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 長笛暗飛聲 明月梅花聯愛侶 流霞騰幻影 疾風雷雨斗妖人(4) 文 / 還珠樓主
綠華見他緊隨身側,面上時現喜容,好似受了極大委屈的童嬰,忽得所親愛憐獎慰,得了許多夢想不到的心愛之物,喜歡到了極處,情發於中,不能自己。一面又在感激愛戴之下,承望顏色,想要討好,冀博所親歡心神氣。忍笑問道:「你聽外面雷雨這麼大,夜景愈奇,只顧說些不相於的閒話。人也上到高處,還不撤禁行法,使我開回眼界?我也照你所傳,演習一回,多麼有趣。」崔晴不特一口應諾,為了討好,竟連如何由心運用,以及撤禁之法,也一併傳授。綠華自然巴不得所學越多越好,當時學會。崔晴並由綠華自去撤禁施為。心想:「這等大雷雨的深夜荒山,常人不說,便正邪各派中修士偶自空中飛過,也必高出雨雲之上,不會沖冒雷雨而行,停留更無此理。適才雖有小警兆,已然過去,這麼多時候並無動靜。綠華年輕,初次習法,多喜炫弄,左右無事,正可令其暢所欲為,一觀雨中行法,景物之奇。就有什事萬一發生,有自己在側護衛,也必無妨。」因而不特未加阻止,反倒慫恿。
綠華道:「你聽外面雷雨好似更大,我心裡有點害怕,全仗哥哥為我護法呢。」崔晴笑道:「此時外面狂風暴雨,霹雷亂震,你驟把禁法一撤,聲勢必更猛烈驚人,但此乃天氣驟變,與有人主持作對不同。那雷每在山野溪谷和古木大樹之間爆發,這裡沒有大樹,又非曠野半山和溪谷之中。慢說不會上身,就在近處打下,似此雨雲地氣激成的天雷未發以前,電光也看得出遠近,明白一點的常人,尚可避開,何況我們。照頭打到,我也能當。當空雲幕未撤,決無妨害,妹妹只管放心演習便了。」綠華笑道:「我也知無須害怕,只此時不知怎的有點心跳。不然,你一教會我,就早試了。」崔晴知當晚雷雨決不尋常,綠華從未見過這等陣仗,既想綠華高興,又不捨她無意中受了虛驚,口說無妨,暗中早加防備。綠華只是當晚心跳,有點異狀,並非真個膽小。口中問答,早照所傳,行法施為。山中此時正在發蛟,山洪暴發,雷雨之勢猛急異常。二人在禁圈中說笑問答,知心相對,樂趣無涯。連崔晴是個行家,也僅覺出勢盛平日,外面情形一點也未覺察,更不知變生頃刻,由此引出許多事來。
綠華先只聞得雷聲轟轟隆隆,密如貫珠,偶然雜著爆裂之聲,和風雨交匯,似與往日不同。心想:「雷雨雖大,上有層雲如幕,雨點打不到身上來。」哪知天威厲害,又當風向,禁制剛剛一撤,就在這四邊彩雲乍斂,光景微微一暗之際,耳旁轟的一響,那酒杯大的雨點被狂風一吹,直似亂箭斜飛,迎面射來。尚幸雲幕蔭覆尚寬,崔晴又防護得緊,一見風雨太惡,忙將手一揚,一片青光飛出,立將當前風雨逼住。可是水氣奇寒,已經襲上身來,當時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忙即行法禁制。崔晴手上青光已經發出,兩下裡先後出手,原差不多。崔晴見綠華受驚,青光一發,立即回頭慰問時,綠華驚慌忙亂中,猛瞥見一個相貌醜惡,裝束詭異的矮胖道士,在面前光霞風雨中一閃而逝,不禁大驚。禁法本全學會,不及告知崔晴,慌不迭先把禁制還原。崔晴專注綠華,並未看見雨中怪人,還當膽小所致,笑問道:「我沒想到先查風向,妹妹受驚了吧?其實無妨,由我先試一回,你看如何?」綠華便把所見告知。崔晴覺著如有妖人在側,自己怎會一無警兆?並且來人有意現形,也不會只一照面,便悄然引去。如說不信,恐綠華嗔怪,笑道:「有這等事麼?我倒要看他是什人物路數。如是觀中妖道,我本來就想日內尋他,他敢尋我,再好沒有。」綠華先在酒家見聞,早料妖道不是好人,激動了義俠天性。這時又見雨中怪人是個道士,分明是跟蹤尾隨,欲加不利。反正早晚必被尋上門去,不是能躲的事。照著對方鬼祟情景,好似法力有限,否則也不會尾隨了這些時,一點不曾發難。想到這裡,心膽更壯,並未攔勸崔晴,只說低點聲,謹防暗算。崔晴本未把妖道放在心上,又加不信此事,一面點頭應諾,早把禁訣一揚,眼前奇景立時呈現。
原來當晚雷雨狂風大得出奇,崔晴鑒於先前綠華受驚,禁圈雖撤,迎面風雨仍被行法逼住。綠華初次習法,見獵心喜,又見有了防備,妖道已然無蹤,疑是知難而退,不等崔晴往下施為;忙喊:「哥哥讓我行法。」隨掐法訣一指一揚,那高懸頭上的一輪明月立即移向前去,大放光明,照得一片地面明如白晝。本來那雨其巨若繩,大的直有小酒杯粗細,天河倒瀉一般往下潑來,又下了這麼大一會,低處早成澤國,高處的往下飛瀉,空中還在猛落不已。全山平添了無數飛瀑,宛如數百道玉龍天半倒掛,滿地急竄,飛舞蜿蜒於懸崖絕壁,峻阪平肢之間。加上狂風助勢,迅雷加威,有時一陣急風過處,吹得那高掛峰崖間的雨中新瀑,一條條宛如長虹吸水,白龍驚飛,凌空拋起,景物已是奇絕,再吃二人的明光綺霞一映照,全都映上一重彩暈。那潑空而下的大雨腳,也成了無數五光十色的光箭,水氣蒸騰,直似霧毅冰紈,浮光耀影,到處騰輝幻彩,奇麗無倫。
喜得綠華不住拍手讚妙。
二人正指點煙雨,行法觀賞間,忽聽山那邊雷聲越來越猛,有好幾次都似在高空爆炸,響震山谷,從所未聞。崔晴覺出有異,正靜聽間,倏地震天價一個大霹靂在隔山爆裂開來。本來風狂雨驟,電舞雷轟,四外飛瀑流泉又極奔騰,轟轟隆隆,聲勢浩大,彷彿到處峰巒林木都在那裡搖撼擺動,似要乘風隨流而去。再加上這一震之威,振耳欲聾,越覺猛烈可怖。綠華從未聽到過這等雷聲,竟被嚇了一跳。方急拉著崔晴臂膀,喊得一聲:「哥哥!」忽見崔晴面色匆迫,好似有什急事,不顧說話問答,口喝得一聲:
「起!」手早伸過,輕輕扶了綠華玉臂,就在當空雲幕明光輝映之下,縱了遁光,沖風冒雨,一同上升,往隔山飛去。一面又似怕綠華驚疑,隨同飛行之勢,匆匆說道:「妹妹莫怕,山那邊出了怪物,我們快看看去,」隨說,手掐靈訣,向空連揚了兩下。飛行迅速,一山之隔,晃眼便越過山去。明光照處,二人發現山那邊凹地上,陷了一個大洞穴。穴旁現出一個身材長大,奇形怪狀,似龍非龍的怪物。崔晴一見,已明白了幾分,即指遁光下落。綠華猛一眼瞥見怪物身側黃光一閃,定睛一看,正是先前自己習法開禁時節所見相貌詭異的矮胖道士。未及開口,忽聽崔晴大喝:「妖道敢爾!」手揚處,一道青光朝妖道飛去。綠華已看出妖道在黃光環繞之下,手持一副小弓箭,正朝自己和崔晴待要射出。一見青光先發,咬牙切齒,將手縮回,一縱黃光,飛身便起。崔晴緊跟著又將手一揚,立有一蓬其細如絲的青色光雨朝前飛去。妖道好似情急反噬,待要回頭撲來。兩下才一接觸,只聽一聲厲吼,黃光明滅之間,一溜黑煙閃過,便即逃去,晃眼不見。
崔晴忙催青光想趕時,雨夜沉冥,又不放心捨了綠華窮追,只得任其逃去。連道:
「妹妹所見不差,可惜來晚,被這妖人漏網,也許還被得了手去。此時不便追趕,且由他去。這廝今夜鬧鬼,多半還是為了這怪物。我一查看,便知明白。你聽雷聲已稀,不再有霹靂下擊,怪物十九已死。反正妖道不敢再來,先不必忙,等我下上禁制,再往坑邊去,以防萬一有什變故,又免腥氣難聞。」說罷將手一招,空中青光立即飛降,圍著怪物略微掣動,退了回來。崔晴收了劍光,再掐法訣,向空一指,當頭雲幕立向四邊倒捲而下,將二人和怪物存身的坑穴一齊圍住。然後手扶綠華,由一片席雲托住,懸空移近前去一看。見那怪物已經身死,長約十丈,生得似龍非龍,牛首獨角,通體暗藍,滿佈逆鱗,頸側生著四片形如滿月的肉翅,底下八隻五六尺長的連踐利爪,血口張開,赤舌如鉤,形態十分獰惡。兩隻怪眼已被人挖去,露著尺許方圓兩個眼腔,血水淋漓。獨角也折斷了半截,連同頭部焦裂之痕,似為雷火擊碎。下半身還有一段拖在水內。地本低窪,四面山水,似駭浪驚濤一般,正往穴中倒灌而下,勢甚速急。
綠華笑問:「這麼長大厲害的怪物,怎一雷就打死了?」崔晴道:「這怪物必是蛟蜃之類,乘著今晚烈風雷雨,想要出世。看死時神氣,和先前那麼又猛又密的雷聲,此怪當已成精多年,腹有內丹,已與天雷相抗多時,只憑那一雷,決打它不死。多半妖道早知底細,暗有佈置,隱伏在側,乘它與迅雷對抗,力疲神懈之際,猛出不意,一面奪取內丹,一面發動妖法埋伏,恰巧這次雷火更猛,三面夾攻,怪物自然支持不住。妖道已然得手,又將兩隻怪眼挖去,照理該走,仍在怪屍身側逗留,其中必有原因,弄巧內丹之外,還有什寶貴之物在怪物身上。那兩隻怪眼甚大,時間急促,妖道未必能帶了同逃,也許還伏近處,均在意中。我把妹妹腳底席雲升高一些,索性查看個仔細,免被妖道去而復轉,又撿便宜。」說罷,如言施為,獨駕青光,往怪屍身側飛去。
綠華見崔晴先還是人劍同飛,後來竟身劍合一,只是一道丈許長的青光環著怪屍,上下飛舞盤旋,宛如龍翔電掣,時快時慢,變幻無窮。心想:「哥哥法力真高,性情心地又好。他常說我將來成就遠大,比他強得多。幾時能有他這等法力,也就心滿意足了。」正尋思間,忽見青光刺波而下,深入穴底,半晌不見動靜。綠華因剛逃去的妖人形態獰惡,一人在上,恐其去而復轉,光籠之外,又看不甚真切,有些膽怯。便把以前所學防身之法施展出來,手掐太清仙訣,先放起一片祥霞,將身護住,以防不測。隔著兩層祥霞光障,由明視暗,外面景物更是難於分辨。又待了一會,覺著外面雷雨烈風已然停止,左近暗影中似有兩條鬼影略閃即逝,心越不定。方要呼喊崔晴上來,忽見水花急漩中聲如裂帛,哧的響了一下,青光已離水飛上。崔晴現身飛來,見了綠華護身祥霞,笑道:「我只顧為妹妹尋點好玩東西,忘了招呼。我這禁網不比尋常,來敵不問強弱,只一挨近,我立警覺飛上。這類下作妖道,適才受傷,心膽已寒,怎敢冒失來犯?再說也衝不進來,實無可慮。不過對敵之際,原應謹慎。妹妹大清防身仙法,我只那日見過一次,果然神妙,比我旁門法術強得多了。」
說時,綠華本想埋怨他幾句,一眼瞥見崔晴手上拿著一把明珠,每粒約有龍眼般大小。傾聽間一眼瞥見禁光外到處飛瀑流泉,水光浩蕩,不由失驚道:「聞說蛟水山洪,聲勢浩大,這一夜,連大雨帶山洪,不知沖沒了多少人家田舍。你有那麼高法力,何不行法退水,積這一場善功多好?」崔晴聞言,也自驚覺道:「我先也想到,只顧想取蛟珠與妹妹玩,還忘了呢。」綠華跌足悔恨道:「都是我不好,為我耽延這些時,知道有多少人受罪送命呢!哥哥還不下手,盡說則甚?」崔晴道:「遲早一樣,總是善功,災像已成,譬如我們不來呢,妹妹雖非行法之人,心卻甚切,只此一念,已格天心。我情願功歸妹妹一人,你算是起意發令的人,我來奉行便了。」
說罷,不等綠華再催,手指處,禁光全撤。扶了綠華,同往近側山頂上飛去。天光一現,全景畢呈。綠華見滿山飛爆流泉,稍低窪處全成了澤國,樹木多被風雨折斷,夾著無數泥沙碎石,由高就下,隨流捲去,山中平添了好些江河,水勢十分迅急,奔流激湍,震撼得四山轟轟,甚是驚人。再往遠處近山人家一看,好些房舍俱已沖塌。稍高一點的地方和大樹之上,俱都有不少難民。因水發自深夜,衣食用物均未搶出。好些多是赤著上身,有的更是遍身赤裸,縮成一堆。這還是蛟死水住,水淹只近山一帶,尚且如此慘狀,如被乘流歸海,災害更烈了。綠華心善,急得直歎氣。
崔晴道,「妹妹莫急,好在惡蛟已死,水勢有減無增,我觀察好形勢,便下手了。」
綠華不知如何運用,只得聽之。實則崔晴知道水勢已息,災相不重,退水救人,並不爭此片刻,因想昨夜之事,故意遲延。嗣見綠華焦急,現於詞色,心中讚美憐愛,只得息了前念,施展全身法力,將頭髮披散開來,赤了雙足,就山頭上踏罡步鬥,仗劍行法。
綠華見他先由袖內發出一片青光,將二人全身護住。然後仗劍向上下連劃靈符,手掐法訣,頻頻發放。約有半盞茶時,水勢原樣未變,與以前行法,隨手立現,捷如影響,大不相同。面上神情也頗嚴肅,不便問訊。心方奇怪,崔晴忽將左手法訣往外一揚,右手長劍朝前一揮,同時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將出來,化為大片細如游絲的紅色光雨,四下裡分射,一閃即滅。緊跟著便起了一片殷雷之聲,那麼迅猛的山洪,立被禁住,不往山外流去。水源一斷,近山一帶水勢立減。崔晴二次舉劍一揮,那被暫時禁止住的積潦便即倒流,往原發蛟水的深穴湧去。這時高懸峰崖上面的無數飛瀑流泉,仍然往下飛墮,與下面山洪積潦會合。低窪處的大小湖蕩,有的仍往附近深壑中流下,有的卻作逆勢上行。更有遇到危石峻阪阻路的,被禁法一逼,宛如一大匹廣幅銀練,跳波而起,平空飛越,來與泉水相會,同往原穴倒灌下去。濤驚浪急,股數既多,又是上下四方齊向當地爭湧,無論中途有什樹石肢陀,全阻不住來勢,互相擠迫擊撞,激起無數大小水花飛湍,到處浪花高湧,水煙迷濛,映著日光,燦若紈綺,景已奇麗。加以水石擊蕩,響起一片灘聲,有似萬霆殷怒,轟轟隆隆,耳鳴目眩,彷彿四山都在搖撼,越顯壯快絕倫。喜得綠華不住拍手讚妙。
似這樣不過刻許時光,近山有水一帶,漸漸現出平地。難民紛紛由高趨下,有的踏泥回家;有的拾搶泥地裡停滯著的衣物用具,亂成一片;有的更在泥中,跪拜謝天。歡呼喚人之聲,隱約可聞,似是絕處逢生,喜出望外。而山中山洪雨水所積成的湖蕩池沼,也由深而淺,水面越縮越小。又隔一會,相繼現出地面。綠華幾次尋眺昨晚酒家和都天觀桃林一帶,卻看不見。後照日影查看,才知相隔頗遠,中間還隔著一座小山。昨晚將路走錯,當地並非回洞應走的方向。暗忖:「非此一誤,人早回洞,必當尋常大雷雨,不知出蛟與妖人作祟,水災一成,便難收拾了。」又想:「晴哥哥以往行法,或是談笑自如,這次怎如此緊張莊肅,一毫不敢鬆懈?從行法起,便全神貫注,一言未發,彷彿身當大任,惟恐失閃神氣。」心方尋思,崔晴忽然吁了口氣,說道,「且喜大功告成,妹妹功德不小。」綠華笑道:「此是哥哥功德,與我何干?」隨又問行法時何故那等謹慎。崔晴答道:「今日之事,我實有過無功,這且不去說它。你見我行法時慎重麼?正教旁門,不同之處在此。我們已將路走錯,蛟災已化,事皆辦完。好在白日,妹妹如不疲乏,山中仍可長談。此地無可留戀,我覺稍疲,由妹妹用伯母所傳隱遁之法帶我回去,再細說吧。」
綠華只當崔晴忙了一夜,真個力乏。初次帶人同飛,不知能否勝任,便學崔晴的樣,伸手將他臂膀拉住,施展大清飛遁之法。一片光霞閃過,便同凌空飛起,其疾如電,瞬息之間,回到洞前落下。綠華知崔晴不肯走入前洞,仍往梅林坐談。入林便喜道:「寄母禁法真靈妙!昨晚大雷雨,我想梅林雖有禁制,多少也必殘毀,不料仍是好好的。不特開足了的花朵還未落完,那些花萼也都含苞欲吐,大有生意,足夠我們觀賞個十天八天的呢。」崔晴道:「此雖旁門禁法,保衛一片花林,自然勝任。妹妹可知我們以後出入,皆須小心麼?」綠華問故。崔晴道:「我先前只顧取珠,原未覺意。天明撤禁,才看出那妖道想用邪法暗算,不過形跡隱秘,並已撤去,不留心查看不出。雖然自信妖人決非我敵,終因妖人受傷逃走,便不再現,所設妖法也在疑似之間,一瞥即隱,並且事完終無異狀。想是看出我不好惹,戒備又嚴,惟恐打草驚蛇。不是見我二人雨中夜遊,以為事完仍要步行回去,另在途中設伏,暴起發難,便是尾隨下來,暗施毒手。又恐他見我一人行法,對你輕視,萬一被他尋到,正趕你一人走出,或是狹路相逢,有所冒犯,同時要你帶我行法飛遁,便由於此。妖人見你竟擅太清仙法,雖未必就此死心,暫時決不敢妄有動作。我卻乘他遲遲未決,或是約人待援之際,暗中前往查看。等到查明底細來歷,不等母親回來,下手除去,以免夜長夢多,又生枝節。至於你見我退水時行法慎重,那是因為旁門法術,用以對敵遊戲,自然隨心所欲,一遇到這等天災劇變,欲使化險為夷,便費手腳,只憑禁法強制,不似正教中人得心應手,舉重若輕。加以當地四無屏蔽,形跡明顯,就無妖人潛伺,也須慎重。不過救人的事,雖然跡近炫弄,遇上正教中人,除非惡行素著,也不會為難罷了。」
二人孽緣糾纏,日益牢固,每次見面,都不捨離去。況當誤會解釋,情愫已通,綠華又急幹練習法術,自然更分不開了,情話唱隅。到了午後,崔晴因綠華一夜未曾安歇,又因雨中跋涉了一夜,還怕她疲倦。及至一問,才知綠華資稟過人,平日用功甚勤,又曾服過靈藥,近兩年來道基日固,極少就枕之時。當二人未遇以前,每值風雨晦明,無心出外閒眺,往往連日連夜入定下去。即或功課做完,獨居無聊,閒躺玉榻之上,也只懷念父母,盤算未來,很少真個睡眠。只最近因為習法未遂,誤會負氣,情緒懶散,睡過一會。休說一二日沒有眠息,再多些日,也不會勞累。於是想起綠華曾允傳授。綠華笑道:「這是我最願意的事,只是家父母所習,全出太清仙篆,取法乎上,習時較難。
昔年聽家母說,修道的人只要把入門要決得到,用功勤習,年時一久,自能豁然貫通,至不濟也可求得一個長生不老。家父母如非奉命閉關煉丹煉法,終日忙碌,無暇用功,極樂真人駐顏靈藥實可無須。當傳第二步真訣時,家父還曾阻止說:『照著初步口訣勤習,已可紮穩根基,此時如多傳授,恐其年幼無知,萬一被左道妖邪偷騙了去,豈不違了恩師嚴誡?』家母卻說:『我兒天資穎悟,如把第二步學去,有此數十年光陰,得益不少,將來傳授全篆,也省不少的事。我兒謹慎,寄居仙都,又不外出。至多被崔道友得去,那也無妨,一則人好;二則女兒托她照應這麼多年,藉以酬報,也所應該。』我聽父母這等說法,到此格外用功。去冬才被我悟出道理,為感寄母恩義,想起前言,幾次想說,俱因寄母法力高強,平日儘管憐愛,從未盤詰過我的功課,不能請她學我,無法自獻。我傳你,實在是想你將來拜在爹爹門下,此舉頗擔責任,休看你法力比我高,這部太清仙篆,在我師祖手中寶藏多年,正邪各派均有許多能手生心求取。尤其那班左道妖邪,不知費了多少心力,巧取豪奪,意圖攘為己有。結局凡是來犯的妖邪,十九敗亡而去,無一如願。便這次家父母雪山煉法,一半也為對付將來一種厲害妖邪之故。哥哥學了去,務要用功勤習,更不可絲毫向人洩露。以前所學,也須暫時放開。照我所傳,從頭做起,才行呢。」
崔晴求學之心雖切,終恐累及心上人日後受責,還在躊躇,綠華卻執意非教不可。
又是未來拜師入門的根基,一想綠華素得父母鍾愛,想必自信無妨,意才如此堅決。本是求之不得的事,自然應諾。綠華一一傳授以後,談到深夜,方始送往前洞。
次早綠華出洞,崔晴已在近側崖上遙遙相待。綠華怪他怎不用功,崔晴笑答,「昨日妖人可疑,洞前一帶雖有禁制,終恐妹妹無意中走出禁地,被其隱伏暗算。昨晚別後,便隱身在此守望,未回後洞。中間曾照昨傳坐功試習,覺非容易。正好妹妹出洞,方始現身相見,想同往梅林用功,就便領教。」綠華聞言,才知他是關心過甚,恐有疏失,暗中防護,等自己出來,同去用功;並非只圖聚首,不思上進。初意崔晴學道多年,必比自己學時容易。及至同往梅林,互相坐定,再一考問,竟差得多。不是不能返虛入渾,由靜生明,便是與舊學相混。後來連經綠華指點解說,方始入門。這一日夜,所談全是坐功。崔晴覺著學道在先,空自得了母親傳授,自負法力高強,一學玄門正宗,基本功夫反不如人,又見綠華那等關切盼望,不禁又感又愧,立誓把它學會,不負玉人期望。
到了子夜,居然有志竟成,深悉微妙,只是用功時節,仍不免於新;日混雜,崔晴自是心喜。綠華見他如此勤奮用功,也極欣慰。本都喜聚而不喜散,崔晴再借口要綠華在旁隨時指點,索性都不回洞,竟在林中用起功來。坐上些時,再互說定中景象,以相觀摩。
一個是初學成功,為酬心上人盛意和自己的前途,志甚誠毅;一個是連日荒嬉,既想多用點功,又要為所期望的人指點:俱是用志不分,心無二念。彼此情分又深,閒來還要談笑未來之事,哪有心情再顧別的。崔晴以前所學雖是旁門,畢竟修為年久,不是庸常,上來雖難,一經悟徹玄機,不久便豁然貫通。到了緊要關頭,也能專心運行,不使與舊學相混,成就頗速。光陰易過,不覺過了三日,二人全不曾出林一步。綠華為期速成,好一同用功,又看出他先難後易,已然入門,自易通曉,便把所學全數傳授。崔晴乃行家,一點就透。雖然玄門正宗,循序而進,為日尚淺,功力比起綠華相差還遠,加上用功極勤,居然全數通曉。可是這一來,又在林中耽延了好幾天。
這日還是綠華在閒談時提起,妖道這多日並未尋來。崔晴方才警覺,雖料那日系用太清隱形飛遁之法飛回,妖道當時難於跟蹤追躡,可是自己那等行徑,明居本山無疑,妖道豈有不知之理?早晚定必尋上門來。連日只顧用功,不曾留意,也許業被尋來,為封洞禁法所阻,知難而退。但是前洞雖已隱形,外人看不出來,後洞梅林並未隱跡。尤其後洞經過長年修治,一望而知有人在內,妖道如要來犯,必不放過。一入禁圈,立即警覺,怎也事隔多日,朕兆全無?越想越怪,對敵時似此情形,最為可慮。忙和綠華一同戒備著出林查看,把前後洞和梅林左近一帶仔細觀察了個遍。春雨之後,雜草怒生,繁花遍野,到處蒼苔肥鮮,毫無影跡可尋。料定妖道決不甘休,只是尚未尋來。恰巧所習坐功,還有些須微妙不曾悟透,以為當晚便可學全,索性明日迎頭尋去,多日已過,也不爭此一夜工夫。哪知前半料得不差,後半卻是猜錯,不特妖道早已尋來,並還約有能手,就在相去十里的山頭上行使邪法,暗布羅網,不久就變生肘腋了。
可是崔晴這次所習坐功關係更大,如不學完,便即尋去,不久仍須遭劫。再生即便靈根不昧,要想歸入玄門,更是無望。就算綠華感他癡情,一則夙世情孽,今已清償,再生自顧尚且不暇,如何還去助人?再者,各有因緣遇合,人海茫茫,何處尋蹤?而崔晴也必歸入旁門一流,弄巧還要改變心性,愈趨愈下,難有重逢相聚之日。總算此生二人相聚後均能以禮自持,崔晴雖在旁門,從無惡行,以他法力之高,如存慾念,綠華無力與抗,早不能免。何況二人本是三生情孽,居然能自強制,只管愛逾性命,一毫不加輕薄,不特此日至情感動,竟在危機四伏之際,把太清仙篆中扎根基的功夫全學了去。
尤難得的是太清仙篆為玄門中另一宗派,神妙精微,久已失傳,最為珍秘,旁門中人更難學習,並非短時日間所能通曉;崔晴因愛極綠華,言出必踐,不肯辜負玉人期望,強以誠心毅力,捨舊從新,竟於數日之內悟出玄機。後來許多機遇,也多由此種因。可見人只要一心向上,皇天不負苦心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不論有多危險艱難,終有戰勝成功之日。即或有什無心過失,也能得人原有,不致一敗不可收拾了。這且不提。
崔晴細查左近並無異狀,雖仍不免疑慮,終以學法心虔,仍偕綠華同返林內。其實崔晴巡視時只要由前山往東偏出,走出里許,便到妖人設壇之所,必能看出許多怪異之事。同時對方妖人也早看見二人,一路尋視而來,快要到達前面峰巒之上,疑陰謀被人識破,已將準備發難。只因應約而來的一個妖人最是陰毒,看中綠華美色,必欲生擒,故所行邪法雖然厲害,尚未完成,此時動手,就能得勝,也難免被其逃脫。因而一面強行禁阻,不許同黨妄動;一面掩飾形跡。」四布羅網,暗中戒備。欲俟二人尋到身前,真被看破行藏,然後相機出手。否則欲擒先縱,等過了明晚,邪法完成,然後大舉。好在二人林中情景,在妖法觀察之下,明如指掌,不怕他們跑上天去。後見二人此行出於懸揣,到了峰前便即折回,自是心願,便未發動。二人卻一點也不知道,喜喜歡歡回到林內,照舊用功。崔晴又問明綠華前洞藏物之所,攝取了些酒食前來,同坐殘梅之下飲用。半日之後,綠華見崔晴全部領會,進境越速,自是代他喜幸。崔晴見心上人歡喜,用功愈勤。
光陰易過,一晃到了次日子夜。綠華把所贈寶珠取出,笑問崔晴道:「這類寶珠,如在塵世上,自是無價之寶。我們修道人得了來,不加祭煉,恐無什大用吧?」崔晴笑道:「妹妹太把它看輕了。連日忙著用功,未及詳言。此類毒龍珠,不特能避水和狂風,光能照夜,有它在身,一切蛇獸毒蟲,連同尋常妖邪,均不敢侵犯,於修道人穴居野行,大有用處。並且具有靈性,一經我行法運用,即以目前來說,三數十里以內有什警兆,立可查知。將來再如經你大清仙法煉過,縱因惡蛟氣候功夫尚差,難於煉成道家身外化身第二元神,靈效威力也是不小。否則妖道也不會甘犯天譴,激蛟出土,引起山洪大水,為害生靈了。」
綠華道:「那晚天陰雷雨,蚊才借勢出土,怎說妖道所為?」崔晴道:「雷雨由於天時,如不出蛟,也不會有那麼大聲勢。起先我也當事出偶然,經我仔細觀察,尋到蛟睛以後,才看出此蛟眼還初睜,氣候尚差,不到出土時候,不過也差不甚多了。想是妖道早已看出地有惡蛟藏伏,想奪它的內丹寶珠,自己法力不夠,又不捨分潤同黨,不請助手,獨個兒常往當地搗鬼發掘。那蛟本在地底潛伏,冥心修煉,至少也有三五百年,平日狀如昏死。照此寶珠看去,再有一二十年,也必出世。妖道卻等不及。我在母親去後第二日,偶於深夜出洞閒眺,曾經兩次望見出蛟之所有怪光,因光不強,略現即隱,匆促之間,看不出准地方;母親行法,又戒走開;最主要還是想偷看妹妹,日向梅林一帶守望,無心及此。這時才明白,時當孟春,那蛟冬眠早過,有時深夜回醒,試睜它那多年未開的雙目。此珠是它內丹,精氣隨著蛟睛睜合之際,由土裡透了上來。因人土太深,蛟睛不到開時強睜吃力,所以為時甚暫。妖道也必被所現怪光引來,經他連用邪法驚擾,不能安身,本已激怒,天時再一湊趣,立被就勢破土上升。這類東西最犯天忌,易遭雷劫,可是它也深知,早就煉有防身本領。本可一面用它內丹真氣抵禦雷火,一面發水起身,只要升空入海,立將雷劫避過,從此便能飛騰變化,成氣候了。以它本心,並不想害人為惡,無如本質大凶,行動均有洪水相隨,尤其是初出時節,聲勢猛惡,無力自制,稍有阻礙,反倒增強威勢,非害許多生命不可,所以十九頭一關便躲不過去。
何況還有妖道處心積慮,想要奪它內丹呢。我算計妖道起先也不曾算到天時,上來還是想和我們為難的成分多,已然尾隨多時,想抽空暗算。後見他那邪法大差,未敢下手。
我恐風雨雷聲大大,不便說話,將聲音隔斷,人在禁圈內聽不真切。他在禁外,聽出惡蛟吼聲,知將出土,才想起當晚雷雨,正是機會,忙捨我們趕去。去時正趕你忽然撤禁,妖道不及隱避,現了形跡。等二次行法撤禁,我忽然聽出雷聲甚密,專打一處,隱隱又聽得一聲怪吼,情知有異。因你所說妖道我並未見,自信過甚,還疑妹妹眼花看錯。並不知妖道己乘天雷下擊時將蛟殺死,那是蛟死前的吼聲,蛟目也被挖去。一看無什寶珠,丟入水中,以為珠藏腦內,正在亂找。白便宜我們,無心得此異寶。可惜我見聞太少,只聽母親常時一點教訓,不知是否古毒龍的一類,如是毒龍寶珠,功效還更大呢。」
綠華笑問:「照此說來,此珠經你一行法,當時便能應用了?」崔晴道:「自然能用。」綠華笑道:「哥哥真是個呆子,既知此珠妙用,能查知三數十里以內警兆,昨日四處搜尋作什?如用此珠,豈不省事?哥哥快些教我,單帶著玩,有什意思?」崔晴笑答:「妹妹說得對,我真糊塗。不過此珠只有龍眼大小,如要當時就用來同查妖蹤,非和妹妹並坐同觀不可。否則我固可以查知,你當時想用,就為難了。說話在先,省你怪我形跡過於親密,又不高興,害我擔心。」這數日內,二人情分逾厚,無形中形跡加了許多親密。有時也知不合,各自警惕,可是莊容相對,不曾多時,又復情不自禁,親近起來,尤以崔晴為甚。一連鬧了好幾次故事,雖只限於攜手攬腕,玉肩相並,偶然因此爭議,也只薄怒輕嗔,心情微移,轉眼便即如初,並無別的輕狂言動。無如情網日密,不能自己,即此已夠局中人消受了。綠華何等聰明,知因昨日課完,自己怪他促坐太近,為報東門之役,故意這等說法。佯嗔道:「你那心思,我還不知道?我不明白,坐在一起,有什好處?寶珠已然送我,就做整人情不好麼?偏有這些花樣。」崔晴深知綠華已不會再真怒,只因心中愛極,想乘機稍微挨近一點,並無他念。料知傳法高興,就看出是托詞親近,也必無忤。聞言故作莊容,答道:「實是真的,隨我一同行法,學習既快,又可同觀,多好。」綠華便不再說。
崔晴將十二粒蛟珠要過,湊近前去,並肩坐好,先傳口訣用法,再試與綠華觀看。
雙手合攏一搓,往外一揚,一口真氣噴將上去,珠便現成一圈,懸向面前。右手法訣往上一指,每粒珠上立發奇光,互相激射,轉眼把當中空處佈滿,成了一面晶鏡。內裡光華凝聚,融會成了一片,外圈珠光照樣四下映射,宛如一輪落日。只是光芒萬道,色作銀環,不住煥彩騰輝,冷瑩瑩卻不射眼,可以逼視無花。端的好看已極。綠華方在誇好,崔晴忽將右手搭向綠華肩上,笑道:「妹妹,你只知好看,還不知它的妙用呢。連我也方始發覺。你法力雖差,根基卻好,又是正宗傳授,照此情形,已無須我從旁相助。你只照我方纔所說,把你平日所煉太乙真氣噴將上去,至少方圓三十里內景物可以窺見,甚而妖道觀中動靜,都可隨你心念查知。不過此法頗耗真氣,我代你指揮,四面觀察一下,如無異兆,就收了吧。」綠華聽了甚喜,也忘了閃脫崔晴的手,便照所說施為,然後運用大乙真氣,一口噴去。崔晴一手微抱綠華玉肩,一手朝前一指,那一輪晶鏡便在空中緩緩向四外旋轉起來。轉過幾轉,崔晴手再一指,重又停歇,懸向面前。鏡中立有不少景物,如走馬燈一樣,相繼出現,先是前後洞一帶的本山景物。崔晴方覺綠華吃珠光寶氣一映,人越嬌艷,忽聽綠華驚呼道:「哥哥你看,那不是妖道麼?」崔晴聞聲注視,不禁吃了一驚,忙喊:「妹妹,快收寶珠。這狗妖道果約同黨,埋伏左近山頭鬧鬼,並還設有極狠毒的邪法暗算。妹妹千萬加強禁制,並以太清仙法防身,不可出林一步。
妖道幫手不是庸流,待我獨自會他。」
原來崔晴目光到處,瞥見附近山頭上設有一個法台,五尺長法牌上釘著一個黑狗,妖幡林立,邪氣甚盛。雨夜所遇妖道而外,還有一個裸著半邊身子的披髮妖道,相貌十分獰厲,手持一劍,正在行使一種最陰毒的黑狗追魂大法,全台都被妖煙邪霧籠罩。同時前遇妖道已在妖煙環繞之下,待往林前飛來。知道邪法厲害,恐綠華無知,中了暗算,匆匆囑咐了幾句,先把林中禁制加強,然後飛出迎敵。綠華見他平日說起妖道頗為輕視,此時忽然面帶驚慌,料知不妙,好生愁急,又不知崔晴是否能佔上風。人去以後,忙收寶珠,依言行事。待了一會,遙聞雙方喝罵之聲。暗忖:「晴哥向來口氣自恃,從不捨離開自己,適才竟會那等匆迫,連話都不顧得說,妖道厲害,可想而知。父母寄母都不在此,他如閃失,林中禁法也不足恃。行時令用大清仙法護身,必由於此。休說他敗無幸,照禮義說,也不能獨坐。他不令我出林,隔林遙望,總可以。真要形勢不好,太清防身仙法百邪不侵,索性衝將出去,將他護了,一同遁走,也比株守當地和坐視敗之要強得多。」始而越想越不放心,等未了心意一定,反倒膽壯起來,決計先作旁觀,相機行事。便把禁圈展高,照連日所學席雲浮空之法,升起空中去看。
雙方鬥法之處本來相距不遠,只因妖人來路一面有一堆亂石遮住,這一升高,全景畢現。只見崔晴已被黑煙圍住,但是週身俱有光華密護,一手發出前見青光,另一手發出一蓬青白二色光雨,夾攻妖道,行動自如,並未受傷,心才略放。再一細看妖道,七孔流血,面容慘厲,迥非人形,直似一幢黑煙裹著一個惡鬼影子。頭上尺許,有一長大黑狗張牙舞爪,一雙狗眼碧光芒芒,直射凶光,口中狂噴黑氣,隨同妖道往前飛撲。崔晴飛劍幾次繞身而過,連人帶狗,均只悲號怒嘯,略現痛苦之狀,隨分隨合,照樣前撲。
如非青白二色光雨精芒電射,幾乎阻擋不住,左近不遠,還倒著一具屍首,已然腰斬兩段,衣著相貌,與對敵妖道一般無二。崔晴似已發覺自己升高觀戰,面上忽帶愁容。
前文多寫姑射仙林綠華與崔晴發生情緣遇合,由此起漸入本傳,所有驚險奇詭以及生死纏綿、離合悲歡諸般情節,均在《武當七女》中發表,附此敬布。