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二五九章 (3) 文 / 還珠樓主
此外,尚有一件異寶,乃南極磁光煉成,更是厲害。這三件法寶,多高法力也不能破。看去雖只一團黃氣,大才尺許,如在當地破去,一經震裂,五千里方圓以內,立被鴻濛大氣佈滿,自相****震裂,地震山崩,洪水怒湧,烈火燒空。在此震圈以內,人畜生物固全毀滅,弄巧還要蔓延開去。所到之地,氣重如山,生物遇上,立即閉氣裂腹而死。非俟二氣日久自分:輕氣上騰,為雲為雨,大雨數年;重濁之氣,受了雨濕凝聚,化為土石下降,方始停歇。雖不似天地定位以前那麼厲害,災區相差懸遠,也須經過數十百年才可無事。震圈以外,人物雖不至於死亡,水火天時之災,也多受波及。端的厲害無比。
老怪物對此三寶一向珍逾生命,不特與人對敵從未用過,並且多年來均深藏在所打坐的崖洞山腹之內,親身坐鎮守護,連門人也不令見。原備於三百年大劫臨身之時,去往兩天交界之處,把應遭劫的幾個同道至交也約了去,仗此三寶抵禦末劫。論起為人用心,並不算惡。只是自恃成道年久,法力高強,性既驕狂自傲,又專以一時喜怒來分親疏。怪徒每喜結交妖邪,橫行為惡,儘管法嚴,事後也必責罰,但因師徒情長,當時必加護庇,與對方為難,從未清理過一次門戶。尤可恨是無論是甚極惡窮凶,如雙鳳山兩小之類,遇到危臨事敗,無可倖免,只要肯低首下心,忍受苦痛惡氣前往求告,碰到二人高興頭上,也必援手,不稍顧忌。結怨甚多,人卻奈何他倆不得。朱由穆前生有兩好友,便吃他師徒大虧,幾乎慘死。彼時激於義憤,未及往尋,便奉師命轉世。上次峨眉開府,恰遇見當年肇事的兩黃衣怪徒,事已過去,兩友已經仙去,本想放過,兩怪徒反向自己招惹,逃時叫陣。
因值有事,遲延至今,方始來會。對這三寶,事前原料對方防避佛光擊破,決不敢用。不料竟自施展出來,必是恨極乙休夫妻,又知自己和他倆一樣顧忌,不肯造此浩劫,佛光威力神妙,非此不敵之故。老怪物尚是初會,果然有點門道。本心不想除他倆,只是忿其縱徒行兇,略加做戒。雖然備有制他倆之法,照此神通,委實不可輕視。如果對方情急,豁出兩敗俱傷,大家造孽,自將大氣爆散,佛光還不能收回。見姜雪君不等對方衝向光網之上,揚手先是一粒無音神雷發將出去。英姆的無音神雷何等威力,勢更神速,發時並無聲音,多厲害的妖邪一被打中,只金光一閃便成劫灰,甚或形神皆滅,萬無不中之理,哪知對方竟似預先知道。金光閃處,高地大片山石全成粉碎,塵霧高揚,湧起數十丈高下,地也擊碎了一個大深坑。再看天殘、地缺,人已飛出十里以外。金光閃過,人又飛回原處,手略一揚,那高湧天半的塵霧立即消散,行動端的比電還快。同時每人肩上發出一片五色奇光,流輝四射,耀眼生纈,冷氣森森,老遠都覺逼人。
姜雪君見對方已將兩極磁光所煉之寶發出,便將師門至寶天龍剪化為兩道金碧光華,交尾而出。天殘、地缺二次飛回,本仍想朝乙休拚命,一見此寶,知道厲害,只得暫停。雙方鬥在一起,動作都神速,原是瞬息間事。朱由穆心念微動,還未及出手,乙休已哈哈大笑道:「我向不喜以多欺少,似他倆這等老殘廢,兩人只能算得一個,連山妻也無須上前。既是專來尋我拚命,有我一人足夠發付。小和尚和姜道友速將法寶、飛劍收轉,停手觀戰。我先看看他倆那混濁之氣結成的壞包,是什麼玩意?」說罷,不俟答言,身形微閃,化作一道金光,驚虹刺天,朝那黃色氣團飛去。氣團原吃佛光包沒,停空相持不下。申屠宏是個行家,早看出氣團雖小,重如山嶽,佛光雖然將它包住,並看不出能夠破它。金光正要往佛光之中穿進,忽聽朱由穆大喝道:「駝兄不可負氣,老怪物雖然可惡,此是他倆的命根。你將此重濁之物送往兩天交界之處破去,也頗費事。
他倆不過借此抵擋,便敢造此大孽,我也早有防備,決可無害。還是由我與姜道友對敵,老殘廢若是服輸便罷。快請回來,免他日後說嘴,道我又請幫手。」乙休不理,依然沖光而入。朱由穆知道乙休欲以全力大顯神通,將此寶送往兩天交界之處毀去。此次來時,曾接妙一真人飛書相勸,又遇師弟李寧代傳師命,本心不欲過分。惟恐乙休記恨對方袒護妖邪,結局雖將雙鳳山兩小除去,因被連次作梗,不特大仇元兇幾被漏網,韓仙子還失了幾件法寶,連所居白犀潭水宮也幾不保,又結下許多無謂仇怨,必不甘休。又知妙一真人密令門人暗有安排,為防乙休走極端,特意趕在前頭,故意虛張聲勢,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不料乙休久候不耐,依然出手。一見不聽攔阻,氣團漸有上升之勢,只得發揮全力,指定佛光,連金光一起包住,不令上升。雙方功力原差不多,氣團早變成了一個極大光球,金光、佛光齊煥霞輝。雙方再一進一退,便在當空上下滾轉,氣象萬千,壯麗無倫。
朱由穆一面阻住乙休,不令飛走;一面尋思:「兩怪物幸吃姜雪君絆住,不然事更難測。此時勢成騎虎,除卻最後一著不能取勝,否則乙休也決不善罷。」又見天殘、地缺手掐靈訣,知他倆也要施展殺手,用玄功變化應敵,便喝道:「老殘廢!並非我們倚仗人多欺你倆,只為駝兄恨你倆自不為惡,卻喜庇護妖邪,想將你倆御劫三寶破去,以示做戒。我想強行勸阻,你倆也看見了。再不服輸,駝兄法力高強,我一個阻他不住,你倆數百年苦煉之功,付於一旦了。你倆那小諸天邪法和玄功變化均無用處。如嫌我們多了一人,我請姜道友停手,由我和駝兄對敵如何?」此時天殘、地缺也是氣急之下,竟沒想到對方知他倆運作如電,早有成算。聞言暗想:「自己原不捨的這兩道磁光,才被絆住。
只要對方天龍剪一收,立可施展玄功變化追上仇人,乘機下手,與乙休拚個存亡,免得施展殺著,為害生靈。」聞言,正在準備,誰知姜雪君已得暗示,天龍剪往回一撤。三方動作均快,又是同時發動。就在這將要飛起,時機不容一瞬之際,朱由穆大旃檀佛法已經施為。天殘、地缺剛收轉兩道磁光,要往上空飛起,猛聞到一股旃檀異香,當時心神便覺迷糊,知道不妙。怒喝一聲,手才往起一招,意欲拚命,忽又瞥見一片祥霞,由側面峰上冉冉飛墮,看去並不甚快,可是才一入目,全山立被籠罩在內。同時空中出現一個身高丈六,形與觀世音相似的一尊菩薩,頭上環著一圈佛光,手執一朵青蓮,拈花微笑,凌空而立,寶相莊嚴,氣象萬千。一時祥輝瀲灩,花雨繽紛,一派祥和景象,與先前金光寶氣滿空****飛舞,形勢迥不相同。二人便清醒過來,只覺天機寧靜,通體一片清涼。不特先前怨毒嗔怒之氣一齊化為烏有,連發出去的那些法寶也全回到手上,彷彿噩夢初回,並無其事情景。
二人言行心念本都相同,猛想起身非佛門中人,此時空中忽現佛菩薩金身,所用法寶又復無故收回,直如未發,必是敵人施展大旃檀佛法,身已受制無疑。多年盛名威望,不料毀於一旦。心中一急怒,神智剛又一迷,同時空中飛劍、法寶,連同強仇乙休元神所化金光,也均不知去向。這時二人已為佛法所制,隨著心情反應,成敗所關,仙凡繫於一念。當嗔念才起之際,已經神智不清,週身火熱欲焚,忿怒之下,再生先前惡念,立為本身真火所焚,墮入輪迴了。總算二人苦煉千年,法力高深,神智尚未全昏,見空中寶光全隱,心中一動,忙往左右查看。目光到處,乙休已經回到原處,身前光網已收,連同山石上分立的朱、姜二人俱在向空頂禮膜拜,神態十分虔敬,滿面喜容,哪有絲毫敵意?再看側面高峰之上,現出一個葛衣矮胖少年,不由大悟。
原來二人日前曾算出為了自己一時負氣,護庇妖邪,始而勢成騎虎,欲罷不能,終於樹下強敵。事後虔心推算,不久便有對頭尋上門來,此次鬥法,竟關係到成敗安危。恰巧日前珠靈澗有人鬥法,剛算出取經女子和一同伴是個救星,設計引來,向其借用靈符,偏又不答應,被人隱形潛入,衝破禁網,帶了逃走。話已出口,不能向其作梗,或是自行強取。並且不到時限,經和靈符均取不出。後又再四推算,除此無救。自己那高法力,竟會推算不出詳情,越知厲害。總算此女雖未明允借符,也未拒絕,又曾助她脫難,見時神情甚是感激,也許不致袖手。萬般無奈之下,知道此女便肯借符,也在敵人到來以後。只得先把兩個最招恨的徒弟隱藏起來,自在洞中打坐。表面故作大意,僅將護身雲屏放出,並分化元神附在五怪徒身上,出來應敵。本想拖延時刻,以待解救。不料被神駝乙休所愚,將洞府連崖拔去。
自己將計就計,暗放石火神雷,又吃韓仙子收去,失了一件至寶。連遭失利,怒火中燒。心料花無邪乃芬陀棄徒,與敵人多有淵源,日前不肯借符,必由於此。這時符當取到,並未送來,可知無望。多年盛名,就此斷送,惡氣難消。反正敵人難傷自己,好歹也須與之一拼。及至現身出鬥,所恃三件法寶,又吃敵人分頭敵住,兩不相下,已是忿極。尤可恨是乙休竟想把將來御劫三寶中最具威力的混元一氣球毀去,如何不急?暗忖:「你既無所顧忌,索性大家造此大劫。」恰巧敵人托大收回天龍剪,正要趕往,佛身忽現,法寶無功,自己也未離地飛起。正在心念起伏,週身火熱劇痛之際,一見申屠宏,猛觸靈機。剛自省悟,盛氣一平,週身重又立轉清涼,越知所料不差。本身功力原極高深,當時明白過來,剛雙雙頂禮膜拜下去,口呼:「我佛慈悲!」似覺一片祥輝透身而過,宛如醍醐灌頂,週身氣機和暢,神智愈發空靈,哪有絲毫雜念。
正在潛光反視,靜心體會,忽聽身側有人喚道:「老怪物,齊道友嘉惠於你不少,今此佛光一照,異日天劫免去許多魔障。加上你那三寶抵禦外魔,決可無害。靈符已收,還不起來?」睜眼一看,自己趺坐在地,並未跪倒。旁邊除先前五人外,又添了二人:一是凌渾,一是猿長老。以前均曾見過,猿長老更是對頭之一。俱都含笑,環立面前。彼此都是有道之士,自然無須細說。本來勝敗未分,又有佛力化解,芥蒂全消。從容起立,笑答道:「以前種種,本屬虛幻,不消說了。只是嘉客遠來,蝸居已為乙道友所毀,只好請至小徒洞中一敘了。」朱由穆笑道:「道友你說此話,又入魔障。以前既是虛幻,怎會毀去?」乙休也微笑插口道:「道友仙府已為佛光復原。
只是高足們不合私出觀戰,雖然隱形,並無用處,佛光照時,妄生嗔念,如非符收得快,幾乎墮劫。現在人俱昏迷於峰側崖凹之中,尚在受苦。只有小和尚能救,你我均難為力。可是這一來,氣質已變,決不再為盛名之累了。」凌渾笑道:「我向不服人,今日越看出佛法神妙,不可思議。只金身一現,佛光所照,彈指之間,不特在場諸位仁兄仁姊殺機悉混,連我駝兄說話也文雅起來。自與駝兄相交以來,連峨眉開府,第二次又聽到他這等吐屬。早知如此,我和老猴頭真不該藏得那麼遠。假使藏在左近,讓佛光照上一照,好歹把我這身窮氣和老猿的一身野氣去掉,不是好麼?」韓仙子、姜雪君等俱都覺得好笑。連申屠宏正向天殘、地缺禮見,素來謹飭的人,也被他引得忍俊不禁,只不敢笑出聲來。
天殘、地缺聞言回顧,已早看出烏牙洞仍是好好的,原樣未動。又知門人均在受苦,便請眾人同往。申屠宏隨往一看,怪徒共是七人,仵氏弟兄也在其內,業已昏迷不醒,面上各帶苦痛神色。朱由穆道:「因申屠宏不是佛門中人,不能盡發貝葉靈符妙用。否則,此等西方至寶本有無上威力妙用,善惡轉移之間,大千世界任何事物,哪怕化成劫灰,立可返本歸原。二位道友也必回坐原處,不在外面了。他們七人,佛光不曾普照,如藏原處,便可無事。可是不如此,焉能轉禍為福?可惜福緣還淺,因我也是劫中之人,不敢妄行收取。幸家師早知此事,已用佛家心光收去。如在我手,他們更是得益不少呢。」隨說隨將自煉佛光放出,照向七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