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一二九章 (2) 文 / 還珠樓主
靈雲忙問何故?英瓊回身道:「眾人都在,破了妖陣之後,獨不見米、劉二人,還有神雕佛奴。原因他們辛苦多日,一則妖法厲害,二則今日也用他們不著,命他們在太元洞前警備,防有妖人偷入,適才回洞,也未看見。佛奴不怕有何災難,只恐米、劉二人吉凶難保,所以想往後洞去看個仔細。」靈雲道:「便是我適才也因後洞飛雷崖有好些妖人的屍身血跡,需人打掃,欲待救了袁星,等它出洞,稍微運行血氣,復原之後,領了米、劉二人,去往崖上打掃。適才匆匆回來,不是你提起,還以為二人是聽你吩咐,在洞外候命呢。」紫玲道:「適才戰場上,我見有一個兩面妖人和朱師妹對敵,那廝忽用玄功分身之法遁走,意在乘隙侵害石、趙二位師兄。曾見米、劉二人突然在飛雷洞前現身,與那妖人交手。只一照面,便即一同隱去。彼時正值匆忙之中,不及趕去救援,也不知他二人勝敗如何。」
正說之間,袁星忽從洞外進來跪稟道:「米、劉二人說他們追趕妖人,被佛奴追去擒來抓死,屍首已帶回飛雷崖,有佛奴看住,現在太元洞外候命。」靈雲略一尋思,說道:「反正還有事分配他們二人,命他們無須進洞,我等即時出去。」說罷,便命人英看護石、趙二人,大家一同出洞。米、劉二矮見眾人出洞,迎上前來拜見。靈雲便問和妖人交戰經過。米、劉二人剛要開口,袁星在旁,大聲說道:「你二人還是實說的好,那佛奴好不刁鑽,我還吃過它不少的苦呢。」二矮把臉一紅。英瓊早已看出,喝問袁星鬼祟什麼?米、劉二人知難隱瞞,便由劉遇安躬身答道:「弟子等自知道力不濟,不是妖人敵手。初入仙山,又急於建立一點功勞,破完妖陣之後,便隱身在旁,等候時機。後來見眾仙姑都忙於交戰,崖前被困的兩位大仙卻無人照管。
弟子二人知那護身金光將要消散,擋不住厲害妖人,恐防有失,便起了立功之想。隱身守在二位大仙身旁,只說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等沒多時,果然有一個妖人看出便宜,化身飛來,剛把二位大仙護身餘光破去,便被弟子二人出其不意,用旁門擒拿魔法,合力將他擒住。一看,才知他是當年弟子等的師叔陰陽臉子吳鳳。便將他帶往僻靜之處,原想問他一些虛實,再擒將回來。經不住他再三說好話,弟子等想起師門大義,心中不忍,忘了他一向心辣手狠,不合將擒拿法解了。誰知這廝一旦脫身,便與弟子等翻臉。那擒拿法原是先師未兵解時所傳,吳鳳以前雖是同門一派,卻並未學會。不過那法須預先佈置,引人入竅,匆促之間,不能使用。所幸那廝有兩樣厲害法寶,事前因想脫身,已經送與弟子二人,否則定遭他的毒手無疑。弟子等見他忘恩反噬,就要下手,一面虛與委蛇,反而向他求情,暗中想法抵敵。
未及施為出來,已經被他看破。也是那廝該死,因知弟子等有入地之能,竟下絕情,用法術將弟子等困住,苦苦逼迫,先要還他那兩樣法寶。弟子等情知中了奸計,本就難以脫身,故作投降,乘他不備,打了一黑霉釘,正中他的左臉。那廝急怒交加,催動妖法,四面都是烈火紅蛇包圍上來。眼看危險萬分,忽從空際飛下一黑一白兩隻火眼金睛大神雕來。黑的一隻正是主人座下仙禽佛奴。白的一隻更是厲害,首先衝入火煙之中,兩隻銀爪上放出十來道光華,把那些火蛇一陣亂抓,那雷火竟不能傷它半根毛羽。那吳鳳先不見機,只管運用妖法。及至見勢不佳,想要逃走,卻被佛奴兩爪將他前胸後背一齊抓住,再被白雕趕上前來一爪,一道黑煙閃處,被佛奴生生抓死。兩隻神雕對鳴了幾聲,白的一隻衝霄飛去。佛奴抓了吳鳳屍身,回到飛雷崖放下,長鳴示意。秦仙姑也命弟子等進洞請命。弟子等不合擒敵又縱,幾遭不測,還求主人和眾仙姑開恩饒恕。」
英瓊心想:「兩矮縱敵,只為顧念師門恩義,情有可原。」便聽靈雲發落。靈雲卻早聽出二人還有些許不實不盡之處,便道:「你二人之事,我已料知。念在暗保石、趙二仙有功,暫時免罰。」說罷,便向紫玲道:「有勞紫妹帶他二人和袁星去往飛雷崖,借紫妹法力,汲取隔崖山泉,洗淨仙山,監率他三人等將殘留妖人屍身碎體,搬往遠處消化埋葬如何?」紫玲巴不得借此去相機勸化寒萼,欣然領命,帶了三人便走。靈雲因掌教真人回山開府在即,微塵陣內還困著南海雙童,須往查看,便帶了眾同門自去。不提。
且說寒萼、司徒平二人等眾人走後,便並肩坐在後洞門外石頭上面,敘說別後經過。二人原有夙緣,久別重逢,分外顯得親密。司徒平畢竟多經憂患,不比寒萼童心猶在,見寒萼舉動言語不稍顧忌,深恐誤犯教規,遭受重罰,心中好生不安,卻又不敢說出。寒萼早看出他的心意,想起眾同門相待情節,顯有厚薄,不禁生氣,滿臉怒容對司徒平道:「我自到此間,原說既是同門一家,自然一體待遇;若論本領,也不見得全比我姊妹強些。偏偏他們大半輕視我。尤其齊大師姊,暫時既算眾姊妹中的領袖,本應至公無私,才是正理。但她心有偏見,對大姊尚可,對我處處用著權術,不當人待。
如說因我年輕,管得緊些,像大姊一般,有不妥的地方,明和我說也倒罷了,她卻故意裝呆,既知我能力不濟,那次我往微塵陣去,就該明說陣中玄妙,加以阻攔,也省得我身陷陣內,幾遭不測,還當眾丟臉。隨後好幾次,都對我用了心機,等我失利回來,明白示意大姊來數說我。還有那次得那七修劍,連不如我的人全有,只不給我一口,明明看我出身異教,不配得那仙家寶物。更有大姊與我骨肉,卻處處向著外人。你道氣人不氣,只說等你回來,訴些心裡委屈,誰知你也如此怕事。我也不貪什麼金仙正果,仙人好修,這裡拘束閒氣卻受它不慣。遲早總有一天,把我逼回紫玲谷去,有無成就,委之天命。」司徒平知她愛鬧小性,眾人如果輕視異類,何以獨厚紫玲?不過自己新來,不知底細,不便深說,只得用言勸解。說的話未免膚泛,不著邊際,寒萼不但沒有消氣,反倒連他也嗔怪起來。
正說之間,忽見神雕抓著一個妖人屍首,同了米、劉二矮飛到崖前落下,見寒萼、司徒平在那裡防守,米、劉二矮便上前參拜。略說經過,稍有不實,神雕便即長鳴。寒萼也懶得問,便命神雕看著屍首,米、劉二矮前往太元洞外候命,自己仍與司徒平說氣話。司徒平見她翠黛含顰,滿臉嬌嗔,想起紫玲谷救自己時,許多深情密意,好生心中不忍,不住地軟語低聲,溫言撫慰。說道:「我司徒平百劫餘生,早分必死,多蒙大姊和你將我救活,漫說犧牲功行,同你回轉紫玲谷,就是重墮泥犁,也所心甘。無奈岳母轉劫在即,眼巴巴望我三人到時前去救她。峨眉正教,去取門人甚嚴,僥倖得入門牆,真是幾生修到。異日去救岳母,得本派助力,自較容易。就往岳母身上想,也應忍辱負重,何況將來還可得一正果?同門諸師姊都是心地光明,怎會分出厚薄?只恐是見你年輕,故意磨你銳氣,心中相待原是一樣。縱有什麼不對之處,也須等見掌教師尊,自有公道。此時負氣一走,不但有理變作無理,岳母千載良機,豈不為我二人所誤?」寒萼冷笑道:「你哪裡知道。
聽大姊素常口氣,好像我不知如何淫賤似的。只她一人和你是名義上的夫妻,將來前途無量。似我非和你有那苟且私情不可,漫說正果,還須墮劫。卻不想我們這夫妻名頭,既有母親做主,又有前輩仙尊作伐,須不是個私的。神仙中夫妻盡有的是,休說劉桓、葛鮑,就拿眼前的掌教師尊來說,竟連兒女都有三個,雖說已轉數劫,到底是他親生,還不是做著一教宗主。怎地輪到我們就成下流?我早拿定主意,偏不讓她料就。可是親密依舊親密,本是夫妻,怕什麼旁人議論?便是師長,也只問德行修為如何,莫不成還管到兒女之私?我們又不做什麼醜事,反正心志堅定,怕她何來?她既如此,我偏賭氣,和你回轉紫玲谷去,仍照往常修煉功課。等掌教師尊回山開府,再來參拜領訓,我同你好好努力前途,多立內外功行。掌教師尊既是仙人,定然憐念,略跡原心,一樣傳授道法。既省煩惱,還可爭氣。只要我們腳跟立定,不犯教規,難道說因我得罪了掌教師尊的女兒,便將我二人逐出門牆?那仙人也太不公了。怎能說到因此便誤母親大事,便壞自己功行呢?再過兩日看看,如果還和以前一樣,我寧受重譴,也是非走不可。」
司徒平見她一派強詞奪理,知道一時化解不開,只得勉強順著她說兩句。原想敷衍她息了怒,過了半天,問明紫玲之後,再行勸解。偏巧紫玲領命飛來,一眼看見二人並肩同坐,耳鬢廝磨,神態甚是親密,知寒萼情魔已深,前途可慮,不禁又憐又恨。因後面米、劉二矮就要跟來,只看了二人一眼。寒萼笑著招呼了一聲,仍如無事。司徒平卻看出紫玲不滿神色,臉漲通紅,連忙站起。米、劉、袁星也相次來到,紫玲當了外人,自是不便深說,便和二人說了來意。正要吩咐行事,見神雕還站在陰陽臉妖人的屍體旁邊,一爪還抓住不放,見紫玲到來,連聲長鳴。心中奇怪,走過去定睛一看,又問了袁星幾句,忙喊寒萼近前說道:「你看這妖人,分明已將元神遁走,如果潛藏在側,豈不仍可還陽?難怪神雕守著不走。
師姊命你二人在此防守,責任何等重大,你們只顧說話,也不看個仔細。休說妖人元神偷來附體,就是被妖黨前來盜走,也是異日之患。怎地這般粗心?」寒萼聞言,也低頭細看了看,冷笑道:「大姊倒會責備人。你看妖人前腦後背,已被神雕抓穿,肚腸外露。他如有本領還原,豈能容容易易便被神雕抓來?我和平哥已是多日不見,母親超劫在即,趁無事的時候商量商量,也不算有犯清規咧。如說妖人想弄玄虛,只恐妹子本領雖然不濟,也沒這般容易。」這一番話,當著米、劉二矮,紫玲聽了甚是難過,略一尋思道:「如此說來,不但我,連神雕守在這裡也是多事的了。」說罷,便對神雕道:「這具妖屍,由我們三人處理,將他用丹藥消化掩埋。你擒敵有功,少時再告訴你主人。如今敵人慘敗,難保不來生事,可去天空瞭望,有無餘孽來此窺伺?」神雕聞命,睜著一雙金睛,對紫玲望了一望,展開雙翼,盤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