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二六二章 (3) 文 / 還珠樓主
眾人笑語歡敘,時光易過,不覺到了用功之時,仍去分別入定。等次日功課做完,同時走出,林、司二女又陪往遊玩全景。偶談起臥眉峰主人雅善修治營建,匠心獨運,清景如畫。殘雪早消,滿山紅葉與秋菊爭艷,秋光獨盛。主人不在,也可觀賞,欲往一遊,便信步行去。快要到達,忽見一道白光刺空飛來,直往面前落下,現出一個道裝女子,正是武當七女中的大姊張錦雯。與三人分別禮見之後,便對綠華道:「我原說山中哪有如此年幼的道友,原來李道友與二位姊姊寵臨,無怪乎那麼厲害的妖人,也不是對手了。」眾人問故。錦雯道:「適才歸途,發現川鄂交界深山之中,水木清華,洞壑幽奇,意欲日後為本門辟一洞府,前往查看。忽然發現有人在彼修煉,剛把身形隱起,便見兩人走出。聽他一談,內中一個禿賊竟是小南極為首妖人尤鰲,主人乃昔年在東海三仙無形劍下漏網的妖婦半楊妃勾魂奼女馬庚仙。禿賊說起昨日為李道友所傷之事,痛恨徹骨,必欲得而甘心,只不知姓名來歷。已和妖婦定下毒計,由明日起,禿賊先來本山查訪窺探。
只一見面,便即誘往妖婦山中,用邪法困住,由妖婦吸取真陽,再由禿賊嚼吃肉身,方可報仇雪忿。我知又是林師妹那位冤孽所惹的事,此人也太情癡,長此糾纏,如何是好呢?」謝琳插口笑拍了李洪一下道:「你這個胖娃娃,少惹點事,留神禿妖賊要吃你的肉呢。」李洪在旁,本就有氣,不等說完,怒道:「禿賊、妖婦實太可惡!反正無事,就此除去也好。」說完,手向張、林、司三女主人把手一拱,道聲:「行再相見。」雙足一頓,破空飛去。謝瓔一把未拉住,想要飛身追回。謝琳攔道:「禿賊以前曾往金鐘島生事,葉姑門下兩世妹幾為所害,斷乎容他不得。就此除害,豈不也好?」張錦雯道:「我看禿賊、妖婦惡貫滿盈,此去手到成功。愚姊妹尚有要事,未便遠離,恕不奉陪了。」二女問明途向,作別起身,以為飛行神速,必可追上。哪知敘別稍為耽延,李洪年幼疾惡,匆匆起身,未及細問,只知地在川鄂交界深山之中,本來不易找到。也是妖人該死,陰錯陽差,卻在此時離山外出,二女反倒撲空,李洪卻迎個正著,等二女尋到,雙方已經惡鬥多時,生出枝節來了。
原來李洪飛經川鄂交界,忽想起先恐二人攔阻,忙於起身,不曾細問山在何處,荊門一帶,千山萬壑,如何尋找?又不便回去問人。心想今天才第三日,有的是閒空,豁出把這一帶山嶺尋遍,也許查出妖人下落。心念才動,猛瞥見一道青光同了一道暗赤光華橫空而渡,飛得極高,直非尋常目力所見。暗忖:「禿賊飛劍已被我所毀,這道青光怎與其一樣?莫非飛劍不止一口?暗赤光華也與赤陰教相似,說不定就是所說的妖婦。」立即跟蹤趕去。原意身形已隱,對方不能發現,等追上看明,再行下手。不料男女兩妖人邪法甚高,還未近前,便被警覺,因覺來人決非平庸之手,特意誘往小峨山一個有力的同黨那裡,準備合力應付。那同黨正是毒手摩什門下妖徒閔烏能,正在山上祭煉邪法,性本凶殘,仗恃乃師凶焰,無惡不作。所煉邪法,得有師傳,也極厲害。
一見二妖人匆匆跑來,神色張皇,見面說不幾句,李洪也已趕到。因見邪法厲害,妖人已經現身,果是禿賊、妖婦連同妖黨師徒,有十餘人之多,正向自己來路指說,知被警覺。少年心性,不欲示弱,立即現身,方喝:「妖賊納命!」山頂上忽有一片烏金色的雲光飛湧上來,將李洪圍在其內。李洪雖不知妖黨來歷,但聽二女說過,這玄武烏煞羅喉血焰神罡的厲害。近來精習禪功,應變神速,心靈上略有警兆,靈嶠三寶立即發動。玉玦祥霞首先飛出,護住全身。金連環連同斷玉鉤相繼飛出。本來心有先人之見,毒手摩什又未見過,雖然當地山形景物與二女所說大咎山魔宮不類,但因所用邪法同一路道,心疑毒手摩什也在其內。又見金雲電旋,血焰如潮,上下四外成了一片烏金色的火海,寶光以外,什麼也看不見。那麼強烈的護身寶光,所到之處,儘管縱橫如意,並不十分為難,潛力卻大,妖光隨滅隨生,散而復聚,越來越密。
匆忙中不知妖徒伎倆只此,因素來強橫驕狂,夜郎自大,當著同黨門人,表面雖還鎮靜,實已手忙腳亂,強行掙扎,損耗頗多,並不能持久下去。以為邪法厲害,二女又未同來,如無七寶金幢將妖邪困住,必被逃走。雖有制他之寶心燈在手,不能妄用。勝負兩難,方在尋思。對方男女兩妖人原是行家,先覺閔烏能邪法可恃,人又剛暴逞強,不便伸手。及見李洪週身都是佛光祥霞環繞,邪法無功,大有相形見絀之勢。妖婦首把腰間葫蘆一拍,便有粉紅色的淡煙雜著一股赤陰陰光雨,朝前****出去。此是赤陰教中最陰毒的邪法,厲害非常。看去光並不強,中雜一股帶著粉香的腥穢之氣,灑中人身,骨髓皆融,終化膿血而死,連生魂帶所化污血全被妖婦葫蘆吸去。每害一人,便增加若干凶威。
不論道力多高的人,驟不及防,如為所乘,初聞尚覺腥穢異常,只一入鼻,便覺另具一種膻香,越聞越愛。不多一會兒,便軟癱在地,聽其擺佈,終於化血而死。妖婦原因李洪仙骨仙根,致生邪念。又見李洪頭頂祥霞,身環金光,精虹如電,上下飛舞,以為妖光血焰雖不能近,並非無隙可乘。所放毒氣俱是凶魂厲魄,與極污穢淫毒的精氣合煉而成,能由心運用,得隙即入,敵人稍為疏忽,即受暗算。便用寶光護滿全身,稍為疏忽,也必暈迷過去。對頭法寶雖極神妙,終是年幼,無甚經歷,多半不知利害。又因妖徒勢絀,不容袖手。明知寶光強烈,此舉必有損耗,繼而一想:「敵人不知是甚來歷,這麼好的根骨稟賦從來未見,如能吸取他的童貞,足償所失。」貪心一生,立即如法施為。禿子也將輕易不用的九寒沙發出助戰。
李洪本有戒心,前生曾與赤陰教妖人對敵,深知邪法來歷。又見九寒沙化為千萬點碧螢,暴雨一般射來,烏金色光雲血焰又未減退。一時驚疑,惟恐失算,便把蓮花寶座取出,望外一揚,化為一朵金光萬道的蓮花寶座。本意騰身其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先把自己護住,再打禦敵主意。沒想到西方至寶威力絕大,前與屍毗老人相鬥,心存退讓,全力並未發揮,這時卻顯出此寶的妙用。靈嶠三寶本就萬邪不侵,妖婦所謀只是徒勞,所用毒氣並不能侵入絲毫,哪再禁得起這一件西方至寶的威力。一經施為,那千葉蓮花瓣上突射出萬億金芒,所到之處,邪焰全消,毒氛盡滅。更有一圈佛光,大約十丈,懸向敵人頭上,祥輝瀲灩,徐徐流轉。妖婦先打著如意算盤,欲等對方中邪暈倒,立即連寶帶人,一齊下手搶走,捷足先登,以免同黨覬覦。待用玄功變化,掩向火海邪氛之中,相隔甚遠,做夢也沒想到禍發甚快。佛光一現,立被罩住,邪法全都失效,原形畢現,想逃已是無及。
李洪原為有點疑慮,上來便照楊瑾所傳,猛以全力施為,未料此寶如此威力。一見金蓮湧出,邪法全破,天色立轉清明。妖婦忽在身前不遠現形,手執陰火葫蘆,週身邪煙圍繞,被佛光罩定,正在強力掙扎,似想逃走。知道上有佛光,下有金蓮,任何邪法異寶俱難侵犯,無須再用法寶防身。於是將手一指,斷玉鉤先飛出去。妖婦首當其衝,精虹略閃,立時斃命。如意金環寶光趕上前去,裹定一絞,連人帶葫蘆一齊消滅。禿子見勢不佳,急縱妖光逃去。閔烏能看出不妙,再不見機,必無生理,心中忿恨,急怒交加,也忙化為一溜烏金色的妖光,電馳遁走。李洪雖覺妖人邪法不如意料之甚,但是相貌獰惡,身材高大,連所發妖光均與二女所說相似,仍疑心是毒手摩什本人。也許幻波池新遭慘敗,元氣未復,故此法力大遜。一見逃走,惟恐二女不在,被其逃脫,因而誤事,便著了急。立縱遁光加急追去,百忙中連所用法寶也未收回,身在蓮花寶座佛光環繞之中,前面又有一道金紅色的交尾精虹和靈嶠三寶所發寶光,相率齊飛。一時光焰萬丈,上燭重霄,慧炬流天,星馳電射,頓成亙古未有之奇觀,千萬里外俱能看見。
當時只苦了山頂上一夥毒手門下的徒子徒孫。因妖師情急逃命,忘了攜帶,來勢又萬分神速。知金蓮寶座本是佛門降魔至寶,尋常妖邪只吃那圈佛光照住,或被金蓮寶焰射中,決難倖免;常人遇上轉可無事,且增智慧。這班極惡窮凶的妖徒一經接觸,立生反應,欲逃無及,佛光寶焰已照上身來。李洪只顧追敵,並未在意,眾妖徒卻全數遭報,死於就地。總算李洪不曾有意誅戮,佛法慈悲,經此佛光一照,邪法戾氣與原有惡性一齊解消,仍可前去投生,轉入輪迴,只不過法力全失,與常人死後精魂一樣罷了。當地原離大咎山魔窟不遠,雙方飛得又快,不消片刻,先後飛近。
這時毒手摩什正在宮中修煉,欲謀異日報仇之計,忽見一門下妖徒神色慌張,飛身入報說:「閔師兄被一敵人追來,已將到達。」毒手摩什聞報大怒,身形一晃,便到宮外。迎頭遇見妖徒鼠竄逃來,手指身後來路,連話也顧不得說,神色甚是驚惶。素日凶威遠震,無人敢櫻其鋒,這多年來只小寒山二女曾來本山與之對敵,由此連遭挫折,想起便怒不可遏。一聽有人追上門來,想起前事,更是火上加油,暴跳如雷。因忿妖徒膿包,怒吼一聲,方要打去。猛瞥見遙天空際,一座千葉蓮台帶著大片金光祥霞,電也似飛來。
先前吃過佛門中人的虧,一見這等聲勢,疑是平日意想中那幾個強敵來尋晦氣,不禁驚疑。再一想:「來人如是方今佛門中幾個有名人物,妖徒一遇,早為所殺,怎會被其逃走?再說來人也不曾這等賣弄,許又是對頭門人有意欺人。」念頭一轉,怒火重又上升,李洪也已追到。一見來人是個不滿十歲的幼童,再見週身俱是法寶防護之狀,分明年幼無知,仗著師長法寶,私出生事。覺著自己多年威望,無人敢惹,如今時衰運背,連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幼童也敢上門欺人,怒極之下,心想:「來人根骨至佳,從所未見,如能攝得生魂,祭煉邪法,報仇必可如願。」毒手自從幻波池逃走以後,也曾防到對頭尋他晦氣,魔窟內外均設有極厲害的埋伏禁制。於是將手一揮,立即發動。
李洪正追之間,瞥見妖徒下落的山頭竟有大片平地,一頭矗立著數十幢金碧樓台,殿閣崇宏,氣象萬千。前面更有無數琪花瑤草,佳木秀列,軟草如茵,山光潑黛,景極壯麗,有似神仙宮闕,不類人間。但用慧目法眼遙一諦視,便看出其中邪霧隱隱,暗含煞氣。快要飛到,忽見殿前玉平台上突現一人,緊跟著兩旁金碧台榭內又飛出一夥奇形怪狀的妖人。前追之敵,也已落地現身,先出妖人把手一揚,便即退去。這才看出為首一個,正是毒手摩什。暗忖:「這裡方是大咎山魔窟,至多挨到明朝,二女必要尋來,一舉成功。一放,人已飛上山頂。要知下文許多驚險新奇情節,俱在以後各口披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