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二三九章 (5) 文 / 還珠樓主
易靜見情勢危急異常,暗道:「不好!」試再發出散光丸,往下一看,地面仍在移動,身外五色煙光雷火又似排山倒海一般仍在增強,壓湧上來,令人心驚目駭,震耳欲聾。遁逃無計,連想避開五宮奇險,俱所不能,好生憂急。妖屍見仇敵被陷不能再退,施展前法又覺有望,重又轉怒為喜,正在興高采烈,獰笑連聲。易靜已準備損喪一甲子功行,一經隱入五宮,立即以前師一真上人所傳坐禪之法,保住元神,拼受苦痛,以待救援。主意打定,便把散光丸又取兩粒,回身朝下打去,銀星如雨,四下分爆,煙光分合之間,看出五宮法寶又在身前出現,相隔不過三尺。情知不免早晚失陷在內,方在危急無計,忽聽梵唱之聲隱隱自前面傳來,由遠而近。心方一動,忽又聽耳邊有一個熟人口音說道:「事機已急,可速回身,隨著前面佛光飛行,便出困了。」易靜聽出是英瓊之父李寧口音,驚喜交集,忙即回顧,面前忽有大片祥氛飛來,只閃得一閃,身外五色煙光雷火忽都無影,面前卻多了一圈佛光,中有一個極淡的老僧影子,正緩緩往外飛去,適才初進來時的正面門戶已然大開。再看妖屍,如醉如癡,呆立在壁間圓洞以內,好似失了知覺。心生忿怒,方欲施展法寶除此大害,忽又聽身後有人喝道:「時還未至,不可妄動!」同時那圈佛光已然飛出門去,身後風雷又在隱隱欲起,只得忍怒隨了飛出。那佛光飛行漸快,所經俱是中洞宮室,未經甬道密徑。前行不遠,忽聽身後來路靈寢中一聲雷震,聲甚猛烈,全洞皆起回應,跟著五行神雷之聲又復交作。估量妖屍已然回醒,卻未見她追來。佛光所至,如入無人之境,既未遇見妖人,沿途也無埋伏發動,不消片刻,連經過十餘層大小洞室,便達中洞門前。佛光一照,洞門立自開放,易靜隨同從容飛出。到了幻波池飛泉水柱之下,佛光一閃不見。
易靜回顧中洞,門已自閉,隨即沖波直上。一看天色已到了次日中午,梵唱之聲早住,空山無人,水流花放,四面靜悄悄的,也不見癩姑、英瓊和門人、雕、猿等蹤跡。心想:「先聽耳邊人語,分明是李伯父,必是英瓊等聞報自己深入池洞,久而不出,料已入險,自身又無此法力,特命神雕去求李伯父來此相救。按理必來池邊迎候,怎會一人俱無,難道有什麼阻礙不成?」邊想邊往回飛,遁光迅速,晃眼靜瓊谷在望。正往下降,忽聽空中一聲雕鳴,同時英瓊、癩姑當先,後面緊隨著米、劉、袁星、上官紅等男女四弟子,一同迎出,朝上揚手歡呼。易靜落地相見一問,才知自己入池以後,神雕長鳴示警,沒有止住,立即飛回報信。上官紅等自是憂急,忙去內洞稟告。正值英瓊做完功課,聞報大驚,斷定易靜必是被困。英瓊主張硬衝入洞,與妖屍一拼,就此下手除去。
癩姑知時尚未至,力也不及。上官紅見癩姑持重,力主從緩,雖聽說無什麼妨害,終不放心,心中憂慮,悲泣不已。癩姑正打主意,李寧忽奉白眉老禪師之命,自空飛降。眾人料知為此而來,好生欣喜。禮見之後,李寧言說:「洞中各層埋伏禁制均極神妙,不到時機,破去甚難。聖姑並非要與易靜為難,只因易靜前生與她原是同道至交,二人俱都性傲尚氣。易靜前生欲斬妖屍,以除後患。聖姑卻說,不問崔盈如何,終是她的門下,殺她不難,但須先向聖姑低首服輸,得了允許。當時二人俱未成道,為此幾句一時負氣的戲言,始有今日許多因果。當易靜看了神光中景象字跡,悟徹前因之際,如肯低首下心求其相助除害,就時猶未至,也必從容脫出。
一則前嫌仍未冰釋,成見天生,不曾捐棄;二則妖屍不該伏誅,聖姑早算出易靜此時決不心服,有意借此磨煉舊友,才致有此一場險難。少時洞中五遁全要發動,就我本身也難為力。幸得白眉禪師所贈靈符,才運用慧光,仗著靈符之力前來相救。」李寧匆匆說完,隨命英瓊一人隨侍,餘眾退出,自在內洞入定,施展佛法。元神飛入洞內,先用疑兵之計將妖屍和眾妖黨引向前洞,一面照著師命巡行五洞,分別行事。一切停當,妖屍早入內洞,易靜也到了危急之時,這才直飛寢宮。靈符立生妙用,祥氛一照,妖屍知覺便失,五遁禁制也自停息。等將人引救出困,五遁重又復原,洞中卻現出一個易靜的幻影。妖屍當時只覺心神微一迷糊,立即清醒,不知仇敵已然將人救走,心雖驚異,仍向易靜幻影行法進攻,不多一會兒,便被引入五宮烈火以內消滅。妖屍只覺消滅仇敵太易,當是聖姑五遁威力,竟被瞞過。李寧先回,向眾略說幾句,便自飛去。英瓊等挽留不住,出谷一看,易靜果已安然回轉。
眾人互相談完經過情形。易靜修道多年,已是轉劫之身,屢經大敵,見多識廣,雖然天性剛烈,未免疾惡稍過,平日行事仍極幹練持重。這次不知怎的,竟會沉不下心去,不聽眾人勸告,強要往探妖窟,致有此失。如非白眉禪師命李寧以佛法解救,幾遭不測。越想越不是滋味。回山以後,除卻煉法益加勤奮外,平居相對,老是悶悶不樂,不甚言笑。癩姑、英瓊已得李寧密示,知她還有一場大難,早晚仍要入池涉險,定數如此,不是口舌所能勸轉,非此也除不了妖屍,她和聖姑的前生嫌隙也難分解,無可奈何。好在妖屍為佛家的幻象所迷,把白眉禪師靈符幻象當做了易靜本人,引入火宮之內煉化,只當仇人已死。加以心性凶暴,不等妖道漆章之師的生魂把話說完,便下煉魂毒手,妖魂恨她刺骨,靜瓊谷中敵情本未深知。等妖屍事完,二次盤詰,只說谷中只有易靜一人,並且禁制已撤,是否還有別的仇敵來往盤踞,因剛追到谷口便與敵人相遇,未往查看,卻不知悉,把逃時所聞雕鳴隱起不說。
妖屍因上次盜寶,除易靜外還有兩個少女同來,聞言始而不甚相信,本意想命妖黨前往探看。繼一想:「妖道始終只說遇見易靜一人,並非受害以後才行改口。仇敵如有同黨,見死了一人決不甘休,定來報仇無疑。自己此時不能出洞,這類敵人均是正教中能手,同黨前往未必能勝。洞中現有極厲害的埋伏,可以借用。今日仇敵如真只易靜一個,人多心貪,也許背人來此盜寶,死在洞中,尚無人知。否則,正好等敵黨來此尋仇,以逸待勞。洞中藏珍誰都心生覬覦,想要獨得,不願人多分潤;真覺一人勢孤,也只約上兩個親切交厚的同道,三數人處心積慮暗中圖謀,決不會使眾人皆知。仗著洞中地利,來一個,除一個,既可省心省力,還免卻張揚傳說,使敵人覺出厲害。又因傷了他的同黨,必著重在復仇上面,召集多人,以全力大舉來犯。
自身還未超劫,便樹下許多強敵,平增好些危機阻礙。雖說佔著洞中地利,但據近日所聞,百餘年工夫,各正教日益昌明,能手輩出,與前大不相同,聲勢異常強盛,何可輕視?自己雖然有軒轅門下的毒手摩什為後援,到了事急之際,連乃師軒轅老祖也可為己所用。但是此人妒念奇重,法力又高,人又凶橫毒辣,未遭劫以前曾嘗過他的滋味。當時如非己戀的人是於他有恩的至友,幾乎被他強佔了去。一落彼手,便被獨霸,立成禁臠,休想與別人交合。自己水性楊花,見異思遷,無論多麼合意的情人,也不能將心縮住,遇上別的美男美質,決不放過,本就難耐。何況此人生相醜惡無比,別的多好也覺難堪。上半年自行投到,好容易用些心機,激得他一怒而去,不到萬分水窮山盡,大難臨頭,難於避免之時,實實不願招惹。與其被他霸佔,千百年日與醜鬼相對無歡,不如還是謹小慎微,相機應付,不把事情鬧大。一經脫困,便可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