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八三章 (2) 文 / 還珠樓主
跟著接連幾劍,殘肢斷體,紛紛化為血光飛起,將空中法寶、飛劍一齊敵住,赤城子只剩了半截身子,一條手臂,人在魔鬼血影附持之下,滿地滾跳,哀號之聲慘不忍聞。陰素棠眼看情人受此慘毒,無法往援。自己也是神魔附身,本就苦痛難支,雖仗功力尚高,暫時未遭殘殺,再稍分神,便和赤城子一樣,也許更慘。除將仇敵殺死,萬無活路。後見所有法寶、飛劍全被血光敵住,有的已被斬成粉碎,反倒由少變多,化為一團團的血塊,緊附寶、劍之上,無法去掉,空自悲痛急忿,無可如何。金神君將空中寶光分別敵住以後,停了一停,哈哈狂笑道:「賊****!我本定將你情人慘殺,餵了神魔,再把你慢慢切割。可惜我的時限將臨,大大便宜了你,你先看個榜樣。」
陰素棠知他要下毒手,想將赤城子殘殺,餵那神魔。自己實忍不住心中悲痛,哭喊一聲,竟不顧利害,猛撲過去。金神君原因陰素棠功力較深,急切間神魔竟奈何她不得,特意引她分神,見狀正合心意,大喝:「賊****,教你好受!」陰素棠剛撲到赤城子身前,一把將人抱起,赤城子還在猛掙不已,知受魔法禁制,身不由己,心方酸痛,忽聽敵人喝罵,跟著胸口一涼,知道不好,喊聲:「我命休矣!」就這心神一分之際,附身神魔立時施威,週身如火熱針刺,奇痛麻癢同時交作。只心裡比赤城子稍微明白,知道一時疏忽,受了暗算,所受必更殘酷。陰素棠驚悸亡魂之下,情急失神,大聲哭喊:「我背叛師門,勾結左道,雖死有餘辜,但此邪魔也太慘無人理。我也不望生還,只求諸位道友勿念舊惡,看在同是三清門下,速急現身,用飛劍賜我一死,並去附身邪魔,為世除害,感謝不盡。」說到未句,人已昏迷,回手將招回來的飛劍朝左膀一斫,玉臂立斷。
眾人見此慘狀,早就不忍,因俞巒注定魔頭尚未發令,只得隱忍未動。及見陰素棠也為魔頭所制,金神君飛向二人前面得意洋洋,怒罵道:「我不將你二人碎屍萬段,並將元神喂魔,難消我恨!」隨說隨用魔法殘害敵人。陰素棠滿面流血,已在慘號,實在使人看不下去。石生、韋蛟正要動手,忽聽有人接口罵道:「該死魔鬼,如此凶殘,你的惡報到了!」隨說,一幢青熒熒的冷光擁著石完、錢萊突由地底飛出。金神君好似出於意外,吃了一驚。忽又面帶獰厲,先把手一指,那剛由空中下落的碎血殘屍重又飛起,化為血焰,朝二人飛湧上去。他這裡手剛一停,陰、赤二人痛苦也便稍減。陰素棠立時乘機放下赤城子,一面運用玄功,重又奮力抵禦,口中哀號:「二位道友所用法寶,想是枯竹老人所賜。此寶專制邪魔,休要放他逃走。」石完笑答:「你這女人放心,他的逃路已被我用靈石真火封閉埋伏,上空決逃不掉,放心好了。」活未說完,那數十百丈魔火血焰吃錢萊手掐法訣一揚,身外青光突然大盛,二人再聯合一衝,紛紛震散消滅。同時俞巒也突然揚手發令,眾人一齊現身,蜂擁上前。
金神君先受屍毗老人警告,本意此借兵解,以應昔年誓言,自去轉世。誰知以前惡孽太重,發覺上了陰、赤二人的當。想起自己早該遭劫,全仗魔法神通,帶了門人和所愛魔女,隱遁山腹地洞之中,匿跡多年,因不出外走動,魔宮歲月何等逍遙自在。只為天性好色,偶由晶球中發現陰素棠由當地經過,暗用魔法誘了進來,挾製成好,從此種下禍根。金石峽藏珍中恰有他夢想多年,聞名而未一見的天心環在內。此寶如能得到,加以魔法祭煉,立可背誓出山,和以前一樣任性而行,成為不死之身。但以取寶時必須出土,違背昔年向教祖所發「從此不見天光,見則必死」的誓言。又知後山煉寶這些人雖是峨眉後輩,道力頗高,法寶尤為神妙,不是好惹。正在遲疑,耿鯤等三人同時飛來,結果兩死一傷,他越發心驚膽寒,妄念已消。不料陰、赤二人趕到,再三蠱惑,勸其施展多年未用的阿修羅秘魔妙音迷魂魔法,將人迷倒,再由地底人壇取寶,利令智昏,遭此殺身之禍。先還只說教主已歸佛門,正在坐關,不再主持本門嚴刑。哪知教祖魔法神妙,不可思議,雖歸佛門,一切因果仍要在此三年之內了結,其應如響。不特絲毫不肯通融,而且事前不加攔阻,等到動念行法以後,方下警告,便中途罷休,也不能免死。
金神君本就悔恨交加,同時發現陰、赤二人又在生心背叛,明裡唆使自己背誓樹敵,暗中趁火打劫,倒戈相向,如何不恨。明知不能免死,即使敗逃回去,教祖昔年所留應誓毒刑,也必突然發難,所受更慘,只得硬著頭皮應付錢萊。意欲到時再用魔法,照教祖所說,向法壇上猛撲,壇上石生見來勢厲害,定要飛劍抵禦,立可兵解。就是錢萊、石完出時,如以本身對敵,石完性急心粗,也必將靈石劍飛出光外,只要肉身往上一迎,元神仍可遁去。只因金神君天性凶殘,為了孽重懼禍,隱遁多年,一旦遇敵,下手惟恐不毒。自恃魔法高強,那天心環雖是剋星,只聽師長說起,不知微妙。妄想將陰、赤二人凌虐個夠,非到萬分危急,不令送命,使其到死前還要備嘗諸毒,以為快意,連元神也不令逃走。
哪知心太狠毒,坐誤兩次良機。因見太乙清靈神光專御魔法,不捨速死,一面行法抵敵,一面想用毒手殘害二人。緩得一緩,瞥見陰素棠因是法力較高,神志漸復。越發暴怒,正待施為,抽空先給她一點罪受。忽聽石完那等說法,心方一動,對面峰上敵人突然出現,各指飛劍、法寶夾攻而來。金神君認出內一女仙竟是多年夙仇,自己底細虛實,對方全知。心正發慌,一青一紅的心形寶光突在上空出現,晃眼合而為一。內圈先變青、白二色寶光,立時加強百倍;外圈射出紅、藍二色的萬道精芒,日輪也似,比火還熱得多。剛射上身,身外魔光一齊化盡。知道不妙,教祖先前警告已驗,不禁心寒膽裂,哀號:「諸位道友,手下留情,允我一言。」想要逃遁,全身已被寶光裹住,知無倖免,急得大聲哭喊起來。
眾人見魔頭已被困住,各收法寶,正在旁觀。金、朱二人見那麼厲害的魔頭竟被制住,才知雙心合璧,威力大得出奇。正在相對歡喜,想將魔頭消滅,俞巒忽令暫緩施為。隨指金神君笑道:「你這廝淫惡如山,我為你受害二百餘年,想不到你也有今日。陰、赤二人雖然叛教黨邪,除與諸正教中人作對外,從未殘殺生靈。就說你中她計,當初你不引鬼上門遂你淫慾,也無此事。不自悔禍,反下這等人神共忿的毒手。你想使他們身受奇慘,再行殺死快意,誰知反害自己。你放出的魔鬼,難道還要我來收回?那你就要受罪了。」金神君聞言,顫聲哀告道:「昔年我雖累你受了多年苦難,看你如今分明轉禍為福,我卻落得這般光景,你也足夠消恨了。你既可憐兩個狗男女,我將他們放掉,收回神魔,情甘多受一點苦痛,只請你開恩,容我兵解如何?」俞巒冷笑道:「你惡貫已盈,還想帶了魔鬼前去投生,重又為害生靈,豈非做夢?實對你說,我生平最是隨和,與人無爭,惟獨對你恨如切骨,為你早有準備,你今日便不自投羅網,遲早也必上門尋你。如今天心環已經合璧雙輝,便你教祖自來,也救你不得。既不聽話,我偏不使你稱心快意,以此要挾,更是做夢!」說完,不再答理。轉向金、朱二人道:「有勞蟬弟、文妹,暫將這邪魔制住,等我救這兩人之後,再行除害。」
眾人見俞巒那麼溫和的人,忽然辭色如此悲忿,料有隱痛。方答:「遵命。」俞巒已令錢萊將太乙青靈鎧照向陰、赤二人身上。那兩條血影立由二人身上躍起,在青光中一掙,便已消滅無蹤。陰素棠雖不似赤城子那等慘狀,也是週身傷痕,血流遍體。總算青光收去,魔法全破,法力又高,俞巒一用玄功,再取些丹藥嚼碎,化為一片彩霧,噴向二人身上,痛苦全止。陰素棠獨手抱著赤城子的殘體,滿臉悲愧之容,走向眾人面前下拜,說道:「我二人今日也無話可說,可惜回頭已遲。仇人已被諸位道友困住,我也無力報復。若用自己飛劍兵解,有好些妨害,欲求諸位道友成全到底,賜我二人一劍,感恩不盡。」眾人知她以前還是師長一輩,俱都不肯受禮,各自閃避。又看出二人已知悔過,遭遇如此慘痛,俱生憐憫。方要開口,俞巒已先答道:「你二人不必如此。我知崑崙門下飛劍另具威力,用以兵解,要耗不少元神,苦難之餘,更難禁受。助你們兵解不難,但我見你二人面上晦色未退,恐怕難不止此。我意不妨暫留殘身,等將邪魔除去,你二人可略為消恨。索性就在本山養息些日,自用玄功屍解坐化,比較要強得多。」陰素棠慨然笑道:「道友好意深恩,銘感入骨。但我二人自知孽重,人已殘廢,即便厚顏托庇,無如元氣大虧,已難運用玄功,轉不如求諸道友賜我們兵解,還痛快些。至於仇人,和我一樣,自有他的孽報,我二人也無所用其快意了。」俞巒知她無顏再留,笑道:「既然如此,昔年我蒙好友伽因贈我幾道護神靈符,尚未用完。現贈你二人兩道,以免此去萬一遇上有力量的妖人為難。我再令石賢侄用他祖父的靈石劍送別,免被太白真精之氣所傷,如何?」陰、赤二人聞言,更是感激涕零。俞巒隨命石完將靈石劍放出,一道墨綠光華繞向二人頸間,立有兩道青光擁著二人的元神飛起,朝眾舉手謝別,電也似疾,往山外飛去。只剩兩條殘屍,橫倒在地上。俞巒笑對眾人道:「我看這兩人本是正教門下,只為一時失足,鑄成大錯,由此陷溺日深,落得這等慘況。這類修道人的元神,最引妖邪覬覦,她事前既無準備,雖仗功力尚高,隨身法寶也都帶走,但是越這樣越可慮。元神在飛劍、法寶護持之下,四處飄流,尋找生機,萬一撞上異教中幾個元兇,必被擒去,又受煉魂之慘。可見我們修道人必須謹慎,絲毫大意不得呢!」
這時金神君在天心環寶光籠罩之下,始而哀聲求告,慘號不已。自從神魔消滅以後,神情越發慘痛。俞巒始終不理。他又向眾人求告苦訴,說:「我本意也為想求兵解,並無與眾為敵之心。處治仇人雖然太過,但這兩個也是你們對頭。我除盜寶以外,並無侵害之念,為何連兵解也所不許?」眾人天性疾惡,又見女仙那等光景,料知這類邪魔不能輕放。李健無甚經歷,心腸又軟,竟看不過去,笑問女仙道:「這廝雖然可惡,身受已夠,給他一個痛快如何?」俞巒苦笑道:「你只見他此時慘狀,可知邪魔殘害生靈時的殘酷麼?否則他教祖屍毗老人也早救他來了。我此舉實有用意,既是這等說法,請蟬弟、文妹消滅了吧。」金神君聽李健一說,方覺有了一些生機。又聽了俞巒之言,自知絕望,面色立轉獰厲,怒吼道:「賤蟬休狠!我雖形神皆滅,但我教是最重恩怨,我還有幾個門人,已早被我接著師祖警告時遣走,早晚定必尋你報仇。」話未說完,金、朱二人手指處,天心環寶光大盛,裹著魔影只一絞,便由濃而淡,神影齊消。俞巒道:「我知魔徒把師仇重如山海,照例必來為師拚命,特留他多活些時。誰知竟被事前遣散,又留後患,還不如早除去呢。可將殘屍移往山外掩埋,就便往魔宮查看一回,誰願同去?事完,日內也該往幻波池去了。」眾人均料魔宮景物奇麗,多願同去,只雲翼一人獨留。眾人隨即行法,一片紅光,將地上殘屍血肉一同捲起,相偕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