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一五五章 (2) 文 / 還珠樓主
那甬道雖然能縮能伸,畢竟長有千里,往返需時。第一次吳藩入內,二人在外面等了許多時候,已是不耐。這時蓉波一進去,又是好些時沒有回音。金蟬首先說道:「目前掌教師尊快要回山,五府行將開闢,有不少新奇事兒發生。還有同門中許多新知舊好,也要來到。我們正是熱鬧有興的時候,偏巧我二人奉命來此取那天一貞水,如取不回去,豈不叫眾同門看輕麼?」石生答道:「天下事不知底細,便覺厲害。我自幼隨家母修道,除日淺外,所有道法本領,俱都得了傳授。我母親既能打此出入,又說出其中玄妙,我想此行並非難事。好便好,不好,飛入宮中,盜了便走,愁它怎的?倒是取水還在其次,我母親禁閉石中,苦修多年,好容易脫體飛昇,無端被這三個魔女困陷在此,還壞了道行。她好好將水給了我們,還看在師尊金面,只將母親救了同走;否則我和她親仇不共戴天,饒她才怪呢!」金蟬道:「話不是如此說。伯母已經脫體飛昇,忽遭此厄。
雖說道家嬰兒將成之際,定有外魔阻撓,不過事前都有嚴防,受害者極少。這回被難,伯母匆匆沒有提到此事。旁門行為,陰毒險辣,以前綠袍老祖對待辛辰子,便是前車之鑒,你我不可造次。」石生雖聽勸說,但念母情切,終是滿腹悲苦。又過了個把時辰。二人哪知蓉波因宮中諸首要仍在行法未完,不便擅動,漸漸越等越心煩起來。石生道:「甬道機密,母親已說了大概,想必不過如此。我們有彌塵幡、天遁鏡、兩界牌這些寶物,我又能穿石飛行,即使不濟,難道這沙比石還堅固?我們何不悄悄下去,照母親所說走法,潛入宮中?她們如肯借水,就是我們擅自入內,必不會怪。還叫她們看看峨眉門下本領,向她們借,乃是客氣。她們如不肯,此時入內,正可乘其無備。豈不是好?」金蟬近來多經事故,雖較以前持重,一則石生之言不為無理;二則彌塵幡瞬息千里,所向無敵;又盼早些將天一貞水取回,好與諸位久別同門聚首,略一尋思,便即應允。二人先商量了一陣,彼此聯合一處,無論遇何阻隔,俱不離開一步,以便萬一遇變,便可脫身。
一切準備停當,金蟬先打算駕著彌塵幡下去,又因那幡飛起來是一幢彩雲,疾如電逝,恐蓉波出來彼此錯過,誤了事機,仍同駕飛劍遁光入內。進有十餘里遠近,二人一路留神,見那甬道甚是寬大,除四壁金沙,彩色變幻不定,光華耀目以外,並無別的異況,俱猜蓉波入內時,已將陣法閉住,愈發放心前進。遁光迅速,不一會兒穿過頭層陣圖。二人正在加緊飛行之間,猛見前面彩雲瀲灩,冒起千百層光圈,流輝幻彩,阻住去路。因聽蓉波說過,那是頭層陣圖煞尾和二層陣圖交界之處,如遇這種現象,外人極難衝過。強自穿入,甬道神沙便會自然合攏,將人困住,不能脫身。只要穿過這一層難關,餘下諸層,每七層陣圖合為一體,首尾相應,奇正相生,另有宮中首要主持發動,又各有惡禽毒獸防守助威。如要不去驚動,逕照蓉波出入之法,照準甬道中心飛行穿入,如無別的深奧變化,便可直達宮中。當下二人聯合,將劍光護住全身,直往彩光中穿去。
二人飛劍俱是玄門至寶,那頭層神沙竟未將他們阻住。二人只微覺一陣週身沉重,似千萬斤東西壓上身來,忙即運用玄功,略一支持,便穿越過去。身子剛覺一輕,便見前面又變了一番景象:上下四方,大有百丈,比起頭層,固是大出數倍。中間還按日月五星方位,挺立著七根玉柱,根根到頂。當中一根主柱,周圍大有丈許。其餘六根,大小不一,最小的也有兩抱粗細,看去甚是雄偉莊嚴。再襯著四外五色沙壁,光華變幻,更覺絢麗無比,耀目生花。柱後面陰森森,望不到底,邪霧沉沉。這種景象,卻未聽蓉波說過。若照往日,金蟬早已穿柱而進。因為來時髯仙等諸前輩再三告誡宮中魔法厲害,尤其這神沙甬道,經紫雲三女費過無限心力而成,非同小可。這七根玉柱,按七星位置設立,其中必有奧妙。適才蓉波雖略談陣中秘奧,只是盡其所知而言,以備萬一遇上,知所趨避,而她所知不過十之二三。行時又再三囑咐謹慎行事,不是萬不得已,不可妄入,不可造次。便止住石生,暫緩前進,躊躇起來。
原來這神沙甬道,自從築成以後,並無人來侵犯。縱有來賓到此,經人與第三層輪值的主持人一稟報,早將甬道全陣停止。因為從未出事,防守的人只知佩著穿行神符,照所傳尋常出入之法來往,不但沒有險阻,而且除全甬道許多奇景,什麼都看不見。這次蓉波因防二人誤入,特將陣法閉住,以為那頭二層交界處的沙障,可以阻住二人前進,到此便可知難而退,不料二人竟然衝進。若照往日,這第三層原有一個首要人物在此防守主持。自從初鳳閉殿煉法以後,二鳳、三鳳往往擅改規章,許多事都不按預定方略。偏巧後兩日是紫雲三女降生之時,到時飛娘和幾個旁門中好友俱要前來慶祝。仗著甬道厲害,無須如此時時戒備。敵人越深入,越易被擒,縱任他進來,也不足為慮。特地先數日由三鳳發起,聚集宮中諸首要,各煉一種幻法,準備明日娛賓之用,就便人前顯耀,所以無人在此。也是二人命不該絕,才有這等巧遇。可是那二層入口的沙障,乃全陣門戶,此障一破,全甬道四十九個陣圖,全都自然發動。
二人哪知其中奧妙,商量了一陣,石生力主前進。金蟬因蓉波一去不回,比吳藩去的時刻還久得多,說不定機密業已被人看破,不再放她出來。再退出去,又要經過那層彩障,白費許多心力。想了想,雄心頓起,決計涉險前進,不再反顧。那七根玉柱,卻靜蕩蕩地立在那裡,不知敵人用意,恐有閃失,便將彌塵幡取出備用,與石生同駕劍光,試探前進。剛剛飛過第一根玉柱,忽見一片極強烈的銀光,從對面照將過來,射得石生眼花繚亂,耀目生光。金蟬圓睜慧眼,定睛一看,頭一排參差列立的兩根玉柱,已經消失。一條虎面龍鬚似龍非龍的怪物,藉著光華隱身,從甬道下端張牙舞爪飛將上來,朝那最末一根玉柱撲去。龍爪起處,那根玉柱又閃出一片最強烈的紫光,不知去向。同時便覺身上一陣奇冷刺骨,連打了幾個寒噤。猛一眼瞥見石生被那紫光一照,竟成了個玻璃人兒,臟腑通明,身體只剩了一副骨架,與骷髏差不許多。
才知道這七根玉柱幻化的光華,能夠銷形毀骨,不由大吃一驚。說時遲,那時快,就這轉眼工夫,那怪物又朝餘下的幾根玉柱撲去。每根相隔約有數十丈遠近,怪物爪起處,又是一根玉柱化去,一道黃光一閃,二人便覺身上奇冷之中雜以奇癢。眼看危機已迫,金蟬暗忖:「這七根玉柱不破,進退都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心一橫,忙取天遁鏡往前一照,回腕抱住石生,運用玄功,一口真氣噴將出去,霹靂雙劍化作一紅一紫兩道光華,一道直取怪物,一道徑往那巍立當中最大的一根玉柱飛去。同時左手彌塵幡展動,便要往前飛遁。這時石生也將身帶法寶取出,許多奇珍異寶同時發動,百丈金霞中夾著彩雲劍光,虹飛電掣,休說龍鮫不是對手,便是那神沙煉成的七煞神柱,也禁受不住。金光霞彩紛紛騰躍中,金蟬、石生二人剛剛飛起,還在驚慌,不知能否脫險,忽聽一聲怪嘯,前面怪物已往地下鑽去。當中那根玉柱被二人飛劍相次繞到,立刻化成一堆五色散沙,倒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