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九十章 (2) 文 / 還珠樓主
許飛娘早已防到這一著,不俟紫玲姊妹動手,先下手為強,從懷中取出十八粒飛星彈,一出手便是十八顆銀星,夾著一團煙火,朝靈雲、輕雲、紫玲姊妹四人頭上飛去。四人一見不好,劍光又被許飛娘劍光絞住,不及撤回救護。正在心驚,倏地空中一聲長嘯,飛上一人,高聲說道:「妖陣業已發動,爾等快快收回劍光,照我所言行事。」說罷,將破袍袖往空一揚,許飛娘十八粒飛星彈如同石沉大海,落在那人袖中。四人定睛一看,來人正是怪叫花凌渾。這時女神童朱文已將巫山牛肝峽穿心洞主吳性的瘟篁釘用天遁鏡破去,又用飛劍斷了他一雙臂膀。黃玄極迎敵竹山教妖道蔡野湖,被蔡野湖擺動奼女旗,正覺有點頭暈眼花。恰好朱文逼走吳性,追將過來,用寶鏡一照,先破了蔡野湖的奼女旗,同了黃玄極雙雙飛劍過去,將蔡野湖斬首。瘟篁童子金鐸雙戰陶鈞、心源,正在難分高下,忽見師父被一個女子用寶鏡破了妖法逃走,那女子手中一面寶鏡放出百丈五彩金光,所到之處,如入無人之境,知再延下去決難討好,連忙抽空收回劍光逃走。
眾人正殺得起勁,忽見凌渾現身出來收了許飛娘法寶,說了那一番話,便即隱形而去。同時地下風雷水火之聲越來越急,頭上黃霧紅雲如奔馬一般,往中心簇擁,知道魔陣業已發動。大家一面迎敵,各往朱文、金蟬二人跟前移近,準備萬一。許飛娘見凌渾一照面,便破了她多年辛苦煉就的飛星彈,心中大怒。正要使用法寶,忽見尚和陽在山坡上手持那面大旗一揮,立刻便有一團十餘畝方圓的紅雲往敵人劍光叢中飛去,知道魔陣立刻發動,只得停手收了劍光。餘下妖僧妖道也各將法寶收回,隨定許飛娘回到各人方位,從懷中取出一面幡,靜候尚和陽號令施行。靈雲這一面,見山坡上飛起一團紅雲,敵人將劍光紛紛收回,不敢怠慢,恐怕劍光被紅雲損污,也都各人收了飛劍。朱文早有準備,站在眾人面前,將寶鏡照將過去,鏡上面發出五色金光,將那團紅雲擋住。
尚和陽一見紅雲無功,用手往四外指了幾指,接著便是幾聲雷響。毒龍尊者同各門上妖僧妖道知道敵人俱已在生門困住,便將陣勢在生門上縮攏。靈雲等在朱文寶鏡金光籠罩之下,只聽金光外面震天價大霹靂與地下洪濤烈火罡風之聲響成一片。一會兒工夫,毒龍尊者趕到,口中唸唸有詞,號令一聲,各門上妖僧妖道將小幡一展:紛紛將軟紅砂祭起,數十團綠火黃塵紅霧飛起在上空,遮得滿天暗赤,往靈雲等頭上罩將下來。同時地面忽然震動,眼看崩塌。朱文一面寶鏡只能攔住那團紅雲,正愁不能兼顧。紫玲見勢危急,忙從金蟬手中取回彌塵幡,口誦真言,接連招展,化成一幢彩雲,剛剛升起。忽然山崩地塌一聲大震過處,眾人適才立身之處陷了無數大小深坑,由坑中先冒出黃綠紅三樣濃煙,一出地面,便化成烈火、狂風、洪水,朝眾人直捲過來。紫玲、朱文不敢怠慢,一個用彌塵幡,一個用天遁鏡,護著眾人,不讓妖法侵犯。
似這樣支持了兩個時辰,五鬼天王尚和陽滿以為地水火風一齊發動,又有毒龍尊者軟紅砂,敵人決難逃生。誰知敵人先用一面鏡子攔住了他的魔火紅雲,接著又化成一幢彩雲,在水火烈風中滾來滾去,雖然將敵人困住,竟不能損傷分毫。正在心焦,偶一回顧各門上妖僧妖道,除已在剛才傷亡逃走者外,個個都在,只死門上獨角靈官樂三官沒有到來,空著一門。只要被敵人看出破綻,仍可用那幢彩雲從死門逃走,不由又驚又怒。他還不知樂三官居心不良,想誑他白骨鎖心錘逃出山去。想起那錘乃是自己多年心血煉就的至寶,恐怕樂三官有什麼差錯,忙對毒龍尊者與許飛娘道:「二位道友且在此主持,待我去死門上觀察一番就來。」說罷,一朵紅雲便往死門上飛去。到了青螺谷口一看,日光已快交正午,四外靜悄悄的,通沒有一些動靜。再尋樂三官,已不知去向,好生驚異。猛一尋思,不由頓足大怒道:「我受了賊道的騙了!這錘被他騙去,又誤傳了他的用法。除非得到雪魂珠,才能收回此寶,報仇雪恨。」剛在自言自語,咬牙痛恨,忽聽遠處地底起了一陣響動,聽去聲音不似發自生門陣上,仔細一聽,好生驚異。忙將身縱起空中,往四外查看蹤跡,猛見對準生門子午正位上,有一座山峰,好像已往生門那邊移動,峰上面起了千百道濃煙,看去好像就要拔地飛起神氣。適才地底的聲音,便是從山峰那面發出。看出是有人用地水火風天魔解體大法,來破自己的魔陣。藉著正子午方位,正子午時辰,發出天火地雷,不但魔陣頃刻瓦解,陣中諸人道行稍差的絕難活命,連敵人也要玉石俱焚。就在這轉眼之間,那座小峰果然漸漸離開了地面,往魔陣生門飛去。一看日光,收陣已來不及。猛想起:「鄭八姑得了雪魂珠,如今又與峨眉一黨,她走火入魔,身子不能轉動,今日未來,必然還在玄冰谷內。敵人傾巢來此,谷中只剩她一人,何不趁此時機飛到玄冰谷,奪了她的雪魂珠?再去尋樂三官,奪回白骨鎖心錘。豈不是兩全其美?」想到這裡,自以為得計,也不顧魔陣諸人死活,逕自喊一聲:「疾!」駕紅雲往玄冰谷而去。
他走不多一會兒,下面岩石後面轉出一個大漢,一個花子。那大漢手中提著一個綁著的道士,對花子說道:「師父把這牛鼻子弄死了多乾淨,還留著他作甚?」那花子答道:「你知道些什麼?」說罷,往空中一看,也不說話,劈手從大漢手中搶過那道士,背在身上,往谷外便跑。那大漢忙喊:「師父帶我一同去。」那花子眨眨眼已跑得沒了蹤影。這兩人正是怪叫花窮神凌渾與陸地金龍魏青。原來魏青本想隨了眾人同走,一來自己不會劍術,師父雖傳了一條鞭,因不知用法,始終沒有用過,二來又有凌渾吩咐,只得留了下來。他獨自一人坐在山石上面,眼望眾人去處,遠遠光華亂閃,知道已同敵人交手。心想:「自己又不會劍術飛行,這裡正是青螺入口處,要是遇見妖人走來,豈不是白吃虧?」想到這裡,便想去尋一個僻靜所在藏身,等候凌渾到來再說。他因凌渾在戴家場說過,將來到了青螺,即可收他為徒,所以這次執意隨定心源等同來。今日聽劉泉說,果然有用他之處,甚是高興。
又恐凌渾走來尋不見自己,豈不將機會錯過?不時從藏身的岩石後面往外探頭探腦。正在獨個兒搗鬼,忽見谷外一個紅臉道人,穿著一件水火道袍,額上生著一個大肉包,身背葫蘆、寶劍,手裡拿著一件骷髏骨做成的兵器,四面俱是煙霧圍繞,直著兩眼跑來。魏青見那道人一身邪氣,連忙縮腳,隱身巖後躲避。只見那道人越跑越近,暗喊不好,正待準備廝殺。誰知那道人好似未見魏青,竟從身旁跑過。魏青正在暗幸,不多一會兒,那道人又飛也似的跑了回來,這次與魏青相隔更近。魏青一面暗中提防,細看那道人已跑得氣喘吁吁,頭上黃豆大的汗珠子直流,兩眼發呆,看準前面,腳不沾塵,拚命飛跑。似這樣從魏青身旁跑過來跑過去,有好幾十次。魏青見那道人好似中邪一般,慌慌張張,始終沒有看見自己。起初因見那道人形狀異樣,手中兵器又有煙霧圍繞,情知不是對手,所以不敢上前。後來見那道人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步法漸漸遲緩。
同時又聽得遠處地底水火風雷之聲混成一片,拿不定眾人吉凶。凌渾又不見到來,自己藏的地方甚為隱秘,被這道人在身前跑來跑去,師父來了又看不見自己,不由煩躁起來。心想:「這妖道定是中了什麼邪術,失去知覺。我何不等他過來,掩在他身後給他一刀,也省得在此呆等。」想到這裡,手中拿刀,靜等道人跑來,好躥將出去下手。剛打好了主意,恰好那道人踉踉蹌蹌跑了回來。魏青剛要下手,猛一抬頭,見對面山崖上坐著一個花子,拿手指定那道人,那道人便隨著他手指處往前飛跑,像有什麼東西牽引似的。定睛一看,那花子正是怪叫花凌渾,心中大喜,不由失口高叫了一聲師父。那道人猛被魏青這一喊,好似有點覺察,稍微遲疑了一下,仍是往來跑著。魏青看見凌渾,顧不得再砍道人,逕往對面崖上跑去。眼看跑到凌渾跟前,忽見凌渾站起身來,只一晃便不知去向。魏青好生著急,喊了幾聲師父,不見答應,四外觀察,也看不見凌渾蹤跡。才知那道人跑這半天,是受了師父愚弄。暗恨自己不留神對面,錯過機會,心中又悔又恨。
魏青再看那道人,也不見回轉。往他去路一看,相離裡許多地的一塊山石上,好似臥著一人,疑心師父未走,連忙下崖,跑了過去。漸漸跑近一看,原來還是那道人,兩眼發直,口吐白沫,手中拿著那個骷髏做成的一柄大錘,爬伏在山石上面,錘上煙霧已無,不由喊了一聲晦氣。正要回轉,猛一想:「這道人雖會妖法,現在已經失了知覺。他拿的那怪錘定是個厲害法寶,還有他背上那口寶劍也定比我這把刀好。本想乘他不覺將他殺死,一則不知他那怪錘的用法,二則又恐道人會金鐘罩等功夫,一刀砍不死,反倒打草驚蛇。莫如先將他的怪錘、寶劍盜來,再想法將他捆上,用他的兵器逼問他怪錘的用法,豈不是好?」魏青心性粗魯,想到就做,從不計什麼利害。他起初怕打草驚蛇,以為這樣計出萬全。殊不知如非凌渾故意成全他兩樣法寶,用法術將獨角靈官樂三官制住,樂三官神志一清,飛劍便要了魏青的性命了。這且不言。
魏青打點好了主意,將身蹲下,蛇伏鶴行走近前去,見那道人絲毫沒有覺察。便從那塊山石下面掩到道人身後,輕腳輕手爬到石上。用手捏著道人背上劍柄,才輕輕往外一抽,鏘的一聲,一道青光,那劍業已出匣。把魏青嚇了一大跳,忙接連幾縱,縱出去有二十多丈,見石上道人並未轉動,才得放心。一見手中這口寶劍,如一泓秋水,青光耀眼,冷氣森森,劍柄上盤有一條小青蛇,還有朱文篆字。魏青又驚又喜,不及細看,先拋去了手中刀,決計再去盜那柄怪錘,仍照將才掩身過去。這回是在道人前面,格外加了小心。及至近前,見那道人身子趴在那塊山石上面,左手持錘,往下懸著,錘頭是五個骷髏攢成的梅花瓣式,白牙森森,口都向外。魏青輕悄悄掩到道人睡的山石下面,恰好石下有凹處可容一人。魏青先掩身山石凹處,略微定了定神,聽了聽上面沒有響動,探頭往上一看,道人仍是昏迷不醒。魏青見那錘古怪,不敢用手挨近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