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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二四○章 (2) 文 / 還珠樓主

    英瓊歎道:「易師姊常說我眉間煞氣太重,以過剛則折之言誡勉,卻不想她自己比我還勝。上次我和她、周輕雲師姊同探幻波池,由寶鼎中得來的那小寶匣中有一本百寶珍訣和兩道靈符、三把玉鑰。那道靈符已在脫險出洞時用去。另外珍訣第一頁上便有一道通行全洞的靈符,只須預先準備,用絹紙之類將符畫好,照所傳法術煉過,到了洞中,無論遇何險難,將此符用本身真火焚化,往上一擲,立生妙用。只為她當時匆匆,心又生氣,沒有將靈符記下。回山便值開府,獻與師長。這次奉命下山時,恩師掌教夫人將符賜我,未曾傳授二位師姊,也並未禁我轉授同門。此符連畫帶用,均極容易,但在畫符以前,必須先將符法煉得精熟,以她法力,不過一日光陰便可運用。那日我三人談起妖屍可惡,我看她面有疾惡之容,躍躍欲試;師父仙示又有預言,知她早晚必往,便請二位師姊先煉此符,以防萬一。你已學會。她卻因煉法時須向聖姑默禱通誠;又以那符雖能通行全洞,仍要避開靈寢前五宮中樞和北洞禁閉妖屍的兩處重地,執意不習此法。不然,這次何至幾為妖屍所算呢?」

    癩姑道:「易師姊此次乃是她前生因果,命中魔難,聖姑必須假手於她,完此夙孽。所以事事相左,陰錯陽差,必須經過。她已歷劫多生,前後修煉數百年,皆是童貞入道。直到今生元嬰修成,方得尋求正果,為本門這一代女弟子中有數人物。夙根緣福,道法功行,何等深厚。心志靈明,具大智慧,豈是容易到此境地?如當她平日行事也如此動犯嗔戒,一意孤行,不特看淺了她,掌教師尊也不會命她掌領幻波池仙府,做我們的表率了。」英瓊道:「我並非說她短處,只因她極厚愛我和師姊,我兩人也極愛她,這次明明前面是座火山,偏生非往上跳之不已,直與平日謹慎持重大不相同,勸又不肯聽,由不得叫人代她憂急。就說她法力高強,只是受點虛驚,不會受甚傷害,但師尊仙示已然點醒,幾乎明言不可前往,剛下山開闢別府,她是我等表率,首先違了師命,這場責罰怎能免呢?」

    癩姑道:「瓊妹只是同門義重,關切太過,卻沒悟出師尊仙示明似誡她,實為你我二人而設。自從伯父去年救她出險,略示機宜走後,我又詳譯仙示,分明掌教師尊早已洞悉前因後果,知道此事只她一人關係全局最重。如若明令嚴禁,易師姊自然不敢違忤,誅戮妖屍便許貽誤時機,成功更難。如不稍加告誡,大家看得太容易,勢必全數同去,不是一到便往攻洞,便是日常去往池上下窺伺動靜,見有妖人到來,決放不過。不等時機到來,先鬧得河翻水轉,把軒轅老怪師徒這一類的厲害妖人全引了來,各位師長閉洞未出,請想我們如何抵敵?所以儘管警戒我們,不到日期不可輕舉妄動,否則必有險難,卻無違命責罰之言。只是指示洞中厲害,不可輕看而已。這等說法,易師姊定數所關,見師命不嚴,自然仍要前往;而我們不該受此無妄之災的,自以師命為誡,不敢妄動了。我如料得不對,師父法力何等高深,凡事無不前知,易師姊既要違命僨事,決不會命她主持全局,更不會令我們在三年以前老早便跑來此地居住了。」

    英瓊聞言,仔細一想,不禁恍然大悟,連贊師姊推斷真是有理。癩姑又笑道:「話雖如此,你近日眉間煞氣日顯,只恐期前也不免入池一行呢。」英瓊道:「這個卻未必呢。妹子臨敵雖不免粗心膽大,容易犯險,對於二位恩師卻是奉命惟謹,決不敢絲毫違背。除非易師姊危急,非我不能解救。但有師姊在前,法力均比我高,二位師姊尚且不行,我更無用。師姊不去,而我獨往,絕無其事。」癩姑微笑道:「我也是主人之一,自然遲早進去,但決不會和你同去犯險。未來之事難知,且等到時再看。瓊妹諸事留心,萬一入洞,只守不攻,方為上策。好在你煞氣雖高,而無晦紋,尚是幸事,也許此行不虛,還有大成呢。」

    英瓊聞言,暗忖:「自己近來功力甚是精進,下山時掌教師尊將初探幻波池聖姑留賜的異寶賜了九件;恩師妙一夫人又將我初入道前誤走莽蒼山玉靈崖,由妖物木魃腦中取得的青靈髓,煉成一件降魔至寶相賜:按說幻波池之行實可去得。只因恩師期愛太厚,上次在南疆心粗躁妄,誤傷紅髮老祖,如非定數,又是妖婦巧弄,孽徒進讒,稍還有理可說,幾乎惹下亂子。掌教師尊雖未責罰,恩師妙一夫人行時背人誡勉,卻曾提到此事。並說自己雖然根骨仙福特厚,為光大本門十七高弟中秀出之人,可惜殺機太重,任重道遠,稍一不慎,縱非墮落,也不免誤卻天仙位業,前路艱難,務要謹慎自愛,不可輕率、嗜殺、喜事。自來依還嶺靜修,每憶師言,便自警惕,絲毫不敢怠忽違命,致負師門深恩與期許之厚。前以道書上仙示,大意有幻波池洞中禁制重重,不到時機妄動,必貽後悔之言,因此從未動念。二位師姊道行法力原差不多。不過易師姊定數有點險難經歷,人又尚氣,當局者迷,故而不肯聽人諫勸,連師父暗示也敢拚受責罰,不去遵守。癩師姊機智靈慧,凡事均能逆料,每有論斷,均極扼要,適才所說,果然有理。

    否則還有一年,池中艷屍和老妖孽便該伏誅,而長一輩的師長均緊閉洞修煉,各位同門除周輕雲到時似要來此一行外,其餘諸同門下山時未奉師命,別前背人私詢,到時均各有各的要事,決不能分身來此相助。分明將此事責成我和二師姊三人身上,如不能負此重任,怎會那等吩咐?去年老父來救易師姊,也並未叮囑不可入池犯險,反倒指示好些機宜應付與法寶的用法;又說開府以後,奉命下山諸同門出外行道,遇到危急之際,像乙、凌、白、朱、公冶各位前輩師伯叔們和玉清大師,均曾受過掌教師尊之托,多半應時而至,為之援救。惟獨幻波池誅戮妖屍時,他們都有要事,或有別的耽延,同輩友好中或有三兩人來助一臂,老輩均不能來援。並且此事全仗機緣湊巧,聖姑在百年前早有成算,安排絕妙,時至自然成功,也實無須諸老前輩相助。自己雖然只仗飛劍法寶,有的非人所及,入門年淺,功候尚差,如論法力,平輩中哪還有再比二位師姊還強得多的?可見事須自了,別人無關輕重。既然如此,不特自己,恐癩姑也必須往池洞中走上兩回。自己本定到時始行前往,既然如此,也不必無故輕舉,只等有事,相機而行便了。」

    英瓊本是疾惡好事天性,只因師命尊嚴,初膺重任,不敢輕舉。這時心念一動,便想起第一次至幻波池的情景,其中的通道及物事也還依稀記得。近一二年道法加增,洞中虛實趨避,道書仙示雖未指明,卻傳有好些應付之法。只要發動時不與強抗,相機趨避,便不至於受甚大害,怕它何來?想到這裡,不由改了初念,也未搭話,只笑了笑。

    癩姑近日因易靜違命孤行,忽然想到易靜既非淺薄躁妄之流,師父如真不許期前擅自入內,理應明令禁誡,不會只說去必有險,卻未嚴禁。尤可怪的是當地。密邇妖窟,時有妖邪往來,在此久住,斷無無事之理。如說為收上官紅並誅谷中妖人,只要半日便可畢事,哪裡不可暫住修煉,何必守在這裡?先期入池涉險,又似只對易靜而發,仔細推詳,加上李寧行前的語意,已多可疑。昨日偶然無意之間獨往谷外高崖上閒眺,忽然心靈一動,知道恩師屠龍師太佛法心通感應,疑有機密要事,立循崖頂飛往昔日妖徒漆章所居崖頂石洞內,運用禪功一入定,才知是眇姑的心聲傳意,指示未來幻波池除妖建立仙府的機宜。大意是說:明日易靜要回南海玄龜殿省親。英瓊、易靜日後均要入池涉險,但二人此行正是將來破洞除妖關鍵。二人被困日期,久暫不同,均無大害。如以易、李等師徒諸人之力尚不能竟全功,而諸師執長老到日恰都有事,不能前來,只有兩個助手關係重要,可往延請。但這兩人均有師長約束,不能隨便下山,必須設法行事,始能請到。內中並須一件滅魔至寶,在另一前輩師執手中,但向不借人,人也不能隨意動用,因此也須由此兩幫手自往求借,而且明言未必肯與,也須授以方略。

    癩姑聽完,立對全局有了成算,好生欣喜。方欲以心靈感應回叩恩師屠龍師太近況,以及易靜此行何日歸來,是否借口省親歸時徑往妖窟,易、李二人之事何日始行應驗,不料竟無回應。知道眇姑是奉師命轉告,傳完意旨便罷。自己已然改投玄門,許久不見,而師姊不曾忘卻自己,心甚關切期愛,表面上偏是那等冷法。故意鬧氣激她回答,仍以心靈感應默念了十幾聲瞎姊姊,終無回應。心想:「你最不喜人說你瞎,如不回應,偏要慪你。」還待念時,猛覺左臉上著了一掌。癩姑知已激惱師姊,不禁得意。笑念道:「瞎姊姊,莫打我,聽我道來。我好心求教你,如有思慮,風行水動,便應自在答我。

    如無眼耳鼻舌身意,便無牽累墨礙,我自罵人,與你何干?因何著惱,卻來打我,犯此嗔怒惡戒?你雖面冷,只此便熱。以我佛法,只此一掌,便又打了誑語,著了相也。」說完,以為眇姑必被激出回應,哪知任怎激刺,更無動靜,也不知師徒二人現在何處。賭氣起立,想起恩師,心方一酸,忽自歎道:「我自己也犯了貪癡,還笑瞎子呢。」隨即回洞,以為是未來之事,也沒告知易、李二人。及至易靜一走,因平素最愛英瓊,偶然閒談,隨便議論了幾句,只詳情不宜先洩,眇姑指示之事並未說出。英瓊當時雖是心動,終想等易靜回來再作計較,無事仍不打算輕舉妄動。二人談了一陣,便率門人同做日課,勤習道法,各自放開,未再談起。

    光陰易過,一晃竟過了兩個多月,易靜、上官紅終未回轉。癩姑知道易靜未到入險之時,此時必和上官紅在玄龜殿學甚法術法寶,所以遲不歸來。英瓊卻生了疑慮,以為易靜飛遁神速,上官紅本具仙根仙骨,身輕如葉,近又學會飛遁之術,帶了同飛,並無耽延。就說易靜父母兄嫂留住,但她是眾人之長,負有除妖建府大任,妖屍氣候將成,正值此間多事之秋,斷無在家中久留之理。越想心越不安。這日正和癩姑商議,要命神雕鋼羽飛往南海玄龜殿探看易靜在未。英瓊以前本和癩姑說了不止一次,癩姑因知易靜此時必定平安無事,就說不在玄龜殿,也必為了除妖之事去往別處耽延,此時決無他慮。眇姑雖未指明時日,但說易靜被困之期,與英瓊乃是同時,而英瓊被困為時不久,等易靜平安脫困出來,妖屍已將伏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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