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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波數折 文 / 獨孤紅

    柳含煙一怒辭下少林寺後,展開絕世輕功,疾如流星劃空一路狂奔,不到片刻,已在數百里以外,此時心巾悲憤漸平,腳步也不覺漸漸緩了下來。

    舉目微一打量四周,不覺暗吃一驚,原來他這一路漫無目的的狂奔,腦海中儘是想著適才三生神態,忘卻天色,不知日影已斜,而且這一路狂奔之下,自己竟置身在一片荒郊曠野之中。

    左旁是一片白楊密林,右旁卻是一片亂墳荒塚,墳頭起伏不下數百,有的想是為野狗所挖,墓頂洞開白骨暴露,陣陣惡臭隨風撲來,中人欲嘔。

    天色已暗,荒家之間磷火飛舞,鬼氣陰森,夜風穿過白楊,呼嘯之聲有如鬼哭

    柳含煙雖然身負曠世武功,一時也不禁毛髮直豎,暗自心驚,辨明方向後,就待舉步離去。

    墓地,數百荒家之中一聲淒厲鬼哭,頓覺周圍啾啾鬼聲四起,荒塚上空一片磷火飛舞,猝地聚為碗口大一團綠火,疾如隕星般向柳含煙襲來。

    柳含煙初聞鬼啼,真以為世間傳說果然確是有鬼,心中不免驚駭萬分,及見紛飛磷火由分而聚,向自己襲來,心中頓時恍然,知是人為。

    朗笑一聲,道:「好一手虛空摘物,來而無往非禮也,接住!」

    隨即袍袖揚向破空而來的一團磷火揮去,這團磷火吃他一揮之力,去時比來時還疾,折返荒塚上空,微微一頓,如煙火似的突然爆分為滿天綠星,成網狀向荒塚中央罩下。霧時間,四周鬼哭頓寂,夜色中空氣一靜如死,看不出半點端倪。

    柳含煙劍眉微軒,朗聲發問:「適才哪路高人?請現身一見!」

    半晌,四週一寂如前,得不到一絲回音。

    柳含煙不由氣往上衝,冷哼一聲,又道:「在下原以為是哪路高人,豈料只是些裝神扮鬼、畏首畏尾不能見人的東西,此種鬼蜮行為焉是大丈夫應有?」

    話聲甫畢,猛覺身後有一種輕微的破空之聲,向自己背上命門穴襲到。

    柳含煙內功已臻化境豈有不知,但仍偽裝未覺,及至來物距背後不到兩寸,霍地一個轉身讓過來物,俊目向發物處一瞥,但見一個黑影一閃而沒人荒家中。

    柳含煙身道兩次暗襲,心中憤怒已極。冷笑一聲,雙肩微晃,疾如閃電飄風徑向黑影沒身處撲去。

    柳含煙身法不可說不快,但是黑影沒身處,四周空蕩蕩的哪有半個人影。

    柳含煙氣得使面發白,一發狠,正要遍索荒塚,以明真象。

    突然,荒家間瞅瞅鬼聲大起,隨著鬼聲,四周荒塚後,冒出幢幢黑影,緩緩向柳含煙迫來。

    至此,柳含煙方才恍然大悟,這兩次暗襲是有心引自己進入荒塚場中,自己一時不察,竟中奸計。既來之則安之,倒要看看這些裝神扮鬼的東西是哪派人物,與自己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心念一決,雙手往後一背,神情悠閒,俊國注定對方,索性給他來個不聞不問。

    四個黑影亦迫至柳含煙身外丈許處停下,雙方誰都不願先開口,靜靜僵持當場。

    柳含煙俊國微瞥,已將對方看得清清楚楚。

    四周黑影一個個俱是一身黑色長衣,一個黑布罩將頭罩住,僅在雙眼處開I兩個小洞,雙手下垂,個個形似鬼魅,不帶一絲生人氣息,狀極可怖。

    柳含煙身懷絕世武功,藝高膽大,哪將這批人放在眼內。因而以靜待變,仰首望天,態度從容,神情悠閒已極!

    這些黑衣蒙面人一停身,料想對方必會出言相詢,哪知等了半天對方僅是仰首望天,對自己這批人竟然恍若未見,而且神情鎮靜得出人意料,不由心中納悶,反而一時未敢貿然出手。

    哪知又等了半天,對方仍是不改前態,心中想是已感不耐。

    居中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蒙面人陰森森地道:「閣下何人?屬何門何派?」

    一尊駕何人?為何在此荒塚深夜裝神扮鬼截殺在下?」

    柳含煙說畢神態依然不改,仍是仰首望天,不答反問。

    瘦小黑衣蒙面人開言一陣鬼哭般怪笑道:「小狗死在眼前還敢如此狂妄,告訴你也無妨,老夫地幽冥後駕前二燈使之一,招魂燈使崔陵,小狗你要站穩點!」

    「少爺素不識地幽冥後,爾等為何對少爺出手攔擊!」

    「沒什麼理由,小狗陽壽已終,老夫故而前來招魂!」

    「少爺不願將魂交予你,又將如何?」

    「只怕由不得你!」

    柳含煙被他第一句「小狗」叫得心頭火起,及聽這老鬼竟將自己視為囊中物,隨時欲取自己性命,不由殺機頓生。

    柳含煙冷笑一聲,道:「小心尊駕腦袋!」

    崔陵並不答話,碟破一陣怪笑,笑聲一住,沉聲道:「燈來!」

    柳含煙但覺眼前一亮,一個手持南瓜形大提燈的黑衣蒙面人已由一座巨塚之後旋出,燈上用朱紅書寫「招魂」二字,燈柄通體烏黑,長約六尺,不知是何物打造。

    招魂燈使崔陵接過巨燈,陰陰一聲低笑,手中招魂燈微晃,然後緩聲念道:「招魂燈出接引冤魂」

    聲如鬼哭狼嚎,慘絕淒厲,難聽已極。

    柳含煙雙眉一剔,正待發話,摹覺自己神志一迷,竟身不由主地緩緩向招魂燈走去。

    招魂燈使崔陵一見對方著道,心頭狂喜,全身功力貫注左臂,俾候對方走近後,一擊奏效。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距離一尺一寸的縮短!

    眼看柳含煙就要喪生招魂燈下

    驀地,一聲梟啼劃過夜空,在寂靜如死的空氣中倍覺響亮。

    迷茫中的柳含煙如遭當頭棒喝,翟然醒覺,一見自己距招魂燈使已不到三尺,崔陵一條左臂亦已緩緩舉起,心中不由大驚,怒喝一聲,雙掌閃電拍出,一襲崔陵,一襲招魂巨燈。

    崔陵做夢也未料到一隻煮熟的鴨子不但飛了,而且還出手反擊。

    猛聽砰的一聲,緊接一聲悶哼,招魂燈挾一道亮光直飛上夜空,崔陵也被震暴退一丈。

    崔陵在疏神之下,巨燈被擊脫手,人被擊暴退,一時羞憤成怒,厲嘯一聲,人如黑鷹沖天疾射而起,半空中接住招魂燈,微一扭腰,招魂燈挾帶凌厲勁風,惡狠狠地向柳含煙砸下。

    柳含煙滿臉不屑神色,冷笑一聲,雙掌疾出,十指向空連彈。

    眾賊但覺眼前一暗,招魂燈已吃凌厲指風彈破數個大洞,燈破火滅,崔陵雖躲閃得快,但左肩肩並穴仍吃罡風掃中,頓覺半身麻痛,厲嘯一聲,乘機持燈飛奔兔脫。

    群喊一見崔陵逸去,嚇得心膽俱裂,紛紛四散逃竄,柳含煙正要追趕,已是不及。

    適才送燈的那個黑衣蒙面人站得較近,亦正欲逃走,柳含煙哪還容他漏網,雙肩微晃人已電射趕上,揮臂疾探,一把扣住這賊左腕脈門,微一用力,痛得這黑衣蒙面人全身顫抖。

    柳含煙一把扯下這賊的蒙面黑布罩,冷喝道:「你們到底是哪一幫派,地幽冥後可是你們的首領?為何要攔擊少爺,快說!」

    這賊卻也是一條硬漢,咬緊牙關,硬是不吐隻字。

    柳含煙見狀劍眉一軒,手上又加兩成真力。

    柳含煙這一用力,就是鐵人也吃不消,痛得他豆大汗珠直淌,面如死灰,哇哇怪叫道:「少俠請放手,我說,我說!」

    第二個「說」字尚未出口,密林中破空飛來一點青光,柳含煙方待阻擋,已是不及。正中賊人,猛聽輕哼一聲,隨即全身一陣抽搐,蹬足而亡。

    柳含煙氣得雙目盡赤,身形如閃電似的撲人密林。

    南進密林,猛覺眼前一暗。

    柳含煙經過幾度變故,早已對這些武林敗類的卑劣下流手段心存警惕不敢大意,左掌立胸護身右掌運足真力,敵蹤一現,便以全力一擊。

    詎料一陣搜索,卻毫無動靜,除了密林枝葉不時被夜風吹動外,再也看不出絲毫異狀。

    失望之餘,快快退出密林。回到原處一看,不禁使柳含煙目瞪口呆,訝異萬分。

    原來就在這片刻之間,倒斃地上的賊屍,已不翼而飛。

    可惜柳含煙欠缺江湖經驗,未加細看便飄然而去,不然定有重大發現。

    柳含煙幾經變故,心中已對地幽冥後手下恨之人骨,離開亂墳場後,便循招魂燈使崔陵適才逸去方向一路追去,希望能有所發現。

    依柳含煙曠古絕今的輕功身法,只要眾賊走的是這方向,斷然可以追上,但是追了半夜,不要說追上賊子,就連一個形跡可疑的人也未見到。

    此時天色已近凌晨,柳含煙一夜折騰奔波,已微有倦意,只好放棄追蹤,憤然作罷即在附近城鎮中落店休息。

    柳含煙一覺睡至日上三竿,盥洗完畢,叫過店中夥計一問,始知自己一夜奔波已至汴京。

    心中暗忖:自己此次下山,一方面是要為師父報那削足毀容之仇,一方面又要尋訪師父昔年愛侶和自己母親。自己從小被猿師兄抱上山,除依稀記憶母親些許輪廓外,別的毫元一絲印象,報仇好辦,但是找尋師父昔年愛侶與自己母親則難,在這茫茫人海中,談何容易!一下山又碰見武林年輕好手離奇失蹤一案,自己身為俠義中人,豈能視若無睹。幾項使命未完成一個,卻又遇見地幽冥後門下無故對自己出手阻擊,諸事紛至沓來,不但使人窮於應付,而且一點蛛絲馬跡全無,汴京中州,藏龍臥虎不妨出去走走,或能有所收穫也未可知。

    心念既決,遂問夥計道:「小二哥,貴地可有什麼名勝古跡,供人瀏覽之處?」

    夥計一臉堆笑,弓著腰道:「相公可是要出去玩玩?我們這兒好玩的地方可多啦!像什麼鐵塔、白塔、禹王台、相國寺……」

    夥計連珠炮似的一連串說出十九個地名。

    柳含煙不等他說完話,問明了幾處走法,隨手塞給他一些碎銀。

    夥計喜得眉開眼笑,不住稱謝!

    就在夥計道聲中,柳含煙飄然離店,直奔禹王台。

    禹王台位於汴京近郊,名雖為台,其實不過是一座小山,上有禹碑,相傳為大禹親手書刻,禹王台因此得名。

    禹王台山色涵秀,林深花香,奇景勝跡頗多。

    柳含煙登上山腰,一路瀏覽山色。

    一陣工夫,已抵禹碑。

    柳含煙走上百步石階,直抵禹碑面前。

    微一打量,但見禹碑高逾一丈,寬有二尺,上刻禹王事略,敘述甚詳。

    柳含煙不由肅然起敬,當下整衣,拜了四拜。

    柳含煙禮畢,轉身就待下階,驀聽身後遠處哼地一聲輕笑,四顧之下,未見半個人影。

    柳含煙以為此山之上,遊人不止自己一個,一時也未在意,步下石階緩步而去。

    盞茶時間,又至一處,柳含煙坐在一棵枝葉繁茂的古松下青石上小憩。

    仰視晴空如洗白雲悠悠,縱目四望,滿眼儘是蒼翠蔥寵,嫣紅紫綠,松濤萬壑,泉聲淙淙,山風不時送來醉人花香。

    柳含煙此時已沉醉在這大自然的美景中,胸中鬱結一掃而空。

    良久!良久!柳含煙始由沉醉中醒轉。

    一看天色已是不早,站起身形,取道下山。

    甫走兩步,摹地,山風送來一陣兵刃相擊之聲。

    柳含煙神情一愕,倏然止步傾聽。

    猛地,又是一聲慘呼傳來。

    遽然俊目四望,微一辨別發聲處後,雙肩微晃,人如電閃星瀉,疾投入對面密林中。

    就在柳含煙身形投人密林的剎那,適才停身之處已俏生生地站定一個身穿藍色勁裝,足登小靴的絕色美女。

    一見柳含煙身法如電投人密林之中,微「噫」一聲,小靴微頓,一式飛燕投林緊隨柳含煙身後,進人密林。

    柳含煙進人密林,目光一注,不由行快仗義之心頓生。

    此時,林中一片空地之上,四個面目猙獰的彪形大漢,正在聯手圍攻一個一身勁裝的白髮老者。

    老者以一敵四,渾身刀傷纍纍,幾成血人,適才慘呼想必是此老者所發。

    此刻,老者內力不繼,又加外傷疼痛難當,已感不支,微疏神,吃一大漢一掌震坐地上。

    老者甫一倒地,四個大漢一陣得意獰笑,四支兵刃一舉,就待剁下。

    猛聽一聲怒叱,一團白影挾帶一股凌厲罡風向四大漢迎頭撲下。

    四人方慶得手,不想晴空霹靂,降下煞星,忙欲抽身後退。

    白影快逾電光流星,罡風更似驚濤拍岸,豈容四人脫身?

    幾聲問哼,二人當場斃命,站得較遠的二人亦吃罡風震飛兩三丈外,右腕盡折,厲吼一聲,各自鼠竄而去。

    柳含煙一擊奏效,救人要緊,顧不得再去追賊,回身扶起老者,察看傷勢。

    地上老者,外傷本重,虛脫之際又吃人一掌震得內腑盡碎,如今只剩一絲氣息,危在片刻。

    柳含煙見狀大急,忙欲以真氣助老者苟延片刻以便問明始末。

    突見老者雙目圓睜,探手人懷,摸出一本小冊子遞與柳含煙,斷斷續續的道:「少俠大恩,老朽無以為報謹以此書相贈聊報萬一,尚祈笑納!」

    柳含煙不忍相推,也未細看,接在手中。

    老者淒慘一笑,又道:「殺老朽者,地幽……幽……」

    話未完,猝然一陣急喘緊接全身抽搐,白首一垂,便告氣絕。

    柳含煙看得心中一慘,不禁涕下。就地挖一土坑,將老者草草埋葬。

    埋好老者,才憶起適才老者所贈的那本小冊子。

    探懷取出一看,心頭大震驚呼道:「玄玄真經!」

    一聲「玄玄真經」,聽得隱身暗中的絕色美女嬌軀一顫,一疏神,腳下已發出輕微聲響,嚇得花容微變。

    所幸柳含煙耳目已為過分的驚喜所掩,未曾聽到,猶自為這突如其來的福緣,激動得呆立當場。

    玄玄真經,武林異寶,乃數百年前一代神僧玄玄大師手著。

    玄玄大師功力通神,玄玄真經上載大師畢生武學精粹,得之即可無敵天下。

    數百年來,武林人士一直夢寐以求,不想今日出自一老者之手,又贈予柳含煙。

    半晌,倏聽柳含煙口中哺哺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

    至此一頓,使面帶煞,劍眉倒挑,星眸神光暴射,厲聲誓道:「地幽群賊,柳含煙不殺絕爾等,誓不為人!」

    隨即對老者埋葬處,神色恭謹地一揖至地,轉身飄然下山。

    柳含煙返至客店,天色已晚。

    燈下,拿出得來的玄玄真經翻閱。

    真經內分兩篇,首篇記載內功吐納口訣,次篇記載玄玄大師畢生窮研拳腳、兵刃各種絕招,端的曠古絕今,奇奧無比,難怪武林高人夢寐以求。

    柳含煙一面翻閱,一面詳加體會。起先尚可略窺門徑,及至後來簡直越看越糊塗,憑柳含煙這種智慧超人的武林奇葩竟也無法瞭解,詳一體會每篇記載莫不大異武學常規。

    內家吐納口訣稍一不慎,必至走火人魔。

    各種奇絕招式亦是與現下武林技擊,背道而馳,不要說無法過招,即使出招亦是破綻百出,彆扭已極,練起來誠有悻武學之道。

    柳含煙頓覺大惑不解。

    暗暗自忖:怎的這一代神僧手著秘笈如此難懂?師父往日稱讚我天資聰穎,智慧超人,眼下對這真經,卻連一篇頭緒也摸不著,看來此經是奇絕深奧無比了……

    忖思至此,心中一動,頓有所悟。

    立又忖道:糊塗!經上明記有這麼多絕招,我何不試試看?或許有所收穫也未可知!

    隨即照經上所云一招「后羿射日」左掌由內而外向上連翻,左掌直出,半途化掌為指。一試之下,更感彆扭萬分,內勁真力無法貫注雙臂,輕飄飄的毫無力道可言。

    一連三招,俱是如此.均無從領會,頓感心灰意冷,再也提不起興趣。

    長歎一聲,就要熄燈就寢。

    甫一躺下,心中又是一動。坐起身子.就在床上盤膝打坐,按照經上所云吐納口訣,緩緩導氣繞行全身。

    不到片刻,體內真氣愈繞愈快,漸至如一股狂濤激流,一時竟無法控制。

    柳含煙嚇得心膽俱裂,正要設法補救。猛覺胸口一陣劇痛,腦中轟的一聲,已昏厥在床,人事不省。

    良久!良久!柳含煙漸自昏迷中甦醒,腦中仍是暈沉沉的,胸口猶在隱隱作痛。

    俊目微瞥,房中黑黝黝的,燈光已不知何時熄去。

    一試四肢,尚能伸縮,只是渾身軟綿綿的,如罹大病。

    心中駭異,緩緩爬起,靜坐了片刻,越想越覺心驚,若不是自己見機的快,恐怕早就走火人魔了。

    隨即,仍舊床上盤坐,默用師門心訣,運功療傷調息。

    須臾,俊面由白轉紅,神光湛湛。

    又須臾,氣透華蓋,內傷痊癒,真力盡復。欣慰慶幸之餘,一躍下床。

    柳含煙目力超人,雖在暗中仍能明察秋毫,舉目一望,不禁大驚失色,人如突墮冰窟,俊臉剎那數變。

    原來自己適才放在桌上,一本武林人士夢寐難求的秘笈,玄玄真經,不知何時已不翼而飛,代之的只是一張墨跡未乾的素箋。

    近前一看,上面寫道:「本欲取汝性命,奈本人不願乘人之危,故以真經代之,日後相遇,便是死敵。」下無具名,僅左下角繪一單鳳,展翅欲飛,栩栩如生。

    字跡娟秀中隱透剛勁,箋上墨跡未乾,人已杏如黃鶴。

    柳含煙微歎一口氣,就待飄身下屋,猛見西北角有三條黑影成品字形,疾如閃電飄風.向自己立身的客棧飛奔而來。

    身形一臥,緊貼瓦面,隱身窺視動靜。

    倏間.三條身影已飄然落下來,不帶一絲聲息。直如秋葉落地,似是一流身手。

    柳含煙俊國微窺,已看出其中一人就是日間在自己掌下逃生的二大漢中的一個。

    另外兩個年約七旬,一高一矮。

    高的一個,馬面上長著三角眼,留著稀稀疏疏的一把山羊鬍子,面色陰沉。

    矮的一個,長得狗頭環眼,狀頗威猛。

    兩人均是太陰穴高隆,雙目開合之間精光四射,內功修為似已達爐火純青之境。

    三人一落,居左的大漢已捷如狸貓,躡足潛蹤地挨近柳含煙所住客房門口,突見窗戶洞開,神情不由一愕。

    微一沉吟,左掌暗扣的一把暗器突地以滿天飛花手法向房中打進。

    暗器出手,就待抽身疾退。

    猛覺一股凌厲無倫的指風向自己太陽穴襲到,急欲低頭躲避,已是來不及了。

    連哼都未來得及哼一聲,大漢的太陽穴已為指風洞穿,砰的一聲,倒斃地上。

    兩個老者一見大漢倒地,心頭一震,臉色微變。

    正待有所行動,猛聽背後一聲冷哼,嚇得二人心膽俱裂,雙肩一動,各飄離一丈。

    回顧之下,二人心中不由一震。

    原來距離二人適才立身處不到五尺的地方,不知何時已仁立著一個年輕俊美的儒生,玉面含霜,冷冷的望著二人。

    單憑這白衣書生潛進二人身後不到五尺,二人猶渾然不覺的這種功力,已使他們暗自心驚不已。

    適才若不是人家冷哼示警,要取二人性命豈非易如反掌。

    二人雖是暗自心寒,面上卻不露形色。

    矮老者環目圓瞪,怒聲道:「閣下何人?」

    「在下柳含煙。」

    「閣下好俊的輕功,何人門下?」

    「誇獎,恕難奉告。」

    「老夫劣徒可是閣下出手殺害?」

    「不錯,死有餘辜!」

    二人一問一答,高老者已是不耐。

    嘿嘿一聲冷笑道:「娃娃好一張利口,今夜之事並非口舌所能解決!」

    柳含煙不答反問,道:「尊駕何人?深夜至此何干?」

    「老夫邢嘯天,馬翼飛,人稱祁連二煞便是。」

    話聲至此,嘿嘿一笑,陰陰地又道:「本來專為追回玄玄真經,如今卻又要加上一層!」

    柳含煙劍眉微斜,一臉不屑的神色冷冷道:「就憑你們兩個?」

    「小狗猖狂,老夫不願多與你鬥口,你如能在老夫手下走十招,今日之事,老夫作主,一筆勾消。」

    柳含煙一聽這邢嘯天口氣自大,狂妄已極,心頭不由氣往上衝,有心不讓這兩個老鬼全身而退。

    他仍然笑哈哈地問道:「如果走不出十招呢?」

    邢嘯天冷冷道:「交出真經,老夫不為己甚,斷一膠以示薄懲。」

    「這樣你倆豈不是佔盡便宜?」

    「怎麼?」

    柳含煙微笑答道:「走出十招,今日之事一筆勾消,你倆毫無損失,走不出十招,我卻要交出真經,而且還要自斷一肢還算是薄懲,依我看來這個虧我吃得太大啦!」

    「依你之見呢?」

    柳含煙微微一笑,繼而俊臉一沉,冷冷說道:「你二人聯手能在少爺手下走過三招,少爺不但雙手奉上真經,而且聽憑處置!」

    邢嘯天聞言一張馬臉已氣成豬肝色,幾根山羊鬍子無風自動,冷笑一聲就待答話。

    一旁馬翼飛已怒聲接問道:「如果走不出三招呢?」

    柳含煙冷冷答道:「每人亦給我自斷一肢,然後滾!」

    祁連二煞一代魔頭,自恃武功眼高於頂,一般人都敬鬼神而遠之,何曾受過這等奚落?而且對方又是個乳臭未乾的後生。

    馬翼飛哪還能忍得下這口氣,厲吼一聲,方待撲上。

    猛見柳含煙雙手連搖,口中連道且慢,只道對方話說得太滿,已有悔意,當下剎住身形靜待下文。

    哪知對方微微一笑,接道:「你一人上來在我手下走不出一招,無異自討苦吃,還是兩人一齊……」

    原來如此,祁連二煞氣得肺差一點沒炸了,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各狂吼一聲,聯手撲上。

    柳含煙這時才笑道:「這才對,先讓一招!」

    「招」字未落,白影一閃,已自二煞掌隙中穿過,間不容髮,驚險萬分。

    柳含煙卻是一副泰然神色,從容悠閒已極。

    二煞一擊不中,沉肩挫腰,一轉身四掌齊飛,再次撲到。

    這次柳含煙不閃不躲,掌勢近身仍是微笑仁立,恍若未見。

    二煞暗罵一聲「小狗找死」。四掌真力加至十二成,疾如閃電掄掌拍向對方胸前。

    猛聽「砰」「砰」幾聲,二煞頓覺如擊銅牆鐵壁,震得兩臂發麻,身形倒飛丈餘。

    二煞哪再敢言戲?足一沾地,互施眼色,身形再度拔起。

    半空中扭腰側身,身形如矢般,急射向牆頭。

    二人甫抵牆頭,猛覺眼前白影一閃,有人冷笑道:「還有一招,要走,一人給我留下一隻手臂來!」

    話聲甫落,二人頓覺自己一條右臂一陣刺骨劇痛,手臂已自掉下。

    痛得二煞一聲淒慘厲吼,各拖一條斷臂如飛逸去。

    柳含煙並不追趕,一笑飄然落地。他以半夜折騰,又因武林異寶,玄玄真經,被人乘昏厥時盜走,心中煩躁異常,輾轉反側,無法人眠。

    剛一合眼,雞已報曉。

    曙色中起身離店,飄然而去。

    柳含煙自別師下山,兩個月來,沒有碰見一件順心樂意的事,心裡所想要辦的事,一件也沒有辦妥。

    如師父昔年愛侶,自己生身之母,毫無訊息,內心焦灼不言可喻。新得來的一部武林至寶,玄玄真經,一天不到又被人盜走,所留素箋除繪一鳳外別無蛛絲馬跡可尋。

    武林中女子以鳳為雅號的必多,究竟哪一個盜走真經,不敢妄下定語。

    萬一認錯,誣人為盜,輕者傷及和氣,重者必招致干戈相見,釀成流血事件。柳含煙雖不畏事,但毫無證據,亦不能胡來,茫茫人海何處去找尋?索思至此,亦感束手無策。

    但,盜經人措辭口氣又豈是身懷曠世武功的柳含煙所能忍受?

    玄玄真經為武學秘發,武林至寶,得之者,武功即可君臨天下。

    如此珍寶落人邪門手中,黑道人物,豈不如虎添翼?

    當此武林慘遭前所未有浩劫之期,豈非更是道消魔長,嗣後天下武林焉有寧日?且老者至死不屈保護真經,當為不甘落入敵手,其用心之苦,由此足見,現又為敵所盜後果何堪設想。

    柳含煙幾度考慮,決心先行尋經,以免武林至寶淪入魔掌,使自己成為武林罪人,至於其他諸事只好暫緩。

    心念既決,足跡放寬,遍游名勝古跡、深山大河,以期有所收穫、並希望能遇上各門派人士有所打聽。

    時光如矢,倏忽已近半月,不要說未遇見各派人士,即連自稱地幽冥後門下的那些人物亦一個都未看見,柳含煙心中納悶不已。

    各門派人士既然下山緝兇,足跡必廣泛遍及,自己找了半個月怎麼卻一個亦未遇上?難道江湖又有其他變故?不可能!即有變故,自己亦必會略有耳聞。

    地幽冥後門下諸人,於廿多天前無故截擊自己的行為看來,亦必經常出沒危害武林,怎麼半個月來也未看見一個?難道被自己教訓後就斂跡潛蹤了嗎?

    越想,越想不透其中緣故,心中不由更為煩悶。

    這日來至一處,滿山秋楓含丹,景色醉人。

    兩山之間峭壁如削,籐蔓四布,中有一株千年古松,枝葉繁茂,斜生峭壁之上,距地十丈,松針如巨傘,蔚為奇觀。

    引得柳含煙不由駐足抬頭觀看。

    一陣山風過處,他發覺古松枝葉茂密處似有一點白影一閃。

    凝目細望,原來竟是一片衣角,被山風吹動,由枝葉稀疏而垂下。

    看得柳含煙心中疑念頓生。

    微一提氣,雙袖輕擺,施展師門絕學天龍身法,人如沖天白鷹,疾射而起。

    至六七丈處,上升之勢已盡,雙袖又是一揮,身形又疾射起四五丈,輕飄飄地落向巨松。

    星目一瞥,不由心頭一震。

    巨松枝葉稠密處,赫然僵臥一對男女雙屍。

    二屍一仰一俯,由表面看去,顯系死去不久。

    男屍仰臥,年歲約在甘左右,長得頗俊,面上一副驚恐神色,似是臨死之前,遇到什麼驚險的事物。

    女屍則因俯臥,無法窺及面目,外表看來與男屍年紀不相上下。

    二屍俱是一身輕裝,然均兩手空空,未見隨身兵刃及其他物品。

    看得柳含煙劍眉直皺。

    本欲將二屍埋葬,但一時無法覓得適當的地點,同時自己如攜二屍上路,也不大像話,只有微歎一口氣,飄身下松而去。

    走來半里,迎面塵土大起。

    柳含煙目力超人,一瞥之下,已看出有八匹健馬在煙塵滾滾中飛馳而來。

    為首一人,一身道裝,正是率領門下下山緝兇的武當掌門紫虛道長。

    柳含煙因三生之故,對武當一派已心存芥蒂,不願再與紫虛碰頭,但是四野空曠,一時並無藏身之處。

    窺得人馬馳近,一低頭,就待避過。

    驀聽馬上紫虛道長微噫一聲,勒馬站住,饒是如此,八匹健馬仍行前一丈,方制住去勢。

    紫虛道長帶轉了馬頭,緩緩馳近柳含煙的身旁,離蹬下馬,微微一笑,道:「小施主別來可無恙?」

    柳含煙一見自己躲不掉,人家又是有禮在先,自不好再故作未見。「啊」地一聲道:「原來是道長,晚輩因一時心中有事,未及出言招呼,請道長見諒!」

    紫虛道長是老江湖,早已窺知對方乃是有意躲避,故作不知,微微一笑道:「小施主勿用客套。」微頓又問道:「小施主從何處來?行色匆匆有何貴幹?」

    「在下適由杭州來此。」

    紫虛一聽柳含煙由杭州來,不容他把話說完,忙問道:「小施主既由杭州來,貧道正好相詢一事。」

    「只要晚輩知道,無不奉告,道長請講!」

    紫虛微歎一聲道:「貧道律徒不嚴,適接本派飛鴿傳書,言道本派男女二弟子乘人不備,私自下山,半月前有人在杭州見到他們,小施主由杭州來不知可曾見過他們?」

    隨即,又將二人長像特徵細說一遍。

    柳含煙聞言心中一動,頓憶起適才在巨松上所見男女雙屍與紫虛道長所云二人頗為相像,但茲事體大,豈能單憑臆測?

    是以,沉吟半晌,坦然說道:「晚輩適才在距此半里處,兩山之間的峭壁一株千年古松上,發現男女雙屍,外形頗似道長所云貴派高弟,是與不是,在下未敢妄下斷語。」

    紫虛道長及其八七騎聞言神色一變,忙問明路途,一聲「多謝」,飄身上馬,絕塵而去。

    柳含煙目送紫虛率眾走後,搖頭微歎一聲,轉身繼續趕路。

    走約盞茶時間,背後蹄聲又起。

    回顧之下,原來是紫虛道長又率眾折回。

    紫虛手裡捏定一片衣角,面色並無異狀,身後七人似無紫虛那份鎮靜,個個面色陰沉,默然不語。

    馳至柳含煙近前,一勒馬韁,八人同時飄身下馬。

    紫虛走前兩步,似甚勉強地微笑道:「多謝小施主指引,由這片衣角看來,二屍正是敞派門下無訛,但是貧道只尋獲此片衣角,並未視見二人屍體,不知小施主何以教我。」

    柳含煙人耳一聲「何以教我」,心中微震,劍眉一皺道:「晚輩適才確是見過屍身,只是臨行匆促,未加安葬,心中甚感不安!」

    紫虛正要答話,旁邊另一老道已冷冷道:「小施主既行俠江湖,怎地見屍不埋,任其日曝雨打,豈不有悖武林道義?」

    「在下已說明因臨行匆促,未加安葬,心中不安在先。」

    老道嘿嘿一陣冷笑,道:「嗯!確是臨行匆匆,但不知小施主為何行色匆匆?」

    柳含煙聰明絕頂,豈有聽不出他話中有話的道理,但人家並未明言,自己自也不必說穿。

    故作未知,仍微微一笑,不答反問:「敢問道長上下?」

    「貧道玉虛,乃掌門人之師弟!」

    「啊!原來是玉虛道長,在下失敬啦!」微頓又道:「行色匆匆乃在下私事,不便明言,請首長見諒!」

    「事關人命,小施主還是說出來的好!」

    聽對方口氣,顯然認定自己有莫大嫌疑,更可惡的是完全一派審問的口吻。

    柳含煙不由氣往上衝,俊臉一寒,沉聲道:「在下愚昧,一時不能體會道長之意!」

    玉虛冷冷一笑,道:「心不虧,神不驚,施主言同、行色,令人不無起疑!」

    二人一問一答針鋒相對,火藥味極重,哪知武當掌門紫虛老道竟默不作聲,顯然想法與玉虛相同,只是礙於身份,未便店口而已。

    柳含煙不由氣煞,星目神光暴射,劍眉一挑,道:「聽道長之言,莫非認定行兇之人就是在下?」

    玉虛又是冷笑一聲,道:「貧道不敢,敢問小施主與本派掌門旅途相逢,為何恍如未見,更欲躲避?」

    柳含煙不防有此一問,一時攝懦道:「這……這……」

    玉虛不容他再說下去。

    冷笑一聲,厲喝道:「小施主年紀輕輕,辣手行兇於前,謊騙本派掌門於後,本派與小施主何仇?致使小施主下此毒手?由此觀之,數百名正邪高手離奇失蹤一案,不問可知!」

    柳含煙見這玉虛老道,不分皂白,一味強詞認定,甚至連武林數百名正邪高手失蹤一案也推到自己身上,此事傳出,武林群豪一時不察,勢必對自己群起圍攻,除去自己而後快,自己雖不懼事,但有關自己名聲,可能還要累及師門清譽。

    他氣得全身微顫俊臉發青,怒聲道:「久聞武當正派名門,今日一見原來儘是些血口噴人、不問是非、不辨善惡之輩,少爺不欲多辯,是非黑白自在人心,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眼下少爺在此,你們看著辦好了,只要上道來,少爺一概接下就是!」話聲鏗鏘,豪氣干雲。

    玉虛不禁為之語結。

    紫虛身為一派掌門,不便再以緘默,白眉一軒,緩聲言道:「無量壽佛!小施主涉嫌行兇於前,辱罵本派於後,貧道不才,願先請小施主賜教!」

    話雖不改前衷,但語氣仍和緩如常,不失一派掌門風度。

    柳含煙冷然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柳含煙末學後進,能蒙掌門人賜教,那將是畢生榮幸!」

    紫虛白眉一掀,方要跨步向前。

    一旁玉虛老道,雙肩一晃,搶前兩步,向紫虛微一稽首,道:「掌門人一派之尊,豈可輕易出戰,玉虛不才,願請命擋此頭陣。」

    紫虛微一頷首,飄身退後,玉虛面對柳含煙冷然發話道:「貧道欲先在劍法上領教小施主高招,不知尊意如何?」

    柳含煙心中瞭然,心知這老道必擅於劍法,想在眾目睽睽下,一上來就想將自己折在劍下。

    微微一笑道:「在下悉聽尊便,久聞武當劍法威震武林,今日有幸承教,在下頗感榮幸。」

    玉虛更不答話,反手抽出背上長劍,劍上瑩芒畢露,森寒砭骨,顯是一柄上古神兵。

    柳含煙一見此劍,脫口呼道:「好一口上古神兵,道長此劍,想是『巨斗』。」

    玉虛微微一愕,隨即冷然道:「小施主慧眼,請亮兵刃。」

    柳含煙一聲朗笑道:「在下無趁手兵刃,願以一雙肉掌,領教道長高招!」

    玉虛不知柳含煙武功深淺,以為對方有意輕視自己,心中已是氣煞,但仍強自忍住,斂氣凝神,掌中劍直立抱胸,靜待對方出招。

    半晌,對方仍是笑哈哈地,望定自己不言不動。

    心中頓感詫疑,愕然問道:「小施主莫非吝於賜教?」

    柳含煙微一搖頭:「在下與人交手,如非深仇大恨,不願先自出手,且喜禮讓三招。」

    一句話把玉虛老道肺腑險些為之氣炸,他焉知對方身負曠世絕學,即連紫虛也恐難在他手下走完十招。

    氣得一張老臉色如死灰,怒聲道:「小施主真狂妄得可以,恭敬不如從命,貧道有僭了!」

    隨即手腕微震,一團劍花襲向對方面門,玉虛道長合恨出手,真力自又不同。

    柳含煙適才一見王虛起手劍式,人如山嶽靜峙,劍身紋風不動,氣定神凝,就知對方是個劍術名家,心知今日遇上強敵,仍得十分小心為是。

    今見玉虛手腕微震,便是一團劍花隱挾風雷之聲,劍未到,已覺森寒劍氣迫體,但是會者不忙,目光凝注劍尖,以待對方變化。

    玉虛一劍刺出,見對方仍氣定神閒恍若未見,一聲「著」,手上又加二成真力,掌中神兵霍然下斜,捷如閃電,改刺對方小腹,果然無比精奧,不同凡響。

    眼看長劍就要刺上對方小腹腹結穴,說時遲那時快,但聽柳含煙一聲:「只怕未必。」玉虛但覺眼前一花.對方人已失去蹤跡。

    正微愕間,已聞對方在自己背後發話道:「一招已過,請道長再賜第二招。」

    玉虛心頭大震,沉肩挫腰,霍然轉身。

    可不是,對方正負手佇立,笑哈哈的望著自己!

    一副悠閒神情令玉虛驚氣交加。

    長劍一沉,逕攻對大下盤,招至半途,疾地上挑,端是其疾如電,毒辣無比。

    柳含煙劍眉微軒,容得長劍近身,滑步側身,右掌曲指,逕向劍身彈去。

    玉虛身為武當掌門師弟武功自非泛泛。

    心頭一驚,冷哼一聲振腕斜劍,長劍反削對方右腕。

    柳含煙一見王虛老道招招辛毒,直欲置自己於死地,不由氣往上衝,心知今日這場誤會一時無法善了,更非三言兩語所能解釋得清。

    於是劍眉一剔,朗聲道:「三招已過,在下要出手啦,道長留神!」

    話聲一落,右臂一沉,讓過來劍,左掌五指如鉤,一招金絲纏腕,疾向玉虛右腕腕脈穴道拿去。

    玉虛三招不中,及見來招,慌地抽劍撤身。

    怒吼一聲,招化武當鎮山之絕技天正劍法最凌厲一招「夜星滿天」,劍尖頓化數百寒星,滿天飛舞,疾向對方週身大穴罩去。

    絲絲劍氣,數百寒星,令人難辨真偽,莫分虛實,詭譎萬分。

    柳含煙使目微瞥已分出虛實,倏然冷哼一聲,不退反進,朗喝一聲「撒手」,左指一收右掌轉變招式照定劍身,一掌疾拍過去。

    玉虛一見柳含煙閃身欺進,掌拍劍身,大吃一驚,就待收劍變招,但為時已晚。

    頓覺劍身如遭千鈞重擊,虎口一鬆,一柄上古神兵已吃此一拍之力震飛,挾帶著一道奪目光華沖天而起,力盡落地沒柄而止。

    玉虛本人也為餘力波及,踉蹌倒退五六步,始拿樁站穩。心知人家手下留情,不然自己再有兩條老命,也早已魂歸太虛。面如死灰,神情黯然,長歎一聲,劍也不要,怏怏返至紫虛身後。

    柳含煙適才橫遭誣蔑,到底事出誤會.此時一見王虛頹廢神色,心中不忍,雙手微拱,就要交待兩句,藉以釋疑。

    一抬頭,猛見官道上如飛馳來三條人影,凝目一注便已看出來人正是三生,心裡極不願與三人謀面。

    雙手改向紫虛一拱,忙道:「此間一事,在下有口難辯,事情總有水落石出一天,不管貴派認為如何,在下問心無愧,言已至此,今後是敵是友悉聽貴派尊便,在下另有要事,未克久留,就此別過!」

    話聲甫落,人已在三丈開外,微一點地,電射而去。

    紫虛追已不及,正懊喪間,三生已至。

    問明原由,三生怒視玉虛,一聲「糊塗」,三生身形已電射離地,跟柳含煙身後如飛趕去。

    三生一聲糊塗,罵得八人一怔,啞口無言。及見三生身形電的隨後追去,一時竟會錯了意,以為三生怪他們不應讓柳含煙輕易脫身。招呼一聲,飄身上馬,八騎駿馬緊跟三生身後,亦疾馳而去。

    八匹健馬轉蹄消失在滾滾黃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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