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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三、眾英俠大破郎公廟 文 / 還珠樓主

    前文鐵蜈蚣勞康因趙魁、謝阿秀二賊指名索戰,口出惡言,並還污辱好友寡妻,又是江南著名凶僧天花頭陀門下,知他師徒罪惡如山,上次禹王台相會,關中諸俠還曾提起,想為江南人民除此一害,上來便下殺手。二賊正在發狂,忽見敵人現出本來面目,哈哈大笑,聲如迅雷,人也暴長了兩三尺,威風凜凜,宛如天神,想起老賊伍喜所說,敵人一現本相,對敵的人休想活命,同時覺著人未近身,掌風先到,又猛又急,不禁心膽皆寒,慌不迭往後倒縱出去,滿擬敵人縱得不高,師傳獨門輕功疾如飛鳥,必不至於受傷。哪知勞康內外功均到上乘境界,練就內家罡氣已少敵手,更有九十八手七禽掌,從小到老不曾一日間斷,因是武功高強,極少遇見敵手,輕易不用,生平對敵共只用過兩次,外人極少知道。便是伍喜懷恨多年,用了十多年苦功,想要報仇,也只倚仗兩件專破內功和發火傷人的暗器以及苦心勾結的幾個有力同黨,這類掌法並未見過。勞康又是痛恨二賊,怒極發威,惟恐一擊不中,或是逃走,一個對面強敵太多,必來救護,生平言行如一,出口便要做到,因此上來便以全力發動。早就料定二賊要逃,兩隻鐵手已將敵人罩住,正要凌空下擊,忽見二賊一使魚尾鋼架,一使兩面刀鋒的喪門鑭,向上打來,以為自己是雙空手,妄想敗中取勝。暗罵:「該死狗賊,憑這兩樣凶毒的兵器我先饒你不得!」正要抓下,忽聽對面賊棚內群賊吶喊喝罵,又聽兩聲長嘯高徹雲霄,遠近相應,知道敵我雙方均要發難。忽想起這兩件兵器都是凶僧昔年仗以行兇成名之物,最是難得,毀了可惜。說時遲,那時快,他這裡心隨念動、微一分神之際,二賊原是久經大敵,師傳輕功也實真好,內中謝阿秀更是狡猾,一見敵人腳不沾地、凌空飛撲過來,離身只得六七尺,全身已在他雙手掌風籠罩之下,萬分情急驚慌之中,瞥見趙魁魚尾鋼架業已揚起,待要朝上打去,猛生急智,知道趙魁兵器較長,敵人必先顧他,人又縱得較高,自己正好借此脫身,猛將全身之力運足,突將手中兵器撤回,往旁用力一揮,身子一翻一拱,就勢一個浪裡驚蛇化為風掃殘花,就勢翻落,耳聽一聲慘號,料知趙魁已為敵人所殺,更不怠慢,雙足用力,慌不擇路,只顧逃命心急,也未看準退路,竟朝側面空地上縱去。謝賊身法也真輕快,這一縱足有七八丈高遠,暫時竟被逃出圈外。

    勞康雖早看出二賊倒縱時前後高低相差三四尺,並未放在心上,本來謝賊不易逃脫,只為聽見嘯聲和賊黨怒吼,想起對面強敵頗多,又有幾個會劍術的,略一分神,趙魁偏又不知死活,妄想乘著倒縱之勢,等敵人撲近,用手中兵器猛力朝上打去,如能敗中取勝固是極妙,就是敵人刀斧不傷,只要對方手一擋,或將兵器奪去,稍微接觸,立可惜勁使勁,凌空往旁翻落,不致受傷,恰在此時朝上打來。勞康又想就勢奪那兩件兵器,兩次分神,本意雙管齊下,已非容易,謝賊又起飛智,勞康驟出意外,沒想到二賊輕功這等靈巧。一見趙賊鋼槊迎面打到,心還暗笑,也不伸手去抓,稍微往反手方一擋,就勢施展內家罡氣,右掌往下一按,口中悶了一聲,那賊怎禁得住?當時覺著臟腑皆裂,只慘號得半聲,人便仰跌地上,勞康本意雙掌齊發,就勢將另一賊打死,猛瞥見謝賊兵器撤回,身子往旁翻落,知必打空,便不再發,手隨身落,往前一探,不等敵人鬆手倒地,先將鋼槊搶過,人也下落。久經大敵的人目光一瞥便可看出形勢,一見謝賊逃處正是當中大路一面無人之處,對面賊黨雖有兩個飛身縱起,方向不對,便不去理他,哈哈一笑,跟蹤縱去。

    謝賊方覺這一縱又高又遠,敵人沒想到身法這等輕快,決追不上。忽然看出前面空地與主棚相隔頗遠,萬一追來,連個救星都無;同時瞥見側面樹下似有兩三個生人手指自己笑罵,料是敵黨。心正發疑,忽聽身後呼的一聲,一股急風由後撲到,料知不妙。

    大驚回顧,待要就勢往側面斜翻下去,先將敵人避過再說。剛就回顧之勢,雙手上下一分,雙足一蹬,身子一拱,想要翻落,耳聽呼的一聲,一條長大黑影已隨同哈哈狂笑之聲凌空飛撲過來,不由驚魂皆顫,剛急喊「老英雄饒命」,身子剛剛往側一偏,眼前黑影一閃,還未看清,便覺奇痛攻心,敵人好似飛鷹捉兔,手已抓向腰背之間,宛如中了一把鋼鉤,肋骨皆裂,人也隨同下落。自知必死,情急驚慌中回手一鑭朝敵人打去,猛又覺手腕一緊,好似上了一道鐵箍,半身酸麻,二次哀求饒命還未出口,嚓的一聲臂骨立被折斷,還沒倒地便暈死過去。

    勞康恨極這兩個淫賊,人剛飛落,一手把喪門鋼奪過,插向肩後,就勢奮起神威,抓起謝賊朝旁邊一塊大石上甩去,叭的一聲頭骨粉碎,罵了聲「狗賊!」正要回走,忽聽身後有人喝罵,知來敵人,先不閃避,暗中戒備,回臉一看,月光之下兩條人影帶著兩道寒光已凌空飛來,料知崆峒派中能手。敵人手中寶劍厲害,又是兩個相繼飛來,正想敵人無恥,想兩打一,不如先將多年未用的暗器打傷他一個再與動手,免得被人兩下夾攻。新得兩樣兵器均是百煉純鋼打成,身邊還有一件兵器,只是一人,多麼鋒利的寶劍也能應付。心念微動,剛把暗器取出,哈哈一笑,想要迎上,就這晃眼之間,敵人相隔已只丈許遠近,忽聽——兩聲前後相應,目光到處,兩條白影也各帶著一道寒光朝著來敵飛迎上去。定睛一看,那相助搶前應敵的一個正是六俠杜德,後面是個白衣少年,月光照處貌相甚是美秀,身材也極苗條。剛看出少年女扮男裝,樹下還有一人走出,在旁觀戰,是個中年人,卻不認得。猛想起少年正是杜德昔年至交,後因一事誤會,分別了好幾年的愛侶,二人既在一路,可見破鏡重圓,言歸於好。方代杜德喜慰,敵我雙方業已打到急處。只見寒光閃閃,劍氣縱橫,上下飛舞,交織內變,月光之下映得左近林野中齊幻異彩。時聞雙方寶劍相觸,錚錚——,宛如龍吟,聲勢甚是驚人。這才看出敵人劍術真個厲害。杜德和那少年起勢那麼神速,雙方勢子都是猛急,竟能凌空應敵,如無其事。敵人先後飛來,二人各自應付一個,也未取巧夾攻暗算,心中敬佩,自己空負多年盛名,像這樣精通劍術的強敵,憑腰間一件軟兵器,沒有好的刀劍,至多打個平手,想要取勝實是萬難。

    正想去向樹林下那人請教,稍一觀望,瞬息之間人已無蹤。再看場上不禁大驚。原來方才二賊一死,段無雙一出手,便傷了兩個賊黨。同時嘯聲一起,那三個小叫花突然出現,又將商仁這面三個形勢危急的同黨替下,李玉紅也施展全力,兩三個照面便將門翠仙刺死。跟著縱將過去,又將和廖小鸞新對敵的一個能手殺死。賊黨轉眼之間傷亡多人。老賊伍喜本打著如意算盤,先見對面出場的老人形貌身材均與仇人鐵蜈蚣不似,背並不十分駝,做夢也未想到勞康昔年威名遠震,老賊和他相識時已難得出手,雖為所敗,並未施展全力,這類縮骨鎖身的上乘內功更未當人用過,越看越以為是同黨誤認,並非本人,雖覺行動之間身法步法與眾不同,是個勁敵,但仍輕信趙、謝二賊師傳本領,反喜鐵蜈蚣本人未來,少掉一個強敵,滿擬必勝。一聽那奇怪的笑聲便知不妙,再一細看,人已暴漲,現出本來面目。最厲害是剛一出手便將二賊凌空打落了一個,這才看出仇人真實本領,不由急怒交加;同時內有兩個崆峒派的好手一聽說是勞康,便飛身追去,看出所請的人果是名不虛傳,所用寶劍更是神物利器,寒光耀目,心方略定。剛想嘯聲有異,來敵決非尋常,告知身邊幾個得力幫手請其留意,一面示意老淫婦墨芙蓉令其暗中準備。忽見場上紛紛傷亡,商仁那面幾個眼看不支的敵人竟被三小弟兄救走。這次來得更凶,轉眼便反敗為勝,連傷了三四個徒黨,不由激發凶狠之性。一看自己這面能手尚多,內有多人已相繼怒吼追出,下余除卻平常一點的徒黨,少說還有四十多人,精通劍術的有好幾個。二女門翠仙一死,下余兩姊妹也都悲憤趕出。再看正面樹林外雙方寶劍虹飛電掣,映月生光,內有兩個白衣人均精劍術,正在分頭惡鬥。仇人鐵蜈蚣似未動手,人也不見。急怒交加之下暗忖,上來吃了謹慎的虧,處處先防敗路,只顧穩紮穩打,意欲試出敵人強弱再行出手,沒想到自己人多,利於混戰,便是此時前後傷亡了二三十個,連同那幾十個特請來的好幫手還有一百多人。就是這些尋常徒黨,武功俱都不弱,早知敵人要少得多,預料的強敵並未出現,真不如以多為勝、合力夾攻上算得多。想到這裡,把心一橫,見棚內群賊除幾個本領最高的為了有約在先,還在自端身份,打算強敵上場再行出斗而外,全都憤急,躍躍欲試。立時乘機激動,說:「敵人太已狡猾,容他不得。

    那三個小賊叫花更是可惡,反正一個不留,我們無須客氣。」群賊本就憤極,業已相繼趕出,老賊再一挑逗,同聲怒吼,便搶出了一大半。老賊心更狠毒,又暗命好些心腹徒黨去往對面棚內暗算商義和那受傷的人。

    萬芳、姜飛正在棚口並坐觀戰,見敵我雙方越打越凶,勞康出手得勝,賊黨方面已現敗意。群賊惱羞成怒,紛紛趕出,因段、李二女俠本領高強,連傷數賊,三小弟兄一到便佔上風,已不守成約,由一打一變為好幾個打一個。李玉紅因用寶劍劈死了一個女賊,餘黨均想報仇,一個人獨鬥三女一男,殺得難解難分,不由激動義憤。對面那個鬢插一朵玫瑰花的年輕女賊業已上場,正要趕去,忽聽商義怒喝:「老狗男女真個無恥,竟想倚仗人多,派了賊黨來此暗算,諸位弟兄快作準備,二位小俠也請留意,助我們迎敵一陣才好。」二人朝前一看,果有十多個賊黨假裝隨眾應敵,稍微招架便自縱退,由人群中邊打邊走,朝自己這面趕來,最近的兩個相隔已只兩三丈,先向自己這面的人就勢進攻,使了兩次冷槍冷刀沒有成功,快要迎面撲到,後面跟著六七個也是同一作法;另一起另有五賊腳程甚快,繞到側面土坡,避開戰場,趕將過來,當頭的離棚已近,都將到達;再看商義情急悲憤之狀,越發激怒,同喝「狗賊無恥!商堡主只管保護傷人,由我二人上前殺他!」聲才出口,來賊已紛紛趕到,一言不發,待往上面飛撲過來。二人一見人多,商義等能動手的只得七人,前面還有賊黨跟縱趕來,意欲給他一個下馬威,忙將各人暗器冷不防朝下打去。

    來賊雖因老賊伍喜輕視商氏弟兄來人,知道棚內受傷人多,真能動手的沒有幾個,派來的多是手下徒黨,外約的好幫手並未跟來,但是這些賊黨也是跟隨老賊多年的心腹死黨,武功全部不弱,滿擬人多勢眾,一舉便可成功,並未把萬、姜二人放在心上。因見商義共只四人手持兵器由棚內搶出,裡面雖有兩三個拿兵器的,並未出斗;以為只將這四個敵人殺死便可全數殺死,做夢也沒想到兩小姊弟這樣厲害。先來十多個賊黨全都注意側面商義等四人,只有兩賊因見萬芳年輕美貌,穿得整齊,知是敵人門人子女,意欲生擒回去獻功,匆匆趕到,人又驕狂,二人兵器又都掩在身後,沒有看出,剛怒吼得一聲,待往上搶,猛瞥見二人把手朝側一揚,各有幾點寒星朝側面群賊打去,正面來人竟如未見。二賊還不知道厲害,耳聽側面同黨驚呼怒吼,彷彿倒了兩個,知被敵人暗器打中,不由大怒,剛怒喝得一個「小」字,眼前寒光耀目,兩個人影已如急風吹墮飛撲下來。二賊人已離地縱起,不料來勢這樣猛急,暗道「不好」,忙用手中兵器招架,已自無及。當頭一賊左手一刀架去,猛聽錚的一聲,虎口一震,刀已往上蕩起。同時眼前人影一閃,胸前撲哧一聲,被敵人右手鉤連槍穿胸而過,跟著又被踏了一腳,當時仰跌下去,一聲慘號過處落地身死。萬芳用險招將來賊胸腹透穿,跟著一腳凌空踹去,就勢將槍拔出,人也往旁縱落,一股血水隨槍而起,那賊立死地上。

    另一賊目力最強,瞥見寒光人影迎面飛落,忙用手中槍招架,被姜飛用鎖心輪把槍擋開,就勢往前一推,竟將賊頭梟去半邊,滾跌坡下。這時賊來越多,一見上場失利,同黨先被暗器打中了三個,又有兩賊被殺,同聲怒喝,只有五賊朝商義等四人撲去,下余十來個便往二人撲去。二人見前面還有賊黨陸續趕來,連那幾個本是合圍夾攻的也似看出便宜,捨了敵人,相繼抽身,想要殺來。段無雙早就料出賊黨凶謀,自從動手便未遠離場中,只在棚前一帶對敵,相隔最近。看出敵人用心陰毒,想要掩殺棚內諸人,急怒交加,正在大聲怒喝:「賊黨卑鄙陰險,乖兒留意!」萬、姜二人見賊黨蜂擁而來,正待迎上前去,就這雙方動手不過兩三句話的工夫,萬。姜二人一發暗器,群賊暗器也被引出,前面來賊正往前攻,紛紛搶過,後到的便將暗器取出,同聲喝罵喊殺,暴雨一般由正面朝前打去。商義久經大敵,早就搶先戒備,棚內又有一人趕出,瞥見兩小姊弟先發暗器將敵人打傷,還殺了兩個,群賊全被激怒,改朝萬、姜二人進攻,立時乘機一個對一個,把那五賊分頭敵住,一字排開,以防來賊衝進棚去。

    商義後見來賊越多,齊向兩小姊弟擁殺上去,自己不能分身,心正愁急,厲聲大喝:

    「群賊倚仗人多,陰險無恥,二位小俠可速衝入人叢之中,仗著俠尼花明大師的如意鎖心輪和他混戰,不可離開太遠。」說時,先聽頭上有人同時笑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弟兄去會老狗男女和那崑崙派敗類。不是為他,我弟兄業已早到。賊黨萬惡,一個也不能放他逃走,四先生專管殺賊吧!」商義等忙亂之中也未聽清,正在招呼萬、姜二人如何應敵,話還不曾說完,萬、姜二人已和賊黨對面,好些暗器正分兩三面打來,吃姜飛用鎖心輪猛力一揮,倒有一半反朝來賊打去,迎頭數賊又有兩賊受傷,急呼:「生擒小狗男女,碎屍萬段,我們人多,暗器先不要發。」略一停頓閃避,又往前搶。萬、姜二人早商量好,上來並肩應敵,等到衝入群賊叢中,再背抵背亂殺一陣。上來照著師傳以靜制動、以少勝多之法,從容並立,手持兵器注定來賊,並未搶先。眼看正面來賊快要對面,因被側面發來的暗器反擊,傷了兩賊,互相閃避驚退,停了一停,側面後來的賊也快趕到。

    喊殺喝罵聲中,彷彿聽見棚頂有人說笑,耳音甚熟。同時又聽小癩痢怪聲怪氣大罵賊黨,似要趕來相助,心方一喜。少年好勝,正待施展本領大殺一陣,忽聽頭上碟碟怪笑。姜飛百忙中聽出獨手丐席泗笑聲,好生驚喜。剛喊得一聲「師父」,一條瘦長人影已由棚頂斜飛而下,舞著一條獨臂空手直落群賊前面。棚頂前面還有一列土坡,棚在坡上,離下面廣場有七八丈高遠。群賊正分兩路朝萬、姜二人喊殺上去,猛瞥見一條人影由月光之中急如飛鳥凌空斜射,隨同笑聲飛墜,不等交手,已為來人先聲所奪。正在互相驚呼:「留神上面敵人,我們快殺!」內有幾個手持暗器未發的便忙朝上打去,來人理也未理,人未到地,獨臂一揮,呼的一聲,離得較近的一起首覺一股掌風又勁又急橫掃過來,當時倒翻了好幾個。內有兩個被掌風掃中的也都痛不可當。那些暗器不是隨同掌風打飛,便朝群賊叢中反擊下去。跟著人也縱到,一任群賊刀槍並舉,毫不理會,長臂到處,便似鷹捉小雞一般隨手抓起,朝人叢中猛擲過去,又倒了兩三個。群賊見此猛惡,一陣大亂。萬、姜二人,便連姜飛也是初次見到獨手丐的真實本領,好生驚奇,心中高興,連手都忘了動。那和商義動手的五賊有兩個剛佔上風,忽聽下面怒吼慘號之聲,群賊紛紛亂竄,抽空偷看,瞥見上面縱落的敵人穿得十分破舊,像個花子,只有一條臂膀,所到之處紛紛傷亡,想起江湖上傳說的飛俠異人獨手丐,全都驚慌起來,同聲吶喊:

    「此是獨手丐,敵人厲害,眾弟兄速退。」下面群賊也都早有傳聞,再見來人刀槍不入,只憑獨臂空手衝入人叢之中,撞上便難活命。內有兩個認得的再一驚呼,不由驚魂皆顫,慌不迭往廣場中心逃去。就這轉眼之間,前後三四十個賊黨被萬、姜二人先殺傷了好幾個,獨手丐一到轉眼又殺了好些,連同被暗器打傷的差不多去了一半。餘賊正往回逃,不料慌不擇路,場上又起了變化,動手的人越多,全往空的一面逃走,無意中逃成一路。

    還未逃出多遠,獨手丐已飛身由群賊頭上越過,搶向前面,一伸手又殺死了好幾個。這些都是素來凶狠、性又驕狂的狗賊,平日驕狂太甚,全都忘了跪下求饒,見勢不佳,下余十幾個便向兩旁分逃,不料先和商義等動手的五賊剛搶先逃走,忽被小癩痢等三小弟兄趕到,迎頭一打,先去掉了三個,另兩賊也被迫上,全數殺死,跟著迎將上來。

    另一面萬、姜二人見獨手丐追敵,跟蹤追上,恰好迎住。群賊心膽已寒,怎敵得住兩個小俠,本就不免於死,獨手丐更是打著除惡務盡的主意,轉眼之間傷亡遍地。兩小兄妹正要上前拜見,席泗笑道:「你們兩個小人真個可愛。此時天下荒亂,民不聊生,這些狗強盜憑著人多勢盛,到處姦淫殺搶,殘害良民,沒有一點職業,專講白拿。真有財勢、聘有能手武師保鏢的和那些貪官污吏他卻不敢為敵,專一為害善良人民商旅,使得人民多受好些苦難危害,又都積年慣賊巨盜,已無人性,我們決計除此一害。不過賊黨人多,又有幾個崆峒、崑崙兩派門下敗類助紂為虐。我們已約有幾位老友分頭下手。

    那幾個雖是受了狗男女的引誘,本來不是極惡窮凶之徒,如其不聽良言,照樣容他不得。

    恰巧崑崙派長老也有一人在此,無須投鼠忌器,你們方纔所聞顧忌已不相干。只是內有數人初次交手,深淺還拿不定,我和兩位老友還要前往相助,事完即去。姜飛可告沈鴻,你們師父往游衡山,還有半月才回,不必太忙趕去,以免撲空;到後人如不在老河口,可照六師叔所說往臥眉峰等候,自會相見。萬芳半年之後先往湖南見師,自有吩咐,此時無暇多談。商氏弟兄雖比老賊伍喜稍好,須知他那財產多由搶奪而來,今日之事便是他們榜樣。大眾人民饑寒流離,他有多少財產也不能保,將來安危全看他們能否痛改前非罷了。」說時,商義等已趕將過來,拜伏在地。獨手丐伸手喚起,笑說:「對我恭敬無用,吉凶禍福看你們弟兄為人如何而已。」小癲痢等三小弟兄也由側面趕過,笑喊了兩聲「師叔!」獨手丐笑道:「你此時算是大師兄,就你一人淘氣,你看小啞巴多好,老二也還不差。群賊業已全數上場,老狗男女真個萬惡,他把許多同黨引來送死,稍見不妙便先溜走了。」小癩痢笑說:「弟子等擒他回來!」獨手丐喝道:「你真是個冒失鬼,事情有這樣容易嗎?老狗男女身有火器,你們不為所傷已是便宜,怎能擒他?自有他的仇人等其入網。場上這多惡賊,還不跟我動手!」說罷,當先往廣場中心人多之處趕去,三小弟兄拔步便追,萬、姜二人見獨手丐一走也忙趕上。

    這時雙方已成混戰。老賊所請能手,本領最高的均由獨手丐約來的幾個異人和渭南雙俠分頭敵住。下餘賊黨,有的被敵人絆住無法分身,有的不知何故業已逃走又趕回來,只有百餘人尚在拚鬥。逃而復回的那些賊黨多半狼狽異常,三三五五閃在一旁,無人上前,也不出手,有的似在繞路想逃,無奈三面皆敵,廣場後面又是一條絕壑,無法逃走,看去十分驚慌。獨手丐這面一則動手時候不多,也無人敢過來。會劍術的人業已避開廣場,同往廟前空地之上惡鬥,無一在場。鐵蜈蚣勞康先見賊黨想要暗算萬、姜二人,業已出手,惟恐有失,忙即趕來。還未到達,便見棚頂飛落三人,正是獨手丐與渭南雙俠,知已無事,心中一喜,便朝賊黨中撲去。群賊原因同黨傷亡,覺著對方人少,好些能手均未出場,又都凶狂成性,一時激怒,妄想倚仗人多勢盛一擁而上;動手之後,忽見敵人方面添了幾個生力軍,人雖不多,但極厲害,所向無敵。先動手的幾個又都現出真實本領,像李、段二女俠和內中幾個中年男女均比初上場時厲害得多,暫時雖受同黨圍攻,以一敵眾,並無一人出現敗意。同黨傷亡卻是越來越多。初上來時還不服氣,交手不多一會,先是獨手丐由對面棚上飛落,奉命暗算的人紛紛傷亡。又聽傳說來人是獨手丐,見此威猛未免膽寒,但又不好意思退走,只得殺上前去。同時發現渭南雙俠也由對面飛落,剛到場中便遇兩個會劍術的同黨趕到。老賊伍喜所約的幾個好幫手均有勁敵分頭迎住,相繼趕往廟前空地之上拚鬥起來。遙望廟前劍光如虹,隨同人影往來飛舞,電閃星馳,猛惡已極。當此勝敗未分之際,都在妄想這些會劍術的高人只有兩個得勝使可挽回大局。正在邊打邊想,心中憂疑,又聽傳說,老狗男女伍喜夫婦殺往前面,去與仇敵一拚死活,忽然不知去向。群賊先未想到主腦人這樣虎頭蛇尾,事前大舉把人約來,當先逃走,因和老狗男女勾結多年,交情甚深,這次禮待更是恭敬,誰也不好意思就走,明知兆頭不妙,仍想顧全面子,倚仗人多膽壯,並無退志。後見段、李二女俠同來的這起敵人個個厲害,人多反易吃虧,只有商仁和那一些同黨動手時久,比較好欺。尤其那三個小叫花連傷多人,去而復轉,想起可恨,不約而同便朝商仁這一面圍攻上去。

    商仁自一上場便與北五省大盜,雙翅虎張大鵬打在一起。二人在江湖上都是成名多年,以前又有一點仇恨,雙方旗鼓相當,苦鬥多時未分上下。商仁見自己這面先勝後敗,同黨好友先後死傷了六人,所帶人數又少,事前又聽勞康指點,說對面棚內強敵甚多,還有幾個會劍術的,不是段、李諸俠相助早已慘敗。偶一抽空愉覷,看出老賊陰謀,命人暗算棚內諸人,自己這面又有三人手法散漫,敵人大有群起夾攻之勢。總算三小弟兄趕來,將那三人替下,保得性命,可是攻打蘆棚的賊黨業已分頭繞路趕去。正在急怒交加,大罵「狗賊無恥」,忽見群賊分頭擁來,三小弟兄忽又退走,心方一驚,張大鵬忽然獰笑道:「姓商的,你弟兄今日休想活命!」商仁大怒,正要回罵,忽聽頭上大喝:

    「大弟且退,叫這些無恥狗賊嘗嘗老夫鐵蜈蚣的鐵手箭!」聲才入耳,幾根三四寸長的寒光已當先由頭上飛過,立有數賊應聲而倒。張大鵬久聞鐵蜈蚣的英名,但未見過,方才殺那兩賊時因和商仁打到急處,也未看清,只聽傳說,跟著人便不見;及聽頭上怒喝,幾個同來的賊黨已受重傷,同時瞥見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凌空縱落,商仁那麼強做的人忽然應聲而退,縱向一旁,看出厲害,剛往旁邊一閃,喝得一個「老」字,敵人離地丈許,正往下落,忽似飛鳥旋空,凌空身子一側,雙手一分,立時全身折轉,改朝側面撲到;看出不妙,百忙中將雙手雙刀鋸往上斫去,滿擬敵人空著雙手,就是極好硬功,這雙刀鋸又重又快,鋒利無比,斫中也是不輕;心念才動,猛覺一股急風,當頭微微一暗,人已立足不穩,再想逃避已自無及,手中雙刀鋸先被敵人抓住,覺著力猛無比,往回一奪沒有如願,鋸柄又有護手套住,方覺虎口手腕奇痛欲裂,敵人已就勢當胸一腳,悶的一哼,臟腑進裂,死於非命。勞康就勢取下雙鋸,朝來賊殺去。跟著獨手丐飛身趕來,這兩位老俠由此便如虎撲群羊,所到之處群賊不是砍翻在地,便是連人甩起,跌死地上。

    別的賊黨閃避不及,便被這些死屍撞翻打飛。獨手丐更是厲害,也不用什兵器,劈空掌一揮,少說有兩三人送命,稍微掃中一點也受重傷。再不便是隨手將賊抓起,朝賊黨叢中甩去,越是成名多年的惡賊巨盜越難免死,無論逃往何方,均被搶向前面攔住,一掌立斃。群賊見此情勢心驚膽寒,有的還與敵人拚鬥,多半互相驚呼吶喊,四下逃竄。本就走投無路,男女五小俠再跟蹤殺到,敗軍之將十九氣餒心寒,如何能敵?後來看出二老俠專一追逐逃賊,追上就殺,是有敵人相對的並不過來。最厲害是那些膽小貪生的哀聲求告,請饒一命,敵人睬都不睬;只有限二三十個被敵人抓住,口喝:「少時問明罪惡發落,不許妄動!」跟著把人往正面樹下拋球一般甩去,好些均跌個半死,敵人還在追殺不已,知道求生無用,也橫了心,重又回身各尋敵人殺去。

    似這樣片刻之間,場上除段、李二女俠與四個女賊、一個男賊混戰一起外,餘者大部一對一。地上到處都是賊屍,本領高的賊黨還能勉強支持,稍差一點便為敵人所殺。

    萬、姜二人殺了幾賊,瞥見段無雙和男女三賊動手,內中一個正是湖口六女中的白玫瑰柴采春,想起異人之言,一同趕過,大罵:「無恥狗男女倚仗人多,娘殺那個女賊,我們殺這兩個狗男女。」無雙一見兩小姊弟趕到,未及開口,女賊柴采春似知大勢已去,朝二人看了一眼,冷笑道:「今日甘拜下風,我不和你們打了。」話才出口,另一女賊因姜飛趕到,當先上前,認出來敵兵器,心中一慌,用手中鋼刺一擋,往旁一閃。段無雙早就防她隨同逃走,就勢一劍將右膀斬斷。女賊負痛往旁一縱,又被萬芳一鉤連槍當時刺死。柴采春話一說完,段無雙立時縱出圈外,將兩小姊弟止住,笑道:「你兩夫婦本不應該同流合污,好在我們勝負未分,各自請便。」男女二賊也同縱出圈外,柴采春正要開口,另兩女賊也被李玉紅相繼殺死,想起湖口六女剩她一人,由不得咬牙切齒,看了段氏母女、姜飛三人一眼,把腳一蹬,同往廣場後面沿著絕壑馳去。

    萬、姜二人見那男的年紀甚輕,左眉有兩黑點,人頗英俊,隨同女賊動手,守多攻少,全神貫注女賊,恐其受傷,走時也無怒意,方覺奇怪。忽見獨手丐飛馳而來,似想朝那男女二人追去。段、李二女俠一喊「四先生」,一喊「四哥」,搶前攔住,笑說:

    「此女雖是助紂為虐,看意思並非本心,不是同黨女賊被殺不致出手,男的更是迫於無奈。好在那五個女賊都已除去,剩她一人,本非極惡窮凶,由她去吧!」獨手丐笑道:

    「你兩姊妹只顧與人為善,將來難免為小娃們留下後患。」玉紅笑答:「就是女的該殺,男的原是正派門下,從未為惡,莫非為了他夫妻情厚,一時之過,便全殺死不成?」席泗便沒再說。這時場上賊黨越發慘敗,只有二十餘賊還在勉強掙扎,欲逃不能,妄想拼得一個是一個。餘賊不是為敵所殺,便想抽空逃走,被兩老俠分頭追上殺死。

    就有幾個漏網的,不知何故去而復轉,一個個垂頭喪氣,連兵刃暗器也全丟掉,分別走往正面鄰近官道的一列大樹之下,與方纔那伙賊黨聚在一起,似在等待發落神氣。

    萬、姜二人黨著奇怪,見場上二十來個賊黨都是一對一,內有幾個已被小癩痢等三小俠追逃。獨手丐和勞康並未追趕,那和勾十一、小鸞、商仁還有三個少女動手的六七個賊黨業被逼得手忙腳亂,不願打落水狗,想挑兩個兇惡一點的把原動手的人替下。忽見勞康招手,忙趕過去,姜飛笑問:「那旁許多賊黨不戰不逃,又無人管他,莫非投降了嗎?」勞康笑說:「今夜還有兩位意想不到的異人趕來相助,內中一位還未出場,兩面道路被他、位把住,逃賊全被逼了回來。席泗兄他們原有打算,凡是極惡窮凶、作惡太多、本性難移的惡賊事前全都知道,暗中分別指點。本定除廟中香火和幾個小徒弟外全都不留。後因殺得太多,群賊紛紛哀求饒命,暫時難於分清他們罪惡輕重、能否改悔,均命聚在一起,等到事完發落,那些最兇惡的積賊巨盜仍是不容活命。四兄他們還有要事,這班留下來的賊黨也要用上許多心思,設法處置。他事情甚忙,還有別的原因,你們無須多問了,將來自會相見,只等湯八夫婦擒來老狗男女,沈鴻,萬英回來可同回到萬家住上兩日再走。此是你師父的意思,不可違背。你們年輕,不是老賊陰謀暗算,連出場都無須。動手的賊黨轉眼不死必擒,你二人無須多事……」還待往下說時,忽見廟前敵我雙方比劍的那些人同時不見,人也不知去向。

    跟著便見湯八、龍靈玉提著伍喜。墨芙蓉兩個首惡元兇,沈鴻、萬英也用竹竿抬了兩個生擒的賊黨由廟中趕出。勞康總是年老心軟,見場上還有十餘賊尚在拚鬥,內有幾個老賊都是洗手多年,新近被人引來,迫於情面為老賊助威,明知非敵,似因多年盛名,敵人又有一網打盡之意,反正逃生無望,不願貪生乞命,當眾丟人,均打著拚命主意。

    對手又都是商仁約來的那些人,只有兩個和廖小鸞、勾十一夫婦動手,現出敗意,餘者多能應付。本來商定對這些洗過手的人不為己甚,何況獨手丐因聽兩位異人之勸已改了主意,連那些投降的賊黨都分別罪惡輕重發落,並不全殺,何況他們,便大喝道:「你們均是上了老狗男女的當來此送死。老賊稍見不妙人便先逃,你卻為他拚命,豈非不值!

    如今老狗男女由廟後山腹地道逃走,已被湯八爺生擒回來,轉眼就遭慘報。你們雙方都是綠林中人,因商氏弟兄平日不輕殺害善良,仗義疏財,救濟窮苦,諸位老少英俠非但不與為難,反倒幫他免掉身敗名裂一場大難,你們還不快些停手,聽憑席泗先生、杜六先生發落,真想作死不成!」動手諸賊原是無可奈何,巴不得有人出頭做主,又覺對面敵人勝敗未分,跌倒在這些前輩奇俠異人手裡,便是低頭降伏,聽人發落,說將出去也不算十分丟人,聞言大喜。內中幾個洗過手的首朝敵人打一招呼,縱出圈外,下余十多個雖知自身罪惡深重,聽敵人口氣,就是投降也未必能夠活命,到底多出一線生機,又覺鐵蜈蚣較好說話,乘著獨手丐和女俠李玉紅對談之際也紛紛縱出圈外,朝勞康身前趕來,跪地求饒。

    勞康知道這些賊黨作惡多端,平日最是凶狂,無惡不作,一旦勢敗貪生也最膿包,心生厭惡,也不理他們,先朝那六個洗過手的老賊說道:「我知你們近年為人,便是以前也都為勢所迫,好些不得已。今日雖受老賊之愚,總算為了江湖上的義氣,情有可原。

    我比你們多活好些年,今日妄自尊大勸告你們幾句,有我在場,只管放心,杜六先生人尚溫和,席泗先生疾惡如仇,對於惡人向無寬容,他性情較剛,少時你們不許多口,由我代為分說,決可無事。」隨向面前跪伏的賊黨正色說道:「你們所行所為自己想必知道,照著席、杜二位預計,本來一個也難免死,只為王鹿子老前輩由青城來路過此地,得知雙方火並;並有我們在內,他早想將老狗男女和你們這伙惡賊除去,未得其便,恰巧遇上,他和席泗先生一樣痛恨惡人,幸而湯八爺夫婦再三相勸,並請轉求席、杜二位,說你們雖然十九極惡窮凶,都因跟隨老狗男女年久,或是互相勾結,成了死黨,以致惡根大深,積重難返,但是目前到處災荒,民不聊生,湯八爺夫婦全憑備方捐助救濟貧苦,不是長久打算。黃河兩岸和附近山野中荒地甚多,打算招些遊民,由他領頭,向江湖上擁有大量田產的富人捐些金銀糧食,連同老狗男女大小賊巢中多年搶奪所積蓄的財產,買了農具耕牛,招些遊民墾荒自救,扶助窮苦。想起你們大都精強力壯,只肯洗心革面,從此悔禍,仗著各人經歷隨他耕種,便可分別輕重暫寬一死。就是罪惡深重的也只由他和席、杜二位將真氣破去,此後雖然不能動武害人,照樣可以做事,這樣可以多出好些人力。王老前輩也以為然,方才命人通知,方始網開一面。照你們平日行為和這樣卑鄙兇惡、又沒骨氣的惡賊,休說席、杜二位,便我也不肯容你們活命,只為方才想要顧全這些洗手的人,話已出口,姑念你們跪哭哀求,由我代向席、杜二位求情,也許能有一線生機。不過你們天性兇惡,能否真個改悔實難看準。湯八爺夫婦人又太好,恐他二人顧不過來,說不得老夫只好棄了故居,也和你們一齊墾荒。如其不願,只管明言,另有處置。要是貪生惜命,為勢所迫,他日生心反叛,我老頭子向不容人搗鬼,那時生死兩難,多受好些罪孽,莫怪我狠。」說時,樹下一百多個降賊也都紛紛趕過,初意敵人口氣嚴厲,決不會全數饒命,至少也有一小半難免一死,就能活命也必被敵人點破穴道、毀傷筋骨,終生殘廢,想起平日所為,委實難怪敵人手辣,都在回憶前非,心寒膽顫,後悔無及,一聽這等說法,全都喜出望外。

    勞康後又說起,只要勤力耕種,救己救人,每人均有田地農具可分,從此不必再做殺人越貨的勾當,比那暫時快活、常年驚險、到處仇敵、早晚難逃一死要好得多。因是人人武勇,一兩年後遊民苦人越來越多,所墾土地自更廣大,又有幾位英俠異人領頭相助、便遇貪官污吏、土豪惡霸,也決不敢隨意欺凌侵佔,受那惡氣,從此便可成家立業,豐衣足食。自身如有私財,家屬也可帶了同去,只要用來耕種開闢,自願獻出,與眾同享,自受眾人敬仰,並可證明真心悔過,以後無須再受監防拘束;便是不肯歸公,如全用來開荒耕種,添制房舍農具,不去侵犯他人,使得出產年有增加,多出餘糧救助苦人,也只不許移動逃亡,或是過於享受,但能奉公守法,並不加過問等語。經此一來,全都心安,宛如死裡逃生,慶幸非常,連那好些最兇惡的賊黨也都痛哭流涕,一面自白罪惡,將各人歷年搶劫來的金銀財物全數說出,自願捐獻歸公,能按家屬人數分配農具田地,力耕度日,於願已足。一時歡聲雷動,七八張嘴,圍著勞康說之不已。湯八、龍靈玉旱提了業被打斷兩腿的老狗男女、同了四小兄妹立在一旁,看出群賊悔過之意甚誠,知道對於惡人想使改悔,必須使其互相激勵監防,只有半數以上能夠回頭,餘者必與同化。

    這類惡人一旦悔禍知改,做起事來反倒更有力量,內中雖有好些極惡窮凶之徒,一時激動,未必可靠,只有耐性,多用心思,恩威並用,使其心服口服,再照顧到他的衣食生機,使其樣樣均覺公平合理,今是昨非,並非不能感化。暗察群賊言動神情,眼前既無虛假便有後望,一面暗令龍靈王通知獨手丐,說方才殺得太凶,業已立威,群賊俱知死裡逃生,畏威懷德,自信此舉必能成功,請其適可而止,照所說行事,不必再使難堪。

    靈玉忙往前面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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