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五四章 (3) 文 / 還珠樓主
妖屍正在暗中咬牙切齒,萬分愁急,易靜已然準備停當,行法開那寶鼎。妖屍忽然急中生智,想出一條毒計。那寶鼎經聖姑法力,禁閉嚴固,本無打開之望。也是易靜該有這些日的災難,由總圖上參悟出開鼎妙用。雖然開時形勢異常危險,照第一次的見聞經歷,互相考證,此鼎除外面設有極厲害嚴密的禁制外,鼎內也似藏有極大威力妙用,大五行絕滅光線便是其一。不過照著上次初開時那等自然和容易,又似其中難易,因人而施,只要聖姑默許,便非難題。自己等一行既是接掌此洞的主人,至多不能如願,決不致有甚大的危害。五行絕滅光線雖極厲害,憑自己的功力和幾件護身法寶,事前又有防備,也足能抵禦。如其不行,非由英瓊手取不可,再打主意暗算妖屍,也來得及。
雖是姑試為之的心意,無如天性堅毅,行事果斷,再一把事看難,愈發把全副心神貫注上去。祝告聖姑之後,便去鼎前先試探著照近日總圖所得,解去封鼎禁制。再用自身法力徐徐將鼎蓋提起,懸高數尺。然後在寶光環繞防護之下,行法攝取寶鑰與鼎中收藏多年的靈藥奇珍。易靜本是初試所學,不知能否生效。一見事頗順手,剛一如法施為,鼎邊四圍便是五色毫光相繼變滅。跟著鼎中微微一陣音樂之聲過去,鼎蓋便離鼎口,冉冉升起數尺。當地已與別處禁遁隔斷,妖屍妖黨不會發覺,萬一無心闖來,一走近自己設禁制圈界,立即警覺。萬沒想到,妖屍早已尾隨在側,深居肘腋之下,又是行家。如若先前不知仇敵設有禁圈,無心闖來,易靜自然可以覺察。即以旁觀者清,行動一切均有準備,妖屍又是一個煉就妖魂,更長玄功變化,怎還會有甚警兆?
易靜當時只覺功成在即,好生歡喜。及飛向鼎旁,剛探頭往裡一看,猛瞥見大五行絕滅光線五色神光精芒,宛如雷電橫飛,雨雹交織,將鼎口蓋了一個滴水不透,繁霞電閃,耀眼欲花,不可逼視。左手略微挨著了一點邊沿,那五色精芒便潮湧而上,電旋急飛,朝四外斜射上來,幸是身在寶光環護之下,否則非為所傷不可。這才知道厲害,吃了一驚。此時妖屍正施展妖法未成,易靜如能想到聖姑果真默許,取出玉鑰,怎會有此景象?只要知難而退,改弦更改,哪怕仍去尋找妖屍晦氣,不與甘休,均可無礙。偏是固執成見,又因鼎蓋已開,絕滅光線威力雖強,有寶可以防身,依然是不肯死心。
也不細想鼎才多深,固然神光耀目,憑著那麼好一雙慧眼,怎會看不到底?連鼎中景物,也一點觀察不出?以為中間只隔著一層神光,照此形勢,單單行法攝取,已不可能。除卻運用玄功,縮小身形,沖光而下,便須先將絕滅神光破去,始能到手。第二策雖較穩妥,但是艱難費時,且無把握。前策雖較犯險,更不知絕滅光線以外有無別的厲害埋伏,行動卻須神速。防身法寶神妙,雖能抵禦,萬一妖屍突然襲來,驟出不意,逆轉五行,生出強烈的反應,一個措手不及,也許吃她先法制人的虧。好在五遁禁制,已悉微妙,就被暫時困住,也可設法排解。何況妖屍尚在夢中,警兆一現,立即退出抵敵,也來得及,不會吃她佔了機先,事前也並非不謹慎。念頭轉到這裡,立即停手,靜心向四外觀察一遍,並無絲毫動靜。於是放心大膽,決計犯險入鼎。
這一旁卻把妖屍愁急了個不亦樂乎。仇敵法力之高,出乎意料,沒等妖法完成,鼎蓋已開。尤可慮的是自己最畏懼的絕滅光線,竟傷她不了,平安退落。此時對方破綻毫無,稍一妄動,打草驚蛇,再想入網,固比登天還難。如其就此退去,也是無如之何。不下手,又不甘心。方在疑慮不決,易靜連人帶法寶化作一團光華,二次飛向鼎上。妖屍看出易靜這等行徑,正合心意。知道鼎中還藏有一種極猛烈無比的太陰元磁的吸力,萬無破法,大五行絕滅神光便是它上層掩蔽,互相生剋。這層遮蔽微有破裂,休說還要深入,只要對準鼎心花萼,任你多高道力的能手,也被吸了進去,直到煉化成了劫灰以前,便是天仙也難將鼎打開,不死不已。自己用盡心力苦煉了兩件法物,異日欲以魔教中最神奇的移形代禁之法,洩去鼎中太陰元磁真氣吸力,也只姑且擬議,到不得已時,勉力一試,並無把握。不想仇敵自投羅網。那些防身飛劍、法寶越強、吸力越大,何況自己又安排好了毒手,便不下去,也要冷不防倒反禁遁,五行逆運往中央一迫,將四外封鎖,迫向中心,使其對準鼎心花萼。同時犯險飛向鼎上,拼卻葬送一件心愛法寶,打入鼎內,衝破一線光層,將真氣吸力引發出來,致敵死命。這樣真是再妙沒有。
妖屍這裡劍拔弩張,躍躍欲試。易靜哪知厲害,到了鼎上,停住下視,見鼎內光霞飛漩,****起千重精芒電閃,比起適才初見,還要顯得威力驚人。光層之下,第一次來時所見情景,分毫也看不出來。想起聖姑遺偈留音,曾有「妄動者死」之言。通誠祝告,如已獲允,縱不似上次開鼎那等容易,形勢何致如此嚴重?反正不久便竟全功,何須犯險亟亟?心方有點畏難躊躇,略生悔念,猛瞥見四外五色光華亂閃,五遁威力齊煥金光,潮湧而來。事前未見警兆,還不知妖屍暗算,只當是犯了聖姑禁約,妄開寶鼎所致。變生倉猝,驟出意外,妖屍又是處心積慮,猛以全力相加。五行逆動,正是反克,比起正常威力加倍。易靜人在鼎蓋與鼎口的中間,四外全被遁光封閉,急切間難於抵禦。
人在飛劍、法寶防護之下,雖然無傷,但是利不抵害遠甚。不施展法寶,人必受遁光的重壓環攻;稍一施為,便將元磁真氣引動,本就易於激發禍事。妖屍更是陰毒,禁遁雖發,卻不現形,只在暗施妖法,故意現出一面破綻,誘敵入網。說時遲,那時快,易靜驚疑百忙中,瞥見左側一面遁光稍弱,恰巧又是癸水逆生出的戊土,知道土遁主宮已破,此是別宮化生出來的戊土。欲以法寶,開通出一條道路,稍微緩手,以便行法制止。心還暗幸妖屍未曾警覺,未湊熱鬧,起手便是一粒牟尼散光丸發將出去。哪知她這裡不施法寶,尚逃不出羅網,這一施為,入阱更快。散光丸剛剛發出,妖屍的一件法寶也同時發出,恰巧迎個正著。隨著晶丸散裂,精芒借一擋之勢,竟以全力往鼎中飛射下去。
易靜正待隨著散光丸往側面衝出,就這變生瞬息之際,瞥見一溜綠熒熒的光華飛來,射入鼎內。看出是件妖邪法寶,心方一動,猛又瞥見下面大五行絕滅光線倏地高漲飛漩,神光電雨,宛如一圈光網,由四方八面反兜上來,勢子比電還急。剛暗道一聲:「不妙!」猛聽得妖屍格格怪笑之聲,起自身後。未及回顧,猛覺得身子一緊,由鼎內神光分合中,突升起一股大得不可思議的吸力,將人裹了個緊,不禁大驚。忙運玄功猛掙時,連人帶身外寶光全被吸住,哪裡還掙得脫。同時那四邊飛起的光線,已與上空鼎蓋沿邊相連,密無縫隙,好似一蓬光絲將人包在中心兜緊,上面空懸著的鼎蓋立往下壓來。同時隨著格格怪笑聲,似見妖屍影子在光層外閃了一閃,也未十分看真。跟著眼前一暗,連人帶寶全被吸入鼎內,錚的一聲,又是一片細樂聲中,上面鼎蓋已合。由此與外隔絕,困陷在內。初下去時,估量情勢必極凶險,知掙不脫,便專一運用玄功,靜心應付,聽其自然。易靜終是法力高深,久經大敵,這一來,竟收了以靜制動之效。
吸力首先止住,人也到底,正落在當中蓮萼之上,只是蓮萼未開,玉鑰便在其內。四面鼎壁乃是一塊整玉,光潤無比,除蓮萼外,空無一物。上層絕滅光線,也只隱隱交織,不似開鼎時那等強烈。此外空無別物,也看不出毒龍丸與那幾件藏珍所在。易靜仔細觀察了一陣,知道越是這樣難測,越難開鼎出去。聖姑既然一切前知,早有安排,妖屍伏誅在即,不應再為張目,助長凶焰。固然大功告成,全在自己所得總圖之上,斷無不能脫困之理,終是令人難堪。心情本就忿慨,再一想到妖屍伏誅在即,趙燕兒脫困回去,癩姑、周、李諸人正在等候自己得手而回,共商大計,不想才出陷阱,又入羅網。鼎中吸力如此厲害,偏是鼎中空空,除中心蓮萼外,觀察不出別的微妙。如說事出有意,假手鼎中之行取出玉鑰,怎這等難法?靜心查看了一會兒,不願空入寶山。又以聖姑法力微妙,蓮萼看去雖然不大,也許內有法力掩蔽,故看不出,至少玉鑰總在其內。意欲將鼎心玉蓮花打開,不問有無靈藥藏珍,先將玉鑰取到手內,查看出吸力來源,再行設法破鼎而出。
易靜藝高人膽大,以為查出吸力來源,便可設法破解上層大五行絕滅光線。適已經歷,仗著這幾件護身法寶尚能抵禦,無足為害。誰知此鼎本身便是一件前古奇珍,再經聖姑多年苦煉,加上許多設施,所有內中埋伏的一切妙用,全是一體,息息相關,互為生化,奧妙無窮,一件破不了,全不能破。此外,並有風雷烈火之禁,威力至大。除中心蓮萼方圓盈尺之地尚可容身,苟安一時外,上下四外危機密佈,一觸即發。守定中心毫不妄動,每到子、午二時,尚不免要受那罡風雷火環攻,豈可冒失行事,再加觸犯?易靜初下去時,恰巧落在中心玉蓮花上,本來身體瘦小,又是玄功化身,所以暫時保得無事。這一妄想開那蓮萼,立將鼎中妙用引發,不可收拾,日受風雷神光熬煉。如非功力深厚,又有許多防身法寶,稍差一點,不等謝、李二人來援,已早化成劫灰,形神皆滅了。易靜此舉雖稍魯莽自恃,畢竟久經大敵,機智靈慧,因想鼎中具有那麼奇怪猛烈的吸力,下面必還藏有極厲害的埋伏,被困以後,怎會如此安靜,除頭上蓋著那層神光外,別無異兆,斷定花樣決不止此。
儘管自信甚深,下手時依然小心戒備,不恃把幾件防身禦敵之寶全數施為備用,並還運用玄功,將本身縮小,在好幾層寶光、劍光環繞之下凌空停立,目光注定腳底蓮花寶萼,寧神定志。先照由總圖上悟出來的一切解禁之法,試著依次施為,如果全部不能生效,再以本身原有法力,破開蓮萼上面封鎖。鼎中原有五遁之禁,正反相生,威力之猛,更比罡風烈火還要強盛,隨著被困人的強弱,或增或減,變化無窮。五行一經合運,或是轉而逆行,休說尋常道術之士,便是天仙一流人物,也未必全能應付,厲害非常。
總算易靜發覺洞中無論何處埋伏,俱設有這類五遁之禁,因先得總圖,知道運用與制止之法。幸而有此一舉,上來便將五遁禁止住,無意中去了一個極危險的難關,直到後來脫困,鼎中五遁威力,始終不曾發難,否則真是不堪設想。尤可怕是開頭便將五遁引發,還可照著近日所得如法制止,如果五遁以外的危害也接踵而至,或是相繼發難,仍許有手忙腳亂、難於應付之苦。而鼎中變化,因時因人而施,分合先後與被困人觸發之處,各不相同,並無定准。如當罡風烈火先發,身被元磁真氣吸住,外受神光火線環攻,危機瞬息之際,五遁更猛發威力。再想如法制止,不特勢所不能,萬難兼顧,縱有解破之法,也無力行使,而原受的危害卻愈發加重威力,處此危境,斷無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