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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回(4) 劫後喜逢君 共吐平生隱痛 舟中成敵國 驚回弱女餘生 文 / 還珠樓主

    淑華伏身崖上,朝下偷看,見少女剛到崖下,便聽老賊驚呼:「尋那婆娘!」立有一賊黨由船頭趕往後艄,歸報,「人已不見,多半乘亂投水。」話未說完,那面帶刀疤的船老大本在連聲吹哨,又取了一技火箭點燃,化為一串流星,朝暗谷那面高空中射去,聞言大怒道:「好好一隻肥羊,讓她死去,我們白費許多心機,豈不冤枉?」賊黨不服,說:「我在船頭有事,你還入艙去點火把,如何也不留神,卻來怪我?」

    老賊人財兩失,狗子又被秋棠撲人水內,凶多吉少,平日任多陰險深沉;也急得心神皆顫,週身亂抖,正在哭喊暴跳,見二賊爭執,面上一驚,忙即上前勸解,說道:

    「老兄弟,我知你要我妹子。我們這班弟兄,只你一人最好,必是為你沒出息的侄兒日前和你糾纏,爭這婆娘,你疑心我父子暗中鬧鬼,心中不快,才不肯下手救他。我老大哥說話算數,明人不做暗事,照你日前所說二人共娶一個老婆,好些礙難,那婆娘也必不肯答應,索性給你一個爽快,如能把我兒子連這婆娘一齊救上,將人歸你,再把我的家財分你一半;如單把我兒子救上,照樣酬謝,決不食言。你看如何?」

    船老大不等話完,早把衣服脫下,哈哈笑道:「老大哥,你足智多謀,樣樣都好,只是一有你那寶貝兒子在場,便不再顧弟兄義氣。你兒子要那婆娘,和我明說也好,偏要鬧鬼。實不相瞞,到了地頭,除非公平享受,我也能夠快活幾天,誰也不想過什麼太平日子。早這麼說,你那兒子不早救起來了麼?」

    淑華聞言正氣得亂抖,暗罵:「狗賊!狼心狗肺!」忽聽遠處人語喧嘩,那條暗谷和臨江一帶地形深險,格外傳聲,聽去十分清楚,料有賊黨到來,定晴回看,一夥盜黨各持火把油松,正順著谷徑蜿蜒飛馳而來,遠望過去宛如一條火龍,方想賣花少女共只兄妹二人,來了這多賊黨,如何抵敵?心正發慌愁急。

    這回老賊陳玉-見船老大還在說之不已,急得不住打拱作揖道:「好兄弟,你是長輩,如何與侄兒吃醋?小畜生落水已久,江流太急,有話回來再說。只把人救起,全部依你如何?」船老大獰笑道:「我這是為色所迷,這多年來,凡是和你倔強的人,休說像我這樣臨場挾制,稍微頂幾句嘴,至多三月,不是無故失蹤,便是暴病而亡。先前還當偶然,年月一多,我在暗中留意,才看出一些破綻。實不相瞞,此行各憑天命,能夠兩個一起救回,我自有主意,帶了我的心上人一走便感盛情,別的酬謝我也不要。萬一只救一個,如是女的,不特分文不要,連我原存的金銀也全奉送,從此不再相見。我明人不做暗事,如將你那寶貝兒子救上,活的是無話說,照約行事,萬一落水時久,或是被那」=頭掐死,卻休怪我不肯出力。」

    老賊連受同黨挾制譏嘲,不特不怒,反而躬身屈節,連賠小心,忙說:「我只此一子,救他活命,是我恩人,便保得全屍,也有重謝。」船老大耳聽同黨喧嘩之聲漸近,方始笑答:「你不要急,不管死活,照他落水還不過盞茶光景,這裡儘是亂流,我一下去,任他淌出多遠,也必追上。」說完,鞋襪已然脫下,站在船旁,雙手一伸,正待往水中竄去,忽然厲聲怒吼,仰跌在地。老賊和另一賊黨低頭一看,原來船老大不知何故,齊腳碗被什麼東西截斷,成了禿樁,滿船鮮血,人已痛暈過去。

    老賊長衣已早脫下,見狀先頗驚惶,搶往艙中,拿起一把鋼刀,探頭往外一看,另一賊黨正在咒罵呼喊,水面上依舊是靜蕩蕩的,只有江波打船「發發」之聲,別無跡兆,方才因船老大滿臉厲氣,神態強橫,老賊固不必說,旁立同黨全都沒有留神腳底,竟不知船老大的雙足怎會齊腳腕截斷;浪花照!日飛舞,一個接一個往船上打來,別無異狀。

    老賊先料水中來了強敵,將刀拿起,不敢就出,及見無事,岸上十餘個盜黨又呼哨蜂擁而來,紛紛趕上,心膽一壯,忙即迎出,告知前事,正說船老大如何無禮以及無故受傷,敵人不見蹤影,準備選幾個會水性的搜敵救人。

    船老大忽然痛醒過來,見雙足全斷,方才又將老賊得罪,似知難幹活命,一時橫心,當著群賊,歷數老賊罪狀:「他本領有限,全仗詭計多端,一面勾結死黨,擁他為首,一面施展陰謀毒計,排除異己,暗害同黨弟兄。我早已看破,惟恐老賊陰毒,沒有拿著真憑實據,一個不巧反受其害。這次為一婆娘,看出他居心險詐。禽獸不如。那婆娘還是他的妹子,照例嫁我才是正理,為了溺愛狗子,竟想任其逆倫犯上,強姦人家,逼為兒媳。方才逼我下水救他兒子,並無敵人,不知用什方法將我雙腿斷去。自來免死狐悲,物傷其類,你們想想,以前死的那些弟兄有多可疑,這類禽獸,當他頭領,人也丟盡。」

    老賊先因另一同黨胡四和船老大不對,必為作證,雖然氣極,仍在冷笑,不料越說越難聽,眾賊黨面上已帶憤怒鄙夷之容,一時急怒交加,愧憤難當,怒喝:「你這豬狗!

    自不小心,還敢血口噴人!胡四弟在此,還有兩位弟兄均是明證。平日強橫無理,誰都受氣,如今欺到我的頭上。好在人證皆全,先按家規,我再向眾憑公評理便了。」說罷,揚手一刀,便要朝胸斫去。

    旁立兩賊怒喝:「頭子,如何不容說話?就按家規,也等問明不遲。」老賊手下原有幾名心腹死黨,見二賊氣勢洶洶,老賊已往後退,也忙拔刀上前,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雙方正亂作一堆,忽聽船篷上大喝道:「無知瞎眼狗強盜!竟敢傷天害理,欺凌孤寡,今日惡貫已盈,叫你知我厲害!」聲才入耳,十餘片寒光已似暴雨一般當頭打倒。

    這時老賊已避入艙中,由一死黨把住入口,不令叛黨攻進,正在同聲急呼:「有話好說,不要動手!」盜黨即分兩派,平日彼此懷恨,暗鬥已久,當初原是老賊排除異己,陰謀離間,本定這次回寨引使火並,因為船老大和狗子爭奪淑華,心中憤恨,因救狗子,挾制老賊,說了幾句閒話,受傷以後,知道老賊陰險凶毒,回去必難活命,越發心橫,就此翻臉,把平日所知陰謀,連同當夜禽獸行為全數說了出來,於是引起凶毆,一發不可收拾。船上地窄,有的還在對打,有那平日積怨較深的,一聲招呼,紛紛拔刀上岸,拚鬥起來。老賊作法自弊,本意平日下好閒棋,到了時機一舉發難,把那些暗中怨望、性情強橫的幾個下手除去,不料禍發大快。正急得雙腳亂跳,忽聽篷頂有人發話,同時打下一串暗器,船頭群賊當時斃命,倒了好幾個。

    這班賊黨大都持有火把燈籠,有的已先插好,有的還拿在手上,人一倒地,當時熄滅了一大片。內有兩個受傷較輕的,已各忍痛縱向岸上,回頭一看,船篷上只得一個敵人,膽又壯了起來。二賊恰是老賊一面,忙喊:「諸位弟兄!自己人不必爭鬥,先同對付敵人要緊。」隨說隨將所中暗器由腿臂問拔出一看,乃是一片形如柳葉的飛刀,比紙厚不了多少,鋒利無比,正喊:「敵人暗器厲害!」岸上群賊見此形勢,忽然醒悟,忙即停鬥,喊殺上前。

    內中一賊年紀較老,見同黨膀臂鮮血直流,拿著一口形似柳葉的刀片,搶前接過一看,不禁大驚,厲聲急呼:「不可妄動!問明來歷再打不遲。」話未說完,忽聽暗影中有一女子笑道:「狗強盜惡貫滿盈,乖乖丟了兵器跪下,聽我兄妹發話,或者還能撞撞運氣,否則一個也休想活命!」不信,先給你們看個榜樣。」

    群賊因怕敵人飛刀厲害,雖在同聲咒罵,喊殺上前,全都有些膽寒,不敢朝船篷上少年進逼,再聽同黨警告,心更發慌,方∼-遲疑,隨同少女語聲來處,又有兩賊應聲而倒。這次連暗器影子均未看見,只聽賊黨驚嗥便同倒地,內中一個正是方才拔出過飛刀的一個,已然斷氣,竟不知是怎麼死的。緊跟著,又聽船篷上少年喝道:「爾等再不跪下,等我問明罪狀再行發落,就來不及了!」說罷,又是五片寒光電馳飛來,一齊打向另一受傷賊黨身上,一聲怪叫,倒地身死。過去一看,那五片柳葉飛刀一起打在頭上,那麼輕飄飄又小又薄的刀片,竟能穿皮透肉,深嵌頭骨之內,無一虛發,不禁膽落魂飛,哪裡還敢對敵?經此一來,全被鎮住。

    方才發話的老年賊黨,首先把刀丟下,將手連搖,急呼:「二位英雄可是姓彭麼?」

    篷上少年剛說得一句「你這老賊倒有一些眼力」,少女已由黑暗中走了出來。問話那賊名叫水老鼠向五,從小便作水賊,川江上下游,水旱兩路有名人物全都知道,一聽對方發話,又認得那飛刀的來歷,一聽這等答法,首先跪下,忙朝同黨急呼道:「這二位想必是萬縣彭家二位小俠,我們動手,只有早死,還不快跪下來求二位小俠饒命!或許還能得到一點哀憐。」群賊雖不認得這一雙少年男女,但是萬縣彭氏老少三俠的威名遠震川、湘,家傳柳葉飛刀便是標記,向五又是賊黨中的智多星,位分僅在老賊陳玉-之次,平日群賊亦甚信仰,又見少年所用飛刀百發百中,剛一露面便打死了好幾個,當此生死關頭,誰不惜命?全都跪倒在地,有的連手中器械也就拋去。

    少女見天空浮雲雖散去不少,月光依;日常被雲遮,並不甚亮,見盜黨跪地之後,手中火把全都丟掉,光景又轉黑暗,就命二賊把地上火把拿起照亮,再命向五去將船上老賊綁來發落。向五帶了兩個同黨應聲走去。

    老賊陳玉-見此情勢,早嚇得面無人色,週身亂抖,想要逃走,一面是江,自己不會水性,幼年雖曾習武,本領不高,全仗機警詭詐,擅用權術,才有今日地位,平常只是發號施令,從不親自動手,養尊處優,功夫早已拋掉,水中逃走萬不可能,岸上又有敵人和許多叛黨,正在憂惶無計,忽見心腹同黨章金兒一手持刀,把住前艙人口,始終不曾離開,知其強豪心實,對己忠心,忙把他一拉,悄聲說道:「如不是我,大家哪有今日基業,想不到他們會變心,致被敵人乘虛而入。如往岸上逃走,必被敵人擋住。你水性甚好,如能救我出險,必有重報。」正說之間,忽聽篷頂少年說話,群賊已向敵人投降,紛紛跪倒,內有兩人雖然隨眾下跪,手中兵器並未丟掉,目注前面少女,滿臉悲憤之容,知這兩人最是強橫手黑,殺人甚多,又是自己心腹同黨,必是自知所行所為難於活命,似想待機發難之狀,敵人共只兩個少年男女,如能抽空除去一個,剩下一人便好應付。萬一所料不差,許能轉敗為勝也未可知。心念一動,立生詭計,悄告章金兒,令其照計而行。剛商量好,向五已同了兩個賊黨趕上船來。

    老賊正和同黨密計,耳聽上面步履之聲,篷頂少年似已離去,忙令章金兒朝上窺探,說是敵人不知去向;心中一寬,見向五同了二賊走來,暗忖:「此人原是盜伙,因和我勾結,互相扶助,才坐了第二把交椅。」因同來二賊又是自己黨羽,以為可以商量,不等近前便低喚一聲「五哥」。

    向五已聽出他是罪魁禍首,敵人全是為他而來,不是縱容狗子逞強好色,怎會鬧下這樣大禍?心中恨毒,同來二賊雖是老賊一面,一個卻是向五表侄,一個又是多年相交的死黨,交情比起老賊更厚,一見金兒持刀旁立、老賊驚慌情急之狀,業已看出他的心意,便和同來二賊暗罵:「不知死活的老鬼?便你今夜能逃活命,我和眾弟兄也容你不得!」先和二賊黨發一暗號,令其留意,隨對老賊道:「今夜情勢凶險,千不該萬不該縱容令郎做出這樣逆倫之事,又不知用什麼方法把老三的腿斷去。即此已犯眾怒,又不小心把兩個大對頭引來。彭家老少三位的威名你不是不知道,休看只得兩個敵人,我們再加一倍也非對手,何況來的未必就此兩位,想逃決是無望。依我之見,不如放值價些,乖乖上岸聽人發落。這兩位小俠為你而來,你雖不能免死,眾弟兄卻可保全幾個。你也這大年紀,害人一輩子,結果一場空,連個兒子都保不住,活在世上也是無趣。何況你那行為已犯眾惡,眾弟兄已全背叛,不會饒你,落到他們手內死得更慘,不如乖乖跟我出去。敵人要是只誅首惡,能放掉幾個,大家感你好處,紙總和你燒上幾張。你又無兒無女,有一個寶貝兒子成了水鬼,莫要死後還惹人恨,遇到過年過節,連羹飯也吃不到一口,何苦來呢?」

    老賊雖然陰沉,越聽對方所說越覺刺耳,由不得氣往上撞,本意同來二賊乃是平日勾結的黨羽,忙使眼色,想令下手將向五殺死再作計較,不料二賊竟如未見;剛想起二賊和向五交情更深,心中一驚,暗罵自己糊塗該死。章金兒倒是忠於老賊;站在一旁已聽不下去,方喝:「向五哥如何這等膽小怕死,聽人宰割!」話才出口,不料平日人緣太壞,只知依仗老賊寵愛,得罪人多。同來二賊本有嫌怨,來時又經向五暗中指教,早就防到老賊怕死,詭計又多,想出花樣,一看神情不對,就勢下手,雙刀齊下,金兒立被斫翻在地。

    老賊所打脫身主意全成夢想,嚇得心膽皆裂,戰兢兢說道:「三位老哥子不要動手,容我一言。我多年積蓄,金銀甚多,俱都藏在離此十里的江灘石洞之內,無人得知。我知你們水性甚好,此時正當潮長水急之際,好在敵人只得兩個,均在岸上,如將纜繩錨索斬斷,即速逃去,順流而下,船一離岸,敵人便迫不上。只能逃得活命,願將洞中金銀獻上,我也洗手出家。你們全成財主,還可保全性命,免得去向敵人哀求,能否保全尚不可知,你看如何?」

    向五聞言,便問:「藏金石洞現在何處?如何去法?」老賊見被說動,心中暗喜,忙答:「事不宜遲。先將此船開走,路上再說不是一樣?」向五見同黨中有一人似為藏金所動,面現驚喜之容,忙答:「這樣也好。我已來了些時,恐怕敵人疑心,最好假裝把你綁上,到了船頭,冷不防斬斷船纜立時開走,免得敵人生疑縱上船來,連我們一齊帶累,誰也休想活命。」老賊見同來二賊面有喜容,無一開口,信以為真,忙說:「還是你們義氣,事不宜遲,越快越好。」一面假作抗拒,高聲咒罵。向五也親自動手,將老賊拖到船頭,忽然反剪兩臂,將其綁緊。

    老賊見綁甚緊,心中生疑,低聲急呼:「五哥如何真綁?」向五悄答:「不這樣,怎會相信?敵人就在岸上,不要開口。」老賊方說:「後面還有船纜繫住,快些分人下手,遲便無及,」內中一賊誤認向五真個想逃,剛一轉身,向五已將老賊連腿綁好,扛在肩上,大喝道:「你做夢呢?誰不知道彭老大公門下,連三尺童子均是極好水性,二位小俠更是出了名的水底小白龍,休說是條船,便是一條水蛇,晃眼也被追上。你那瞞心昧己的黑錢我也不要,只求保得幾個弟兄性命就是萬幸。」隨說扛著老賊往岸上跑。

    同行二賊也被提醒,慌不迭跟蹤趕去。老賊才知上當,料定非死不可,正在心寒膽裂,忽聽前面嗥叫之聲,又有二賊倒地。

    原來這伙賊黨大都天性凶橫,殺人甚多。內有二賊更是心黑手狠,作惡多端,雖然隨眾跪倒,自知難於活命,無奈敵人飛刀厲害,難於逃走,暫時不敢妄動,所用兵器仍握在手中,跪在群賊後面,打算待機動手,及至向五奉命走後,空中浮雲盡退,清光大來,明如白晝,月光照處,忽然發現篷頂上敵人不知何往,面前只有一個少女,背上雖插著一口寶劍,並未拔下,左手撐腰,右手指著前面群賊,正在喝問以往經歷出身,殺人多少。內中一賊恰與老賊同船而回,認出敵人便是日間所遇賣花少女,來路相遇,調戲過她,越知凶多吉少,心中叫不迭的苦,跪處離水較近,索性逃走也罷,因和老賊一般心理,以為敵人共只兩個少年男女,賊黨人多,又恐萬一逃走不脫,豈不冤枉?意欲暗放冷箭,乘著另一敵人不在眼前,先殺死一個,既兔窮追,又可報仇,就被少年擒回,也夠了本。主意打定,乘著對方和前面同黨問答之際,互相打一招呼便即下手。

    二賊恰巧都會暗器,一個悄悄取出弩箭首先發難,朝少女冷不防連珠射了三箭;一個持鏢就打。向五想攔無及,只見少女身形一晃,鏢箭紛紛落地聲中,內中一賊突然怪叫一聲,翻身跌倒。另一賊比較膽小,揚手一鏢打出,也不問打中與否,轉身便往江邊跑去,本意向五有名的水老鼠,見多識廣,向無虛言,對於敵人那等害怕,必有原因,雖想逃命,行刺卻非本心,比較情虛,正往前跑,忽聽∼聲清叱,一條人影帶著一股急風已飛將過來,喊聲「不好」,回刀待要斫去,猛覺頸上風生,眼前寒光一閃,連肩帶臂被少女一劍斬斷,當時鮮血狂噴,死於就地,大半條人臂帶著那口鋼刀,映著月光飛起兩三丈高下方始搖搖下墜。

    賊黨只知少年是個強敵,方才雖有二賊被暗器打死,並不知是少女所為,後來二賊一死,看出厲害,全都嚇了個膽落魂飛,無一敢動。老賊見此情勢,越發嚇得亂抖,耳聽向五朝眾賊黨喝道:「我說的話,你看如何?如信老鬼的話,豈不全是送死?就這樣,能否保全幾個,還要看二位小俠是否開恩呢。」話未說完,忽見側面沿江崖腰上跑來一人,脅下挾著一男一女,到了少女面前放下,笑問:「怎又殺死兩人?」向五忙將老賊放倒,跪說前事,一面招呼群賊跑將過來聽候發落,老賊已急暈過去。

    原來少年所挾一男一女,正是狗子和使女秋棠,已全醒轉。狗子上衣已全脫去,撕成碎條,手腳均被布條綁緊,正在嘔吐。秋棠手中還拿著一把尖刀,先朝少女跪倒,哭問:「主母今在何處,如何未見?」少女笑答:「你主人現在崖上,先前不知賊黨虛實,惟防照顧不及,將她藏起,才來除這群賊,不料全是膿包。本想一網打盡,因思他們再三哭求,又問出以前只在江中偷偷摸摸,不是萬不得已輕易不肯傷人,謀財雖多,害命卻少。自從老賊七八年前入伙,仗著詭計險謀,挑撥同黨火並,不滿一年便由他做了盜首,由此無惡不作。現在打算問明情由,分別發落。他們已知我兄妹厲害,決不敢再妄動。你往那旁崖上請你主母下來,當面報仇出氣便了。」

    淑華最懸念的就是秋棠,因見江流太急,狗子尚未被賊黨救起,何況是她,深悔自己輕視賣花女子,一時心慌太甚,急於求死,以至秋棠先發,誤了她的性命,又見彭氏兄妹那高武功,賊黨傷亡許多,餘下全被鎮住,兵刃暗器也都拋掉,驚喜交集之下,回憶前情,正在傷心,忽見少年由沿江危崖上挾了秋棠、狗子飛馳而來,所穿緊身衣靠不知何物所制,映著月光,閃閃生輝,面上好些水漬,身上卻只濕痕,秋棠卻是通體水濕,又是心喜又是心疼,想起船上衣服甚多,欲令更換,不等招呼,先就覓路爬下,剛到半崖,秋棠已自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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