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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二○八章 (7) 文 / 還珠樓主

    此時二女年幼,不知除惡,興盡即歸,毫無機心。回到谷口,不料只悟到一半禁制,知出而不知入。須俟崔蕪打坐功完,發覺二女不在,尋將出來,始能領了進去。二女也不著忙,候了些時,覺著無趣。暗忖:「這事明日便被養母發覺,以後休想再出。反正不免告知爹爹、葉姑,武夷相隔不遠,飛行前往,片時可達,何不說是思念爹爹,前往尋找,還可看看仙府景致。一次走過,下次便可常來常往。」主意打好,苦於不知方向道路,正想尋人打聽,偶一回顧,瞥見適才所戲弄的道士正在身後樹林內窺伺。忙即飛身過去,喝問道:「你苦還沒吃夠?打算跟在後面,去告我們麼?」妖道自然抵賴。二女乘機逼他詳說去武夷的道路。妖道暗中尾隨,本想看明下落,好約人再來。這一來,與虎謀皮,正合心意。知二女稚氣天真,容易受欺,立時將計就計,答說認得,只要不再給苦吃,願為詳說。二女哪知道士所說乃是妖師巢穴,離仙都只有三百餘里,此去等於送死。行時還向妖道喝道:「你說的地方如若不對,回來我們叫你好受!」說罷,駕遁飛走,照所說途向飛去。妖道見她倆小小年紀,如此法力,頗為驚異,忙駕妖遁隨後趕去。

    二女自然較快,飛行了一陣,忽見前面高山插雲,兩峰並峙,正與所聞符合。未甚思索,便即降低,貼地往兩峰中間飛去,沿途景物均與道士之言相似,先未疑心。及至進了峰口,見裡面陂陀起伏,草莽縱橫,景並不佳。忽然想起:「久聞武夷仙山樓閣,遍地都是瑤草琪花,怎的如此荒涼醜陋?道士曾說過了峰口,再進十來里,大山之上,便是武夷絕頂。如有仙景,不會不見。莫不上了狗道士的當?回去決不饒他!」心正起疑,忽見前面山麓之上有一廟宇,殿閣隱現。又想:「難道仙山樓閣便是指此?且進去尋人問問再說。」邊想邊往前飛,晃眼到達。

    剛把遁光按落,山門內走出兩個道童。一個上下打量了二女兩眼,回身往裡便跑。一個開口便厲聲喝問:「你們這兩個小女孩哪裡來的?可知我們五雷觀的厲害,隨便亂闖,不要命麼?」二女見二童相貌醜惡,本就心中不快。況且從未受過呵斥,聽他無故出口傷人,神態甚是凶橫,越發有氣。各把小臉一板,星眼微瞪,怒道:「我姊妹因由仙都錦春谷到武夷山尋找爹爹,沒有尋到,打算尋人問路,與你什麼相干?這樣無禮,以為你那五雷觀就厲害麼?我們不過急於尋到爹爹,不值和你一般見識,要不,眼下就叫你跌個七昏八倒,爬不起來。早知你們不是好人,我們還不問啦。」

    兩童一名法通,一名法廣,原是觀中妖道五雷真人門下。先見二女駕著遁光飛來,疑是正派中人尋事。妖師又正在觀中,緊閉法壇,祭煉邪法。忙同趕出一看,來人已經飛近,乃是兩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因見飛得頗慢,以為無甚本領。內中法廣最壞,見二女神清骨秀,相貌相同,知道這類靈秀童女,師父曾經到處物色,難得送上門來,連忙趕往後殿送信。法通凶暴莽撞,先喝了幾句,也看出二女天生美質,知道法廣已去通報,想等其師親自擒捉,便不再喝罵。

    及聽二女由仙都來,忽然想起以前聽說之事,獰笑問道:「如此說來,你兩個是仙都錦春谷居住的那一對雙生女娃了?你們可認得我師兄火法師楊玉龍麼?」二女說完,本來賭氣要走,聞言怒問道:「你問的可是錦春谷左小廟裡道姑的丈夫,口會噴煙冒火,專用障眼法嚇人,吃我姊妹制住,罰他叩了四十八個四方頭,才饒了他的那個頭上有塊紅斑的狗道士麼?這條路就是他指的,我們上了當,回去便要他的好看。你既是他的師弟,自然也不是好人。他說錯了路,理該問你,再好沒有。快領去尋我爹爹便罷,要不,我一使法,包你哭不得,笑不得,那時再叫我饒你,就後悔無及了。」法通一聽,師兄楊玉龍吃了二女的虧,不由大怒,正要發作,忽見七八道黑煙自觀中冒起,向中左右三面天空分佈開來,疾如潮湧,推將出去。知道妖師已經暗下埋伏,魚已入網,越發趾高氣揚,怒沖沖指著二女厲聲喝道:「蠢丫頭,做夢呢!這裡是小雁山朝天門,是我師父五雷真人的仙山,離武夷山還有千多里路呢。我師兄怕你們活不長,叫你們自上門來送死。少時師父開壇出來,便要取你們的生魂,祭煉法寶。乖乖跪下降服,免你小真人動手,白白多吃苦頭。」

    二女雖然從未殺生害命,平日卻是飽聞邪正不能並立,與遇上時除惡務盡的話。適見妖煙瀰漫,已覺出觀中必有妖邪。再一聽這些話,不由勃然忿怒,同聲嬌叱道:「原來你們都是左道妖邪呀!我姊妹早打好主意,將來專殺你們,為世除害。上月葉姑賜了我們法寶,老想尋一妖人試手,沒有遇上。今天看那狗道士倒有幾分像,他又沒甚本事,和葉姑、崔姑所說的妖人不像。他又膿包,才吃一點苦,便跪地哀求。我們怕誤傷了不相干的人,卻吃他哄了。正好拿你們試手。我看你是他師弟,必更膿包。你師父也許有點本領,快喊出來,試試我們法寶。我姊妹不願欺軟的,省得少時你吃不上一點苦,又跪在地上求告,惹厭無趣。」

    言還未了,法通已經怒不可遏,厲聲大喝:「賤婢可惡!叫你們知我厲害!」說罷,雙肩一搖,由背後飛起兩把飛叉,化為兩溜碧色煙光,冷森森朝二女飛來。這時天空黑煙已經分佈開數十畝方圓地面。二女自恃學會了好些戮妖驅邪之法,又有葉繽所賜防身之寶與謝山用五金精英煉成的劍氣,一點不覺身在險境。見叉光飛出,雙雙笑喝道:「這等破銅爛鐵煉成的旁門邪法,也敢拿出現世!」隨說,將手一指,各由身畔飛出一道紅光,飛上前去,一照面,便將叉光包沒。法通一見大驚,連忙運氣收回,已是無用。急怒交加,由腰間取出一面麻幡,口誦邪咒,待要晃動。

    二女先斗妖道,見過此幡,當時沒有防備,如非學會太乙玄都正法,應變神速,一覺神昏,立即施為,幾為所算。今見妖童又使此幡,便不等他施出,謝琳首先嬌叱道:「原來你與狗妖道真是一種貨。」隨說,一雙粉團般的小手搓了兩搓,朝前一揚,只見一團烈火夾著殷殷風雷之聲,打向幡上。倏地化為千百萬火星,爆散開來,一股濃煙散處,妖幡立成灰燼。妖童總算見機,逃遁得快,只右臂被火星掃中了些,骨肉皆被炸焦,遁向一旁,疼得急喊師父。二女笑道:「你哭喊則甚?葉姑常說,將來遇見妖人的年輕徒弟,除非真正知他罪惡太多,不許隨便傷害。我如安心殺你,早沒命了。我只等你師父出來,試我法寶。快喊出來,我便不再給你苦吃。」

    正說之間,先進觀報信的妖童法廣忽然飛身出來,手持一道妖符,一落地,看見法通受傷,大怒喝道:「師父還得些時才出。他說賤婢已經入網,命我二人發動陣法,不怕她們跑上天去。」不等說完,手中妖符已化黃光,向空飛起。隨聽四面鬼聲啾啾,天空妖氣煙光潮水一般當頭罩下。內中還有無數猙獰魔鬼,一個個張牙舞爪,厲嘯連聲,四方八面圍擁上來。二女還當和前遇妖道一樣,故意用障眼法來嚇人,並非真鬼,不過聲勢盛些。仍是謝琳先動手,用謝山所傳玄都祛妖之法,放出太乙純陽真火去破。哪知星火爆處,煙光鬼影,只當前的一面被震散了些,而且晃眼散又復聚。左右和身後的更不必說,身上激靈靈直打寒噤。本甚危急,所幸二女各有劍氣法寶防身,又都機智。謝瓔一見神火無功,首將那葉繽所賜的辟魔神光罩取出,往空微舉,立時化為大約方丈,類似鍾形的一幢五色光霞,升向二女頭上,電一般轉將起來。仙家至寶,果然神奇,只見精芒若雨,飆飛電射,妖煙魔影到了身側,便自盪開。

    這時全陣地俱被妖光黑霧籠罩,光幢丈許以外,什麼都看不見。二女越想越有氣,不耐久持,一賭氣,御著劍氣,索性飛入罩內,在紅光彩霞圍繞之下,滿陣衝突起來。因見對頭邪法與所聞妖人行徑相似,一點沒打逃去的主意,本就想仗法寶護身,由妖陣中衝入觀內,去誅妖道師徒,為世除害。沖了一陣,哪知妖陣頗擅玄妙,暫時雖奈何不了二女,卻能將她們困住,不使脫身。

    也是妖童命數該終。本來悄沒聲隱在一旁,暗中主持,不住挪移顛倒,變化陣法,足可將二女困住,候到妖師出來,一舉成功。偏巧誘二女來入網的妖道隨後趕來。他因平日不得妖師歡心,法力有限,雖能入陣,不能盡知妙用。又當神光衝突,陣法倒轉之際,恐和敵人寶光撞上,一進陣便大聲高叫:「師父、師弟!」一面施展本門護身入陣法,到處亂找。二童也知二女厲害,恐遭誤傷,忙即趕前會合在一起。三人都是得意忘形,一見面,便說起話來。二女何等心靈,見飛行了一陣,照理少說也在百里以外,偏連敵人門戶俱未找到,立悟妖陣變化,便停下來附耳低商殺敵之法。一聽妖道到來,心更忿恨。知道聞聲衝去,敵暗我明,定然無效。各把法寶取在手中,略停了停,故意失聲驚訝,裝作身已被困,想要逃走。又裝出身已中邪,無力飛行之狀,故意緩緩退飛了半盞茶時。

    一面留神察聽妖童等三人語聲所在,等方向遠近全都聽出,算計陣法是按自己退路,照直倒轉,倏地改退為進,急逾電掣,朝前衝去。同時雙雙把手一揚,兩柄碧蜈鉤突化作數十丈長的碧綠晶瑩兩道精光,一左一右,如神龍剪尾,朝前面妖童發聲處一絞。本來妖陣僅有數十畝大小,全仗妖童倒轉迅速,方不致被二女沖逃出去。兩方相距最遠時,也只三四十丈。那碧蜈鉤乃萬年寒鐵所煉,神妙非常,便不聽出發聲所在,也難保不被掃中。妖童如不說話,二女不知妖陣底細和敵人所在,不肯妄發,略再相持一會兒,妖師便出,何至便死。偏都驕敵,以為二女力竭智窮。又見二女照直前飛欲逃,只將陣法倒轉,全沒在意。二女再飛慢些,相隔更近,兩道寶光橫掃開來,何止百丈。突然由分而合,從兩旁往當中絞將過去,如何還逃得脫。二女恨極敵人,還恐法寶落空,連人帶光幢一同衝去。只聽兩三聲慘嗥過去,妖童等三人全被腰斬,二女也已衝到。那地方正是觀門,妖陣無人主持,二女不問青紅皂白,一味直衝,遁光迅速,晃眼出陣,見了天光。可是勢子太猛,遁光還未曾停,一下衝在山門之上,連門帶牆,俱被寶光沖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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