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丹心旗與八大胡同 第 二 章 丹 心 旗 文 / 獨孤紅
片刻之後,鄒太極飄然出了「松筠庵」後門!
他走了沒多遠,「松筠庵」那後門左近牆腳下,站起個提著籃子、賣糖果一類的小販,他袖著手,低著頭,跟在鄒太極身後,不即不離,不緩不疾地行去。
這小販把皮帽拉得低低的,令人無法窺及他那面貌,不過,單從那露在外面的肌膚來看,此人皮白肉嫩,好像個大姑娘家,不像是個做小販討生活的人!
他跟著鄒太極,鄒太極往哪走,他也往哪兒走!
不但如此,鄒太極沿途所經,或屋簷下,或路邊的小攤上,還陸續地跟著閃出、站起了不少身穿黑衣的漢子!
只不知鄒太極自己知不知道,他仍是背著手往前走,連頭也未回一下,但見他穿大街走小巷轉向了城南!
按說,「八大胡同」在城西,他如今走向了城南,想必不是往「八大胡同」走的,要不,他何以走向城南!
可是,怪了,他不但走向城南,而且出了「永定門」!
看得那跟在他身後的小販為之一怔,雖然怔了一下,但是那小販並未停步,仍然跟著他出了「永定門」!
到了「永定門」邊,那小販停了步,眼望著那漸去漸遠、漸至不見的鄒太極,那帽沿陰影後突然閃起兩道奪人的目光來,而且那露在帽沿陰影外的薄薄雙唇邊,也同時浮現了一絲神秘笑意,轉身走了回去!
他跟一名黑夜漢子低低說了幾句,然後那黑衣漢子向後揮了揮手,與那小販拐入一條胡同中不見!
就在他們一哄而散的同時,西城「西便門」內走進了一個面貌清瘦的灰衣老者,赫然竟是那位「要命郎中鐵面叟」!
他面含微笑地進了「西便門」,然後直奔「八大胡同」!
這時候的「怡紅院」冷清清的,正是姑娘們閒著的時候!
鄒太極一進「怡紅院」大門,迎面走出了龜奴,他一見客人這時上門,不由為之一怔!
但是進了門的財神總不能往外推,他連忙迎了上去,躬身哈腰,滿面陪上令人噁心的諂笑。
「老爺子今天來的好早!」
鄒太極雙眉為之一皺,道:「老朽借問一聲,你們這兒可有位欒震天欒老爺子!」
龜奴又復一怔,忙嘿嘿笑道:「原來老爺子是來找人的,有,有,就在西後院,您等等,我這就替您通報一聲去!」
說著,他剛要走,突然一個蒼勁話聲起自西樓下:「不用通報了,是哪位要找我趕車的?」
隨著話聲,西樓下轉出了一身粗布衣褲的欒震天。
他一見鄒太極,不由為之一怔,愕然說道:「這位老哥是……」
鄒太極含笑說道:「你老哥想必不認得我?」
欒震天道:「恕欒震天眼拙,想不起你老哥是……」
鄒太極截口笑道:「欒老哥,我姓鄒叫鄒太極!」
有道是「人名樹影」,欒震天聞言立即怔住。
半晌方脫口一聲驚呼,他滿面驚喜地道:「莫非那位要人命的郎中?」
鄒太極點頭笑道:「正是這塊抬不出去的招牌!」
「抬不出去?」欒震天哈哈大笑,說道:「你鄒老哥這塊招牌能壓死人,鄒老哥,我欒震天對你可是仰名已久,心儀良深,只恨無緣識荊,一直引為生平憾事,不想你鄒老哥今日竟尋上門來,好不令人高興!我欒震天這一輩子也沒有白活,從此無恨了,走,走,走,咱們老哥兒倆,到樓上好好談談去!」說著,一把拉起鄒太極便往西樓拖!
鄒太極目射敬佩,難掩心中激動地道:「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欒老哥,咱們彼此彼此,不過你欒老哥令我受寵若驚!」
欒震天回身一瞪老眼,道:「鄒老哥,你既找上了欒震天,那就是看得起欒震天是個可交的朋友,我不會那一套客套話,有話咱們樓上說去!」
鄒太極道:「欒老哥,我是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說話間,已然登上西樓,小玉正站在樓梯口,一雙美目盡射訝異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登上了樓,欒震天擺手說道:「丫頭,別那麼沒規矩,見過鄒前輩,然後請姑娘,就說貴客蒞臨,最後再去沏上一壺好龍井!」
他一口氣三個吩咐,令人有應接不暇之感!
小玉忙矮嬌軀,襝衽為禮,道:「小玉見過鄒前輩!」
鄒太極一邊還禮,一邊說道:「欒老哥,這位是……」
欒震天道:「姑娘的兩個貼身侍婢之一,小玉!」
鄒太極道:「原來是梅姑娘左右兩位姑娘之一,難怪瑤池仙品,功列一流!」
這話小玉一聽,嬌靨微紅,含笑說道:「多謝鄒前輩誇獎,前輩請客廳坐坐,我這就請姑娘去!」
她又一襝衽,轉身裊裊而去!
鄒太極點頭歎道:「侍婢如此,其主可知,梅姑娘令人敬佩!」
欒震天笑道:「鄒老哥,適可而止,再捧她她就要上天了,走,咱們客廳邊坐邊談等姑娘去!」舉手肅客!
大廳中坐定,欒震天遲疑了一下,微微斂去笑容:「鄒老哥,欒震天有一句不當問的話,鄒老哥怎知欒震天主僕托身在此,又怎知欒震天主僕……」
鄒太極心知欒震天動了疑,其實難怪,這種身份,本該時時提防,處處小心。
他絲毫未在意地截口笑道:「欒老哥可知賈子虛賈大俠其人?」
欒震天呆了一呆,道:「有過數面之緣,頗不陌生,本門也多次蒙他援手,莫非……」
鄒太極點頭說道:「便是他告訴我梅姑娘與欒老哥在此!」
樂震天道:「鄒老哥跟這位賈大俠是朋友?」
鄒太極搖頭說道:「我不認得他,但他第一眼便認出了我!」
欒震天本想由鄒太極口中多知道一些賈子虛的事,如今一聽鄒太極也不認得他,未免有點失望,道:「鄒老哥是在何處碰見賈大俠的…」
鄒太極道:「不是我碰見他,是他尋上門來找我的!」
欒震天搖了搖頭,沒說話!
鄒太極自是忍不住要動問所以!
欒震天苦笑說道:「此人委實是神秘得可以,本門蒙他多次援手,我也跟他緣有數面,不但未能摸清他到底是那一路的人物,便是連他個真名實姓也未得到!」
鄒太極「哦」的一聲,點頭說道:「原來如此,他倒是在我面前直認了賈子虛三字是他的化名!」
欒震天苦笑說道:「姓假,名叫子虛,不是化名是什麼?我們姑娘……」
一陣輕盈步履響動,客廳內走進了手捧香茗的俏姑娘小玉。
她一邊向客奉茶,一邊說道:「老爹,姑娘來了!」
客廳外,又響起了一陣步履聲!
論起來,梅心雖是年輕後輩,但如今主客有別,而且梅心她是「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便是與他同輩論交的欒震天也要聽她的,故此鄒太極絲毫不敢怠慢,連忙站了起來!
欒震天跟著站起,適時,香氣襲人,梅心帶著雙成已然裊裊行進大廳。
鄒太極趨前一步,肅然施禮,道:「老朽鄒太極,見過梅掌門人!」
梅心忙還禮說道:「鄒前輩這是折煞晚輩,快快請坐!」
鄒太極道:「謝梅掌門人!」舉步退後,卻未坐下!
梅心含笑說道:「晚輩不知鄒前輩俠駕蒞臨,有失遠迎,當面恕罪!」
「豈敢!」鄒太極欠身說道:「老朽來得魯莽,還望梅掌門人海涵!」
梅心道:「晚輩越發地不敢當了,鄒前輩成名多年,『鐵面叟』威名更震武林,晚輩仰慕已久,今日俠駕突臨,正償晚輩多年夙願,晚輩並深感無上榮寵!」
鄒太極道:「那是梅掌門人看得起老朽,實令老朽深感羞愧汗顏,倒是梅掌門人巾幗奇英,一代才女,一手振興了『洪門天地會』,令得老朽甚為敬佩欽服!」
寒暄已畢,賓客落座!
坐定,梅心美目深注,仔細打量了鄒太極一眼,道:「鄒前輩怎知……」
欒震天插口說道:「姑娘,是賈子虛告訴鄒老哥的!」
梅心呆了一呆,「哦」的一聲,說道:「鄒前輩認識那位賈大俠?」
鄒太極搖頭說道:「老朽並不認識他,是他上門找老朽的!」
梅心眉鋒微皺,道:「恕我斗膽,前輩成名多年,經驗豐富,當不會輕易相信一個素昧生平、突如其來的人!」
鄒太極腦中電旋,立即答道:「老朽當時也恐有詐,但是他告訴老朽他跟欒老哥是熟識,並且表示,倘若他是滿虜中人,絕不會客姑娘至今日,並且,他直認那賈子虛三字是他的化名……」
梅心道:「想來鄒前輩也不知道他的真姓名及來歷!」
鄒太極道:「老朽曾問過他,他表示有萬不得已的苦衷,不肯說!」
梅心沉吟了一下,道:「不知他對鄒前輩都說了些什麼!」
鄒太極道:「他除了告訴我姑娘領導『洪門天地會』及欒老哥為總護法外,並且告訴老朽,姑娘是傅先生的愛女!」
這不但使欒震天霍然色變,大為震動,便是連梅心也大大地吃了一驚,美目圓睜地訝然說道:「他怎麼對我知道得那麼多?」
她神態立趨平靜,轉注鄒太極,淡淡笑道:「不敢欺瞞前輩,他說的絲毫不錯……」
未容鄒太極接話,她立刻又說道:「鄒前輩由何處來?」
鄒太極道:「老朽自到北京之後,因嫌客棧中耳目太難,一直住在『松筠庵』,適才便是由『松筠庵』來!」
梅心道:「前輩一路來此,可曾有人跟蹤?」
鄒太極道:「姑娘高明,老朽剛出『松筠庵』的時候,確實有人跟蹤……」
欒震天變色說道:「那麼賈子虛這小子……」
梅心截口說道:「老爹,聽鄒前輩說完!」
欒震天立即住口不言,鄒太極笑了笑,接道:「欒老哥誤會了,這還是那位賈大俠提醒了我,要不然我根本想不到會有人跟蹤我,我當即出了『永定門』故作離去之狀,然後在城外繞了個大圈,由『西便門』進了西城,由西城至此,並未再發現有人跟蹤!」
梅心平靜地笑了!
欒震天威態稍斂,皺眉說道:「這麼說來,又不是他了?」
他轉注梅心,道:「姑娘,您看……」
梅心截口淡笑,道:「此人行事處處高明,便是連我也摸不透他,不過,不管怎麼說,他該不是滿虜一路人!」
鄒太極點頭說道:「姑娘說得是,倘若他是滿虜一路人,他既對姑娘知道得這麼清楚,斷無坐視不動之理,既認得老朽,也斷無放過老朽之理,姑娘以為然否?」
梅心點頭說道:「晚輩也是這麼想……」
她話鋒微頓,接道:「這麼說來,他們是已經知道前輩到了北京?」
鄒太極微挑雙眉道:「只因為老朽見著了『江南八俠』中的白泰官!」
梅心道:「自泰官是滿虜鷹犬,這莫非也是那位賈大俠說的?」
鄒太極點頭說道:「是的,姑娘,老朽正是蒙賈大俠指點!」
梅心道:「前輩是何時抵達北京的?」
鄒太極道:「老朽是昨夜剛到!」
梅心沉吟了一下,道:「前輩隱世多年,有如神龍,這趟突然來到北京……」
鄒太極道:「老朽自以為瞞不過姑娘!」
梅心道:「晚輩猜透了八分,但不敢隨便說!」
鄒太極道:「彼此不外,都是自己人,姑娘何顧忌之有?」
梅心笑了笑,道:「前輩來此的目的,當是為了令高足!」
鄒太極難掩羞愧地點頭道:「姑娘說得不錯,老朽此來便是為了那不忠不孝的劣徒!」
梅心沉默了一下,道:「前輩打算怎麼辦?」
鄒太極挑眉說道:「老朽自是要殺此劣徒清理門戶,以謝天下!」
欒震天突然擊掌叫道:「鄒老哥,你早就該出來了!」
悔心橫了他一眼,他猛然省悟連忙閉上了嘴!
鄒太極看得清楚,一歎說道:「姑娘莫要嗔怪老朽這位欒老哥,他說得不錯,老朽是早該出來了的,甚至於當初根本不該造就他!」
梅心道:「萬般皆天定,半點不由人,這也不能全怪鄒前輩,有道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現在阻止令高足,該還來得及!」
鄒太極默然未語,欒震天卻忍不住又道:「鄒老哥,事關匡復大計,恕我口快心直,鄒老哥預備……」
鄒太極截口說道:「我正在等候適當之時機!」
欒震天挑眉說道:「鄒老哥,還等什麼適當時機,據我所知,他現在貝勒海青府中,何不乾脆闖進內城……」
鄒太極搖頭說道:「談何容易?他一身所學已不在我之下,再加上他那十二貼身護衛,及大內滿虜鷹犬『血滴子』,只怕……」
欒震天挑眉叫道:「十二貼身護衛士雞瓦狗,大內鷹犬『血滴子』也個個酒囊飯袋,連我都不把他們放在眼內,何況……」
鄒太極道:「欒老哥,話不是這麼說,胤禎跟劣徒多年來一直高枕無憂,安若磐石,足見『血滴子』與劣徒那十二貼身護衛絕不等閒,確有他們過人的厲害之處,我此來便為殺他清理門戶,以謝天下,此事許成不許敗,也但求一擊成功,所以沒有把握我絕不動他,更不希望來第二次!」
欒震天道:「以鄒老哥一人之力,或許太薄弱了些,但如今北京城並不僅僅是鄒老哥一人在,撇開『洪門天地會』……」
鄒太極點頭說道:「這個老朽知道,可是欒老哥別忘了,貝勒海青府中,還有個功力高絕、無人能敵的郭璞!」
一聽郭璞,欒震天立即傻了臉。
但他突然鬚髮俱張地叫道:「休提那郭璞,提起來能讓欒震天恨煞、愧煞……」威態未斂,卻倏然住口不言!
梅心一笑道:「老爹,鄒前輩不是外人,但說無妨!」
欒震天雙眉一挑,立即把救那位燕南來的經過說了一遍,一直說到了他進了「貝勒府」!
他最後怒不可遏地道:「鄒老哥你說,此人該殺不該殺!」
鄒太極本就是個嫉惡如仇的人,一張鐵面之下,不知毀過多少極凶大惡,靜聆之餘,自然氣白了臉,道:「好個忘恩負義、喪心病狂之徒,欒老哥,此人無論從那方面說,都百死莫贖,殺無可赦!」
欒震天道:「可是……」望了梅心一眼,住口不言!
鄒太極微微一怔,面上陡現詫異之色!
梅心淡淡笑道:「鄒前輩,讓晚輩來說,晚輩一直不以為郭璞會是那種人,也一直不贊成對他下手,而且,有一次捶手可得、輕易便可取他性命的機會,晚輩下令放過了他!」
鄒太極詫聲說道:「姑娘,這是為何?」
梅心道:「晚輩無須多作解釋,但自那一次之後,他已經知晚輩等為『洪門天地會』中人,可是事過數日,至今晚輩等這些『洪門天地會』中人,仍是好好的!」
鄒太極呆了一呆,道:「這倒是怪事,他沒有理由不動姑娘!」
欒震天沉吟說道:「那有可能是著緩兵之計,或者是他尚未準備好,要不就是他估計實力,根本不敢動本門!」
梅心搖頭說道:「老爹,這都不成理由,像這類事講究的是迅雷不及掩耳,再說,他也無須準備,若論實力,我跟老爹合起來怕也不是他的對手,假如再加上大內『血滴子』、『雍和宮』中的喇嘛精銳盡出,對付十位旗主,誰勝誰負,不想可知!」
鄒太極皺眉沉吟,點頭說道:「姑娘分析得沒有錯,果真如此,他們穩操勝卷,貴門後果堪憂,照這麼看他更沒有理由不動貴門了!」
梅心道:「而事實上,至今未見他動!」
鄒太極道:「那麼,以姑娘看……」
梅心道:「他該是另有用心,另有所圖,說得明白一點,他跟咱們該是途殊而同歸的同路人!」
鄒太極點頭沉吟未語!
欒震天突然說道:「姑娘,要等咱們證實他不是同路人時,可就來不及了!」
梅心淡淡說道:「那也沒有什麼來不及的,便是他率領滿虜鷹犬找上門來,我也有辦法要他一敗塗地,難保自身!」
欒震天道:「那姑娘何不趁早?」
梅心道:「老爹,凡事要冷眼多觀察,不可操之過急,假如他是咱們的同路人呢?老爹要知道,他如今的成就,是咱們同路人中,任何人所難企及的!」
欒震天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說了一句:「無論怎麼說,我總不敢這麼想!」
梅心道:「我不敢勉強老爹這麼想,可是我要勸老爹平心靜氣,拭目以待,假如我看錯了他,我願意在祖師面前自剜雙目!」
欒震天一驚忙道:「姑娘,您這是……我平心靜氣、拭目以待就是!」
梅心淡淡說道:「老爹該知道,我這個人從不意氣用事的!」
欒震天默然未語,但旋即苦笑一聲,道:「但願姑娘沒看錯了他!」
梅心笑了笑,未再說話!
鄒太極卻適時道:「聽姑娘這麼一說,老朽的來意倒不便出口了!」
梅心呆了一呆,笑問道:「怎麼,前輩之所以突然蒞臨,莫非與此事有關?」
鄒太極點頭說道:「賈大俠要老朽連絡同道,早日除去郭璞,並指點老朽,要老朽先來見姑娘跟姑娘商量個對策!」
梅心笑道:「他倒是很看得起我,他曾幾次要老爹告訴我,早日想辦法除去郭璞,可是以他的智慧,他該義不容辭!」
鄒太極道:「也許他的功力非郭璞之敵手,只有借重貴門!」
梅心道:「動手可以由敝門動手,可是謀取對策,他該出個頭!」
鄒太極沉默了一下,道:「或者他自認智慧難以與姑娘……」
梅心搖頭截口說道:「由這幾件事,前輩該看得出,撇開武學不談,他的智慧該比晚輩只高不低,足可與郭璞一較高下!」
鄒太極心知梅心所說不差,要不然苦大師不會交付「丹心旗」,委以如是重任,但是賈子虛有囑咐在先,如今他自不便加以說破。
他當下略一沉吟,說道:「以老朽看,這件事已沒有商量的必要了……」
「不!前輩。」梅心正色說道:「晚輩只能約束『洪門天地會』中人,不許對郭璞下手,可是晚輩無權干涉『洪門天地會』外任何人的行動!」
鄒太極道:「姑娘這話就見外了,彼此既是一家人,姑娘又是『洪門天地會』的掌門雙龍頭,貴門既不動郭璞,老朽自不便單獨行動,一家人中各自為政,那是大不智!」
梅心道:「多謝前輩,站在晚輩的立場上,只能勸勸敝門以外之人,確實不便加以阻攔,前輩該知道……」
鄒太極點頭說道:「這個老朽明白,不過,姑娘似也不該在一家人中,過份地劃分你我,老朽以為『洪門天地會』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而凡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也該是『洪門天地會』中人!」
梅心道:「多謝前輩,晚輩受教了!」
鄒太極道:「老朽口快心直,站在一家人立場,為的是匡復大計,在言語上倘有欠安之處,倘望姑娘包涵!」
梅心淡淡笑道:「前輩既知梅心,當知梅心不是不識大體之人!」
鄒太極默然未語,沉吟有頃,猶豫再三,始道:「姑娘,老朽只怕除去郭璞之事,勢在必行!」
梅心呆了一呆,道:「晚輩請教!」
鄒太極又遲疑了一下,才說:「姑娘,老朽受人叮囑,有些話不便出口,老朽只能奉知姑娘,除去郭璞之舉,勢在必行!」
梅心眉鋒微皺,道:「前輩不能明示麼?」
鄒太極道:「姑娘原諒,老朽有不得已的苦衷,既點頭答應於人,自不能輕毀諾言,又失信於人!」
梅心揚眉問道:「是賈子虛大俠?」
鄒太極略一遲疑,點頭說道:「是的,姑娘,正是賈大俠!」
梅心道:「是他非殺郭璞不可麼?」
鄒太極又點了點頭,道:「不錯,姑娘,是賈大俠非殺郭璞不可!」
梅心淡淡笑道:「晚輩適才說過,別人要殺郭璞,我無權干涉!」
鄒太極咬了咬牙,道:「不,姑娘,賈大俠的話就是不可違抗的命諭!」
梅心呆了一呆,道:「對誰?前輩?」
鄒太極道:「姑娘,老朽以及在此的任何一位!」
梅心笑道:「前輩,他能命令前輩及『洪門天地會』?」
鄒太極暗暗一歎,道:「姑娘,他絕對有這個權,老朽是來傳令……」
梅心笑了笑,道:「這麼說來,我是不得不遵了?」
她話鋒微頓,接道:「前輩,請恕晚輩斗膽、事關重大,晚輩連賈大俠的姓名來歷都不知道,這令諭叫晚輩如何遵從法?」
鄒太極道:「姑娘,不是老朽不說,實在是賈大俠曾叮囑老朽,不許對任何人說出他的身份來歷!」
梅心道:「那麼,倘前輩換做是晚輩,這令諭,前輩能遵從麼?」
鄒太極道:「這麼說來,姑娘是信不過老朽了!」
梅心淡淡說道:「晚輩不敢,晚輩只是信不過那位賈大俠,前輩請原諒,事關重大,萬一郭璞是咱們的同路人,那不但是毀了他的成就,而且是自相殘殺,中了滿虜的借刀殺人之計!」
鄒太極挑眉說道:「姑娘,老朽敢以性命擔保,賈大俠絕非滿虜中人!」
梅心道:「晚輩斗膽,以為這話前輩不該說,前輩成名多年,見過、遇過的事,當比晚輩多得多,前輩請想想,賈大俠不肯示人姓名、身份,僅要前輩帶一句話便要人俯首遵從,有這種道理麼?再說晚輩也是為了前輩,萬一前輩為人蒙騙,中人之計,一旦大錯鑄成,前輩豈不要引咎終身?還請前輩三思!」
鄒太極苦笑說道:「姑娘是逼老朽非說出賈大俠的身份來歷不可了!」
梅心淡淡笑道:「晚輩不敢,但事實上,他至少得拿出點讓人信服的東西。」
鄒太極默然不語!
半晌,鄒太極猛然抬頭,鬚髮俱動,道:「姑娘,賈大俠懷有『丹心旗』!」
梅心臉色一變,欒震天霍然躍起,驚聲叫道:「什麼,那賈子虛他、他懷有『丹心旗』?」
鄒太極點頭說道:「正是,賈大俠懷有『丹心旗』!」
欒震天脫口一聲驚呼,立即怔住,半晌喃喃說道:「苦大師委託之人竟會是他,怪不得他行事過人,處處高明,那麼高深莫測……」
倏地,他轉注鄒太極,道:「鄒老哥,你可看見了『丹心旗』?」
鄒太極點頭說道:「我親眼目睹,而且大禮參拜!」
梅心轉望鄒太極,嬌靨上毫無表情地道:「前輩,苦大師當年在『北天山』召集先朝忠義遺民訓示甚詳,見旗如見主,『丹心旗』既有令諭,『洪門天地會』不敢不遵,不過,晚輩請前輩轉奉賈大俠,請他多寬限些時日,郭璞這個人並不好對付,一個不好,那會全盤俱墨!」
鄒太極道:「多謝姑娘,老朽這就告辭往西山找賈大俠去!」
他說著,站了起來,拱手告辭!
梅心跟著站起,道:「事關重大,晚輩不敢挽留前輩,麻煩老爹代我送送鄒前輩!」
送走了鄒太極,梅心轉身回房,嬌靨上的神色難以言喻。
雙成跟小玉互覷一眼,卻沒一個敢問!
須臾,欒震天送客返來,迎面碰見小玉。
他忙道:「丫頭,姑娘她……」
小玉搖搖頭,沒有說話!
這時,梅心的話聲由房內透出:「老爹,請給我備車,我該到貝勒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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