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八 食人惡鬼 文 / 還珠樓主
前文時再興、姬棠夫婦早起洗漱之後,正在憑窗遙望碧龍洲上湖光山色,忽在無意之中發現王翼同了蠻女ど桃掩在獅洞旁邊花林深處,神情親熱,忽聽身後冷笑,回顧正是鳳珠所帶心腹女兵金花。姬棠知道王翼天明前才睡,不應起得這早,金花等四女兵守夜未眠,王翼和ど桃如有勾結苟且之事,必被看破,正想探詢,王翼已和ど桃分手,由花林中掩出,往樓上走來。再興方止姬棠不要多問,金花已先說道:"主人知道二爺二娘剛起,恐你們朝來有事,她每日早起必練武功,請各自便。等她武功練完,二爺二娘回來,再往相見。"再興聽她未提王翼,姬棠也未再問,方想回房換衣,去往田里和山中各地查看一回,王翼已由下走上。金花忙往鳳珠房前趕去,看意思似防王翼入內,立在門外,也未理他。王翼到了中間,朝鳳珠臥房那面望了一望,將頭微搖,微微歎了口氣,順走廊往蘭花所居房中繞去。再興夫婦立在窗前,似未看見。跟著便聽蘭花嬌呼"哥哥"和王翼應答之聲。ど桃也由樓下奔上,往蘭花臥房趕去。
再興夫婦各把衣裳換好。姬棠為防萬一,又將二人兵器帶上,先到前面轉了一轉,本想幫助耕田的人做點雜事,因鳳珠已醒,還要代蘭花去往各處查看,為想快回,匆匆趕往對岸馬棚,選了兩匹快馬一同騎上,往崖角一帶馳去。姬棠見再興從來無此性急,知其想念鳳珠,忙著趕回,正在暗笑,忽見森林那面好些人影閃動出沒,彷彿發生變故,但未發出有事信號,忙同縱馬趕去。到後查問,才知森林出入路徑原是兩條,另有一條小路,人林四五里便無法再進,到處都是整排巨木阻路,盡頭還有一片沼澤,污泥甚深,上有落葉遮蔽,須用竹竿探索前進,看不出來,微一失足,人便陷入污泥之中,不易救起,因此平日不大注意。昨日為防仇敵由林中掩來,加了幾處守望,內有一處便在這條路的邊界。守望的人只得四個,藏在林內一株大約三四抱的古木之上,上面建有一所木屋,原是蘭花以前命人所建。
這類守望的小木屋形如鳥巢,十分堅固。四外均有鐵條鐵網,可供好幾人坐臥,以防受那林中蛇蟒猛獸侵害。四圍均有極厚木板,共只四面十來個拳大洞眼,並有鐵片遮沒,可以移動。離樹十來丈還有好些鐵絲警鈴,無論來者是人是獸,黑暗之中看不出來,撞在鐵絲上面,屋內銅鈴與鐵絲相通,立時響動,製作極巧。不知道的人便走到面前,決看不出,內裡的燈光都不透出。原因上次犀群突如其來,不是應變機警,幾受大害。
這條路雖然入林不深,但與另兩條路的前半相通,常年均有數人輪流守望。昨日因當地形勢太險,敵人未必由此掩來,本不打算添人,姬棠力說"越是這類地方越應小心",這才添作四人一班。當地雖非入林正路,但與犀群來路、森林外面的一條斷崖相通,比較最近,又當兩路之中,恰在森林出口前面的尖端。因左右兩條大路,林內外各設有兩處守望,相隔較遠,合成一個梅花形,獨居其中,離林外土崖斷谷約有一里多路。經過采荒的人常年搜殺,蛇獸早已絕跡,又料敵人不會由此走過,雖經昨日嚴令,小心防守,輪班的人並未十分在意。
蘭花待人寬厚,近來山中人都富足,昨夜添去防守的都是本族老人,帶了好些酒肉,前往屋中大吃,也未查看周圍環繞的警鈴鐵絲是否完整合用。到了夜裡,遙聞各地蘆笙吹動,聽出崖前發現警兆,相隔尚遠。照例這些守望的人均有專責,不是林中有警無須過問,也不得擅自離開。本來可以無事,那兩守蠻自恃本族老人,平日最得孟龍寵信,見蘭花接位之後,無論外族本族一律不分,只有本領當時升成頭目,心中不平,急於建功逞能,仗著幾分酒意,不聽同伴相勸,匆匆趕去。下余二人知道此舉犯規,候到夜深,遙聞信號,事已平靜,兩老蠻卻是一去不歸,心中愁慮,分出一人,帶了特製燈筒去往林前,想向防守斷崖谷口的人用燈筒信號探詢。正往前走,猛覺身上一緊,上半身已被人用網套罩住,當時綁起,不能轉動。
正在心驚,忽聽一聲低吼,便聽左近有人怒吼逃去,另一人還在呼喊,不知說些什麼,跟著綁便鬆開,身上網套也被割斷。抬頭一看,面前立著近來所見怪人,手中燈筒卻被拿去,笑說:"你被敵人擒回,命必不保,如其放他逃回,我也必要受害,方才將他殺死,已命猩人送走。這廝乃老妖巫剛神婆心腹門徒中最厲害的一個,最是凶險。同來還有四個徒黨,均是吃人的花狼蠻,從小被老妖巫收去,訓練多年,和老妖巫一樣殘忍,本領甚高。我雖知他來歷,不是另外四個妖徒已為主人所殺,你又危急萬分,也不敢輕易動手,幸有猩人相助,未被逃走,否則真是一個大害。"
"我終日留神他們行動,始終沒有發現那條秘徑,有好些話又不敢出口,回去可告主人,昨夜來賊好似分成兩路,主人殺那四個,只有一人是由林中偷偷掩出,並去寨前窺探了一次。彼時我正和你們寨主在地洞中相見。為了急干將香蟒涎晶取回醫病,連守了好幾天,單單昨夜錯過機會。老妖巫雖有十幾個妖徒,照昨夜這等死法,暫時決不敢於輕舉妄動,可惜一個活的也未擒到,要想尋去,定必費事得多。你昨夜那兩個同伴大概走出不遠便被方纔那妖徒所殺,連人的心肝也被挖去吃掉,比真狼還可惡。妖巫師徒暫時雖不會來,那伙鬼頭蠻靈巧無比,又能暗中視物,曲今天起,在第二個月圓之內,雖決不會過界來此走動,但我歸途必要經過殺人崖、快活樹交界之處。我已多日未歸,連蟒涎都是猩人代送,必須裝不知道,早些趕回,方可免害。此地不宜久停,過不幾天還要再來。這燈筒頗有用處,送我可好?"
那人業已得到蘭花密令,遇見怪人不許為敵,又感激他救命之恩,還想問他姓名,勸其往見寨主。怪人已將燈光一掩,笑說:"你們同伴的死屍就在東北角上大樹之後,妖徒全死,日內無事,自往報信,不必驚疑。"說完人便隱入黑暗之中,走得極快。隔不一會,耳聽遠遠一聲獸吼,與前相似,知是猩人吼聲,忙轉樹屋,喊了另一同伴,拿了燈筒往前尋看。昨夜兩老蠻果死在草樹叢中,前胸挖了一個大洞,大腿上肉也被削去大片,死狀極慘,只得抬往林外。天已大亮,因事情業已過去,剛把死屍抬出,準備去往洲上報信,附近蠻人得知此事,奔往觀看,方才往來奔馳便由於此。
二人途中已遇到報信的人,聽完前事,吩咐眾人加緊戒備,遇有動靜,速照預定方法報知。如在林中發現敵人,更須緊守,不可輕敵,更不許擅自離開。隨又去往別處查看。問知孟龍聽了鳳珠、蘭花之言,老早便命人在林外各地搜索,各處崖洞有無秘徑與森林相通,和有人走過的可疑之跡。因都分成地段,抽空查看。又因昨夜妖徒全被殺死,都是假鬼,人心均極安靜,並無別的事故發生,分別指點了幾句,便同回轉。到了洲上,天已傍午,蘭花正在鳳珠房內說笑,見二人回來,笑道:"二弟、棠妹真是我的好幫手,無論何事,不用人說,自會代辦,並還辦得極好。如今這裡事情比以前多出不少,反倒省力,大家高興,一點不累,不似以前那樣勞苦,一個不巧還有好些傷亡。侄孫女婿雖也極肯出力,要像時二弟這樣勤快就更好了。"王翼正由門外走進,笑問:"蘭妹你說什麼?"蘭花仰面媚笑道:"你看二弟、棠妹多好,不論睡得多遲,照樣早起,你只睡得稍晚一點,便懶在床上不肯起來,累得我們好些事都是人家代做,怎好意思呢?"
王翼平日情濃,知道蘭花天真,恐其隨口而出,忙接口道:"你只說我一人,你今日也是一樣晏起。我醒來想起昨夜之事,見你睡熟,沒有驚動,一時無聊,去餵二獅;直到回來你剛醒轉,如何怪我一人?"蘭花嬌嗔道:"這怪我麼?還不是你不好?"王翼見自己越描越黑,知其有口無心,當著鳳珠越發難堪,側顧姬棠微笑相看,又急又愧,忙道:"是我昨夜回房不該多談,算我不好。再說叫人笑話,不要提了。"蘭花原本聰明,聞言想起平日王翼的囑咐,又見他臉漲通紅,接口笑道:"本來是你不好,天已快亮,還要多說。往常你都晚睡晚起,只今日例外,第一次先我起身便要說人,自然我不服氣。我還當你為了叔婆起早呢。"蘭花原是一句無心之言,不料又刺中王翼的心病,心更惶恐;幸而蘭花未往下說,忙用別的話岔開。可是旁觀者清,鳳珠早得蠻女報信,姬棠更看出他假裝恩愛,將蘭花穩住,未明起身去與ど桃勾結。看他忸怩,神色不定,內中必有深意,便在暗中留心查看不提。
蘭花業已聞報,昨夜林中防守的人有兩個被害之事,妖徒還有一個首領已為怪人所殺,可惜屍首被猩人棄去,雖然無法尋到,妖徒無一生還,妖巫定必驚疑,聽怪人這等說法,暫時已可放心。鳳珠重又提起人林探路之事。昨夜時、姬二人走後本和蘭花談過,蘭花先是極力勸阻,後又想和王翼跟去,均經鳳珠婉言謝絕,因其話甚得體,所說也極有理,蘭花心直,不曾想到別的,只說"叔婆途中辛苦",再三挽留,多養息幾日再去;一面由她命人分途再往林中搜索,如能尋到秘徑人口,便不要去。
鳳珠並未堅持,只說:"我素不喜坐享現成,休說患難之中,便你叔公在日,對我那樣看重,百依百隨,無論何事,稍一開口露出一點意思,只要人世間所有,多些艱難珍貴,也必千方百計用盡心力為我辦到。如換常人,自必萬分滿足,盡量享受,只騙得他一人寵愛,百事均可不問,何必操心勞力呢?就你叔公死後,仗著這幾分姿色,也不愁沒人對我寵愛尊敬。何況蠻俗不禁再嫁,又奉叔公遺命,將祖傳神箭寶器交我,繼為寨主,隨我心意選一丈夫,便是離開本寨另外嫁人,只要將來所生遺腹子女長大成人,由我送回故鄉,重立為王,他也萬分心願。我樣樣均可任性而行,豈不舒服快活到了極點?但我卻不是那樣想法。你叔公的恩情我也照樣感激,一面卻認為他對我寵愛,全是為我長得好看,並非看重我的才能智慧。此與尋常花鳥、珍貴玩好之物一樣,除卻終日由他一人親熱寶貴一無用處,似以庸庸碌碌以至老死,與草木同腐,一個活人和死東西差不多,任人擺弄,有什意思?"
"再一想到我父親因我小時有點聰明,他又只此一女,非但萬分憐愛,教誨尤為注重。十五六歲便將家傳武功學會,又讀了不少的書,本來把我當成男兒一樣看待,後因惡人追逼,逃亡身死。我對他平日的教訓至今不曾忘懷,偏生孤苦無依,在危機一發之中被你叔公救去。雖然彼此年貌並不相當,性情風俗也全不同,並非我心目中的好丈夫,為感救命之恩,情勢所迫,不得不以身相報,就此虛生一世卻是萬分不甘。我既嫁他為妻,自應幫他治理山寨,使所有同族和別寨蠻人在他為首之下都能安居樂業,既不互相吞併,受中土貪官惡人欺凌離問,也不去向中土生事,彼此多傷人命財產,取那滅亡之禍。再把許多野蠻殘暴、迷信鬼神的惡習全數改掉,借此施展我的抱負,一面也算報答他對我的情意。因此到後不久,便強勸他改變寨規,去惡從善,一面訓練女兵,掃平蠻人,與各異族化除嫌怨,一面獎勵農桑和獵采畜牧諸事。在我暗中勸化之下,不消三年便強盛起來。"
"因我最恨兇殺搶奪,他們強橫已慣,積習難改,手下千百戶和大小酋長頭目先均對我忌恨,無奈你叔公言聽計從,他又法令嚴酷,無人敢違,才得無事。起初兩年便你叔公也覺我每次力主的事於他有害,只管嚴令手下依言而行,心中也並不以為然。只為愛我太深,雖覺違背舊習易失人心,還有好些害處,他也照樣答應。此時曾對我說,他實愛我勝如性命,只要討得我的喜歡,便把全寨滅亡,他也為我送命,均所心願。我因有許多事好處均在將來,微笑未答。每日除卻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由他恩愛而外,不是帶了眾女兵訪問遠近蠻人疾苦,為之化解仇怨,想盡方法興利除害,便是和他同出遊獵,隨時把那些貧苦的人喊來,當面談問,使知平日高高在上,上下之情不通,一任手下寵信的人作威作福、殘害良民,為他積怨除敵,自己一點不知,還以為比別族富強得多,無論漢、蠻都不敢惹,暫時驕狂任性,為所欲為。一旦事變暴發,當時身敗名裂。"
"我再告以都是一樣人,理應勞逸苦樂相當,雖應有為首的人統率管理,但是少數的人終敵不過多數,如其違背民心,將大眾膏血供你們享受,非但不為他們造福,反加壓搾危害,早晚叛變。人心一樣,大致相同。易地而居,只恐仇恨更深,一成獨夫,固是必敗,任有多大威權,無窮享受,而你所有人民全都貧苦衰弱,就算他們過慣痛苦歲月,你和手下爪牙又都強橫,善於防禦,暫時不敢反抗,勢必死亡流離,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他既無法自存,怎能為你抵禦敵人?外族仇敵知你外強中乾,定必乘虛而入,將你吞併。這是多大危險,如何可以大意?"
"你叔公人本忠厚,只是自負勇力,性情強暴,平日尊卑分嚴,尋常蠻人畏懼隨行爪牙鞭打,望即遠避,從未當面說話,自然不知內中隱情。及至經我屢次當面詢問,來人在我溫言勸慰之下,知我能夠做主,不致當時快意,背後受那爪牙危害,便將多年冤苦和平日委屈全說出來,我再從旁比喻分說,自更感動,無形中收了許多效果,漸由勉強改善變成真意。數年之後再一考查,寨中財富大增,遠近蠻人紛紛歸附,人力越多,才知這類以和平善政得來的財富,日常之間無形增長,暫時表面看不出來,但他一天比一天富足,並還普遍。本身固是越發富強,而所有人民也都安居樂業,年有積蓄。不似以前每次爭殺搶奪,表面看去,金銀、牛馬、子女、財帛成堆成群,耀武揚威,熱鬧已極;可是對敵之際終有傷亡,每次損耗的人力物力全未計算在少,有時還要得不償失,除卻添點凶威,全是空的。並且每次戰爭之後,必定添上許多殘廢病苦,無形中又要損失許多人力物力。看似年年爭殺,聲威大震,只有限為首人得了好處,人民日子反倒越過越苦,真個是損人害己最惡最蠢的算計。哪有這樣和平安樂,不殘殺一個人,而寨中財富自然增加的好?經此一來,越發醒悟,言聽計從。我心還是不足,老想多救點人,多做一點事業,心思難得有一天閒過。"
"我先和侄孫婿、時二弟一見投機,固然為了彼此都是漢人,言語風俗相同,有了鄉土之感,容易接近;最重要的還是他二人和我身世處境、心志相同之故。我這次情願捨了寨主尊榮和無窮享受逃亡來此,還帶上許多女兵和衣物糧食、刀矛鏢箭、各樣種子,便為好黨勢盛,人心險詐,又有妖巫與之合謀。先沒想到你叔公死得這快,以前又太疏忽,心腸大軟,明知五虎等好黨不是好人,一則他們反形未露,二則種種顧慮,不願多殺人命,加以自作聰明,以為妖巫被我制服,蠻人信鬼大深,我別的壞風俗多半改革,只此一端因丈夫力言族人蠻野性暴,留下妖巫還有許多用處,只想將來因勢利用,沒有把這信鬼之風改變過來。又忘了我嫁與叔公不滿十年,到底年淺,又是異族女子,我表面人又溫和,寨中蠻人對我敬重,只是感激恩義,多半還是丈夫的威力。我幫老王管理再好沒有,老王一死便差得多。蠻俗年輕女寨主必定要招丈夫,我有一點顏色,更易生事,果然鑄成大錯。"
"五虎等好黨見老王傷病,我因感他恩情,終日守在旁邊,照應飲食醫藥,無事輕不出外,正好乘機暗中勾結,陰謀發難,最後竟假托神命逼我嫁與叛賊。我警覺大遲,再因一念之差,覺著丈夫死後管理他們大難,意欲來此暫居,等遺腹子女長大再行回去,別的全未顧到。等到發現好黨陰謀毒計,看出全寨山人好黨雖只小半,餘者都為妖言蠱惑,受了愚弄,妖巫那柄石刀又被偷去,無法制她。如非女兵忠勇,於危機四伏之中逃來此地,已遭毒手。這裡地方廣大,又有大片森林無窮之利,一心想要開闢出點事業,沒有仇敵侵害,我尚不願坐享,何況同仇敵愾、危機隱伏之時。照昨夜所聞,鬼頭蠻不曾來犯,實是迷信神卦,不敢越界,六十年期滿便非前來生事不可。這類山人已極厲害,老妖巫師徒又與勾結,聽怪人口氣,至多還有兩月便滿六十年限期,難得老妖巫暫息凶謀,正好乘機下手,查探林中有無秘徑,以便一舉成功。我並非沒有能力,如何旁觀不問?你夫妻全山之主,有事之際豈可輕離:我有這些女兵,還有時二弟夫婦相助,足可無事,放心好了。"
蘭花蠻女勇敢,又知鳳珠智勇雙全,聞言也就答應,只王翼一人心中難過,說不出來。當已無事發生,全寨舉行接鳳歡宴,夜來寨舞,狂歡了一日夜。第三日起,蘭花等四人又陪鳳珠往游全境,還打了兩次獵。一連五六天過去均無動靜。中間兩次接到崖口守望的人來報,說崖下原有好黨守候回信,內一守望老蠻與那些守候的人多半同族,中有一人還是他的堂弟,雙方頗有感情,設詞向其探詢,先問出老妖巫剛神婆自高身價,雖經五虎等好黨力請,只派了一個妖徒接替以前妖巫之位,本人和同來幾個徒黨非但不肯去往老寨居住,連那所住之處都不肯說出。同來五妖徒時穿白衣,時穿黑衣,內有兩男一女並還帶存面具。老妖巫失蹤多年,起初五虎原不知她蹤跡生死,近與新死妖巫勾結,想用陰謀巧娶鳳珠,自為寨主,因黨風珠和手下女兵均有驚人本領,不是易與,妖巫雖然假托神命,用邪法愚弄山民,終是膽怯。
這日有一奸黨帶人入山打獵,忽遇一個黑衣蒙面、頭有雙角、形如鬼怪的妖徒向其討酒,說起寨中神巫是他一家。好黨人甚精細,看出妖徒本領甚高,極力奉承,再三探詢,得知老妖巫尚在人間,隱居森林之內,忙即歸告。妖巫同五虎得信,忙同帶人尋去,剛到森林前面,便遇兩個妖徒迎來,說老妖巫住處雖在森林之中,四面均有鬼神守護,生人入內必死,不許進去,有話只由妖徒轉答。後經二人再三請求,只許新死妖巫一人人內。五虎為人好狡,覺著那片森林外觀雖與崖上這片大森林相連,但是中隔絕壑,深不可測,共只方圓十來里一長條斜坡,離小金牛寨人口危崖上下之處還有二十多里;樹林並不甚密,好些地方均透天光,林中猛獸甚多,孤懸在大片森林的外圍,平日打獵時常出入,沒有走到的地方極少,除卻坡蛇起伏、崎嶇不平、地勢好些險峻而外,別無奇處,以前並未發現有人居住。妖徒卻說乃師在林中隱居多年,四面均有鬼神守候,又知妖巫邪法多半虛假。妖徒走後,等了一陣,不見人回,藉著久等不耐入林探望,便帶兩人走了進去。
初意那森林橫裡只得兩三里深,容易將人找到。快到盡頭,忽有三人相繼倒地死去,身上並無傷痕,也未見有什影跡。正在驚疑搜索,一個形如惡鬼、手持三尖叉的妖徒突然出現,厲聲大喝:"此是禁地,再進必死。"並說:"前死三人為了途中口出惡言,得罪我師父,便是五虎也一樣失敬。本應全數殺死,因有人求情,又是未來寨主,有大福命的人,只知悔罪求饒,將先死三人連林外兩個口出不遜的小頭目留下,由神處罰,急速退回,等我師姊回來自有吩咐,否則一個也休想回去。"五虎性情凶暴,勇猛多力,又最護群,雖知老妖巫師徒不是好惹,一聽對方這等凶殘,連死人屍首都要留下,另外還有兩個活的黨羽也不能夠生還,心中憤怒。正在將信將疑,不敢發作,忽聽一聲慘哼,妖徒所指兩人也同倒斃。心方一驚,新死妖巫已如飛趕回,見面急呼,埋怨五虎不該違背神命,不是她再三求情,誰都不能活命,還不跟她快走。同時又聽林中鬼嘯之聲,暗影中現出許多奇形怪狀的惡鬼影子和大量鬼火閃動,只得丟下死人逃回。
過了兩天,林邊大樹上掛著五個死屍,除頭還在,週身皮肉連同臟腑俱都失去,成了五個骨架。妖巫力說:"五虎福命最大,是未來寨主,妖師剛神婆已允相助,所居洞府卻不許去。如要有事求教,可命心腹齋戒沐浴,照指之處前往等候。便是本人不來,也必有人傳話。"跟著便引五虎見了老妖巫一次。雙方約定,一等往森林深處尋一凶神,回來再行發難。不料五虎急於想奪鳳珠為妻,仗著妖巫由林中帶回來的迷人香草提前下手,致被鳳珠警覺,帶了女兵突圍逃走。老妖巫恰在當日趕回,事已無及,相差只有幾個時辰。五虎只要晚發動一日,鳳珠和手下女兵不是全遭慘殺,便一個也休想脫身。
那日鳳珠上崖之後,老妖巫得信,當先趕到,見她留在寨中做妖巫的女兒已為鳳珠所殺,暴跳如狂。五虎自然把事情推在死人身上,說妖巫因盜石刀,被鳳珠看破,致被逃走,並非不遵神命。老妖巫隨命五虎選出一個熟悉小金牛寨形勢的黨羽,拿了內藏惡鬼的葫蘆竹筒等物,和崖上人說好,用長索縋將上去,往小金牛寨傳話恐嚇,人卻不肯和五虎同回。一面又在崖下裝神弄鬼,披髮亂跳。如非蘭花平日訓練得好,法令又嚴,並有那二十多個女兵相助防守,幾被嚇住,為邪法所愚,被敵人用障眼法就勢攻上崖去。
五虎看出老妖巫果比她女兒高明得多,非但所施邪法無一是假,便那力大身輕驚人本領也是少見,連同來三個蒙面妖徒也都不是尋常。經此一來,越發奉若神明。
守崖的人聽來人說完,剛想命人報信,老妖巫又來崖下施展邪法,朝上咒罵恐嚇,說鳳珠和後派去的神差已走了三四天,如何沒有回信?傳命的神差也未轉來。如敢將其殺害,對於所說置之不理,不久便發動天兵天將兩路夾攻,殺往碧龍洲。休說是人,連畜生蟲蟻也決不留一個。眾人正在提心吊膽小心防守,那些女兵只知忠於主人,哪管什麼神鬼?一聽老妖巫師徒暴跳怒吼,惡言咒罵她的主人,全都激怒,仗著居高臨下,又發了許多鏢箭擂石。內一妖徒或受重傷,從旁助威的好黨手下再打傷了好幾個,激得妖巫好黨越發暴跳。正在大發凶威、上下相持之際,先是替代女兵的人奉命趕到,說妖巫邪法全是騙人,寨主自有除她之法,不必驚慌。這裡地勢險要,只要小心防守,見怪不怪,不為邪法所愚,決可無礙。跟著又有數人將四妖徒的人頭和野豬送來,得知邪法騙人已被識破,並還帶來假裝鬼嘯的響箭和妖徒裝鬼的黑衣,防守的人照著所說一試響箭,果與連日鬼嘯之聲相同,當時醒悟,人心大振。
這時女兵已走,天還不曾亮透,妖巫師徒剛剛去而復轉,乘天明以前光景黑暗,在下面施展邪法,惑亂人心,一時鬼影幢幢鬼聲啾啾,碧螢群飛,神怪百出,比前兩夜看去還要厲害得多,聲勢也頗驚人。不料崖上防守的人連接號令,知其虛妄,非但不怕,反照姬棠命人傳話所說大聲喝罵,說破機關,∼面將四妖徒人頭掛起,把野豬當著來人所變,算是回信,拋將下去,大聲吶喊說:"你那障眼法全是騙人,我們碧龍洲有兩位活神仙,比你厲害得多,方才傳命,不久便要殺往老金牛寨,將謀叛的好黨殺光。如來送死,省得我們費事,再妙沒有。真有本領,怎不叫你那些神鬼飛上崖來?白天為何不敢出現賣弄?我們已有神仙保護,你那幾個奸徒剛一走出,便被神刀所殺,就是榜樣。"
說完亂箭齊發。老妖巫雖然怒極暴跳,咬牙切齒,狀類瘋狂,無奈危崖削壁高陡險滑,無法飛上。稍微近前,上面飛石亂箭便和雹雨一般打下。
最難堪是五虎急於想聽回音,又因老妖巫師徒不肯回寨受他供養,每日夜裡卻往崖前請神,朝上恐嚇攻打,出力大多,特意帶了多人和大批牛酒趕來犒勞,一半討好巴結,想老妖巫為他出力,一半妄想孟龍父女也許嚇住,只接投降回信,立可把鳳珠和小金牛寨多年積蓄擄了回去。恰在此時趕到,先見崖下一帶鬼火明滅如潮,大小惡鬼神怪時隱時現,出沒無常,看去威勢甚是驚人,以為蠻人信鬼怕神,不消多日嚇也將他嚇倒。就是孟龍父女不降,也可由崖口攻上,殺將進去。正在得意洋洋,和老妖巫見面說不幾句,失意丟臉之事便相繼而來。為了示威,所帶的人甚多,內中只有小半好黨,餘者都是脅從。自從鳳珠一走,五虎篡位。因恐人心不附,稍有不合便加毒打,疑心又多,還殺了二十多個舊人和女兵家屬。經此一來,全想起風珠的好處,心生依戀,只為邪法所愚,太信神鬼,又聽老妖巫已回,越發膽小害怕,無可如何。及聽崖上的人說破邪法是假,又將妖徒人頭掛起,所說的話全都有理,想起鬼神都能騰雲駕霧,老妖巫說得那麼兇惡,敵人如此辱罵,所請神鬼怎麼只擺樣子,在附近隱現號叫,聽人咒罵放箭,一個也飛不上去,十九醒悟,只不敢說。
上面蠻兵再將姬棠代鳳珠傳諭老寨蠻人的話大聲吶喊,向眾宣說,大意眾人均為好黨妖巫所愚,只要回頭得早,不與好黨出力,均可無事。將來只誅五虎、妖巫等有限十幾個首惡,余均不問,各自安居度日。時機一至,當場倒戈,全可寬免。下面蠻人當時天良發現,有的心中悔恨還未露出,有那天性剛強、有點膽勇的各尋交厚的人暗中商計,竟逃走了一二百個。五虎自是喪氣,知道人心浮動,不能再留,只得嚴命手下死黨暗中監防,退了回去。因老妖巫邪法雖假,終是得力黨羽,還想敷衍,不料老妖巫一言未發,滿臉獰厲之容,一聲厲嘯,便帶了幾個妖徒飛馳而去。後聽人說那往老寨接做神巫的妖徒也在當日失蹤,不知去向。
鳳珠等五人聞報之後,越料老妖巫愧憤交加,雖然怨毒已深,受此重創,知道好謀詭計全被識破,老寨已無法立足;照此形勢,暫時雖不會來此侵擾,必往勾結鬼頭蠻,準備大舉報仇,決不甘休。在此兩月之內,便鬼頭蠻不敢越界,也不免有人來此窺探。
林外各地業經仔細搜查,並未尋出秘徑線索,因恐蠻人粗心大意,昨日王。時等四人連眾女兵又曾分頭搜索了一整天,除前殺香蟒的崖穴與崖洞山腹相通而外,別無途徑可尋,中間ど桃自告奮勇,還往東面昔年二獅來路香水崖一帶仔細查探,一去不歸。到了半夜,王翼才去將她尋回,週身泥污,人已疲倦不堪。說香水崖下雖有洞穴甚多,均無出路,歸途在恍榔林旁尋到一處崖洞,內裡洞徑密如蛛網,費了好些心力走到盡頭,仍是不能通過,人還困在裡面。直到王翼往尋方始走出。那地方有兩女兵同了姬棠曾往尋過,與所說相同,此外毫無可疑形跡。
鳳珠本是心中猜想,拿不定秘徑是否在外,一見窮搜不得,決計帶了女兵自往林中查看,暗中留意為將來離此而去的打算,無奈蘭花情熱,知道此行艱險。鳳珠又說:
"林中秘徑如尋不到,過了殺人崖。快活樹還要搜索前進。如能尋到鬼頭蠻所在,將其收服,固是絕妙;否則,你叔公在日曾說昔年你叔曾祖曾往林中去過好幾次,內有一次尋到一片風景極好的無人平野,中間十來里方圓均透天光,也有大片湖蕩小山之類,但因當地深藏森林以內,四面密林包圍,出入艱難,途中又有瘴氣毒蟲之險,左近猛獸毒蛇多,開荒的人少了不行。當地又少崖洞住人,建造竹樓房舍也極費事。湖邊不遠還有一片數十畝方圓的小湖,中間小島雖可住人,不畏蛇獸侵害,可惜地面不大,至多住上百多人,也要建造房舍;不似這裡有山有水,地方既大,又在森林外面,樣樣方便,並還有險可守。"
"回洞又因中了瘴毒,一病兩月,彼時解毒的藥還不知道,就此撇開。臨死以前還曾提起,說那地方非但風景極好,出產極多,小島旁邊還有油泉,可以點火,許多好處。
命你叔公將來可率蠻人罪人前往開發,只將那條通路尋到,斬斷百十根樹木,便可開出一條通行之路。人已病重,不等詳說途向便自死去。因這裡每年出產越多,事隔多年,詳細途徑又未聽說,只知偏在殺人崖的南邊,須由密林中尋到那條樹縫直穿過去,事太艱險,早就不在心上。這日因我喜聽開荒之事和森林中的景物,無心談起。如能將其尋到,另立一片基業,我便住在那裡,互相來往,非但有趣得多,還可把老寨的人和左近蠻人暗中招引些來,完成我的心志。"
蘭花覺著事雖萬難,但知鳳珠毅力勇氣,不畏艱險,此行少說也要十天半月。如還遇阻,就許一月以內未必能回。勸既不聽,又不許跟去,只管鳳珠力說"事成之後再將妖巫除去,蠻人也同收服,山中平安無事,大家便可常時來往,兩面居住。何況只是隨口一說,事還渺茫,就能如願,必先回來準備,不是短期間事,我非一去不歸,何必多慮",蘭花也和姬棠一樣愛極鳳珠,又感激她的恩惠,暫時分手都不捨得,再三苦留多住幾天,等手下的人先往林中重又仔細查探之後再去。如有發現,豈不也省好些辛苦心力?鳳珠面軟,情不可卻,只得又住了幾天。本來要走,蘭花又有了兩月孕,因同打獵小產,失血太多,病臥床上。這一來有了題目,說什麼也不讓鳳珠起身。
鳳珠見她產後血虧,面白如紙,四肢無力,常時頭昏煩惡,一聽說走便急得要哭,只得中止。先想等她稍好再走,說也奇怪,蘭花本來夫妻恩愛,形影不離;自從鳳珠到後第二日起,不知怎的,與鳳珠比前兩次更加親熱,一步也不肯離開。有時為和鳳珠相聚,連丈夫走開也未在意。鳳珠對於王、時二人表面上無一親近,對於王翼更是不大說話,姬棠知她心中悲憤,暗告蘭花,說:"鳳珠漢人風俗,身是寡婦,不願男子日夜守在她的房內。"蘭花也覺出王、時二人在旁,鳳珠只管有問必答,表面說笑自若,不似三女一起那樣高興,稍微時久,便要托詞小睡,或催各自回房安歇,不知鳳珠懷有難言之痛,專為厭恨王翼,與再興無干;便和姬棠說好,時候稍久,便將各人丈夫支開。姬棠原是無心之言,蘭花卻認了真,因和鳳珠越來越親密,無形中和王翼卻疏遠了一點。
王翼對蘭花已不似新婚頭上那樣熱愛,自從上年蘭花生子之後,便嫌乃妻情熱,只是無法出口。鳳珠一來,想起前事,覺著不娶蘭花,這樣絕代天人豈不到了我的懷抱?心中悔恨萬分,不怪自己忘恩薄情,反覺是為蘭花所累。最可氣是平日如影隨形,再不便是守定鳳珠,不肯離開,連想用水磨功夫暗通情愫、苦口求恕都無機會。雖然敢怒而不敢言,心中卻是嫌煩已極。
蘭花不知夫妻之情須於平淡之中暗藏真愛,要有含蓄不盡之意,彼此輕憐密愛,相處無言,還要同心合力、互助互敬才能持久。如其我我卿卿一味熱烈,專重情慾,終日形影不離,等於吃慣山珍海味的人經久無奇,發洩既盡,日子一久,再不能有別的花樣,轉覺索然乏味,毫無意趣可言。易熱易冷,理所必然。只有一方時久生厭,或是喜新厭舊,反倒生出惡感,一發不可收拾。便蘭花本人,為和鳳珠親熱疏遠丈夫,雖不似王翼那樣好色變心,昧良薄情,一半也因平日夫妻恩愛熱過了頭,一旦來了一個心中感念敬愛的人,又是那麼美慧溫柔、文武雙全,便由不得見異思遷起來。只管心中仍以丈夫為重,如其發現隱情,恨不能與這男女二人拚命,形跡上卻不知不覺和風珠親密得不捨分開,也是這個道理。
王翼更不必說,何況心中有事,蘭花病倒,正好乘機下手,先做準備。事有湊巧,山中產有一種藥草,專治吐血陰虧和婦女產難之疾。因那藥草越是生服越有靈效,便假裝關心,帶了ど桃去往香水崖採藥。蘭花寵愛ど桃,又是從小看大的貼身蠻女,性又忠厚,貪和鳳珠、姬棠說笑,毫未在意。第一次王翼去了多半日才尋回兩株藥草,ど桃另作一路尚在尋覓,直到半夜才回。因那藥草最好當日采吃,王翼說:"近來這類藥草不易發現,須和ど桃分頭尋找,打算多採些來,種在當地備用,省得往返費時。"於是連去採了好幾天,均不甚多。最後說在五牛阪旁壑底產有藥草,意欲多採些來,索性在洲上種它兩畝,以備緩急。蘭花因那藥草非但補血強身,還可醫治好些重病,便命多帶兩人同去。王翼口中答應,人卻未帶,由早起身,到了黃昏,只ど桃一人掘了許多藥草移植洲上,忙到半夜還未種完,王翼也未回轉。
鳳珠已回房安歇,蘭花想起丈夫一日不見,喊去詢問,ど桃答說:"大爺採完藥草正要回轉,忽然發現深草裡有一尺許長的赤身小人,說是成形首烏天生靈藥,吃了可以延年益壽,命我歸告主人,說他正在守候,還要了些酒食與他送去,只不許人在旁,以免驚動,請主人放心,千萬不可派人前去。因種藥草忘了稟告。"蘭花以前原聽王翼說過,深山之中每有千年以上的靈芝、首烏等靈藥化形出遊,和人一樣。如能得到,就不成仙,也可永葆青春,長生不老,竟將這一時戲言信以為真,聞言只當真個發現成形靈藥,反倒高興,覺著丈夫對她情愛真厚,昔年所說居然應驗。因聽ど桃傳話此事不能令人知道,更不可派人往看,又知當地雖極隱僻,偏在那年燒殺黑蟻的深谷後面,不與外面相通,不會有什意外發生。王翼武功甚高,身邊帶有銅笛和信號火花,即便有事發生,稍微報警,立刻有人往援,也不致於吃人的虧,便不再查問,連對鳳珠和再興夫婦也未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