳳交給左右二護路,已經是很對得起夏侯嵐了!
到了船邊,那萬花公主一改那面罩寒霜的冰冷嬌橫模樣,帶著點撒嬌她,脆生生叫了一聲:「娘!」
那白衣美婦人無限慈祥,含笑說道:「貞兒,你回來了,快上來!」
那萬花公主應了一聲,登跳扳上了船。
那左右二護法則恭謹躬下身軀,齊聲說道:「屬下參見夫人!」
那白衣美婦人輕舉皓腕,擺了擺手,道:「二位辛苦了,歇息去吧!」
軒轅極與冷天池雙雙應了一聲:「謝夫人!」騰身掠向了船尾。
白衣美婦人收回目光,落在了上官鳳身上,道:「貞兒這就是董天鶴的女兒?」
萬花公主忙擺頭說道:「不是,娘,她叫上官鳳,是……」
那白衣美婦人訝然說道:「不是董婉若?那你帶她回來幹麼?」
萬花公主嫣然一笑,道:「娘,貞兒好累,進去說好麼?」
那白衣美婦人不禁失笑,螓首微斂,探柔荑拉起萬花公主裊裊行進艙中,進了艙,萬花公主把上官鳳交給了兩名青衣美婢,讓她舒適地靠在一張椅子上。
她自己則跟那中年美婦人隔幾而坐,坐定,萬花公主未等那白衣美婦人再問,便即開口說道:「娘,她是那『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夏侯嵐的紅粉知己!」
那白衣美婦人「哦!」地一聲,美目閃動,深深地打量了昏迷中的上官鳳兩眼,黛眉微軒,道:「長得倒很好,可惜……」住口不言。
那萬花公主呆了一呆,忙道:「可惜什麼?娘!」
那白衣美婦人道:「跟夏侯嵐在一起的,還有什麼好姑娘,夏侯嵐的當年事績,娘也對你說過,他隱名埋姓在『金陵』的這幾年情形,軒轅護法也知道的很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天到晚在秦淮河跟那些風塵煙花廝混……」
那萬花公主忙道:「哎呀,娘,您可別錯怪這位上官鳳,她有個美號叫『素心玉女』,性情剛烈,冷艷無雙,一向眼高於頂……」
那白衣美婦人冷冷說道:「要不是娘錯怪了她,那便是她瞎了眼……」
「不,娘,」那萬花公主忙搖頭說道:「我看那夏侯嵐也挺……」嬌靨一紅,住口不言。
那白衣美婦人臉色一寒,鳳目陡射威稜,道:「貞兒,這多年來,娘對你是怎麼說的?」
那萬花公主螓首倏垂,道:「娘,貞兒記得,但貞兒這是以事論事……」
那白衣美婦人冷哼說道:「娘只要你記住,天下的男人們沒一個是好東西!」
那萬花公主猛然抬頭,道:「娘,總會有幾個好的吧?」
那白衣美婦人冷然搖頭,道:「一個也沒有!娘見過的不比你多?」
萬花公主默然未語,但由那嬌靨上的神色不難看出,她是想說些什ど而沒有說出來。
那白衣美婦鳳目凝注,冷冷問道:「貞兒,你莫非……」
一片紅暈透耳根,萬花公主忙搖頭說道:「娘,您是怎麼了?貞兒不會的,永不會……」
那白衣美婦人威擊一斂,微顯冷酷的香唇邊,掠上了一絲輕微笑意,微微點頭道:「不會就好,這才是娘的好女兒,其實,貞兒,你要知道,娘是為你好,以娘為鑒,你就該……」
萬花公主低怔說道:「娘,您別說了,貞兒知道了!」並且很柔順地說了話,但那話聲中已含著不少的幽怨。
那白衣美婦人似乎未留意,軒了軒黛眉,道:「貞兒,是那夏侯嵐不肯交出董婉若,所以你才……」
萬花公主搖頭說道:「娘,他何止不肯交出董婉若,他根本就不承認他擄了董婉若!」
那白衣美婦人臉色一變,道:「那『一殘指』傷痕確切,豈容他狡辯!」
萬花公主道:「貞兒也這麼說,可是他說那是有人嫁禍於他!」
那白衣美婦人冷哼說道:「那是他說的,為了『玉蟾蜍』,說說謊又有何妨……」娥眉一挑,接道:「貞兒,關於他的師承及身世呢?」
萬花公主微微描了搖頭,道:「娘,他不肯說!」
那白衣美婦人臉色又一變,但旋即目閃異采,目光自上官鳳那美目緊閉的嬌靨上掠過,道:「貞兒,解開她被制穴道,讓娘問問她!」
萬花公主忙道:「娘,貞兒答應過夏侯嵐,除非他三個月內他不交出董婉若,要不然貞兒會一直好好款待他這位紅粉知己的!」
那白衣美婦人訝然說道:「貞兒,你要以這上官鳳換董婉若?」
萬花公主道:「要不然貞兒把她帶回來幹什麼?」
那白衣美婦人含笑點頭,道:「很好,可是,貞兒,娘只是問問她!」
萬花公主道:「她性情剛烈,要是有什ど地方得罪了娘,娘可別……」
那白衣美婦人臉色一變,旋又含笑點頭:「娘雖然一直不齒夏侯嵐的作為,但娘卻不願意讓你失信於他,好吧,娘答應你不生她的氣!」
萬花公主笑了,抬起玉手虛空向上官鳳拍去。
上官鳳嬌軀一震而醒,入目眼前情狀,變色而起。
「你們之中,是誰把我帶到這兒來的?」
萬花公主淡淡說道:「上官姑娘,是我!」
上官鳳美目逼視萬花公主,道:「你是誰,把我帶到這兒來是什麼意思?」
萬花公主微笑說道:「這不是一句話所能說完的,上官姑娘何妨坐下談?」
上官鳳道:「我坐與不坐,全看你怎麼答我問話!」
萬花公主眉鋒一皺,那白衣美婦突然說道:「好倔強的姑娘家,在我面前有座位,那已是……」
萬花公主忙道:「娘!」
那白衣美婦人立即笑道:「好,好,好,娘不說,坐不坐由她!」
上官鳳冷哼說道:「本來該由我,我不信任何人能勉強我!」
那白衣美婦人淡淡笑道:「我很想試試,但是我的女兒不讓我難為你!」
上官鳳道:「我不領這個情,你也不必聽你女兒的!」
那白衣美婦人目光寒芒一閃,道:「貞兒,你聽見了麼,是可忍孰不可忍!」
萬花公主忙道:「娘,武林人輕死重一諾,貞兒也告訴過娘她的性情的!」
那白衣美婦人軒了軒黛眉,未說話。
萬花公主唯恐上官鳳再說話,忙轉向了她,道:「上官姑娘,我姓白,叫白素貞!」
上官鳳道:「你把我帶到這兒來,是什麼意思?」
萬花公主白素貞道:「上官姑娘,我先要說明,我沒有惡意……」
上官鳳冷冷說道:「我想不出這是什麼好意?」
白素貞裝作未聽見,繼續說道:「我把你請到這兒來,是想向姑娘那心上人『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夏侯嵐要另一個人,如此而已!」
一句心上人聽得上官鳳嬌靨一紅,她冷冷說道:「你向他要誰?」
白素貞道:「這個人,姑娘你知道,就是那董婉若!」
上官鳳道:「這就更不是好意了,你錯了,他也在找董婉若,甚至於他認為那董婉若被你擄去了!」
白素貞道:「上官姑娘,我限他三個月內以董婉若換姑娘回去,如果屆時他們不交出董婉若,那他就別想再要姑娘了,所以,為了他跟姑娘自己,我以為姑娘該說實話,甚至於該勸他趕快交出董婉若來給我!」
上官鳳道:「你這是強人所難,他根本沒……」
白素貞截口說道:「有也好,投有也好,反正我限他在三個月內交出董婉若,為了上官鳳姑娘你,我以為他會辦得到的!」
上官鳳雙眉一揚,道:「這意思就是說,我要被你拘為人質三個月?」
白素貞嫣然笑道:「不是拘,姑娘,那是做客三月,我保證把姑娘待若上賓!」
上官鳳冷笑道:「那謝謝你,我擔當不起!」轉身要走。
那兩名青衣美婢身形橫跨,攔在了艙門。
上官鳳倏然回身,道:「怎麼,你要強留客?」
白素貞含笑說道:「我不敢,上官姑娘,但稀客難請,我也是一片至誠,希望姑娘不要鬧個彼此都不愉快!」
上官鳳冷笑說道:「請客沒有這樣請的,我要走著誰攔得住我!」霍地轉過嬌軀,向艙門衝去。
那白衣美婦人與白素貞坐著未動。
上官鳳走近艙門,一聲冷叱:「閃開!」皓腕一抬,玉手向兩名青衣美婢探去。
兩名青衣美婢未說話,卻突然雙雙出手向上官鳳抓去,一取上官鳳腕脈,一取上官鳳香肩。
上官鳳冷冷一笑道:「侍婢也高手,怪不得這麼不講理……」皓腕一頓,變探為拍迎向那兩隻玉手!砰然一聲輕震,兩名青衣美婢各退半步,而上官鳳自己身不由主卻已退了一步還多。
固然,以二敵一,對方合兩個人的真力對她一個,但武林中能接上官鳳這一掌的,還真不多見!足見這兩名青衣侍婢各有一身不俗武學。
上官鳳臉色一變,方待二次欺身。
只聽背後白素貞說道:「上官姑娘,你縱然能衝出艙去,艙外還有我十大高手及左右護法軒轅極與冷天池。就算你能再力敵十二人,這兒還有我母女未動……」
上官鳳猛然轉身,嬌靨堆霜,美目凝煞道:「你們想恃多取勝……」
那白衣美婦人突然笑道:「何必恃多!姑娘,你能躲過我揮手一抓,我立即率小女送你下船,但若是你躲不過呢?」
上官鳳未假思索,脫口說過:「那簡單,我就做你階下囚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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