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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二一六章 (2) 文 / 還珠樓主

    除青城朱道友引進的紀登以下諸人,因家師仙示,青城一派在朱道友與姜道友主持之下,日後門戶還要發揚光大,不應收錄,未便傳集,有負盛意外,餘者凡在名單中人,又經本人師長有意引進之士,全數命人召集到太元洞內,更換家師留賜的法衣,同集大殿,與舊同門同行大禮,傳授初步道法,各賜法寶一二件,並將舊有法寶飛劍,各為指示用法。仍由大師兄監導,率同長幼三輩門人,將修就的絳牒附入玉匣之內,焚燎告天,拜表通誠,拜謝師恩。尚幸沒誤繳還仙籍的時刻,仰叨各位前輩、各位道友福庇,鼎力相助,於極危難中平安度過,居然勉成基業。又承嘉惠勤勤,無美不備,小弟等及門下諸弟子,永拜嘉惠,感謝何可言喻。此後惟有督率門人,勉力潛修,以符厚期。區區愚誠,敬乞垂鑒。還有薦引門人的諸位道友,適才恐誤事機,不揣冒昧,一時權宜,未得面奉清筋,便即仰體盛意,先自收錄,擅專之罪,尚望原恕。」眾仙紛說:「道友太謙,本來如此,何須客氣!」

    妙一真人未及答話,矮叟朱梅笑道:「齊道友,你這次大開法門,甚人都收,我薦的人卻一個不留。分明嫌他們不堪造就,卻說好聽的話。我和白矮子都喜清閒,不耐煩學凌花子好端端創甚門戶,做甚教祖。」妙一真人道:「道兄,話不是如此說法。青城、峨眉殊途同歸。貴派自從昔年天都、明河兩位長老為了一句戲言,互相推讓,各自閉戶清修,不再收徒以後,不久相繼道成飛昇,今只道兄和姜道友二位延續道統。不客氣說,道友如若獨善其身,姜道友雖然有志光大,未免孤掌難鳴。家師遺示也言及此。並且轉劫之人不久便要出世,貴派十九高足,多半投在道友門下,如若置身事外,非但那十九人多半無所依歸,一個不巧,被異派中人網羅了去,誤人尚小,造孽事大。

    還望道兄三思。」凌渾接口道:「齊道友,朱矮子口是心非,莫聽他的。他的心事,我全知道。無非他和老薑知道,日後正教固是昌明,道高魔頭也高,本是相對,妖邪也更猖獗。他把門徒全引到你門下,分明是畏難……」話未說完,朱梅把小眼睛一翻,正要還口,神駝乙休插口道:「你兩人,大哥莫說二哥,兩家差不多,誰也不用激誰笑誰。你家這教祖也不怎好當,我駝子反正閒得沒事,又不想修甚天仙。你們各當各的教祖,有人為難,都由我駝子和齊道友出頭如何?」白谷逸笑道:「你自己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來日大難,道家四九重劫還未應典,倒惹下不少麻煩,哪一樣都夠你辦的,還要代人拍胸脯麼?」乙休笑道:「白矮子,說你也未必信,到時自見分曉,看我擋得住不?」

    妙一真人知這幾位仙人交情甚深,又都滑稽成性,每喜互嘲諺笑。但是乙休性情古怪,往往一句戲言,便要認真,恐又激出事來,忙道:「諸位道兄,不必說了。未來之事,家師已早留示:道家四九重劫,臨場的共十一人,只有一人應劫,恐難避免。乙、凌二位道友,金身不壞,不必說了。青城派的發揚光大,並不須甚人助力,更是出人意表呢。其實四九天劫,到時應劫的那一位,道行法力,並不在諸位道友以下,只為縱容門徒,造孽太重,終於誤在門人手上。

    那抵禦太陽真火之物,本分邪正兩派,別人都有,他具備的功力獨欠,致受了點傷,到了最後關頭,終為魔襲。如非有人憐他修為不易,幾於轉劫凡人,再去苦修七世,重入玄門,均所不能,說來也甚可憐。他所需之物,今日新收女弟子便有一人無心獲得,他卻不知,性又驕狂,不肯俯就。小弟因事關定數,未便公然明告相贈,只索到時趕去,相機行事吧。」乙、凌二人,日常憂慮的便是這件事,大劫不特厲害,魔頭神妙,尤其不可思議。一任運用玄功,虔心推算,僅算出應劫時日而止,未來成敗休咎,全算不出。除了多備法寶和有道力的至交好友相助,一半再憑自己根行功力硬碰外,別無良策。一聽真人指名相告,預洩先機,知道無害,好生欣幸,本都良友,也就不再爭嘲。

    這旁邊卻苦了一位藏靈子,自知門下良莠不齊,平日又愛護短,惟恐所說遭劫的人應在自己身上。偏生素來恃強好勝,有意拿話探詢,又恐乙、凌、白、朱等人譏笑嘲諷。只得和妙一真人結納,以他為人,到時決不至於袖手。終以事關成敗,微一失足,萬劫不復,心正憂疑,聽真人說,那抵禦太陽真火之物,新收女弟子便持得有,心中微喜。側顧殿外平台之上,眾男女弟子已將儀仗豎好,樂器放置。除岳雯、諸葛警我、嚴人英、林寒、周淳、司徒平、施林、邱林等八人早入殿內隨侍外,餘人都在齊靈雲、霞兒姊妹二人指揮之下,正在安排筵宴,將從左元仙府、靈桂仙館運來的玉幾玉墩,一一佈置陳設,已將完竣。忙又運用玄功慧眼,朝那面生年幼的女弟子身旁新賜的法寶囊中查看。

    這時,來賓中後輩也多齊集平台之上,人數雖多,藏靈子十有八九不曾見過。但是開府大典,眾男女弟子各按年紀長幼,只有兩種裝束,每種俱是一色新著仙衣,又在做事,極易分辨。只李英瓊、余英男是熟臉,到時先已見過,知是舊有外,只雲紫綃和向芳淑年紀最輕。頭一個入眼的是雲紫綃,根骨之好自不必說,法寶囊中劍氣透出,並無異處,又看了幾下,俱覺不像。正留神查看間,瞥見在最後面閃過一個相貌奇醜、滿頭癩疤的胖女子,身後隨定一個美如天仙的少女,看神氣,似一同做完事,抽空去尋同道閒話。心中暗笑,一美一丑,相去天淵。正用慧眼查看,忽見醜女向鳩盤婆弟子金銀二姝招手,湊將過去。美的一個,隨由囊中取了一把大如豌豆的紫色晶珠出來,與二姝觀看。這二女正是癩姑和向芳淑。

    芳淑因承極樂真人指教,本想在拜師時節將所得陰雷珠在人前現出,引逗那抵禦四九天劫的前輩諸仙得點好處。不料教祖遺命,在開府以前拜師傳道,失了炫露機會。芳淑靈慧,隨眾設置筵宴,正和癩姑一處,便向她請教,並說師長宴客,禮儀尊嚴,其勢不能無故現出,問她有何高見?癩姑道:「這有何難,這些位老前輩神目如電,殿又宏敞,一目瞭然,只合他用,自會尋你。快把事情做完,你只裝呆,聽我調度好了。」芳淑笑諾,趕快將應做的事做完。癩姑悄道:「我們未送人,先向行家打聽個行市,免得便宜了人。」說完,便拉了芳淑,遙對殿門走過。

    一邊招呼金銀二姝,令芳淑取出陰雷珠,問此寶有何妙用?二姝驚道:「此是黑青陰雷,厲害非常。除家師外,天下只三人煉有此功力,俱非尋常人物。此寶一放便完,無堅不摧,專御真火神雷,為魔教中有名法寶。多大神通,也難在發出後收取。外人如在事前盜去,非但不能使用,寶主人心靈一動,立即爆炸,反為所害。不怕二位見怪,就比二位姊姊道力還高的也禁不住。向姊姊由何處得來?」癩姑搶口答道:「乃是極樂真人賜給師妹的,已經重煉過了。」話剛說完,便聽殿內妙一夫人傳呼向芳淑。芳淑應聲趕入。夫人笑道:「後山佳果,俱已結實,你另約四五同門,速往採摘,以備少時宴客之用。」芳淑領命自去。

    藏靈子一見,便認出那是陰雷,正合抵禦天劫之用。又聽妙一真人口氣,分明示意自行索取,否則早命門人取贈,必不如此說法。方想設詞出外,暗中跟去,凌渾已先起身說道:「後山洞庭枇杷、楊梅,芳腴雋永,遠勝荔枝,我生平最是喜愛。愚夫婦少時宴後,須送靈嶠諸仙一程,暫時無暇再來,意欲暫借一枝,帶回山去,主人肯否?」妙一夫人笑道:「焉有不肯之理。門人採取,恐違尊意,煩勞親往後山,選取如何?」凌渾說聲:「多謝!」便自起身走出,一晃追去。藏靈子知凌渾也認出此寶,藉故往索,自己一持重,晚了一步。如若全被得去,凌花子為人,雖可找他分潤,卻非輸口不可;就此趕去,又恐被人看破,向小輩要東西,有失尊嚴。

    心正難過,忽聽赤杖仙童阮糾笑道:「佳會不常,美景難逢。此時外間天甫酉初,月還未上到中天。如以法力大放光明,使一輪明月映照碧波,未始不可,終嫌造景不如天然風景清妙。仙府新境初建,美景尚多,均未遊覽。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繁花,更有平湖清波,飛瀑鳴泉,虹橋臥波,瓊樓交峙。始若候到月上中天,略借法力,由凝碧崖前將皓月清輝引將下來,照徹全境,上下天光,豈不又是一番清趣?賢主嘉賓,良宵美景,稀有之盛。諸位道友,如無甚事,何妨稍留鶴駕,暫息雲車,索性多留半日,請主人將盛筵暫緩,先將全境遊遍,歸來正好月上,然後對月開樽,臨波賭酒,豈不倍增佳趣?」說完,謝山、葉繽、岳韞、乙休、朱梅、白谷逸諸仙首先讚妙,餘人也都附和。這時凌渾已滿面笑容走回。妙一真人笑道:「凝碧崖舊有十八景,今番改建之後,只靈桂仙館一處新設。余景除經仙師洞圖命名外,好些多未定名。本意諸位前輩道友來時,正值閉洞習法,未暇一一陪侍,諸多失禮,欲借杯酒,先申歉誠,略盡主禮。會後再陪同遊玩,分別賜以佳名。既承先施之惠,敢不應命。」說罷,立即傳知眾門下弟子,只留下岳雯、鄭八姑、秦紫玲、齊靈雲男女四弟子在殿台輪值,餘者無論主客,俱都同行。

    妙一夫人說:「仙府左側一帶松徑澗谷,適才眾仙同寧一子往植幽蘭,已經去過,只左元仙府不曾走到。便請眾仙由殿對面長橋越過聖泉湖,繞靈翠峰出紅玉坊右橋,轉由右面一帶山巒中通行,到右元仙府少憩。再繞行到少元仙府後面,適才種植花果的後山一帶賞花。再經後山繞行東面一帶山徑,經過右元仙府,繞到適才眾仙植蘭的澗谷盡頭。由此通向中路的山徑折回,到中央太元仙府,順廣場正路,由中元仙府後門歸還原處。這樣差不多可把全境遊遍。」青囊仙子華瑤崧道:「我們人數太多,同在一起,他們小一輩的見師長在前,難免拘束,不能盡興。我想主人、各位道友、老前輩同做一路。眾高足難得聚首,最好由他們自結友伴,不限定人數道路,隨意遊行。願隨侍各人師長的聽便。諸位以為如何?」藏靈子首先說好,眾仙也隨點頭。於是把長幼分作兩起。行時,藏靈子用本門心語,對熊血兒傳命。

    血兒自來仙府,便隨侍師父,不曾離開一步,一個知好沒有,勢最孤單。知道峨眉門下這些女弟子都不好說話,身是異派,素不相識,冒昧湊近前,一個誤會,便遭無趣。

    出殿以後,見長一輩的眾仙已由主人陪同,下了平台,往長橋對崖走去,波光仙影,冠裳如雲。小一輩群仙,也三三五五,命恃嘯侶,笑語如珠,各尋途徑,往四外散去。鬢影衣香,雲裳霞裙,個個仙風道骨,丰神絕世。加上眼前景物,百里香光,這幅仙山圖畫,便小李將軍、郭汾陽等古名畫家復生,也無處著筆。正在呆看,打不起主意,如何下手,忽見諸葛警我由長橋上走回。

    諸葛警我和司徒平、林寒、莊易,還有三英中的嚴人英,俱極謹飭。雖奉師長之命隨意遊行,終恐師長萬一有甚使命,身側無人,傳聲相召固可立至,終不如隨侍在側的好,並且還可長點見識。五人退下來一商量,便跟上去。這時不知何故,諸葛警我忽然折回,碰到血兒,朝他點首笑道:「熊道友,為何不去遊玩,沒有伴麼?」血兒猛想起來時正是此人接待,引入仙館。師父背後還說此人功力深醇,人又謹厚溫柔,不露圭角,異日必成正果。和自己雖然談未多時,卻極投機,有問必答,甚是誠懇。不似別的正派中新進門人,多半心存歧視,氣味不投。聞言立即乘機答道:「小弟與貴派同門俱是初見,無多交談,仙府路又不熟。本想追隨各位尊長,無奈先前已經稟告家師,自行遊玩。好在此地虹橋碧水,花光如海,氣象萬千,一樣可以領略,意欲在此暫憩,還沒想到如何雲遊哩。」諸葛敬我笑道:「道友嫌無伴侶,這個無妨。小弟本隨師長同行,中途想起有幾句話,忘向輪值諸同門交代。請在此小候,小弟交代完了,就來奉陪如何?」血兒暗喜,忙即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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