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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回(1) 歡喜晤良朋 酒綠燈紅願言不盡 慇勤攙素手 山深路險蜜意無窮 文 / 還珠樓主

    前文狄龍子、陶珊兒兩小俠,在峨眉捨身崖下巧得仙人掌,由雷四先生和神乞車衛兩位老俠傳授,學會乾坤八掌正反相生一百二十八招,便往黃桶椏赴好友袁和尚之約。

    見面一談,才知袁和尚機警聰明,看出雷四先生前輩高人,再三苦求。雷四先生剛將三連明月鏟教會,神乞車衛便走了來,見袁和尚刁鑽古怪,神態滑稽,甚是投緣,又傳授了七支鐵手箭;二老去後,遇見三賊烤吃鹿肉,後被打走,正等得心焦。三小兄妹會合之後同去蔡家,正在窺探,女俠司徒良珠也已尋到,因見三姑處境可憐,周文麟情有獨鍾,不由消了敵意,便將三小引往一旁,談了幾句,說自己要往前山尋一友人,龍子事完可往寒萼谷一行。

    龍子、珊兒本就想念沈煌,聞言喜諾;後又同去溫室窺探了一陣,聽文麟癡戀淑華,自說心事,覺著無什意思,便往回走。這時天還未亮,四山忽起雲霧,以為三姑必不令文麟起身,也未在意。哪知三小兄妹剛走不久,先是三姑想起文麟所說傷心,又想看看淑華到底如何美法,使得文麟如此顛倒?日前曾經托人往接,意欲往探將人接到也未?

    出門時天剛微亮。老賊馮越為了陰謀未遂,惱羞成怒,對於文麟更是妒憤,強迫長子馮勝和媳婦乾坤一枝花項鳳英帶了賊黨趕來,三姑雖被錯過,文麟卻被綁走。

    龍子因覺離洞已久,恐慧曇老尼責罰,打算回洞一行,稟告之後再往寒萼谷赴約。

    珊兒惟恐師父不令再出,力言:「反正回去已晚,我們此次外出並未犯什規矩,又有李明霞師姊代說好話和二位老前輩作主,師父多半不會見怪,何必膽小?」龍子原與珊兒同一心思,只為寒萼谷後幽谷之中隱居有兩怪人,一兄一妹,天生異稟,貌相奇醜,也和司徒兄妹相識,養有不少猛禽奇獸,內有三隻大雪山特產的獨角犀牛,兇猛無比。恰巧馮村也養有這類惡獸,更是殘忍,珊兒常將師父昔年所用五星錘裝上火石埋伏路口,見它殘殺生靈,仗著力大身輕,上前亂打。馮賊父子見所養猛獸常被打得頭破血流逃回,急怒交加,發動賊黨和惡獸黃猩子滿山搜索。彼時珊兒武功尚未練成,中有一次,不是龍子帶了金拂趕來接應回去,珊兒幾吃大虧,素性好勝,越發氣憤。本與怪人兄弟無干,這日偷出打獵,又見一條犀牛閒玩吃草,誤認馮村所養,打了兩錘。珊兒原通魯語,剛看出不是馮村所養,無故並不傷人,便被師父喊回罵了一頓。怪人所養猛獸均經訓練,頗有靈性,珊兒這日去往茅篷,犀牛跟蹤趕來想要報仇,又被珊兒打傷了兩隻。珊兒前後受敵也極危險,眼看不死必傷,簡冰如原和怪人兄妹相識,一聲清嘯,怪人兄妹也正趕回,將犀牛喊了回去,由此人犀每見必鬥。

    龍子深知厲害,惟恐雲霧中相遇,想等雲消再走,珊兒不聽,只得同行,一會走近寒萼谷,雲消日出,並無警兆。二人正說笑間,忽聽眸的一聲怒吼,震得山風大作,林花亂飛,四山嗡嗡,齊起回音。龍子方喝:「珊妹留意!」猛瞥見一條黃影由谷外崖洞中衝出,朝吼聲來路飛馳而去。剛看出是谷中猛獸大黃,知它和金沸是同類,兇猛無比,照此形勢,也許前往爭鬥,谷中已有兩名侍女認出二人,接了進去,會見司徒良珠,引往隔室,正說蔡家之事,忽聽谷外遠遠傳來一聲怒吼。跟著又是一聲清嘯。良珠驚道:

    「該死大黃,又惹事了!你們去和沈煌談天,我去看看就來。」二人還未轉身,忽見良珠之兄司徒懷方匆匆走進,見面便說:「馮村之事業已鬧大,我們恐怕不能置身事外,不知爹爹母親心意如何?你快去尋簡太師伯探詢請示,萬一賊黨尋來,豈不惹厭。」

    良珠聞言,又驚又怒,方說:「爹娘明知馮賊父於不是東西,偏說對方洗手隱居業已多年,只不過分為惡,便由他去。最氣人是老賊馮越不知我家來歷,妄自尊大,還想就便結交,後來看出雙方道路不同,爹娘又常避而不見,方始息了妄念。那年我兄妹與蔡三姑爭鬥,他出來和解,口氣強硬,爹爹只想息事寧人,未與計較,他父子越發自以為是。我兄妹並未惹他,便蔡三姑也不與之一黨。他們瞎了狗眼,不知我簡大師伯的來歷,妄想勾結山內外的惡賊大盜,打算報仇,不是爹爹不許多管閒事,像他父子和眾賊黨那樣積惡如山不知悔悟,倚仗人多勢眾欺凌善良,我便容他不得!怎麼我不尋他,他反來尋我們晦氣,是何原故?你是怎麼得到信息的呢?」

    懷方素來友愛,知道小妹嬌憨,少年英俠,向不受人欺侮,忙笑說道:「二妹不要生氣,如非內中還有一點顧忌,我已先尋簡太師伯請示,不會先對你說了。老賊這多年來只知爹娘隱居山中,不是常人,因見長得年輕,又未說出真的姓名,做夢也未想到這是峨眉派中有名人物。雖然幾次拉攏,想套交情,均未如願,並不十分看重。只為內一同黨老賊乃昔年青城派紀登師伯門下逐出來的棄徒,不知怎的,非但探出我家來歷和隱居經過,並連簡太師伯屢犯大師祖師規、封劍修養隱居後山之事也全曉得,最可惡是此賊還代老賊約了幾個五台、華山兩派的餘孽,內有兩人均吃過簡太師伯的虧,知他老人家常來我家與爹娘相聚,同練本門心法,還有半年,封劍期滿,休說別人,便簡太師伯一位也無人能敵,這伙賊黨又都是關中九俠的多年仇敵,聽說黃昏前後這些賊黨均要趕到。來賊先往茅篷窺探,不見一人,心疑簡太師伯封劍期中遇敵不能用劍,只憑內功,好些吃虧,必是避來此地。來賊當中有一女賊,天生怪物,長得和猴子差不多,身輕如燕,形跡飄忽,與谷後那兩兄妹情份極深,準備命她先來窺探,本就不免上門生事。偏巧雷四先生、神乞車衛和中條七友中的黑骷髏查-,為了這許多惡賊巨盜姦淫兇殺無惡不作,平日散居四方,自從幾次漏網之後,膽寒斂蹤,有的偶然還出走動,多半仗著手中所積金銀,假充富翁,和馮賊一樣隱居通都大邑和名山勝境之區,置下許多田產,暗中仍是強姦民女,過那荒淫生活;因其天性凶殘,內有幾個更喜生吃人腦人心,害人甚多,但都機警異常,形跡隱秘,不易尋到,偶然發現蹤跡,往往撲空,被他溜走,費上許多心力,難得除去一個,這些年來不知害了多少安善良民;近年各派長老多年隱遁,賊黨膽子越來越大,漸漸互相勾結,又在橫行,比起以前還要狡猾,關中九俠人山之後越發猖狂,因都不知簡太師伯來歷,為了以前常吃他虧,許多厲害同黨均遭惡報,仇恨越深,無奈敵人神龍見首,隱現無常,無法捉摸,好容易探出人隱峨眉,老賊馮越恰是他的舊友,以前入山洗手,便為受逼膽寒之故,彼時連敵人名姓都不知道,後來隱居在此,手下徒黨又被簡太師伯傷了好些,方始悟出先後所遇仇敵竟是一人,心雖恨毒,但因簡太師伯形貌名姓常時變易,氣度又極文雅,好些地方均與所見所聞不符,還拿不準,正在命人仔細查探,忽來同黨老賊,告知斷定無錯,還沒想到他是峨眉派的老前輩;直到最近,這些餘孽惡賊聞風而來,互相勾結,人數越多,一面仔細訪問,才探出一點虛實,約定同來馮村聚會,合力報仇。他三人意欲就此機會一網打盡,因知爹娘近年專心靜修,不問外事,來賊人多,頗有能者;查*自恃一身驚人本領,有好些事還不知道,沒把這些惡賊放在眼裡;雷、車二位老前輩竟說爹娘是自了漢,以前坐視馮賊全家徒黨盤踞本山,不加過問,已是不合,如今賊黨業已大舉發難與正人作對,簡太師伯又是本門師長,如何也置之度外?心中不快,想將爹娘引了出來,未到以前便在途中放風,雖未明言我家來歷,卻說簡太師伯本來隱居寒萼谷,和爹娘有師門之誼,茅篷專為門人沈煌所居,並不常去;一面又恐人不夠用,並還就便約了兩位老友,說定同來我家相會,黑骷髏便是這位車三先生所約。為防賊黨得信趕來,特地趕往茅篷,見人不在,今早遇見一人,得知周文麟被擒之事,此時已往馮、蔡兩家探看。雷、車二位也早趕來本山,大約不久必來這裡。賊黨也必來此擾鬧,我們自不怕他,但是事情實在討厭。母親日前說是出山訪友,今早往尋父親,人又他出,桌上留有一信,說奉簡大師伯之命,要往大雪山∼行,在父母未回以前,一切由我兄妹作主,對於日前所談一字未提。我們共只兩兄妹,賊黨多厲害,萬一遠客未到敵人已先上門,如何應付?方才聞得簡太師伯清嘯和獸吼之聲,本想尋去請示,為了大黃這個畜生又在惹事,上次它傷了谷後人家所養猛獸,我和那兩兄妹業已說過好話,從此不許大黃行兇,今日又將那隻大犀牛角折斷,實在不好意思見人的面。想起他兄妹對你最好,簡太師伯也在那裡,你往尋他請示,就便敷衍赫連兄妹兩句,省得日後傷了和氣。」

    良珠氣道:「哥哥怎的這樣軟弱!你當谷後這兩兄妹是好人麼?我先不知他們來歷,以為所養禽獸雖極兇猛,經他訓練都通人性,簡大師伯又與相識,內中兩隻怪鳥又長得好看,他妹子對我更是慇勤,只當他們貌噁心善,性情爽直,誰知中藏奸詐,禽獸心腸,非但不是好人,他那師長也決非善良之輩,表面所養猛禽惡獸無故均不傷人,實則殘忍已極,只不知簡太師伯那樣疾惡正直的老前輩,怎會容他在此居住,暗中作惡?我和他們相識一年多,還不知道底細。上月無意之中前往尋他,想討一隻剛生下來的角鷹回來馴養,到後一看,他兩兄妹一個不見,以前推說後洞裡面乃猛獸竹犀所居,最是污穢黑暗,從不讓人走進,我也不曾去過。這日他兄妹不在,把守山洞的白猩子恰巧離開,別的猛禽惡獸都認得我,他那前洞連同幾處獸棚我都常去,先不知人未在內,到了前洞,連呼未應,正想回走。因見初生角鷹只有鴿子大小,便有那樣兇猛靈巧,多看了一會,鳥巢旁邊恰是後洞,小鷹向我飛撲,不願傷它,往旁一閃,瞥見後洞裡面竟有天光透進,洞門大開,看去並不污穢,本想入內,看他兄妹二人可在裡面,無意之中乘興走進,前洞那些猛禽惡獸忽然發怒嗚嘯,意似不令走進,跟著又聽一聲怒吼,回顧大黃跟來。這些鳥獸本都怕它,全被鎮住,不敢再叫。我還不知大黃忠心,暗中掩來保護,當它又想闖禍,向其喝罵。大黃偏不肯退,反而招手催我速回,連聲低嘯,神態惶急。我剛有點奇怪,忽聽一聲女子慘號由後洞傳來,聽出有人受害,想起近日他兄妹對我言動神情好些可疑。內有一次我已走出老遠,無心回顧,男的似要向我追來,被他妹子拉住不放,正在暴跳,被我看見,忽同停手,往旁邊樹林中走去,好些做作;忽然心動,連忙衝將進去。大黃竟來追我,因隔得近,洞中地勢曲折,等大黃追到,我已穿洞而過,才知內洞裡面乃是幾間石室,陳設也頗整齊乾淨,後洞外面是一片形似天井的空地,還有十來丈方圓一片水塘,水色暗綠,隱聞腥氣,有一赤身女子,還纏有小腳,吊在臨水大樹之上,被水中竄出一個週身藍鱗、前生六腳、形如蜈蚣、後半似蛇非蛇的怪物,正縱向樹上將人用短爪抱住,猛張血口咬緊頭頸回竄下去,那女子已被咬死。同時發現山腳下堆著好些死人頭骨,地上到處都有血跡,腥污異常。心方驚奇,大黃忽然側耳一聽,搖手示意,這才有點醒悟。耳聽外洞喝罵之聲甚是猛惡,似在鞭打守洞猛獸白猩子。因有大黃在旁,危崖雖極險陡,可以飛渡,想起惡人陰私被我發現,難免疑忌,又聽出人已走入後洞,似在所居石室之內爭論,忙往旁邊石後藏起偷聽。山洞傳音,這廝聲又暴厲,老遠便能聽出。彼時我真氣極,無如人單勢孤,大黃只能敵那白猩子,勝敗尚不可知,這兩個野人已極厲害,何況還有許多猛禽惡獸和水中所養凶毒之物,連大黃平日那樣膽大,俱都隨我掩藏,連打手勢催我逃走,可知厲害,便沒有動。後來他兄妹吵了一陣走往外洞,因料我要往討角鷹,久候未來,同往谷外眺望。我已聽出他們禽獸心腸,早就對我不懷好意,如何還肯停留?惟恐出去撞上,正打算回來,忽聽前洞那些猛禽惡獸互相低聲嗚嘯,大黃側耳一聽,剛打手勢要我越崖先逃,惡獸白猩子忽由裡面衝出。大黃立時迎上。我見雙方上來一味啞鬥,惟恐大黃吃虧,方要動手,大黃忽將白猩子兩隻利爪抓住,由此不再爭鬥,互相低吼了一陣忽然分開。我聽出大黃,似對白猩子說:「我們業已深入,你不該離開洞口,如被你主人知道,你也難逃毒手,樂得好好放走,大家無事。」白猩子竟為所動,非但不再為難,反倒揮手連催快走,不時回顧偷聽,神情惶急,同時水中毒物想是將人吃完,又竄了上來,上半身剛出水面,白猩子便搶先趕過,剛一低聲怒吼,那東西便竄回水中。白猩子又將手指東北低吼了兩聲,轉身馳去,隨聽前洞禽獸低聲怒吼,白猩子立時暴怒趕去,便不再有聲息。我們便照所指之處,伏在大黃背上,越崖而過。當地崖壁,都是上下如削,高峻險滑,不是大黃還真不易飛越過去。

    到頂一看,才知這兩野人兇惡異常,真無人性,此時正在谷口一帶遙望,想是見我未來赴約,男的怒發如狂,竟將谷外小樹拔起兩根亂跳亂打,山石好些被他打得粉碎,如非白猩子指路繞回,差一點被他看破。正想回來和哥哥商量,稟知父母與倚太師伯,除此惡人,中途忽遇簡太師伯。他竟知道,聽我一說前事,再三勸我忍耐一時,並不令對你說。看那意思,並非縱容惡人。簡大師伯屢經爹娘請求同隱寒萼谷,俱都不肯,卻在那樣荒涼的危崖上面搭篷居住,也似為此,別時還對大黃誇獎了幾句;我才隱忍至今,也不曾再尋他們。日前無心相遇,我還以為這廝必已生疑,還要問我何故不往赴約;他竟一字不提,男的雖是眼蘊凶光,表面仍和往日一樣,看不出來。分手之後,女的忽然反身追來,說他哥哥以前許多失禮,近已改過,請我不要見怪,並說她實在愛我不過,可惜道路不同,無法親近,如肯去她洞中,和以前一樣來往,求之不得,否則也望我能當時出來,約一地方與之相見。我對他們心中厭恨,也未多說,隨便敷衍了幾句便走回來,看她神氣似頗失望。我因他兄妹蠻野醜惡,娘又時常告誡,說我兄妹年幼無知,人心險詐,表面上看不出來,不知根底的人不許來往。相識一年多,以前雖和她還談得來,也常在一起同游,從未邀她來家,她也始終是在谷後和往簡大師伯所住茅篷那條路上走動,只沒有見她到茅篷前面去過,寒萼谷左近,更彷彿有什界限一樣,離谷里許定必告辭回去。去年中秋出遊路遇,她兄不在,當夜花月清幽,夜景極好。到了半夜,她送我回來,行離谷口樹林不遠,我不好意思,又正談得投機,心想,當夜只她一個,她兄未來,此女醜雖,說話好聽,舉動也不大野,正打算約她進來吃點瓜果和井家姊姊送來的精細糕餅,還未開口,她原和我一起且談且行,無意中走來,忽似有什警覺,當時停住,匆匆馳去。我看出有點奇怪,回到谷中,走往崖上遙望,見她不時回顧,停步尋思,走並不快,好似戀戀不捨神氣,似這樣走出一段,方始悲嘯了一聲,轉身飛馳而去,跟著便見大黃由她來路馳回。我問大黃,才知此女中途遙望谷口,還曾落淚歎氣;好生不解。過了兩日,問她前夜有何急事,中途何事傷心?此女面色立變,呆了一呆方說:「另有心事,請你不要多疑。」說時乃兄在旁訓練猛獸,我問的話不曾聽見。此女目注乃兄,語聲甚低,彷彿怕人聽去。我料必有難言之隱,也未再問。我已發現他們不是好人,如何還肯向他們賠話?休看大黃性猛喜歡惹事,但它曾在青城派紀異師叔門下兩年,甚是靈慧,我們和它處久,雖能聞聲知意,到底不能全通獸語,有許多話它說不出來。方才聞得獸吼與簡太師伯嘯聲,我也料它背我生事,繼一想,它每次惹事都有原因。你方纔曾說有一厲害女賊與這兩兄妹關係甚深,谷口左近向無那些惡禽猛獸蹤跡,吼聲甚近必有原因。這兩野人形蹤可疑,莫要已與賊黨勾結,出什花樣吧?」

    珊兒忙插口道:「我從小老虎養大,常和野獸一起,頗通獸語,來時先聽怒吼就在附近,像是那條和我作對的大犀牛。剛聽出那東西是吃了大虧,大黃忽由林中趕去。吼聲在前,大黃後去,決不是它闖的禍。」

    懷方見妹子只說不去,笑說:「這兩兄妹的來歷,方纔我也聽人說了一點。簡太師伯容他在此必有深意。他對簡太師伯也極恭謹,從不敢抗。你要不願見他們,我去也好。

    現在此地不能離人,休說仇敵尋來,便這幾位新來的遠客,也須有人接待。赫連兄妹此時也許回去,我只等他走開再見簡太師伯,也是一樣。他老人家最看重你,你去比我好些罷了。」良珠笑道:「以前我還是個小孩,說話天真,想到就問。他老人家見我年幼無知,沒有見怪。哥哥因他年輩比爹娘還尊,見時格外恭敬,不敢隨便,其實都是一樣。

    哥哥此去,能將他老人家請來才好呢。」

    懷方剛點頭要走,忽聽對屋沈煌高呼:「大叔快來!我師父來了。」雙方原是各論各,司徒兄妹因沈煌年紀雖輕,算起師門淵源,比自己還長一輩,不肯以尊長自居。沈煌卻因對方劍俠異人,又是周文麟的好友,說什麼也不肯改口。司徒兄妹拿他無法,互相亂喊。後來簡冰如說:「沈煌雖是我的門下,真論起來,連徒孫都不夠。文麟是他恩師、義父,休說要他長一輩,便是平輩也必不肯。你們相見在前,他年紀小,還是照著文麟稱呼,讓他小一輩,不必再論師門輩份為是。」司徒兄妹雖知這位太師伯素來謙和,但強不過,只得告罪應了;知道沈煌喊文麟為老師,對於冰如才喊師父,聞言大喜,忙和狄、陶二人趕往對屋,果是冰如到來,忙同拜見。

    冰如笑說:「你父母起初也非置身事外,只因以前所受風波大多,格外謹細,又因隱居多年,從無人知,你兄妹年輕好勝,好些顧忌。日前經我勸說,已變初計。為防多生枝節,本人雖不露面,所辦之事只要重要,無須有人激將、用什心計,他們一樣出力,不過我和你父母蹤跡隱秘,便是雷、車諸友,也未必知我是誰罷了。」活未說完,忽然一停,改口笑道:「此是以前的事,如今我的真名來歷連敵人均已發現,諸位老友豈有不知之理?佳客登門,如何不見主人?」隨聽一人接口笑道:「我早料到簡老前輩有大來歷,日前才知底細,真個慚愧。」隨見門外走進一人,正是雷四先生,進門剛把手一拱,冰如忙笑攔道:「雷四弟,你我並非同一門戶,你又素來不喜這些俗禮,為何還要客氣?」雷四先生笑道:「後輩明知老前輩謙光,不過平生佩服的人,又是久聞大名的老前輩,由不得使人生出敬仰。既是這等說法,恭敬不如從命,我也不作虛套了。」

    眾人一聽,雷、簡二人非但相識,並還交往多年,只看出冰如異人奇士,深淺莫測,竟不知他真實姓名來歷,日前偷聽五台派餘孽密談,才知底細;又聽賊黨將來窺探,準備大舉,特意尋來商計。

    沈煌早由床上爬起,下地行禮,被簡冰如拉住,笑說:「徒兒無須如此,你雷師叔不喜這個。」龍子對於沈煌最是關切,方說:「二弟傷還未癒,快些臥倒。」雷四先生笑說:「無須,有簡老前輩在此,人死都能復生,何況區區熱毒!慧曇老尼又給他吃過靈藥,包你沒事。年輕人要吃苦耐勞,稍微傷痛便躺在床上裝病,這樣紈褲子弟的習氣,我看不慣。」

    冰如一則憐愛沈煌,又知淑華已被黑衣女俠晏瑰救來山中,恐其得信必要趕去,好些不便,其勢不能瞞他一人,便朝雷四先生使一眼色,笑道:「煌兒熱毒未淨,我便為他而來,意欲借此強健他的體力,至少須要照我所說再靜養一二日,方能參與這場惡鬥,非但服藥之後不能下床,連手腳都不能妄動。」隨令沈煌臥倒,並命龍子、珊兒在旁照看,由身旁取出藥丸,用水化開,令其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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