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傳統武俠 > 蜀山劍俠傳·貳

第58章 第九十六章 (1) 文 / 還珠樓主

    力辟仙源欣逢舊雨眷言倫好情切友聲

    且說芷仙和袁星從石坪過去,又見迎面現出一所石室,兩扇石門半開半掩。芷仙跟著袁星側身而入,見裡面像是一條石甬道,不透天光,甚是黑暗。芷仙便將霜蛟劍拔出試了試,劍才出手,好似一道電閃一樣,黑暗之中,比適才外面所見還要顯得光亮。心中大喜,藉著劍上光芒,覓路又往前走,越走路越顯得狹窄。走到後來,也不知走了多少里路。忽然走到盡頭,迎面好似被山石堵死,到處一找,並無出路。不禁大為失望,便埋怨袁星道:「都是你這猴子得了這樣好的寶劍還貪心不足,白走了多少冤枉路,害得外面幾個人在那裡死等。還不快些往回走呢!」說罷,正要停步回身,忽見有一絲青光從對面石頭縫裡一閃。芷仙知自己劍光是白的,先懷疑是袁星也將劍拔出。

    及見袁星夾著雙劍站在那裡,口中直喊奇怪,不住朝那盡頭山石上看視,才覺出有些奇怪。此時那一絲青光已從石縫中連閃了好幾下,芷仙也學袁星往那發光之處看時,並看不出所以然來,那一絲青光也不再現了。正想問袁星可知什麼緣故,袁星已經輕聲說道:「姑娘,據我看,這洞我們並未走完,這盡頭處的山石和洞中石頭並不一樣,定是被人將去路用山石堵死。適才見那一絲青光來得奇怪,我們何不將這山石打開看個明白?說不定裡面還藏著寶物呢!」芷仙聞言,貪心又起,便道:「雖然這盡頭處山石是此洞出路,但是這是一塊整石頭,又看不出它有多深多大,我們兩個又不會法術,豈能容易打通,還不是空想麼?」袁星道:「我還有點蠻力,只要這石頭沒有被人用法術封鎖,我就能弄開它。好在打不通我們再回去,也還不晚。」

    說罷,將手中長劍交與芷仙,用兩隻長臂按在石頭上面,奮起神力,狂嘯一聲,朝前推去,連推幾下,並無動靜。芷仙仍將長劍交它道:「我說白費牛力不是?這大山石如何能推得動?我們還是回去吧。」袁星道:「姑娘別忙,我末後一次用力,好似覺得這山石稍微動了動,定然沒有法術封鎖。據我猜測,這石至多有二三丈方圓,推它不動,想是被這洞口夾住。等我想個法子弄開它。」芷仙總覺有些徒勞,不住叫袁星接劍回去。

    袁星猛見芷仙手中劍光直閃,忽然心中一動,跳起身來,喜叫道:「有了!我們有這麼好的開山利器,怎麼不會用哩!」說罷,接過長劍一抽,一青一黃兩道劍光同時出匣。手一抬,直向山石上刺去,只聽嚓嚓幾聲,劍到石開,磨盤大的石塊紛紛往下墜落。喜得袁星越發起勁,運動一雙長劍,上下左右亂刺起來。不消一會兒,早將山石穿通了一個三四尺方圓、丈許深的孔洞。芷仙見它時而用劍連斫帶刺,時而又騰出手來去搬那石頭,有時海碗大的石頭迸落到它身上,也不在意,仍是興高采烈,猛力進行,只激得大小碎石滿洞飛迸。自己恐被碎石打著,也不敢上前相助。似這樣又過了頓飯時間,猛聽墜石紛飛中袁星歡呼起來。近前一看,它已將這兩三丈深的石壁洞穿,洞外面天光直射進來,便聽到洞外濤聲震耳。袁星接連又是幾劍,竟開闢出一個可以過人的小洞了。

    芷仙自是喜歡,便隨著袁星從這新辟的石穴中走了出去。到了外面一看,哪裡有什麼寶物,自己存身之處卻是一片伸出的平崖,有數畝方圓地方。一面是孤峰插雲,白雲如帶,橫亙峰腰,將峰斷成兩截。雖在夏日,峰頂上面積雪猶未消融,映著余霞,幻成異彩。白雲以下,卻又是碧樹紅花,滿山如繡。一面是廣崖聳立,寬有數十百丈。高山上面的積雪受了陽光照射,融化成洪濤駭浪,夾著剩雪殘冰,激盪起伏,如萬馬奔騰,洶湧而下。中間遇著崖石凸凹之處,不時激起丈許高的白花,隨起隨落。直到崖腳盡處,才幻作一片銀光,籠罩著一團水霧,直往百丈深淵瀉落下去,澎湃呼號,聲如雷轟,滔滔不絕。再往對面一看,正對著這面洞門,也是一片平崖,與這邊一般無二。平崖當中,現出一座洞府,洞門石壁,有丈許大的朱書「飛雷」二字。原來自己已經到了洞外,對面飛雷洞彷彿聽靈雲等說過似的。

    正算計過崖與否,忽聽碧霄中一聲鶴唳。抬頭一看,一隻仙鶴在斜日陽光下閃動著兩片銀羽盤空摩雲而來,眨眼工夫,落到對崖上。這才看出仙鶴背上還爬著一個白衣道童,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身子半騎半躺在仙鶴背上,一隻手攀定仙鶴背頸,一隻手抓緊仙鶴的左翼,仙鶴降地,兀自還不下來。那仙鶴忽地朝著對面洞裡長鳴了兩聲,不多一會兒,便從洞裡又跑出一個青衣道童,年紀和先前道童不差上下,口中直說:「師兄,你怎麼受傷了?」一面忙著將那道童從仙鶴背上扶了下來,正要往洞裡走去。芷仙猛聽背後一聲嬌喊道:「燕哥哥慢走一步,我來了。」言還未了,早從芷仙身後飛起一團黑影,縱向對崖,把芷仙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見是英瓊,便猜若蘭也來了,再回身一看,果然若蘭也站在身後。

    原來芷仙同了袁星入洞之後,好半天不見出來,南姑等四人在崖前等得心焦,依了於、楊二人,便要跟蹤尋了去。南姑道:「漫說這樣又高又陡的山崖不好走,就是能走,裘仙姑並沒有叫我們跟去,豈不叫她見怪?莫如還在這裡等著吧。」四人正在議論不定之際。英瓊與若蘭本是中毒以後,精神疲倦,才回洞去打坐養息。及至按著峨眉真傳用了一回內功以後,二人彼此互問真氣運行如何。若蘭首先說氣不歸元,非常吃力。英瓊雖然稍好一些,也說沒有往日自然。若蘭便對英瓊道:「這次若沒秦家姊妹相救,我兩人還不知要吃多大的虧呢!」英瓊忿怒道:「這些妖僧妖道真是可惡!我平生還沒吃過這種虧呢。只要有那一天,若不把這些異派妖人斬盡殺絕,我便不是人!」若蘭笑道:「不羞,一來就說生平如何,你總共今年才多大歲數?打量都像你似的,小小年紀,一出世便遇見許多仙緣,自然湊合?你以為修成仙人容易麼?修內功,積外功,吃盡辛苦不必說,哪一個不經過許多災難?像我們吃了一點虧苦,不但有多少人解救,還有人替我們報仇出氣,總算便宜而又便宜的了。

    那些不但吃了別人的虧,並且因而送命的,還不知有多少呢。」英瓊笑道:「算了吧,這種丟臉又吃虧的便宜,你下次多撿幾回吧,我是不想再撿的了。」若蘭道:「你倒會打如意算盤,劫數到來,由得你麼?況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我二人遭此一難,焉知不是我二人心狂氣盛,自恃本領,不聽大師姊囑咐,教祖想玉我們於成,特意警戒警戒我們,想叫我們異日不奉師命,不准輕舉妄動麼?這都不說。我兩人身體還未復原,用不得功,真急死人。適才因為急於進來用功,也沒顧得招呼遠客。看神氣,那來的四人不一定將來便和我們一樣,但是我們到底是主人,不該怠慢人家,免得叫人家以為我們逞能,看不起人才是。」英瓊道:「我也並不是看不起他們,也不是怕羞,向來我不大愛理生男人,從小就是如此。我同他們不熟,又加人沒有復原,不知不覺就變成不和人家投緣了。好在芷仙姊姊也是主人,有她代我們款待,不是一樣麼?」若蘭說道:「說起芷仙姊姊,真是可憐。人極向上,偏她本領又低,根行又比別人稍淺,直到如今,除我送她一面護身的小幡外,連劍都沒有一口。

    最難得她又自己事事都甘居退讓,從不上前,只把大師姊教她一點初入門的本領拚命練習。有時教得難點,她練不上來,便去背人哭泣,越發苦練。對於眾同門,更是無論哪一位,她都一樣誠心結交,從沒絲毫大意。你別看她資質不如我們,孔夫子說得好:『參也以魯得之。』我看她將來成就還不一定在你我之下呢。就拿這次到青螺去說吧,大家都想立外功,人前顯耀,獨獨把她一人丟在山中看家,當然是又害怕,又不願意,可憐她連你都不敢當面說,還托我講情。我已幾乎被她感動,想不去了。偏你這位小姊姑娘執意不肯,一定要去,白受了許多罪回來,才真冤哩。」英瓊聞言,秀眉一聳,推了若蘭一下,笑說道:「我頂恨你專一愛做好人。照你一說,彷彿我好欺負老實人似的。去青螺不是你頭一個願意的麼?芷仙姊姊跟你商量,你不願做惡人,卻推到我的頭上。我又不會作假,只好和她實話實說。這會兒又是我不對了。還有這位芷仙姊姊,同門姊妹在一起,大家又情投意合,比骨肉還要親切,有什麼話不可說,用得著什麼客套?心裡頭有什麼事就說出來,能辦就辦,不能辦放過一旁,也不會有人怪你。老那麼謙恭,雖不作假,倒顯得不親熱了,這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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